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從進屋洗漱起, 七月就像是在夢游。
卧房只在角落留着兩盞小小的宮燈,上床後,床帳一放下來, 裏面一片黑暗。呼吸被放大,格外清晰。
七月照常睡在了外面,胤祥睡在裏面, 各自蓋着被褥,中間留着一條縫隙。
先前胤祥太過激動興奮,她明白即将發生什麽,心跳得飛快。
閉上眼睛, 暗自吐出一口氣, 聽到身邊窸窣的動靜,胤祥的呼吸離她越來越近, 她驀地睜開了雙眼, 手緊緊拽住了被褥。
胤祥聲音帶着絲顫抖與不确定,喊了聲:“七月。”
七月呼吸一停,然後嗯了聲。
胤祥猛然踢開身上的被褥, 滑進了七月的被窩裏,緊緊擁住了她。
他身上滾燙的熱意,七月幾乎被灼傷,腦子裏已經一片空白, 微微仰起頭,細膩溫軟的唇間觸感拂過, 全身僵直,又舒展開。
如同溫熱的湖水, 在心尖一遍遍沖刷, 她想哭, 想笑,想尖叫。
胤祥比她好不了多少,汗水滴下來,一腔無法發洩的愛意,在心中亂竄,最開始勇猛,怕傷害到她,逐漸變成了輕緩。
最後,胤祥累得幾乎攤倒。
不是身體的累,他體力好得很。而是那種取得某種成就的瞬間,身心放松下來,幾乎不想說話,卻連發絲都透着滿足。
明明她就在懷裏,他卻控制不住想念她,刻骨銘心地想。
前世與她的新婚洞房,他忘了當時的感覺。
現在他體會到的滋味,是前世從未有過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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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位極人臣,權傾朝野的時候,興許有過那麽一瞬間的滿足,遠沒有此時深刻。
已經立秋,起風了,透過紗绡窗吹進屋,惱人的秋風,掀起床帳,吹散一屋春意。
晚上睡得比平時晚許多,還沒能睡好,七月還是準點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透過晨曦,看到眼前的胤祥,撐着手肘笑望着她。
七月呆了下,不自在地問道:“你沒睡嗎?看着我做什麽?”她手擡起來,撫上臉,胤祥順勢握住了她的,縮回被窩躺下來,抱着她咕哝道:“我睡不着,想守着你。還早呢,你陪着我再睡一會。外面下雨了。”
胤祥的話颠三倒四,七月被他蹭得有些癢,推開他的頭,笑着說道:“你讓開些,癢得很。”
胤祥悶笑出聲,順勢多蹭了幾下,摟着她的手臂更緊了些:“昨晚怕你睡不着,沒能摟着你,現在要補上,讓我多摟一會。一場秋雨下來,天氣就涼了,反正我們沒事,不用早起。”
七月問道:“你不起來練習騎射了?”
胤祥想都不想,斬釘截鐵回答道:“不練了。”
七月被他逗得笑個不停,昨晚太累,她現在有點餓,不過還是忍住了,靜靜陪着他躺着。
胤祥哪能睡得着,食髓知味,很快呼吸漸沉。想到她初經人事,挪開身體離得她遠了些,懊惱地道:“好,起來吧。”
七月察覺到胤祥身體的變化,耳根都紅透了,幸好床帳裏看得不那麽清楚,她趕緊坐起身,忽略掉身上的不适,掀開床帳下了床。
胤祥待呼吸平穩了,跳下床追上去,拿着厚衣衫連聲說道:“天氣涼,你穿厚些。”
七月見胤祥要跟着進淨房,忙轉身從他手上奪過衣衫,然後飛快關上了門。
孫嬷嬷提了水進淨房,看到七月背靠着門,手上拿着厚衣衫,雪白的臉上,紅意還未散盡。
忍着笑,低着頭将熱水倒進浴桶裏,上前伺候着七月更衣。
待看到七月雪白肌膚上淡淡的印記,孫嬷嬷小聲埋怨道:“爺也真是,手上不知道輕重,奴婢去拿些藥來福晉擦擦。”
七月忙叫住孫嬷嬷,說道:“沒事,我身上一碰就會留淤青,很快就會散了。”
孫嬷嬷遲疑了下,便沒再堅持,絞了熱帕子遞給七月,既欣慰又擔心:“如今福晉與爺圓了房,成了真正的夫妻,奴婢這顆心,總算能放下了。福晉別嫌奴婢多嘴,爺年輕火氣旺,福晉可不能盡由着貝勒爺來,得好生養幾天,若是一下傷了,對身子可不好。”
七月見孫嬷嬷幾乎為她操碎了心,心裏一暖,安慰着她道:“嬷嬷,爺不是那樣莽撞之人,他是君子,能忍住,你別擔心。”
孫嬷嬷松了口氣,“也是,是奴婢想多了,爺若是那等不顧女人的身體,只顧着自己快活的人,哪能忍到現在。”
七月聽了,抿嘴笑了起來。
很快,七月發現對胤祥放心得太早,雖然他晚上能忍着,白天卻跟小雞仔一樣,她走到哪裏,他寸步不離跟到哪裏。
吃飯時,他非得握着她的一只手,走路時,他非得緊緊與她依偎。坐着歇息時,他非得擠過來。
擠了一會,他自己先開始受不了,跑去淨房洗漱。
七月一半甜蜜,一半煩惱。
先前胤祥信誓旦旦說過,如果她嫌棄煩,就呆在自己的書房裏。
莊子上的屋子足夠多,主屋西房拿來做了書房,廂房也可以讀書。七月跑去了廂房,把西房留給了他。
誰知沒一會,胤祥就跑了來,振振有詞說道:“都這麽久了,我要來看看你。”
七月在寫字,無奈地說道:“好,你來吧,不過你看你的書,別說話可好?”
胤祥答應得很好,卻碰都沒碰書,走上前,站在一旁看着七月寫字。
七月的字胤祥看過很多次,他仔細端詳了一會,贊嘆道:“你的字,不過短短幾天就有了長足的進步。以前你的筆鋒鋒利,現在跟絕世高手一樣,将鋒芒全部隐藏了起來,沉穩如山,我已經不如你。”
“是嗎?”七月倒沒有覺着自己的字變化很大,離遠了些仔細觀察,半晌後說道:“是有些進步,但沒有你說得那麽多。”
說完,七月愣了下,字如其人,人心境的變化,能體現到方方面面。
比如,現在她經常會笑,雖不是大笑,卻是發自內心真正的高興。
晚上她睡得很安穩,就算不小心碰到胤祥,會醒轉幾次。醒來後,不再如以前很難再入睡,轉個身她就睡沉了。睡眠時間不如以前長,她的精神卻比以前要好。
最重要的是,她的內心平靜,祥和而喜悅。
想起烏氏與馬爾漢,沒了以前打心底的厭惡,而是變得平和,像是聽到某個熟悉的名字,就淡淡的哦一聲。
七月鼻子一陣酸楚,她總算真正與自己和解了。恨太需要力氣,放下後,她整個人都輕盈起來。
而這些,有她自己的努力,也有胤祥的溫柔以待,以及他對她的依賴。
胤祥說,前世的時候,她陪伴在他身邊,她拯救了他。
其實,他也拯救了她,在困頓的日子裏,照顧他的同時,救贖了自己,讓她跟着一起堅強。
胤祥見到七月情緒不對,忐忑走過去,從背後環抱着她的腰,緊張地輕聲問道:“你怎麽了,可是我說錯了什麽話?”
七月放下筆,将眼淚眨了回去,轉身笑擁着他,說道:“我沒事,就是想說聲,謝謝你。”
胤祥頓了下,跟着笑了起來,不客氣地說道:“既然要謝我,那我就不客氣了啊。別寫字了,陪我坐下來說說話吧。我想吃石榴了,你呢?”
七月被胤祥抱着,一步步往塌邊走去,看着炕桌上擺着的幾個石榴,促狹心頓起。
先前她嘗過了幾顆石榴,還沒有到中秋,石榴又酸又澀。她忍住笑,一本正經說道:“我剝給你吃。”
胤祥馬上說好,坐下來後,伸手去拿選了個大的,“我先剝開一道口,方便你剝。”
七月接過胤祥先給她開了口的石榴,順着剝開了,石榴晶瑩剔透,放在白瓷碟裏,看上去尤為美麗。
将碟子遞到胤祥面前,七月抿嘴笑,說道:“吃吧。”
胤祥高興地撿了幾顆放進嘴裏,頓了下,面不改色吐出石榴籽,點點頭說道;“很甜。”
不對啊,七月狐疑地打量着胤祥,又再看向石榴,将信将疑撿了一顆嘗了,哪有甜?
她眉頭皺成一團,趕緊吐了出來,嗔怪地斜了他一眼:“騙人。”
胤祥笑個不停,将茶水遞到七月面前讓她漱口,說道:“你親手剝的,我真覺着很甜。若是你不信,我能把整只都吃了。”說完就去拿剩下的石榴。
七月哎了聲,忙攔住了他,說道:“仔細着酸倒你的牙,得過些時日,正當季時吃才好。對了,中秋快來了,你可有要送節禮的人家?”
胤祥放下石榴,沉吟片刻,說道:“宮裏要送幾份進去,幾個哥哥府裏,除了太子爺要重一些,其他的都照着一樣的來。你呢,你可有要送的?”
七月想了想,說道:“我也一樣,娘家要送一份,幾個家境不太好的姐姐,多送些實用的。六姐姐那裏,就送些能讓她有面子的吧。”
胤祥欣慰地點點頭,說了聲好,“伊都立喜歡詩詞字畫,我恰好有一些,選一幅字給他送去吧。七月,四哥前些時日讓人送鮮藕來的時候,順便提了嘴,說是問你什麽時候有空,四嫂好給你下帖子,請你去吃茶說話。若是你不想去,我就去推了。”
七月沉吟了片刻,說道:“我去,四嫂是尊長,哪能讓她寫帖子,我親自寫拜帖遞去吧。宮裏是不是中秋有宮宴,那時候你得去參加,我們正好收拾一下回京去。”
胤祥訝異不已,七月朝他笑,擠擠眼,輕快地說道:“我真的沒事,我們避在莊子裏也不是個事,四嫂最不能得罪。”
七月難得的俏皮,令胤祥心像是有螞蟻在爬,長臂一伸将她困在了懷裏,一點點親下去,含糊着說道:“你歇好沒有,身子好了嗎?我想再來一次,不,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