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看到了紅色，大片大片的紅色，如紅酒一般蔓延在白色的衣服上。

醫務人員擡下擔架床，擔架上的人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然後他聽到趕來的醫生宣布已經沒有生命體征。

他腦子一片空白。

緊接着，又有一個擔架被推了下來，那個人的頭部被紗布包着。

他茫然的跟着這個擔架床進了醫院，他看到那個人被護士抱上手術推車，一群護士醫生推着手術推車奔跑。他也跟着奔跑。

手術車推進了一個屋子裏，他也想跟着進去，卻被攔住了。

他像是個木偶，僵硬的走到一邊，背靠着牆站在悠長寂靜的走廊裏。四周都是白的，只有手術門上方亮着紅色的：手術中。

他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又在手術室的門前來回走動。

走廊裏響起一串急促的高跟鞋敲打着地面的聲音，一個中年女子站在他的面前，焦急地問：“琛琛是在裏面嗎？”

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一位護士跑過來：“請問是沈先生嗎？您是不是有叫容瑾的朋友，我們找不到他的家人。。。。。”

“他的一切事情都由我來辦。”

“那請您跟我們去一趟吧。”

他向對面的中年女子示意了一下，然後跟着護士走了。這時，從他的身邊走過一個中年男子。他聽到身後傳來哭泣聲，以及男人安撫的話語。

他看到自己拿着鮮花和花籃站在一扇門的面前。

他伸出手，敲了敲門。

門打開，裏面走出一個中年女子。

她冷着臉抱着手臂說：“琛琛已經不記得我們所有人了，我不想你再出現在她的世界裏。”

“伯母，你讓我再看一看她好嗎？就在她睡着的時候。”

“我聽琛琛說，你的母親在趕去給你開家長會的時候出車禍身亡了，現在琛琛也是為了給你過生日，這事情你讓我怎麽想？”

“這件事你讓我怎麽想。”

這句話一直在他的腦海中回蕩着。

沈之林蹙着眉頭，睜開了眼睛。幾縷碎發散落在額頭，他扶着額頭：怎麽又想到原來的事情了。

周圍很黑，他憑着厚厚的窗簾底部透過的一點兒亮光，找到了開關，開了燈。

他看着陌生的環境，大腦轉動了一下，想起自己在吃飯的時候暈倒了，應該是謝蘇把他扶到這裏的。

他起身，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手機，打開一看：14：30

于是立刻起身收拾了一下，穿上衣服出了門。

他驅車趕到一家茶社前，看了看表上的時間：14：45，舒了一口氣，幸好沒遲到。

服務生領他到了一個木桌前，沈之林點了一壺鐵觀音。

他坐在那裏，眼睛一直看着門口處，大腦思考着如何與宋伯母說。

宋琛的父母都是生意人，和生意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開門見山。

想着想着，一位中年女士從門口走了進來。

沈之林起身，彬彬有禮地說：“宋伯母，這裏。”

宋媽媽面無表情的落了座。

他拿起茶壺，給宋媽媽斟了一杯茶，雙手遞到她的面前。

宋媽媽接過。

沈之林嘴角的弧度輕輕上揚，他把自己面前的茶杯倒上。

“伯母，我請您來是想說，請您同意我和宋琛交往。”

“你害了她一次還不夠嗎？”

“伯母，那是有人故意為之。”

“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得，真要是有人故意，那警察為何沒有查出來？”

他不能說再給他一些時日，就能找到證據，這種話一看就像是在拖延時間找借口。

宋媽媽看他不言語，起身要走。

沈之林微笑着站起來：“伯母，不管您同不同意，我們沈氏集團都願意無條件資助宋氏集團。”

宋媽媽腳步停頓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時，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接通：“喂，小謝，謝謝你。”

“主公，你現在在哪？”

“有什麽事嗎？”

謝蘇看着朝他點頭的宋琛，說道：“那個，宋琛想見你。”

“那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跟她說。”

“我們在希爾酒店。”

“好的。”

沈之林開車到了希爾酒店，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謝蘇和宋琛。他下了車，打開副駕駛，宋琛坐了進去。

沈之林站在車邊看着謝蘇。

謝蘇笑着說：“主公，我就不打擾你們倆了。”

沈之林翕動了一下嘴唇，無聲地說了一個謝。

宋琛降下玻璃窗，沖謝蘇點點頭，然後想他揮了揮手。

現在是冬季，天總是黑的很快，不到5點，夜幕已經降臨，街道兩旁亮起黃色的燈。宋琛并不知道他要開車去哪兒，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她看到街口的車站牌站着一排裹得嚴嚴實實拖着行李箱的人。不知是哪個店鋪的音響正放着：“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裏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

快要過年了呢，她記得除夕好像是在下一周。

她偏過頭看身邊的那個人：“木木，快要過年了。”

“嗯。”

“你平常都是怎麽過的？”

她看到他單手握着方向盤，空出一只手抵着下巴，似在思考，然後扭過頭對宋琛一笑：“好像我平常都是我一個人在我的家裏看春晚。”

“以後，我會陪你一起過年的。”宋琛粲然一笑，許下諾言。

“好的。”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只當她是一時的玩笑。

而此時的兩個人都沒想到這個諾言很快就兌現了。

車子忽然停在了路旁，沈之林下了車幫宋琛打開了車門。他牽着她沿着江岸走，不遠處出現一個富有現代感的建築。

她知道，這裏是S市的圖書館。

他走過去，繞着圖書館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一扇落地玻璃窗前。

宋琛跟過去。裏面有些黑，她借由外面的燈光，看到靠窗的一個木桌和兩排椅子，再往裏瞧就是一堆黑漆漆的書架。

沈之林指着裏面最右邊的位置說：“你知道嗎，當初有個女孩就坐在這個位置上，她每天早晨總是第一個進來，放下手裏的筆記本，從書架裏捧出一摞比她還高的書，一看就是一整天，基本到了下午的時候就都看完了。”

她聽他描述着，好似眼前出現了那個女孩的背影，她就坐在那個位置上讀書，一本接着一本，毫不間斷。

然後她聽到沈之林溫柔的聲音：“不知從何時起，我就開始注意她了，我會注意她今天穿得是什麽衣服，看的是什麽書，什麽時候離開。。。諸如這般瑣碎。”

沈之林扭過頭，看向宋琛：“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喜歡上了她。”

他的眸子裏好似蘊含着璀璨的星空，讓人不舍得眨眼。宋琛只覺得這一刻，她快要無法呼吸。

沈之林見她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黯然的低下了頭。他斂了情緒，換上笑臉說：“我剛剛講的是我的初戀。”

宋琛一愣，趕緊掩埋掉自己莫名其妙的自作多情，有些窘迫的“哦”了一聲。

“阿琛，你能接受沒有人祝福的愛情嗎？”

敏感的宋琛感覺到沈之林的這句話可能和她母親有關，她走到他的面前：“我和誰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即便沒有人祝福又怎樣？”

她踮起腳，緊緊地抱住他，在他耳邊鄭重其事地說道：“所以，沈之林，除非你推開我，否則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他在她的肩上露出了笑容，若冰雪初融。

沈之林與宋琛在外面吃了點兒飯，然後開車把她送到了家門口。

“你怎麽知道我家在這裏呀？”宋琛看到熟悉的屋子問身邊的沈之林。

“是你告訴我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眉眼柔和，“好了，都8點了，你趕緊回家吧。”

“我怎麽不記得了。。。。”

沈之林幫她打開車門，她下了車，對他眨眨眼：“再見，我的主公。”

沈之林笑笑，然後看着她，深情地說：“再見，我的公主。”

那一刻，宋琛怔住了，這個稱呼，她在之前的世界裏聽過無數遍，在這個世界裏卻是第一次。一種想法從腦海中閃過：他不會是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想到這裏，宋琛又看了看沈之林。

“怎麽不進去？”他溫柔的催促她。

他的這個樣子挺正常的，看來剛剛應該是在開玩笑。宋琛消了自己的疑慮，扭頭走了進去。

一進門，她就看到媽媽微笑着看她：“去哪了？”

宋琛覺得媽媽的笑容有些古怪，她避開了沈之林的名字：“我和同學出去玩了，已經吃過飯了。”

“哦，那就早點兒休息吧。”宋媽媽接過宋琛的提包，推着宋琛往樓上走。

宋琛不自在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坐在床上，想起媽媽剛才的樣子，怎麽想怎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