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師樂一向是個不會委屈自己的人,她說完就低頭去看袋子裏的東西,沒意識到站在身上的少年沒說話。

兩個袋子,裝了兩碗炒飯和一點煮的素的蔬菜,他把劉水陽的也帶過來了。

師樂指尖曲起,伸手敲了下櫃面,看向趁機偷懶一直瞟過來的劉水陽:“來,快謝謝宴哥。”

劉水陽從善如流站起來:“謝謝宴哥!”

劉水陽似乎對戚宴很禮貌,在他面前都會收斂幾分。

戚宴伸展開微蜷的指尖,輕點了下頭。

師樂把其中一份遞過去給劉水陽,擡眸問站着的戚宴:“這裏離餘坪也要一個小時,還要準備飯,你這麽快?”

戚宴給她把另一份飯菜拿出來,看起來照顧人是很熟練的,他輕聲解釋:“不是,舅舅家在鄉裏,我媽在衛生院的時候,一般都從他們家帶飯。”

大概說的就是他家跑車的那個舅舅,确實是個挺熱心的人。

師樂了然:“替我謝謝舅舅。”

“嗯。”戚宴看向她還打着針的手,“姐姐現在吃嗎?”

“我來我來!”劉水陽一直在寫檢讨,見這老師也沒讓他做什麽,心裏直發慌,很想發揮一下他現在的作用,“老師我可以喂你。”

師樂擡手制止住他蠢蠢欲動的動作:“不用,你吃你的。”

她本不打算現在吃,但是這碗一看就是人家裏的碗,也不好留在這裏,左手輸液,右手也可以用,于是師樂坐起來用右手拿起了筷子。

戚宴也就坐在了另一張床上,低頭看手機。

師樂的一口飯才剛進嘴,就聽劉水陽問:“宴哥,芬姨好些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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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樂吃飯動作緩了點。

“嗯。”戚宴應聲,“吃了飯睡下了。”

“哦。”劉水陽又問,“你今天怎麽會在那裏啊?”

戚宴:“去給潘叔送貨。”

一問一答,戚宴說話的聲音始終都是淺淺的,讓人聽起來很舒服,但也不多說,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

過了會兒,戚宴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

師樂聽到一聲響亮的哥,是虎子的聲音。

戚宴微微側身。

“嗯,在窯山,你飯吃了嗎?”

“明天。”

“她睡了。”

“帶她一起回來。”

“睡覺把門窗關好。”

戚宴一邊打着電話,餘光看着面前一口一口吃着飯的女生。

上次就發現了,她吃飯沒什麽聲音,很慢,吃飯時也不怎麽說話,吃飯也吃的賞心悅目。

想起方才支教團裏的人說的話,她是學校的校花。

确實名副其實,他在生活裏,沒見過美得這麽張揚,讓人移不開眼的人。

也難怪那天劉明安會把她當成明星。

“哥,我剛才借手機的時候聽王叔說,樂樂老師掉到河裏了,是你救起來的。”

戚宴看着面前的人:“嗯。”

虎子有點着急:“那她沒事吧?那水很急的啊!聽說她都暈了,天吶!哥,樂樂老師現在在哪啊?”

師樂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擡起眼,指了指自己。

戚宴點頭:“虎子聽說你的事了。”

“哥你現在跟樂樂老師在一起嗎!我能跟她打電話嗎!”

師樂見戚宴遲疑了一下,疑惑:“怎麽?”

“虎子擔心你,想跟你通電話。”

師樂放下筷子,伸出手:“好啊。”

戚宴這才把手機遞給她。

剛拿到手裏,師樂就聽到了虎子激動的聲音:“樂樂老師你能聽到嗎?你身體有沒有好啊?”

“我身體很好。”師樂覺得虎子像是過去她給爺爺奶奶打電話時的語氣,她低低笑着,“謝謝虎子關心。”

虎子:“老師沒事就好,我可太擔心了。”

“那老師一定要好好養身體,我們學校見!老師我還要把手機還給叔叔,就先不說了啊。”

師樂含笑應道:“好,再見。”

那邊挂了電話,師樂把手機遞給戚宴:“他怎麽會知道我的事?”

這才一會兒,就知道了?

戚宴收起手機:“村子就這麽大。”

聽他這麽說,師樂就想起了劉水陽之前說的,村子就這麽點大,誰家有事都知道,戚宴家的是他們這都知道。

戚宴今年似乎也才是高二,從第一面開始,他就在搬貨,師樂見到的他總是在奔波在忙碌。

好像沒有停下來的時候,是個很辛苦的小同學。

但是,又是個溫暖的小同學。

沒有師圓圓後,師樂每次生病,只是一個人吃藥,或者一個人去醫院,翁婷沒那麽多精力在她身上。

餓了點外賣,或者吃些沒什麽營養的垃圾食品,就算後來有了許婧,這毛病也沒怎麽改過來,師樂這些年習慣一個人了。

好像是頭一次有人,給病中的她送飯。

師樂看着碗裏還剩下一半的炒飯,她這會兒沒什麽胃口,但可能因為是頭一遭,她還是無聲笑笑,又擡起了筷子。

吃了幾口後,戚宴突然出聲:“姐姐,吃不下可以放着。”

師樂有些意外地擡眸。

她胃口确實不大,但他怎麽看出來她不想吃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戚宴道:“姐姐之前也沒吃多少。”

他說的是上次在他家的時候。

戚宴也是上次發現的,師樂胃口一般,吃東西什麽都只吃一點。

但她吃完就會慢慢地等着他們,時不時夾點什麽在碗裏,筷子會在碗邊細打轉。

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卻又不聲張。

他這麽說了,師樂就把筷子放下,頭一次有些無奈:“這都能被看出來。”

戚宴起身給她收拾碗筷:“嗯?”

師樂把袋子給他牽好,半開玩笑道:“小同學,你讓姐姐有點不安。”

她說完,發現戚宴停下了動作,似乎是有些無措。

像上次被她意外撞見在抽煙一樣,一向沉穩的少年,此時又多了點茫然,師樂喜歡他這樣,她笑出聲:“開玩笑的。”

戚宴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不過挺沒面子的。”師樂說。

戚宴把袋子提到一邊,聞言轉過來,無聲地等着她說下去。

師樂嘆了口氣:“姐姐每次狼狽的時候,都被你看到了。”

戚宴回想了一下,沒忍住笑起來:“不狼狽。”

見他放松了,師樂這才倒回去,靠在枕頭上:“就當你是在安慰我,我信了。”

劉水陽在一邊聽着,忍不住問:“老師,你什麽時候狼狽了?”

師樂瞥他一眼:“剛才掉水裏不狼狽嗎?”

“你也聽見剛才那個童老師說了。”她指着自己,語氣懶洋洋的:“師老師呢,也算是學院一枝花吧,然後因為某些不聽話的小子,這朵花被淹了。”

劉水陽:“……”

師樂繼續道:“我要是那個小子,我檢讨就多寫1000字,來緩解一下愧疚之心。”

劉水陽:“……”

他認輸一般:“行,我寫,我寫。”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師樂擡眼看過去,戚宴眸子裏帶着點光:“姐姐那叫出水芙蓉。”

師樂彎起眼睛:“這是哪家的小同學,嘴可真甜。”

劉水陽這個年紀的孩子,對于師樂這種天生自帶光環的人,好奇又想接近,尤其是,救過他兩次的師樂,一次從河裏,一次從他爹手上。

他擡起頭,看看笑得愉悅的師樂,又看看戚宴,他總結了一下,自己叫戚宴哥,戚宴叫老師姐姐,四舍五入,他也可以。

所有人劉水陽問:“那老師,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你姐姐?”

戚宴下意識轉過頭,不知為何,心裏徒然起了一份不明顯忐忑。

下一秒,他聽見師樂悠悠道:“不可以。”

那份忐忑轉變成了隐隐的歡喜,戚宴看着女生,見她側過頭,目光落在劉水陽身上,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

“我又不教你宴哥,他自然不用叫我老師。”

說罷,她轉過頭來,看向戚宴,語氣柔軟綿長,含着笑意:“再說了,你也沒他乖,認你多吃虧啊,”

戚宴心裏猛地跳了一下。

可能是因為心情好,師樂晚上睡還不錯,第二天一早起來,輸完液她就出了醫院。

劉水陽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給她指路。

“老師想買什麽牌子的手機?”

師樂步伐緩慢,無所謂道:“都行,你給推薦一下?”

“這幾個店裏,什麽牌子都有。”劉水陽說,“不過,我同學他們家服務比較好。”

師樂點頭:“行,那就去他家吧。”

劉水陽帶着她到了街上的一家手機店,裝修得還挺像樣,看到櫃臺那邊坐了個男生,劉水陽揚起聲音:“東林,你爹來了!”

師樂笑着給了他後腦勺一下。

劉水陽這才收斂點。

被叫做東林的男生擡起頭,看到劉水陽,又瞬間注意到了他身後的女生。

他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幹啥來了?”

劉水陽走過去,趴在櫃臺上:“帶老師來買個手機,夠不夠意思。”

東林看向師樂:“老師?!你別騙我啊,我跟你一個班兩年了。”

要有這種顏值的老師,他天天第一個到學校。

“餘坪那邊不是在搞暑假支教嗎?”劉水陽看他眼睛都直了,“我在那玩了幾天。”

“啊A大那些啊。”東林恍然,壓着聲音,“艹,美女老師!可以啊陽仔,難怪跟一群小學生玩呢。”

“你對她尊重點。”劉水陽給了他一拳,“這我救命恩人。”

“得了吧。”東林還不知道他是什麽德性,把劉水陽拍開,他沖着師樂喊,“老師,你想要買什麽手機啊?”

劉水陽:“用普通話。”

東林給他一個白眼,又用普通話重複了一遍。

師樂見這兩個小孩把話說完了,才指了一款:“這個吧。”

打算只是應個急,師樂也沒怎麽挑,價格也沒看,只看了一個覺得順眼的。

東林看了眼那手機,又看看劉水陽,聲音很小:“你這老師,眼光還挺犀利。”

劉水陽跟着走過去,然後看到了那款手機,整個店裏的最新款,價格也是最高的。

東林拿出來,又問:“老師,還要看看其他的嗎?”

“不用。”師樂确定了下新手機有電後,把自己的壞手機拿出來,“我把卡換上再付錢可以嗎?”

“可以!”東林遲疑了下,“真的不用看看其他的?”

大學生零花錢這麽多?

“不用。”師樂以為他是說其他的更好,随口道,“只是應個急。”

兩個孩子:“……”

劉水陽忍不住說了句髒話:“艹。”

他好羨慕。

師樂把卡換上,又下好了軟件這才可以用新手機把錢付了。

還沒走出店門,手機就響了起來。

才接起來,許婧就嚎了一聲:“你怎麽回事?電話一晚上都沒打通?”

“手機壞了,剛換。”師樂看了眼時間,今天應該是老爺子的壽辰,“怎麽?”

“你聲音咋了?”

師樂:“有點感冒。”

許婧哦了一聲,然後說:“我現在在機場。”

師樂:“……”

她停下要離開的腳步:“你在哪?”

“估計明天到你那。”許婧說,“你們周日下午是放假的個人時間對吧?給我空出來。”

師樂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過來:“我以為你得過段時間。”

“過什麽時間啊。”許婧啧了一聲,“我剛從周家來的機場,隔夜飯沒給我吐出來呢,你媽沒給你電話啊?”

“沒。”

“我估計她也顧不上。”許婧說,“昨天就做好了打算了,沒打通你電話。”

“那你還去周家幹嘛?”

“周覃啊。”許婧笑得很得意,“我不是說了要給他一悶棍?”

師樂:“說點我能聽懂的。”

“行吧,沒給一悶棍。”許婧說,“不過,毀了他一件禮服。”

師樂笑了:“漂亮。”

周覃那禮服,一般都提前很久訂的,錢不重要,重要的是時間,畢竟今天這日子,他是沒機會穿了。

許婧道:“我明天來接你啊,就一下午,晚上你忙你的,我就走。”

師樂點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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