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更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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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漸昏,飯菜的香氣濃郁。

付鯨夢下樓,看見年念在廚房和王姨學做菜。

鍋蓋剛揭開,騰起白茫茫熱氣,用手撥盡了,露出剛燒好的鮮美鳜魚,年念用力吸鼻子,将香氣席卷入懷,饞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看到付鯨夢出來,年念跑過去抱他的手臂:“阿姨在搗鼓電視呢,我也不太懂,你去看看。”

付鯨夢走到客廳,黃麗萍戴着老花鏡,認真在讀密密麻麻小字遍布的說明書,電視機指示燈亮着,卻顯示黑屏。

“我看看。”付鯨夢伸手。

黃麗萍擡頭,說明書連同遙控器一起遞過去,露出求外人幫忙時的小心翼翼的神色:“年前找人新裝的機頂盒,當時還學會了,現在又忘了。”

末了又加一句。

“年紀大了。”

潛含義似乎是“別嫌媽媽麻煩”,付鯨夢心裏似針尖紮了一下,垂眸專心擺弄起遙控器。

好在在飯菜上桌的前一刻,修好了電視機,有些背景音吃飯時總不至于太尴尬,付鯨夢輕輕松了一口氣,擡頭看到黃麗萍扶着付岑下了樓。

木質椅子總歸太硬,年念拿了一個軟墊過來給付岑靠,兩個人一時挨得很近,付岑皺了皺眉。

雄獅的領地被自己不喜歡的小動物靠近,付鯨夢以為他要發脾氣,正要将年念往身後拉,卻聽付岑伸手點點面前的菜:“鳜魚放到我面前做什麽,我又吃不了,放到小孩兒面前去。”

年念轉頭朝付鯨夢笑,湊近他耳畔說悄悄話:“沾你的光,叔叔可疼我呢。”

付岑還不能吃太硬的食物,特地給他熬了粥喝,熱氣騰騰之中,臉色也紅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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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鯨夢拘謹,只夾面前的西藍花,年念給他夾了一筷魚,就又低頭只吃那一筷子魚。

“我要吃西藍花。”付岑生硬地說,“換一下菜。”

黃麗萍心領神會,起身将紅燒排骨擺到付鯨夢面前,把西藍花挪走了。

晚飯到了最後,王姨端了元宵上來,一個個團得精致,加了金黃的桂花浮在茸茸的湯上。

付岑不愛吃甜食,卻難得興致高,也吃了一碗。

但到底剛手術過,腸胃比較脆弱,飯後就開始腹痛,到衛生間吐了一場。

吐的時候勢必牽動傷處,付鯨夢看他額上冒汗,疼痛難忍,幫他細心擦掉嘔吐物,倒水漱口,又用溫水袋捂着腸胃。付岑本想推開他,可見他面對酸臭的嘔吐物也沒太多嫌惡的神色,照顧得又周到,便又斂下力氣。

折騰了一夜,總算好轉,付鯨夢替他關了燈,恰好指針過了零點,窗外驟然升起燦若霓虹的煙火。

有關新年的慶祝在落幕前愈加盛大。

一父一子齊齊轉頭看外面,這一隅寂靜被煙火點亮,莫名被卷入慶祝的隊伍。

付鯨夢眼熱,心裏也跟着熱,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說過又後悔,怕是自己被氣氛感染地自作多情。

床上的付岑沉默,吝啬地連句一模一樣的四字也不施舍。

付鯨夢無聲地咧嘴嘲笑自己,拉上窗簾轉身出去。

“随你想做什麽。”付岑忽而在身後說,“常回家看看你媽就好。”

父親總将母親推出來,掩飾自己欲蓋彌彰的思念。

付鯨夢愣怔,下意識“嗯”了一聲,待關上門,背結結實實靠在門板上,才真正曉得自己剛剛聽了一句什麽。

他曾無數次想象過自己再踏進這個家是怎樣的情形。

勢必要清算,要宣洩思想、訴盡委屈,可事到如今,在生與死的邊緣,真正站到父母的面前,卻全然沒了這些念頭。

甚至算不上不戰而屈人之兵,他根本沒想分個輸贏。

在旁人看來,父親退讓,他似乎是得償所願了。可事實上,每個人都吃盡苦頭,沒人全身而退,也沒有人真正毫發無傷。

他并無狂喜,只是油然而生一種解脫感,替自己,替付岑,也替黃麗萍,正如費南所說,他們經歷了漫長的抵抗、影響、改變,終于,求同存異,彼此擁抱。

好在不算太遲,好在上天還給了彼此機會。他不能不心存感激。

這一晚宿在自己房間,好幾天未好好洗澡,年念洗了足足半小時才出來,發上還滴水,說自己找不到吹風機。

付鯨夢把人抓過來摁在椅子上吹頭發,指尖濕漉漉的發絲,在熱風之下變得逐漸纏綿柔軟,和煦的風将洗發露的香氣蒸騰起來,是栀子花的香味。

“晚飯吃飽了嗎?”

年念點頭,下颌擡起的一瞬,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

“不能更飽了。”年念将付鯨夢沒握着吹風機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你摸摸,滾圓的,”

指腹游移,睡衣下的皮膚飽脹,柔軟溫暖,像一個小火爐。

“倒是哥哥你,吃得不多吧。”年念急不可耐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用手指随便梳了兩下半幹的栗色頭發,呆毛支棱着,額發淩亂,“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付鯨夢要攔他再吹一會。

“差不多幹了。”年念轉身走到衣架邊,在自己剛剛穿的褲子口袋裏掏,他咬着下唇眼珠骨碌碌轉,讓付鯨夢覺得那個口袋并不普通,更像是機器貓的口袋。

聽到鑰匙、手機碰撞出的脆響,他的手飛快地掏出來,掌心裏躺着一捧白瑩瑩的開心果。

付鯨夢認出這是樓下客廳幹果盤裏的,啞然失笑。

“之前好像沒吃過,這個真的很好吃,一旦吃了根本停不下來。”

“怪我。”付鯨夢想了想,似乎确實沒有給他買過開心果,“帶你吃的好東西還不夠多。”

“以後要帶你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他走近一步,卻沒有要伸手接的意思。

年念問:“哥哥不吃嗎?”

“不吃。”

“那你沒吃飽怎麽辦?”

付鯨夢将對方溫熱的身體摟進懷裏,按住後腦,鼻尖蹭着鼻尖,呢喃着給他顯而易見的答案:“吃你。”

情侶之間水到渠成的默契使然,手掌下意識合緊,開心果被手指覆住,年念閉上眼,一個輕輕柔柔的吻落下來。

這個吻不同以往,不帶太多欲念,只傳遞一種心安的情緒,像是彼此安慰。

“爸媽接受我做音樂這件事了。”付鯨夢微微離開年念淡粉色的唇,又啄一下,說出口的時候還有一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年念的出現也是不真實的,他帶來的愛,帶來的暖,在他的世界裏一往無前地破冰,讓他從一無所有,到擁有一切。

“他們還讓我有時間多帶你回家。”

“他們接受我了,對不對?”年念擡頭,額發紮得眼皮跳,被付鯨夢撩開,露出的一雙澄澈眼眸溢滿期待。

付鯨夢給予他肯定的答複:“你這麽好,怎麽會有人不喜歡。”

“真好。”年念籲出一口氣,将這幾天的忐忑都呼盡了。這幢房子裏有太多他喜歡的圓滿。

“嗯,真好。”

開春後付鯨夢在醫生的指導下徹底停了藥,繼而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前一年賣的幾首歌陸續發歌,反響很大,他在業內更是聲名大噪,工作比年前多了不少,經常在外地飛。

行程不滿的時候,他會帶着年念一起,兩人順便在外地嘗一嘗美食,可當行程很滿的時候,就不太方便帶人。

這一次付鯨夢出差去國外,倒時差不說,還幾乎一天換一個地方,年念留在家沒跟去,約定好實在太想念的話,就給付鯨夢撥視頻電話。

年念算好對方那邊大概是晚上十點鐘,應當是沒有工作了,這才打電話過去。第一遍響了很久沒人接,撥到第二遍付鯨夢才接起來。

視頻由暗轉亮,年念俯卧在床上,看付鯨夢皮膚上沾着水珠,下身只圍了一條浴巾的樣子。

“到底是國外的小野貓更性感?”年念鼓着腮佯裝氣他這麽久才接通。

“月亮是國內的圓,貓還是家養的香。”付鯨夢低低地笑,聲音有點疲憊:“剛剛洗澡,沒接到。”

“好吧。”年念翻了個身,“原諒哥哥啦。你那邊天氣怎麽樣?”

“還行,這幾天稍微有些降溫。”

“我這幾天總覺得很熱。”年念抱怨道,被褥纏在身上,被他嫌棄地抛開。

付鯨夢打開APP看了下國內的天氣,跟他出國前似乎變化不大。正是氣候最好的初春,柳葉都剛發芽,又能熱到哪裏去呢。

“是不是發燒了?”付鯨夢湊近屏幕,鏡頭從上到下晃了一下,“藥箱能找到吧?電視櫃底下,你找溫度計出來……”

“沒有,不是發燒,但就是……”年念在鏡頭搖晃的一瞬觑見付鯨夢結實的麥色小腹,再往下隐沒在浴巾裏,有隐約起伏的輪廓。

年念無意識地舔了舔幹燥的唇。

更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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