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思緒才到這,畫面中的竹林風起驟急,原本只是葉子顫動的竹子劇烈擺動,竹竿都彎了下來。
洛清辭看着畫面中的人紛紛舉起衣袖擋住風沙,旋即一聲聲憤怒粗噶的鴉啼自裂縫中炸開,一只只三足鴉猶如大片被飓風裹挾的烏雲,遮天蔽日沖着人群疾沖而下。
剎那間,這一群涉世不深的少年人就被沖擊得人仰馬翻。
三足鴉瘋了一般,利爪勾起滑行下來,所到之處,從沒見這種陣仗的年輕隊伍不是被掀飛,就是被抓破肩頭。
慘叫聲,驚恐聲,炸開了鍋,好不熱鬧。
一道道玉牌被捏碎,七百弟子,轉眼就去掉了百餘人。
而場上還能站着的人,不足百人。阮璃就在其中。
參加試煉的弟子大多已經觸摸到了修仙門檻,十多歲的少年初步具備了使用靈力的本事。
場上還站着的衆人,都利用靈力和三足鴉周旋,唯有阮璃,她手裏那把暗沉的長劍黯淡無光,沒有靈力,只有鋒芒。
她在硬扛,全憑招式應對三足鴉。
“這孩子,有點意思。”顧之朝不知什麽時候也來了,他盯着阮璃,說了這麽一句話。
在場的幾人都在因阮璃感到驚喜,只有洛清辭清冷的眉眼間,有一絲憂慮。
修真界修行,大多人是重修心和修靈,借助靈力強悍自身體魄。一旦靈力耗盡,或者失去靈力,攻擊力還不如體格健碩的凡人。
但還有極少部分人,不但修靈,還會煉體。阮璃就是那極少部分。
煉體那就意味千錘百煉的痛苦,還有源源不斷的傷害。洛清辭依稀記得,原書中阮璃一開始是沒煉體的,而是拜師後被她師尊磨出來的。
這怎麽有些不一樣了呢?難道自己已經帶來了蝴蝶效應嗎?
那邊三足鴉俯沖後,無論得手與否,都會再一次拉開距離,進行下一輪攻擊。
這些年輕弟子都不會禦劍,靈力攻擊範圍更是有限,面對這一群擁有制空權的三足鴉,只能硬碰硬。
“敵衆我寡,這樣下去肯定要被淘汰了。倒下去的人快點站起來,大家不要計較太多,先救人。”
阮璃擰着眉,對身邊人喊了幾句,一個側身避開一只三足鴉。
果然是女主,覺悟就是高。洛清辭滿意得很,小龍崽子看清形勢了。
只見阮璃腳下步法施展,瞬間到了離她最近的葉空身邊。
身後三足鴉轉瞬又至,阮璃卻沒理會,反而調轉劍身,朝葉空刺了過去。
葉空臉色聚變,慌忙偏頭避開,身上一道靈力猝然彈出,沖着阮璃咽喉而去。
在乾元殿的衆人都看見了這一幕都是一驚,望月峰峰主身形一動,剎那間消失在原地。
他光顧着去阻止慘劇,完全沒看到早在葉空擡手一晃間,坐在他上位的洛清辭就沒了蹤影。
洛清辭一直盯着阮璃,于是當阮璃突然靠近葉空時,她就知道她要幹什麽了。
原書中,女主阮璃和葉空關系在初期就不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試練中結了仇,葉空差點要了女主的命。
雖然幾位峰主出手幹預了,但女主依舊受了傷,險些沒能通過第二輪試煉。所以洛清辭一直留心着,
江月白錯愕地看着那抹白影消失在原地,随後衆人眼前的畫面整個凝滞,倏然消失。不用說,是洛清辭的手筆。
竹林裏的嘈雜和喧嚣在瞬間被定格,就連風也嗚咽一聲戛然而止。只有漫天定住的枯黃竹葉勾勒出了它的輪廓。
張牙舞爪的三足鴉,驚恐慌亂的少年,都如雕塑一般被時間抛棄了。
洛清辭就這樣悄然出現在這片凝滞的時空中。
她看着維持着出劍動作的阮璃,對方神色堅定而坦然,眉宇輕蹙,薄唇緊抿,生得無一處不出挑。如此近距離看,還是完美無死角。
就是太大膽了,亂來。
洛清辭擡手撥開停留在空中的幾枚竹葉,走到了兩人跟前。
她看了眼葉空,右手兩指不緊不慢從那道沖着阮璃咽喉的靈力上拂過,那道靈力生生偏了三寸,直指朝阮璃後背抓來的三足鴉腦袋。
做完這一切,她目光落在阮璃身上。在她發間還落了一片三足鴉的絨毛。洛清辭停留了一下,伸手輕輕拿下那片羽毛,緩緩吐出一口氣,轉身消失了。
就在她離開的瞬間,一切都恢複如初。
喧鬧争前恐後擠滿了這片天地。
破空聲中,阮璃的劍刺中了葉空身後三足鴉的心髒,葉空的靈力擊碎了阮璃背後三足鴉的腦袋。
兩人臉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驚詫和茫然。
“抱歉了。這種應當于試煉無礙吧?”洛清辭穩穩坐在自己位置上,沖一個趔趄坐在自己座位上的望月峰峰主說了句抱歉,又問了下顧之朝。
顧之朝擺了擺手,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是試煉之外的事,不會淘汰阮璃。
見狀,洛清辭不再多說,盯着重新出現的畫面。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在場幾個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只有顧之朝側眸看着洛清辭。
其他人沒意識到,只有薛城明白方才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剛剛發現情況不對,他立刻傳送過去預備出手幹預葉空的靈力,可是他還沒冒頭,就生生被禁锢在虛空之中,看着洛清辭先他一步去了現場。
修仙者到了一定程度,踏空破風輕而易舉。但是能左右時間的寥寥無幾。
最離譜的是,他一個半步分神竟然也被阻擋了,他心裏驚疑不定,洛清辭竟逆天到了這地步了嗎?
想到這,薛城定定地看着洛清辭,拱手笑了笑,“淮竹君言重了,本就應當。”
“剛剛淮竹君是去救人了?”袁宿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洛清辭。
雖說在座的幾人都有責任保護這些試煉弟子的安全。可是在衆人眼裏,就洛清辭那冷心冷清的個性,別說一個試煉弟子,就算是她自己的徒弟蘇钰,她都不一定動一下。
“呵,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心硬如頑石,不知悲憫為何物的淮竹君竟然會救人?”摘星峰峰主萬澈聽了袁宿的話,好像聽了笑話一樣譏諷一笑。
萬澈和洛清辭有舊怨,當初他徒弟出事,需要洛清辭手裏的一個寶物相救,可是洛清辭卻不肯松口。導致他那徒弟修為永遠停在了築基。
所以兩人歷來不對付,說話也毫不留情面。
洛清辭面上波瀾不驚,心裏卻在嘀嘀咕咕。
這樣下去,別說後期女主和她有仇要殺她,這些亂七八糟的配角都可能要搞死她了。
偏偏她還不能辯解,一口接一口的大鍋都背在她身上了。
“救人又不一定是心善,也許是那個丫頭身上有什麽特別之處,讓淮竹君起了愛才之心,說不定要收做徒弟呢。”一邊的秦間說話也是陰陽怪氣。
洛清辭覺得心累,她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以前自己頂着天衍宗第一大天才的頭銜,底下人仰望,她這些師兄妹們也裝得和和氣氣。
現在,天機子不在,自己修為停滞不前,他們心裏的怨恨都冒頭了。
“既沒善心,那南明君和萬峰主還是慎言。我無善心,但有記性。”洛清辭眸光斜觑過去盯着他們,開口道。
她嗓音淡漠,說話聲音冷冽,雖然語調不高,但是威懾力十足。
秦間兩人臉上五彩缤紛,卻沒再開口。
這些年他們從來沒聽過洛清辭反駁,所以才肆無忌憚,不代表真的敢和她硬來。
洛清辭哪怕真廢了,眼下也是分神之境了。她修得又是無情劍訣,如果真翻臉了,可不會因為是同門就留情面。
他們是忌憚,洛清辭卻是驚喜了。
她手指輕點,忍着興奮想着:兩句話了,一共二十四個字。
真是憋屈死她了,雖然幾個幾個字地說很裝,但是真的不舒服。換成以往,她已經機關槍似的掃射這群陰陽人了。
“好了,今天是什麽場合,你們都是什麽身份?當着你們弟子的面,如此言行,成何體統。”顧之朝語氣一沉,出言阻止了幾個人的言語挑釁。
試煉仍在進行,葉空将那道靈力激發時已經後悔了。他雖然自傲,但也不是惡毒之人,況且後知後覺意識到,阮璃不大可能在這種時候對自己下毒手。幸好那靈力偏了。
而他也發現,阮璃竟然是在幫他。一時間臉上表情五彩紛呈,欲言又止。
阮璃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沒說什麽。似乎對葉空差點要了她命的事渾不在意。
“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阮璃伸手又救下了身邊的一個女子,看大家猶猶豫豫并沒聽她的話,不由提氣道。
正在激戰的徐暮山等人不傻,也看出問題所在,于是立刻運氣道:“救人,只有人多我們才有機會,待會兒一起通關。”
他在第一輪拔得頭籌,這群驚慌失措的少年人下意識信賴他,比起阮璃,他的話管用多了。
倒地的人一個個被扶起來,衆人也紛紛靠攏。
“三足鴉速度很快,身姿靈活,可是攻擊瞬間一旦被擋,一定會凝滞。它的弱點是頭部,所以攻擊時會下意識擡高腦袋躲避。”阮璃一邊劈砍,一邊喘着氣道。
花絮晚早就注意到她了,她總覺得阮璃知道得很多,在她身上她感覺到了一種令人心安的安全感。于是她下意識接話道:“那我們該怎麽做?”
阮璃瞥了她一眼,“靈力充沛者居中,四周人防護,三足鴉攻擊瞬間,由他出手攻擊腦袋,擊殺。”
花絮晚毫不猶豫大聲把她的話重複了一遍,同時點名道:“徐暮山,葉空,你們保存靈力,不要浪費了。”
轉眼間,場上四處亂竄的人開始抱團,圍成了十幾個圈。外圍的抵擋,中間的以靈力攻擊三足鴉。
阮璃并不會禦空,但她身輕如燕。在一只三足鴉垂直俯沖想要抓住花絮晚時,她一躍而起踩在了身邊一人肩膀,整個人淩空躍出。
在空中她和三足鴉正面遇上,她手起刀落,三足鴉的腦袋應聲落地,猶如墜毀的飛機落地後順着慣性擦地沖出去數米遠,激起一片灰塵。
阮璃穩穩落地,長劍在掌心旋轉一周,劍尖朝上又一劍劈出,又斷了另一只三足鴉的爪子。
血濺在她臉上,有一些落在她眼角眉梢,視線裏蔓延開一片紅。
“抱歉。”
她眨了下眼,擡手随手一拭,一道血痕自眼尾拂過,回頭沖被踩得一個趔趄的人說了聲抱歉。
衣衫沾血的少女長身玉立,在這片慌亂中顯得格外鎮定,也自然讓人側目。
那眼角的血痕讓那本來素淨的模樣多了份猩紅,妖冶又危險,平添一股無法言喻的魅力。
讓那本來心裏生了怨意的人頓時紅了臉,看呆住了。
“這丫頭,我們之前小瞧了啊。”薛城眼裏帶着笑,滿是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