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章三十五

寂山靜廬，寂山靜廬，往日寧和的寂山靜廬，今日來了不請自來的惡客，送上的不是金銀珠寶，古玩玉器的禮物，而是從天而降的屍體。

“裔春秋！”我驚立起身，認吾師已經直接撲了上去。我皺眉，看着眼前渾身散發着魔息，殺氣騰騰之人，将手裏的風雅之狂執于金子陵身前，“金子陵，裔春秋已死，下一個就是你了，趕快去找一個能驗證你所鑄名劍之人吧！”

說完，便要毫不留戀的離去。

“等一下！”我閃身攔住來人，魔刀助長魔氣，在這麽下去，絕鳴子會越發入魔，永沉魔道再也拉不回來了，不若趁現在，用閑情斷了非道魔刀，離了最大魔氣之源，或許還有其他希望。對于絕鳴子，金子陵不忍心，認吾師下不了手，那就讓我來吧。我雖從來不是逞勇好鬥之人，但當我覺得該出手的時候，也絕不遲疑。

“你是何人？”絕鳴子停下腳步。

“驗證金子陵名劍之人。”閑情握在手中，被魔氣激得微微鳴響，至閑情誕生，她大概從未經過如此生死之鬥，她……有些興奮。

絕鳴子緩緩舉起魔刀，“速速退開，若再不退開，休怪出手狠辣。”

我根本無意退開，聚精會神，閑情即将出鞘。

“知秋！”金子陵飛身而至，攔在我身前，伸手按住我握劍的手，“讓絕鳴子去吧。”

“可是……”我到底，有些不甘心。

金子陵長嘆，朝我搖了搖頭，“治标之法，并不治本。”

見他神色，我随着他，默默退開幾步，任由絕鳴子手持魔刀，冷哼一聲，嚣張離去。

絕鳴子離開之後，我們三人将裔春秋的屍體送回書劍風月，讓其家人能夠将其安葬。回到寂山靜廬，金子陵端坐石桌前，神色竟是難得的寂寥。這剪不斷，理還亂的一團，到底讓心懷灑脫的名劍鑄手心亂了。

我無聲的嘆得一聲，提壺泡好了茶，“好友，你的心亂了。”

“哈，”折扇一閉，“金子陵也有心亂之時。”

“不止是為絕鳴子。”

“是啊，”金子陵端起茶水，“刀劍輪回命運轉動，絕鳴子只是開始，之後的寂山靜廬，再也回複不了往日的靜，而成是非之地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該心亂。”我并不覺得，這足以讓金子陵動搖。

“為何？”

“耶——你可是神秘尊貴的鑄劍師，怎可因此小事自亂陣腳。”我笑着以往日的口氣打趣道，就算面臨不歸路上不歸人，也是笑面生死的金子陵，絕不會，也不該因此事心亂至此。

金子陵放下茶水，未飲，“心有牽挂之人，才會心亂。”

我笑，帶着風一般的淡，柔和成大約，還是好看的弧度，将茶水往他身前推了推，“就因為心有牽挂，更該不亂。天無絕人之路，無論情況多壞多絕望，總會柳暗花明的。”

金子陵沒有接茶水，而是展扇輕搖半晌，才斟酌着開口，“好友，若我讓你……”

“不行！不去！不會！”我一開口，就絕了所有可能性，“你曾說過，寧知秋執着起來，是連金子陵都不知所措的。你既早已知曉，便免開尊口吧。”

“可……”

“沒有可是，”我固執的不讓他出口，論辯才，我是如論如此比不上金子陵的，只是有時，他也不欲和我計較輸贏而已，“人一生追求何物？無怨，無悔而已，既已得到最重要的，何需再言其他？”生命，雖然最是寶貴該珍惜，但有的時候，并不是沒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既然，我都已經得到那比性命更值得追求的東西，又何需為了性命而将那重要的東西放手呢？好友，你該懂得，那最重要的東西，絕不僅僅是金子陵三個字而已。

對視良久，金子陵慢慢緩了神色，端茶，舉杯一飲而盡，“哈哈，是吾拘泥了。好友，你這也算一語點醒夢中人了。”

“不是，”我搖頭，“其實，吾很高興。”潇灑豁達的金子陵，也有因為什麽而心亂的一天，這樣的情緒，比任何的話，都還要讓我高興。

聽懂了我的話，連金大爺其人，也有瞬間偏頭之時吧。

我笑着品盡一杯茶，覺得雲也淡淡，風也輕輕，真是天氣晴好之時。

“前輩，知秋，”絕鳴子步出屋外，“我想……”

“什麽都別想，”金子陵指指座位，“先坐下，為我和知秋倒杯茶吧。”

“是。”絕鳴子雖然滿心不解，還是依言坐下為我和金子陵滿上茶。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我們兩人喝你倒的茶了，”金子陵飲一口茶，“此地已成是非之地，你還是離開靜心修煉去吧。”

認吾師擡頭看看金子陵，又轉頭看看我，認真道，“我絕不會在此時，抛下前輩，抛下知秋，抛下絕鳴子。”

“哦？你有能力幫助我們嗎？”

“就算能力不足，也可以想其他辦法。”固執，即是認吾師的缺點，卻也是他的優點，“絕鳴子非是天生惡性，必定有方法，讓他恢複本性。”

“難。”金子陵一展扇。

“你講過任何事不難，難在自己。”

“就因為難在自己，所以難，除非絕鳴子能及時醒悟，否則，人與刀的惡性想通，最終将成魔道，永遠沉淪。方法是有，但不适宜你來做。”金子陵收扇，點了點他。

“也許并不。”我打斷金子陵的話，迎來兩道詫異的視線，我從從容容喝下一口茶，“我倒覺得，或許這件事，還真的只适宜認吾師來做。”

“哦？為何？”

“我覺得，認吾師和絕鳴子，有其相通之處，認吾師身份特殊，即是局內人，又是局外人，也說不定，絕鳴子之事的突破口，恰好在認吾師這裏。”

“前輩，”認吾師點頭，“知秋說得沒錯，或許，我真能勸服絕鳴子。”

“可是……”金子陵猶豫。

我朝金子陵笑笑，“我知道，你是擔心認吾師，但你是名劍鑄手，你也該知道，絕世寶劍成型之前，又何曾懼怕過千錘百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