第14章 雨傘(4)
“便利店果然沒有了。”
劉檸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滿是積水的排水溝,同時用手電筒照射四周。
“你在找什麽?”司蘭偌緊緊跟在她後面,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以防有東西跟上來。
“你在想什麽?”劉檸反問道。
“我只是覺得,如果今天沒有拿那把黑傘,是不是就不會——”
“不可能。”劉檸語氣平淡的打斷道,“每一個站點都不會輕松。一味的躲避,只會加速死亡。”
被她意味深長的一瞥,司蘭偌只覺得心中一跳,竟有種被看穿的錯覺。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她試探道。
“比如,知道你今天早上暈車是裝的?”
她随口這麽一說,卻讓司蘭偌面露驚容。
“別緊張,我甚至還考慮到最糟的一種情況:你被鬼掉包了。”劉檸自顧自地說,“如果不是大家集體等你,那場雨怎麽會如此巧合,還有便利店,仿佛事先安排好一樣。加上回去後你的反應,有些刻意和不自然,才讓我起疑心的。”
“我當時确實很害怕。列車上有個前輩告訴我,多做一點大膽的嘗試,也許會發現生路。”
“于是,你想裝病來逃避實習?”劉檸接上後半句話。
“不!……好吧,其實也差不多。”
司蘭偌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承認道,“但在看到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時,我後悔了。”
“呵,好在你沒有繼續裝到底,不然我們可能都被你連累,怎麽死都不知道。”劉檸調整一下鏡框的位置,繼續道,“逃避的念頭只會加速鬼魂上門的速度。你越是抗拒,它們就越沒有耐心。唯一能做的,就是全身心投入,将這場游戲玩下去。”
說這話時,她眸子裏閃動着令人動容的堅定。
“我明白了。”司蘭偌好半天才移開目光,片刻沉默後,下定決心張口,“我的能力有些特殊,可以縫制出‘替身娃娃’,抵禦一次鬼物的攻擊。但缺陷是,目前每個站點只能制作兩個。”
“怪不得你會想要暫避鋒芒。”這确實是上佳的保命能力。假以時日,等于有源源不斷的命數。
“或許,我們可以合作。”司蘭偌擡眼看向她。多出一條命,對于每個人而言都是天大的誘惑,可面對身邊這個少女,她反而有些不确定。
對方自始至終,都給她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聞言,劉檸不答,而是将手電筒的光線偏了偏,照向一處黑黝黝的指示牌,“找到了!果然隐藏着上山的入口。”
“合作的事情,我們回去再談。”得到想要的情報後,她不多做停留,示意對方跟自己一起迅速離開。
然而,在她們走後沒多久,漆黑的樹林裏忽然刮來一陣狂風,指示牌被吹的東倒西歪。最後,發出一聲無力的哀鳴,竟被連根拔起,吹得無影無蹤。
……
第二天。
“哎喲,你們年輕人一個個的,怎麽總是熬夜,精神這麽差。”王經理背着手,像只驕傲的公雞走來走去,“今天就要開始接活了,都給我瞪大眼睛盯緊,可千萬別出什麽岔子。”
他猛地一個轉身,不小心撞到提着水桶的保潔阿姨,水嘩嘩灑了一地。
“嘀嗒、嘀嗒。”熟悉的聲音再次出現。
不同的是,這回水流擺出的造型,不再是“四”,而是一個張牙舞爪的“三”。
死亡倒計時?一瞬間,這個念頭浮現在每個人心中。
“……拿上工具,去山腳下測繪,我要精确的原始數據,可別犯上一次的錯誤了啊。”王經理嫌棄的看了一眼被水打濕的皮鞋,揮揮手道。
動身時,天空又飄起小雨。
四人心思各異地坐在車上,沒人主動開口。
劉檸重點将目光投向前排的卓涵亮和嚴波。隔着不遠,她能聞到輕微的酒味,顯然兩人昨晚喝的不少。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兩人的态度。先前膽大的卓涵亮猶如驚弓之鳥,時不時朝随身攜帶的公文包望上一眼,仿佛裏面有鬼魂索命一般。
能讓他如此害怕的,只能是那把雨傘。劉檸記起,昨天他是第一個拿走雨傘的人。難道,鬼魂第一個找上的人是他?
她又将目光移向嚴波。後者倒沒有太大變化,只是他攥在手裏的傘換成了新買的深藍色,沒有攜帶那把黑色的傘。
想必,呆會有好戲看了。換傘後,會不會被視作違反規則呢?
劉檸推了推眼鏡,耐心等待汽車開到山腳下。腦海裏,她回想着王經理剛才的最後一句話。“犯上一次的錯誤”,指的是什麽?
此時,雨點已有加大的趨勢。
“這麽點雨,不需要打傘吧!”卓涵亮哆嗦着走下去,把帽子裹在頭上。片刻後,見無事發生,不自覺長舒一口氣。
緊跟在他後面的,是嚴波。
“老卓,要不你跟我合打一把?”他撐開深藍色的傘面,舉在頭頂。
卓涵亮正有些意動,忽然瞥見公文包裏若隐若現的傘柄,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不了,我帶的有傘,這點雨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話音未落,劉檸兩人也随後下車,陸陸續續把工具都搬了出來。
“我們需要先找地方避雨,工具不能進水。最好的辦法是,等天氣正常,再來勘測。”
“我同意。”司蘭偌趕忙附和。這是她昨天與劉檸達成的共識,要想在這個鬼故事中活下去,她需要這個擁有與實際年齡不符的冷靜女孩的幫助。
她不怕對方耍手段,因為她手上還握有兩個人偶,相當于兩條命,沒那麽容易死。
“轟隆!”天空突兀劃過一道驚雷。
像是一個信號般,濃厚的霧氣在山腳蔓延開來,夾雜在雨幕之中,像極了影視劇中的唯美場景。但此刻沒人有閑心去欣賞,反倒産生濃濃的危機感。
走在最後的嚴波忽然驚叫一聲,“我的傘——”
傘骨發出清脆的“咯嘣”聲,竟彎折下來。傘布猶如一層糊爛的紙,軟趴趴地附在上面。他感覺不對想要将傘扔掉時,傘骨像捕獸夾合攏般,猛地往裏一夾!
“唔……”嚴波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來。
他的整個頭都被牢牢地鎖在傘骨間,冰涼的觸感像極了死神揮舞的鐮刀,架在他脖子上。難道,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慌亂間,腦子整個死機,無盡的恐懼如潮水将他吞沒。
這時,他聽到一聲尖叫,似乎從不遠處傳來。怎麽回事?他不安地想,為什麽他們不上來幫忙?恐慌的情緒幾欲将他逼瘋。
劉檸等人看到的是另一幅更為直觀的畫面。
傘像包西瓜一樣将嚴波的腦袋包進去。在他頭頂,傘的尖端處則不知不覺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小男孩。他咯咯笑着,揮舞着手指,像拆禮物般把傘骨掰開。
下一秒,他突然失去了耐心,張嘴就咬。
他的喉嚨裏黑漆漆的,還冒着咕嘟咕嘟的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