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對于老夫人和嚴霆的心思,在場幾個明白點的人,都有些諱莫如深。

難不成,老夫人真是想休了這金貴的兒媳婦?還是有別的打算?要知道休了沈奕瑤不打緊,沈奕瑤背後還有個鎮國公府!

他們就這麽舍得?

可想到最近所發生的種種事情,薛氏又有些恍然了。

她如今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中很是微妙。

先不提鎮國公府是不是真的厭棄了沈奕瑤這個女兒,可他們從來沒表示出要厭棄嚴嫣這個外孫女!鎮國公府的孫少爺時不時上門來接嚴嫣出去玩,凝香閣小廚房那裏每日用度也是沒一日落下。看似不值當什麽,可這裏頭所含的心思就值得人酌量了。

難道鎮國公府人就沒猜測過為什麽外孫女要自己立小廚房,還要單獨采買?就那麽寵孩子,任着她折騰?

恐怕并不是。

而是人家表明了不信任威遠侯府,要不,為什麽要送丫頭送吃食,真是只怕委屈了外孫女?

再聯合到這段時間發生的一些事情,薛氏渾身一顫。

她悄悄擡眼望了望坐在上首處滿臉怒色的老夫人,與面色晦暗莫名的嚴霆。

也許,他們心裏也明白。只是為了某一些原因,還要繼續裝表面和諧,寄望能把事情敷衍過去。

那麽,真得會休沈奕瑤嗎?

恐怕不會。

再想到那個從來不按套路出牌,卻每每能壓得人有苦不能訴的三姑娘,薛氏準備賣個好。

嚴郅瞄見媳婦眼中的光,就去暗裏拽她,拽都沒拽住。

“娘也是氣怒之言,怎麽能随便提‘休’這個字呢。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三姑娘和四少爺的顏面啊。”薛氏滿臉堆笑,似在解話兒,手裏去扶沈奕瑤。

“大嫂……”

薛氏心緒複雜,拍了拍沈奕瑤的手。

相處了也十多年,薛氏明白這個弟妹是個好人。性子好,脾氣好,人也大方,可就是十竅通了九竅,就是有那一竅沒有通。

薛氏能明白是為什麽,在閨閣裏家人千嬌百寵長大,嫁了人後,夫家也是一片‘和諧’。人養得簡單了,這應該是一件令人羨慕之事,可很多時候這種簡單是需要去呵護保護的,而威遠侯裏明顯就不是個适合的地方。

其實很多時候,薛氏是很羨慕沈奕瑤的,羨慕她的家世,羨慕她可以簡單。可很多時候又有一種複雜,一種很隐晦的幸災樂禍。

你出身好,你家世好,你人長得好,你哪兒哪兒都好。可惜你是個傻子,被人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

薛氏并沒有做過什麽坑害沈奕瑤的事,頂多就是袖手旁觀,這種事自己看不透,旁人多說也無益。最多的就是偶爾擠兌下她,這種擠兌也是基于那種小利上面,例如使了孩子去讨點東西占點兒便宜什麽的。

一開始薛氏也會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甚至會想,沈奕瑤是真的看不懂,還是假的不明白。可沈奕瑤從來都是笑着說不當什麽,甚至比較‘自覺’,漸漸薛氏就越來越順手了。

薛氏絕不會承認她是占沈奕瑤的便宜多了,才會在此時伸以援手的。她只是忌諱那個三姑娘,再加上這并不會影響到自己什麽,才會如此。

……

這一會兒的時間,也足夠老夫人從憤怒中清醒了。

真要休了沈奕瑤?

她心裏自是覺得如此千好萬好,可人生注定有許多無奈,更何況兒子……

老夫人瞄了兒子一眼,兒子眼中的光芒讓她眼睛一閃。

她心下微定,開口道:“老大媳婦你給我起開,今兒個這事萬萬沒有如此簡單就翻過篇兒,他鎮國公府就算是權勢再大,今兒也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一言驚起萬重浪。

這是要和鎮國公府對上了?

“裴姨娘再怎麽說,也是我裴家的女兒,就算是個妾,也沒有如此糟踐人的。如若流了個男胎還要忍氣吞聲,你娘的臉以後往那處擱!”最後一句話,是對嚴霆說的。

“他沈家不會教女兒,教出來這樣一個毒婦,禍害了咱們嚴家的子嗣傳承,去請沈家人來,讓他們給我們嚴家一個說法!”

老夫人一錘定音。

***

上面人發話簡單,可這大晚上的去請鎮國公府人真的好嗎?

好吧,老夫人發話,侯爺沒有出聲,做下人也只能任勞任怨。幸虧今兒個是上元節,鎮國公府的人想必沒有這麽早歇息。

前院的田管家親自出動去鎮國公府請人,讓人套了車急急忙忙就往鎮國公府去了。

到了鎮國公府,一個主子也不在,據說是陪聖上賞花燈去了。

陪聖上賞花燈去了!

田管家渾身一顫,滿嘴的苦澀。

可上面已經發了話,他一個管家也當不了主子的家,只能将事情原原本本和鎮國公府的管家說了。

管家彭叔見此,也沒敢耽誤,親自領着田管家去找人。

內城的大街之上,此時也是一片燈火通明,火樹銀花,熱鬧至極。越靠近皇宮的位置,守備越是嚴明。一路上被攔下幾次,都是鎮國公府管家解了腰牌才讓通過。田管家哪裏見過如此場合,垂首束手跟在彭叔身後行走,連個大氣兒都不敢出。

越往裏頭走,行人越是少,直至到了禦街之上,幾乎不見有什麽人了。再往裏田管家卻是不能去了,彭叔讓他站在角落處等,自己便往裏面去了。

皇宮所舉辦的燈會,自然不是外面可以媲美的,先不提其他,光是這鋪天蓋地的花燈,及花燈制作精良程度,便不是外頭那些雜班子弄出來的。尤其那頂端為一條五爪金龍的鳌山高燈,即使田管家站在此處,只能看到一鱗半爪,也能看出其磅礴氣勢。

遠處歡聲笑語,奏樂不斷,這裏卻是安靜得厲害。一陣寒風吹來,田管家不禁一個激靈。

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彭叔回來了,面色凝重。

他對田管家說公爺在陛下身邊,女眷們陪着宮裏的娘娘,只有自己跟着去一趟威遠侯府。

田管家松了一口氣。

只要鎮國公府能去人,其他就跟他什麽關系也沒有了。

夜空銀月如盤,不時有亮眼刺目的煙花在空中噴灑各式各樣的顏色,好一個熱鬧的‘上元節’。

***

終歸還是冬日,天還是有些冷的。

可這會兒卻是沒人關心屋裏有沒有炭盆是不是暖和,一屋子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薛氏去扶沈奕瑤,她也不知是腿軟還是怎麽,也沒有起來。老夫人瞪了薛氏幾眼,薛氏只能吶吶收回手。

沈奕瑤神情恍惚,似乎受了很沉重的打擊,人也有些不清明了,只曉得嘴裏喃喃着‘我沒有,我沒有害她’。

隔着厚厚的棉簾子,門外不時還能傳進來幾聲哭喊與痛呼之聲,夾雜着隐隐傳來的炮竹聲,詭異得厲害。

這是沈奕瑤死不認賬,老夫人氣急命人将沈奕瑤身邊的丫鬟都拖出打板子,打了有一會兒了,這幾個丫頭也是可憐,沒有做過怎麽承認,有的還有些糊裏糊塗,俱是被打得奄奄一息。

老夫人這是發了狠,準備狠狠的給沈奕瑤一個下馬威。

也确實,憋了十多年,逮着了機會可不得好好逞逞威風?!

老夫人甚至已經想好了,這次她必不會輕饒沈奕瑤。主母禍害子嗣,這是哪兒哪兒說出去都會遭人唾棄的。等鎮國公府來了人就更好說了,你沈家只要還想要名譽,還想保住女兒的名聲,想女兒不被休,那就老老實實的吧。

拿捏住這處把柄,向來高傲的鎮國公府就必須低下他高貴的頭顱。

是時,還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就算別的不能提,兒子的前程總是有了保證,到時候就讓鎮國公府把兒子的大事給辦了,并且不費吹灰之力。

至于之後,沈奕瑤休不休就不重要了,威遠侯府也不會少她那碗飯,并且能抓住一個鎮國公府的軟肋在手心裏,那以後還不是予取予求?

老夫人已經很久沒這麽揚眉吐氣過了,心裏着實暢快。兒子既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出口阻止,那就是跟她一個想法。

也是,日後還要保持表面和諧的,她一個老婆子是不介意扮這個黑臉的。

再想想屋裏的裴姨娘,老夫人由衷覺得她小産小得好,這會兒也不心疼那個男孫了。有了權勢,什麽會沒有,男孫自然也是大把的。

老夫人神清氣爽,叫人給自己換了一盞茶,端起茶碗撇茶沫子,啜了一口。

“老夫人,侯爺,鎮國公府來人了。”有人在外頭禀報。

老夫人放下茶盞,微一揚手,準備應戰。

沈奕瑤渾身一震,緩緩轉首去看門那處。

怎麽辦?她給娘家丢人了!

她既羞又愧又彷徨,不知該如何自處,只能低着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見過老夫人,見過侯爺。”

彭叔走進來,拱手行禮。

沈奕瑤聽見聲音,擡起頭一看,來人不是她爹也不是哥哥嫂子,而是管家彭叔。

彭叔并不是一般的管家,早年是鎮國公府門下的一名家将,後來一次戰事,因保護鎮國公落下殘疾,便退居幕後為鎮國公打理府中各項事務。府裏的少爺姑娘都是他看着長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彭叔的腿有些微瘸,不過不是行走之時并看不出來。

彭叔雖是個瘸子,但京城衆豪門沒人敢瞧低他,哪怕一點異樣都不敢露出,因為無人不知他是鎮國公的心腹。

老夫人慣性想堆出笑,卻及時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僵。嚴霆坐在那裏,表情依舊晦暗莫名。

兩人都沒有說話,現場的氣氛很是尴尬。

彭叔置若罔聞,拖着腿來到沈奕瑤面前。

沈奕瑤渾身僵硬,連頭都不敢擡。

“大姑娘怎生坐在地上?”彭叔的聲音很溫和。

沈奕瑤怯怯的擡起頭,“彭叔……”

“快起來,小心涼了身子。”

老夫人見不得這幅樣子,一個管家居然也敢表現出一副不将他們放在眼裏樣子。不應該是誠惶誠恐和他們說好話嗎?這幅渾然無事的模樣,着實刺了人眼!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沉着臉開口,“既然你是代表鎮國公府來,是不是得先給我們家一個說法,即使你們鎮國公權勢滔天,也不能如此将人命視如草芥!”

彭叔将沈奕瑤拉起來,才轉身面對老夫人和嚴霆。

“老夫人想說的事情,貴府管家已經都與我一一說過了。”

話音落下,他側首去問沈奕瑤,“大姑娘,這件事情是你做得嗎?”

“我沒有,我沒有做過。”

似乎彭叔的到來,讓沈奕瑤有了主心骨,語氣之中少了些無措,多了一分力道。

彭叔不再說話,只是淡定的看着上首處兩人。

老夫人被看得有些惱羞成怒,“你這管家是何意思,她說沒有便是沒有?人證物證俱在,難不成我們還冤枉她了?!”

“老夫人,請不要激動,沒有人懷疑你們是冤枉了人。”彭叔聲調不疾不徐,“我們鎮國公府相信貴府是人證物證俱有,也确實證據确鑿,但同樣的——”

他望了沈奕瑤一眼,“我們也相信自家姑娘不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

老夫人想說什麽,被彭叔擡手制止。

“我來之前,公爺交代過,他并沒有原諒大姑娘,但是這是他們父女之間的問題,與旁人,與威遠侯府,沒有任何關系。另外,公爺對自己女兒的人品還是比較信任的,我們鎮國公府的人從來不會行如此暗詭之道,也不需要如此。”

頓了頓,他又道:“說句不中聽的話,一個姨娘而已,想處置也就處置了,即使懷了胎,去母留子也不是甚難事。一只小螞蟻,動動手也就捏死了,何必要費盡心思給螞蟻下藥什麽的。當然,這是我個人之言。”

彭叔的語氣很淡定,還是那麽不疾不徐,可這段話說出來,卻給這位貌不其揚的人平添了一絲居高臨下。

是啊,這只是你個人之言,一個鎮國公府的管家都如此倨傲不屑了,身為鎮國公獨生女的沈奕瑤需要去給一只……呃,螞蟻……下藥嗎?她要是真動了什麽壞心思,估計有千百種方法讓裴姨娘死無葬身之地。

其實在場人心裏都有數,沈奕瑤這是上了人的套,可被人拿捏住了把柄,事情就沒有如此簡單了。

老夫人的臉氣成了豬肝色,“說來說去,你們鎮國公府還是在以勢壓人!”

彭叔一拱手,“老夫人謬贊了。”

本是想讓人主動巴上來與自己談條件,可別人不接招怎麽辦?

別人也不跟你争辯,你有你的證據,別人有別人的說辭,人家就抱準一個,我們不相信我們家的閨女會做壞事!

沈奕瑤也許、可能确實是沒有做過,可關鍵是老夫人會允許嗎?嚴霆會允許嗎?

這會兒已經不是裴姨娘一個人的事了!

***

場上之人心思急速轉動。

鎮國公府不愧是鎮國公府,一個管家就如此難纏。這種滾刀肉的态度,讓人如何接下去?

難不成真要撕破臉,壓着人必須要給一個交代?老夫人有點怨這些不識相的人,就不能老實一點,何必如此難纏,平添紛擾。

可大戲既然已經開鑼了,她就必須要唱下去。

所幸她年紀大,又是婦人,黑臉這個角色還是她适合繼續扮演下去。就算哪天真‘和好如初’,也可以推着長輩人老年紀大老糊塗了來粉飾太平。畢竟老人老糊塗了也正常,只要人家丈夫不‘糊塗’就行了

她撇了彭叔一眼,哼道:“你一個管家想必也當不了主子家吧,我不跟你說,讓沈家人來,今日要是不給我們威遠侯府一個交代,這種媳婦不要也罷!”

堂上寂靜得落針可聞。

彭叔清清喉嚨,開口道:“我好像忘記說了一件事——”他面上露出些許為難之色,“公爺和姑娘生了氣,至今氣還未消,這事兒想必貴府也是知曉的,公爺人年紀大了氣性也大,他老人家不開口發話,府裏是沒人敢管大姑娘之事的。這事禀了上去,公爺就說了三句話。”

他頓了頓,又道:“第一句,他不相信自己女兒會做這樣的事。第二句,沈奕瑤既然是嚴家婦,她的事沈家不管。第三句,如果你們威遠侯府真認定此事是沈奕瑤做的,就休了她,他絕無二話。”

沈奕瑤身子一晃,忍不住顫抖起來。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今日之事,實在發展的太讓人出乎意料了,簡直是峰回路轉,讓人始料未及。

“原來你們不是來談條件的,是來耍無賴的!”

半響,老夫人蹦了這麽一句出來。說完之後,她似乎意識到不對,漲紫着臉又道:“你們着實欺人太甚了!”

彭叔微微一曬,道:“老夫人何出此言?沒有人想耍無賴,也沒有人想着欺辱與誰。”

是啊,人家以勢壓人了沒有?

沒有!

人家胡攪蠻纏了沒有?

也沒有。

人家什麽也沒做,更沒有多做辯駁,甚至說出了休了絕無二話之言,又何來的以勢壓人?

可,可這和他們當初所想完全不一樣!哪怕是鎮國公府不依不饒,要求再查,他們也不會驚訝,甚至直接蠻橫來一句‘你們想怎地’,也不會讓人吃驚。關鍵是別人很淡定,丢出一句‘這兒媳婦要是不滿意了,休了也成’,這讓他們怎麽接?

真休?

這是不可能的,至少此時嚴霆根本沒有休妻的打算。

不休?

那剛才所說的話不是在自己打自己嘴巴?之前的種種不就成了他們唱大戲,別人看笑話的行徑了?

并且此舉很絕,将老夫人的路完全堵死,一點臺階也沒給留。

話說完後,彭叔沒去管旁人的臉色:“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

這就走了?

衆人皆是一噎。

“彭叔——”

彭叔轉頭看了一眼如今早已為人婦,在他眼裏卻還是個小女孩的大姑娘,沒有去看她眼中的求助,隐隐嘆息一聲,卻是沒有停步,徑自離開了。

沈奕瑤面若死灰,身體止不住的抖顫起來。

***

這一會兒之間發生的事,已經讓威遠侯府的人接受無能了。

管家彭叔先是鋪墊說了一大堆,最後丢出一句‘鎮國公府現在不管沈奕瑤,你們愛咋滴咋滴’。當然別人言語肯定是經過修飾了,但大體就是這個意思。

這是不管這個女兒了?

可要說不管也不對,不管又怎麽會拉她起來,還關心受不受涼?可以說這是彭叔的個人行為,與鎮國公府無關,可誰敢說就真的無關?畢竟下面人可是揣測着上面人的意思過日子的!

但鎮國公的意思也非常明白,這個女兒我不管了,你們不滿意,休了也成,他絕無二話。

皮球被踢了回來,就看他們怎麽接了!

老夫人胸腔裏堵了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嚴霆這會兒臉色也不好了。其他人則都在裝死,低着頭在地上找螞蟻。

突然,薛氏的聲音響起,“三姑娘什麽時候回來的了?”

衆人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靠門處牆邊站了兩個人,嚴嫣和嚴陌。兩人也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滿屋子的人居然沒一個發現的。

“回來有一陣了,見長輩們在談事情,便沒讓人通報。”

老夫人并沒有去關注嚴嫣,她還在想怎麽從這個臺階上下去。

嚴郅眼光閃了閃,站了起身,“既然沒什麽事,娘我們就先回去了。”

薛氏錯愕,“怎麽沒事呢?這不還沒……”很快她眼神一轉,笑着轉口,“也是,多大點事值當我們如此興師動衆的,也不過是個姨娘,小産就小産了,婦人胎沒坐穩小産也挺正常的,什麽都不怪只怪她自己不當心。”

她嗔笑着湊到老夫人身邊,一臉親熱,“娘你也是,聽風就是雨,聽了下面丫頭們說了幾句,就鬧得阖家不得安寧,這會兒也累了吧,兒媳送您回榮安堂歇息。”

大房兩口子突來的這一出,讓人着實反應不及。可轉念一想,這明明就是在給老夫人遞梯子。

雖是薛氏無恥了點,将之前趙媽媽去查,常大夫的斷言都抛去九霄雲外了,可很多時候會粉飾太平,有那個臉皮裝作無事,也是一種本事。

老夫人借坡下驢,渾然忘了自己剛才是多麽義正言辭的讓沈家給個交代,也忘了自己如何罵沈奕瑤是個毒婦,禍害了嚴家的子嗣。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疲累,“也是,這年紀大了,熬會兒子就受不了了。趙媽媽,你等會回去給我按按。”

趙媽媽清脆應聲,俯身去另一邊扶老夫人起來。

嚴嫣實在忍不住了,聲音不顯的嗤了一聲。

“祖母,我看這會兒你還不能回去歇息,事兒還沒完呢,怎麽就歇着了。”

幾人動作一滞,俱擡頭去看嚴嫣。

嚴嫣一身大紅色刻絲翻毛皮鬥篷,襯得小臉潔白如玉、豔若桃李。她含笑着看着衆人,可這笑與眼中的火光相對應,卻多了幾分詭異。

薛氏趕忙走過來,一邊對嚴嫣使眼色。

“哪裏還有什麽事啊,三姑娘你也趕緊扶你娘回去休息,天也不早了,外面也涼。”

薛氏的想法是讓所有人都借坡下驢算了,這事怎麽來說都與沈奕瑤有關,鬧大了不光沈奕瑤沒好處,對嚴嫣也是。有個名聲不好的娘,做女兒的以後出嫁可是難事。

可她忘了一點,事情已經鬧成這樣了,又如何粉飾太平?

整個威遠侯府,從後院鬧到前院,幾乎府裏一大半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這麽多人這麽多張嘴,可不是封口這麽簡單的。随便漏出去一句,沈奕瑤的名聲就毀了。外人不清楚內裏,見這種事都被壓下來,只會說一句鎮國公府仗勢欺人。反之,威遠侯府幾乎沒有什麽損失,在外人眼裏,他們是鎮國公府權勢下的犧牲品。而裴姨娘,一個妾,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于薛氏來說,她能對沈奕瑤伸以援手,那是在沒有影響自身情況之下。而且确切來說,他們大房以後還是在老夫人手底下乃至嚴霆手底下吃飯,嚴郅也姓嚴,向着自家是并沒有什麽錯。

那麽沈奕瑤呢?

此時這個女人已經渾身顫抖,站都站不穩了,卻依舊強撐着。

嚴嫣和嚴陌呢?

有這樣一個道貌岸然,心思狠毒的娘,以後還怎麽說好親事!

鎮國公府呢?

那是躺着也中槍!

嚴嫣有時候就想不透了,憑什麽你們說怎樣就是怎樣?你們想唱大戲,就唱得高/潮疊起,你們不想唱了,就強制落幕?

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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