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回
「噢天啊!」溫一萍立刻跑回屋裏,葉渟趁機将門打開。「誰摔了我的花瓶!?」
葉渟也跟著溫一萍過去,當她看見溫一萍突然煞住腳步,雙手遮著嘴巴尖叫出來時,葉渟也看見一只貓站在破舊古老的地毯上。
「天呀!它是怎麽進來的!?它是怎麽進來的!?我的房子不可以有貓,它會抓破我的書,還會叼老鼠窩藏在銀器裏!」溫一萍是以高八度的音量講這些話,葉渟差點耳鳴。她走過去一把将貓抱起身來,溫一萍更是遮住臉發抖說:「上帝保佑這個女孩,她即将要死在貓的手上了!」
葉渟打開窗戶讓貓跳出去,她知道這是賀薇雅搞的鬼,但她不了解賀薇雅為什麽要用這招。她關上窗戶後看著溫一萍說:「貓已經跳出去了,你可以放心了。」她更不了解溫一萍怎麽可以對一只貓産生這麽多畏懼與偏見,她絕對沒有養過貓,又怎麽知道貓會抓破她的書?
溫一萍遮臉的十指撐開來,眼珠子左右移動,才發顫的落下手對葉渟說:「噢……我真的太感謝你了!」
「沒什麽啦。」
「天啊!你看你的臉被貓抓成這樣,我趕緊幫你上藥!」
「我沒有受傷……」葉渟眯起眼睛看著溫一萍。
溫一萍似乎沒有發現到自己說錯話-又或者是她根本不認為自己說錯話,只單方面認為葉渟不需要治療-便說:「你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也許你真的可以當我的幫手。」
「所以我應徵到這個工作了?」葉渟睜大雙眼問。
「是的,孩子,你明天就來店裏上班,我會跟你說一些要注意的事。」
「太好了!」葉渟開心的說,但心情依然錯綜複雜,可以得到這份工作其實也沒有到「太好了」。
「噢!」溫一萍被葉渟這一聲歡呼吓到抖了一下身子,手放在胸前小聲說:「第一個要注意的就是,別在地毯上大叫,會把圍繞在你身邊的灰塵震落到地毯裏的-你不會知道那有多難清潔。」
葉渟掰出了一個好勉強的微笑,便小心翼翼走出溫一萍的家。雖然這并非她想要的工作,而賺來的錢還是要彙進那個可能是洗錢的戶頭。不過當她看見賀薇雅從她頭上飄過去,對她露出了一個吝啬的微笑時,葉渟想著這一切也沒有這麽糟。
隔天,葉渟繼續捧著那顆植物去學校,她今天一定要想到奇招讓廣秀岚吞入這個東西。她站在櫃子前,看膩了那些圍繞童光潔的人所浮現的嘴臉,但她看不膩童光潔對這些狗屎仍會露出的陽光笑容。
當不知道第幾節下課她偷偷跑去看童光潔的啦啦隊員們在練習時,瞧見廣秀岚不要臉的與童光潔打鬧的樣子,她恨不得把自己手上的這個盆栽直接丢到廣秀岚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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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秀岚老是黏緊緊在童光潔身邊,樣子是比當初的賀薇雅讨厭十萬倍的,葉渟不知道廣秀岚到底想從童光潔身上得到更多什麽。害得她偷拍童光潔時,為了不讓廣秀岚「不小心」入鏡,葉渟只好舍棄錄下環繞在童光潔身邊的陽光、空氣跟缺了一點點角的肩膀。
不過也是因為今天看到他們練習,葉渟才知道原來他們再過兩個月就有一場比賽。難怪她感到最近的學校氣氛有點緊張,她竟然沒有發現,可能是因為自己滿腦子都在想怎麽讓廣秀岚遠離童光潔吧!
當她瞧見男生那邊的風雲人物簡裕玮又找機會前去攀談童光潔時,葉渟很想也順便炸了這個男的。
不過自己還真的是孤軍奮鬥,一方面她要把時間拿來好好欣賞童光潔,但有更大一方面她得生氣廣秀岚、簡裕玮跟那個死賀薇雅。
這也許就是愛情中的酸甜苦辣吧!原來要嘗試到這些滋味,不一定需要實質的接觸。她靠著暗戀就可以體會到這四種心情,她不敢想像要是她真的談了感情-還是跟童光潔-會讓她多麽難受。
但她知道只要有機會可以跟童光潔交往,她不怕自己被這四條鎖鏈綁住的。可是她現在連讓自己深陷愛情危險的機會都沒有,如果說愛情總讓人心力交瘁,她卻因為自己不能為愛情感到身心疲憊而覺得這是另一項折磨。
葉渟又浪費了賀薇雅的時間,在休息時蹲在校園的草皮上讓陽光照照這株盆栽。這株龍舌蘭現在跟葉渟一樣,身負重任!也跟葉渟一樣,接到的任務可以說是史上最糟的了!
葉渟目前為止的生存價值就是要幫死人完成心願,而龍舌蘭目前為止還可以照照陽光是因為它得去毒害一個女孩子,不然葉渟才不想要買這鬼東西-就像賀薇雅沒死,賀薇雅也死都不會進去葉渟房間的。
他們都是被利用的,一個本來可以把時間拿來好好愛慕童光潔,卻得為孤魂野鬼做事而舍棄幻想童光潔的葉渟跟一個本來可以被愛植物的人買回去好好呵護,卻得為葉渟毀了廣秀岚的容而錯過了優渥生活的龍舌蘭-還真是他媽的絕配啊!
「這不是龍舌蘭嗎?」一個聲音出現在葉渟的身後,葉渟只是慵懶的轉過頭,已經做好準備接受不知道是哪一個閒閒沒事幹,連她種個龍舌蘭都要笑她是怪胎的家夥。但是葉渟一看到那精致的五官跟高挑的身材時,立刻吓的往後倒,把盆栽打翻了!「喔……」童光潔簇了一下眉頭,顯然是對葉渟把龍舌蘭毀了的舉動感到不諒解。
葉渟趕緊蹲好,把土挖進去盆栽裏,将植物埋好以後,便起身看著童光結緊張的像溫一萍說話一樣回:「對、對、對、對!」
童光潔的鼻孔噴了一道細小的聲音像是在笑,可是她的嘴角只牽動一下,看著與她差不多身高-體重卻差很多-的葉渟問:「你喜歡這種植物?」
「噢……對!沒有錯,我愛它如己,幾乎可以為了它犧牲自己。」
童光潔這次的嘴角是真的揚起來,摸了摸葉渟手上的植物說:「我也很喜歡,雖然他們都長得很奇怪,也沒有特別漂亮的花蕊。可是,他們總是靜靜的生存在世界上,不在乎自己的外表遜色許多而活著,對我來說他們有種勇敢的象徵。」
葉渟聽了垂下眉頭感動的說:「我也是因為這樣子而喜歡他們的!」
「十二歲那年我在我媽媽的花園裏放了一顆龍舌蘭,被我媽罵個半死。她覺得這堆綠葉煞風景,可是她從來沒想過如果沒有綠葉,她的花園也不會太漂亮的。」葉渟笑了出來,看著童光潔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而扮了一下鬼臉,覺得她實在可愛到讓葉渟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眼睛,好讓自己沒機會再看到其他事物而掩沒過去剛剛童光潔扮鬼臉的俏皮畫面。
當童光潔輕舔一下嘴唇擡起頭來要再跟葉渟說些什麽時,那刺耳又聒噪且異常做作的娃娃音再次撥開葉渟和童光潔之間的距離。
「光潔!」廣秀岚這個程咬金從三十公尺外撒嬌到童光潔身邊,環住童光潔的手臂嘟嘴說:「你在幹什麽哇?讨厭,都把人家冷落在一旁。」
「你在說什麽啊?」童光潔的口氣是充滿不解,但她不容易對人擺出臭臉,所以白目的廣秀岚自然是不會想到自己的行為說有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人家……」當廣秀岚又要繼續操控她那裝嬰兒的聲音說些肉麻兮兮的話時,眼角馀光瞄到了葉渟手上的盆栽,立刻毀壞形象的尖叫出來,下意識揮打葉渟的手,害得葉渟失手将盆栽摔落到地上,比剛剛被她壓到的死狀還慘。「不要拿這鬼東西接近我!那會害死我!」廣秀岚拉著童光潔退了好幾呎惡狠狠的瞪著葉渟。「葉渟!我警告你離這間學校遠一點,不然你別想順利畢業了!」
離這間學校遠一點當然無法順利畢業,本來葉渟是不會在意這種話,反正還有人說過比廣秀岚更狠毒的-就是叫葉渟離九大行星遠一點、靠黑洞近一點。
可是葉渟這次卻漲紅了臉,因為廣秀岚竟然當著童光潔的面這番羞辱她!?就算童光潔一轉身便忘記葉渟這個人,但她還是不希望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出糗啊!
「廣秀岚,你……」童光潔轉身準備對廣秀岚講些道理時,廣秀岚馬上拉走了童光潔。
「光潔,你不要接近葉渟!她是個病菌!而且因為小時候出過車禍毀了容,才會持著憤世嫉俗、偏頗扭曲的心态活下來只為向世人報仇!她會嫉妒你長得很美又聰明,然後毀了你一生的!」廣秀岚開始亂說了。
「她只是……」
「聽說她媽媽是靈媒,父親是被她媽媽借屍還魂而救回來的老公!但沒人知道她媽媽是把她老公的靈魂放進哪個男人的身體裏,因此我們無從得知葉渟究竟是誰的小孩!也因為她媽媽這樣亂來才會遭受到詛咒,害得她小孩子出過嚴重車禍!」
葉渟真不敢相信是誰拿她來大作文章,甚至還可以編出一套邏輯成為她的身世。而且她媽媽不是靈媒,她媽媽是媒人。她是有懷疑過自己的父親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因為她父親其實長得挺帥的,怎麽她會變成這副德性?但絕對不會是借屍還魂。
這樣的謠言可以随便滿天飛,就算飛到童光潔的耳裏也沒關系-但就是別在童光潔已經知道葉渟是誰時,讓她聽到這段謠言!
童光潔眨著她那雙明亮的棕色雙眼看著葉渟因為挫敗而渾身散發出邪氣,咬緊牙根的看著廣秀岚。她不敢直視童光潔的雙眼,她不想吓到童光潔,但童光潔真的被葉渟吓到了,所以不曉得該怎麽幫葉渟說話。
廣秀岚又繼續說:「光潔,你相信這種人竟然敢申請加入啦啦隊嗎?她一定是想毀了所有啦啦隊裏的漂亮女孩,更尤其是你!薇雅會死,一定也是葉渟的詛咒!再來就是你,你完以後就換我了!」
童光潔離葉渟越來越遠了,她是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不過她聽到賀薇雅的名字時卻對廣秀岚說:「薇雅是車禍過世的,請你不要再說薇雅的事了。」便禮貌撥開廣秀岚的手,難過的走開。
晚上下了一場傾盆大雨,雷電交加在空中,卻近的像是葉渟的心情。她跨出窗外坐在斜斜的屋頂上淋雨,順便讓雨水沖去她的淚水。
這是她有生以來最大的羞辱!而她還是又錯過了一天,讓賀薇雅剛剛對她鬼吼鬼叫一番-還真的是「鬼吼鬼叫」。
葉渟只要想起童光潔看她的表情是充滿了疑惑時,葉渟更是痛哭失聲,将臉埋進自己的手臂裏。看到童光潔對她的印象已經變成一套像是靈異故事的女主角時,葉渟真想穿上紅衣直接往屋頂滾下去摔死算了!
她還真寧可童光潔從出生到死都不知道葉渟這個人,也不願意讓童光潔想起葉渟時,會想到她媽媽是靈媒、她爸爸只有靈魂才是葉渟的真正父親。
「夠了!你不要以為哭哭啼啼就可以叫我原諒你今天又失敗的事實,你真的很遜耶!」賀薇雅浮在葉渟面前生氣的說。「只剩下明天了!如果你還是不知道怎麽讓廣秀岚毀容,我會每天讓你體會鬼壓床的痛苦!」
「那你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葉渟依然埋首,嘶喊了出來。
賀薇雅氣得又移動樹枝,敲敲葉渟的身體像是敲鐘一樣的說:「不要在這邊裝可憐!如果你心情不好,就去跑步!剛好也可以順便醞釀幫我奪得馬拉松冠軍的體力!」
「幹什麽我自己都過得這麽糟了,我就要幫你過得這麽好?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我幹嘛要去體會你死不瞑目有多麽惆悵?」
「你也不會了解死後什麽都無法做,只能靠別人的窘境!葉渟!你有很多機會替自己做一些事、替別人做一些事,卻從來不懂得把握!」
葉渟很想跟賀薇雅說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把童光潔的身影拍到畢業,但她不想讓賀薇雅知道自己喜歡童光潔,那肯定又是換來另一個嘲笑。
「我不懂。」賀薇雅将樹枝放下看著葉渟問:「你這麽不想替我做事,卻還會因為沒有順利完成而感到對不起我在大哭?」
「誰為了你啊?」葉渟揮走了雨水跟淚水說。
「那不然你到底是在哭什麽?」
「不關你的事!」
「我也不是這麽想知道好嗎!我擔心的是你如果再繼續為一些沒必要去哭的事而浪費時間躲在這邊,我看我一輩子都沒機會再當人了!」
「你只要別這麽貪心,你明天就可以當人了。」
賀薇雅聽了,因為自己觸碰不到葉渟,只好将樹枝又移上來勾起葉渟的領口,逼近葉渟咬牙的說:「葉渟,你不準再質疑我為什麽有這麽多事想完成!如果我到了七十歲才死,我想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跟我的孫子說聲我真的愛他而已。但我才快要滿十八歲,我連人生的四分之一都還沒走到!我沒有叫你幫我參加啦啦隊替我贏到比賽就不錯了!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沒有牽挂,你也不要認為像我們這樣養尊處優的女生死了都過得比你好。你要慶幸自己是不起眼的女生,雖然你老是慘遭羞辱,可是當你屁股養的時候不需要去忍,因為沒有人會把你摳屁眼一事拿來放大。」
「那我寧願忍!」葉渟握住樹枝也狠瞪著賀薇雅說:「我寧可過像你這樣的生活,想打個噴嚏都要忍住讓鼻水直沖腦門讓我暈眩,我也不想過著可以坦率打噴嚏卻要被更多人說我果然是病菌的人生!」
「你只要做自己,你管別人怎麽說!你管我怎麽說你像是被卡車來回輾過十次,才會長得歪七扭八!難道你就要因為這樣而再也不敢面對或喜歡任何一個人嗎?但是你知道嗎?像我們這樣的人,一但被說過這麽一次我們的臉像是被鐮刀割過一樣,我們就再也不敢去面對人群了!」賀薇雅更生氣的說。
葉渟閉上了嘴巴,松開了抓樹枝的手看著賀薇雅,而賀薇雅也把樹枝抛的遠遠,後退了幾寸看著葉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