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女子無才

面對史老太君這樣的目光,昙華悄悄的濕了眼睛,不過轉眼卻是笑得更加燦爛。

用過了早飯,就有雲氏身邊的丫頭送了料子和各色首飾過來讓史老太君過目。

雲氏一面将料子鋪陳開親自伺候着史老太君看,一面笑道:“一會兒昙華挑完了,再讓湘蘊和湘岫也來挑一挑。她們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多做一套也不妨事。橫豎過年,看着也喜慶。”

史老太君贊許的看了一眼雲氏:“你是個妥帖的,你看着辦就是了,不必事事都來回了我。”雲氏不愧是大家出來的,對兩個庶女的态度都是極好。雖然算不上多疼愛,至少沒有虧待,教養上也是盡心盡力。兩個姨娘那邊,也是從不刻薄了,很是讓人放心。

史老太君不由感嘆:娶妻娶賢,就是這個道理了。雲氏能讓魏顯蒸蒸日上,可是那個鄭氏……哼,遲早有一日,李恪非總得後悔!

一旁昙華聽了雲氏的話,卻是忙笑道:“讓湘岫和湘蘊姐姐一起過來挑吧。哪裏有我先挑的道理?”史老太君就是在疼愛她,她也是客人,哪裏有客人越過主子的道理?

雲氏笑着捏了捏昙華嬌嫩的面頰,笑道:“你倒是個大度的,連這孔融讓梨都知道了。不過讓你先挑,你只管挑就是。”

史老太君也不遲疑,當下便是挑了幾種樣式。末了又指着其中一匹粉紫藕荷色的刻絲妝花緞笑道:“這件衣裳做出來正好正月初一我帶着她上香去的時候穿。樣式你選了就是。”

雲氏看了一回,笑着點了點頭,又做主揀了一匹鵝黃的一匹蔥綠的,還有一匹大紅灑金的:“這幾匹我瞧着也好,索性一并做了。不僅衣裳,還有披風呢。再則,今年旁人給咱們送了些極好的皮毛,我做主給二小子做了一個大氅,一件小襖,剩下的倒是沒用。拿出來給昙華做披風和毛領正好。”

史老太君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

昙華在一旁聽了,自然是有些個不自在,忙出聲勸阻:“外祖母二舅母,倒是不必做這麽多了,奶娘說我正長身子呢,衣裳不過穿一年也就不能穿了,何必浪費?”雖然東西也不算什麽值錢的,可是這樣大的派頭,讓人知道了也不知道怎麽想呢。不說魏家這頭,單單說李家那頭——怕也是要不痛快的。

雲氏卻是微微一笑:“你倒是實心眼,卻不知道你若是不肯穿,那才是讓我和你外祖母傷了心呢。還是要讓旁人覺得你二舅母是個小氣的?”

雲氏這樣一說,昙華頓時讷讷的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想了想倒是靈機一動,上前去抱住雲氏的胳膊一陣搖晃撒嬌道:“我知道舅母心疼我呢,旁人誰敢說這樣的話,我只不依的。只是衣裳做了不能穿也就浪費了,何必呢?”

史老太君倒是看得分明,卻是轉眼看了一眼一旁立着伺候的奶娘王氏,笑道:“昙華是越發的懂事了。不過衣裳能值什麽?打扮好了,是臉面。你就不必再說多了。”

王氏雖然有些不明白史老太君為何看了她這一眼,卻也是越發的低頭恭敬起來,心中倒是也明白,怕是和昙華有關的。不過看着史老太君并無不快的意思,所以也就不再多想。

到底最後這件事情昙華還是沒能占了上風。雲氏直接便是做了主,将料子送去了針線房。随後又叫來了湘蘊和湘岫兩個來選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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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蘊和湘岫兩人每日因為下雪的,所以早上并不過來請安。雲氏這會子去叫人,正好也是打量着天氣放晴。

湘蘊大些,今年八歲,湘岫倒是和昙華一年的,只是也大一兩月的。

不多時二人帶着丫頭過來請安了,通身的打扮倒是都差不多,衣裳雖然不同,不過脖子上都帶着一個赤金盤龍的如意鎖。雖然看着年歲都不大,可是也不難看出都是相貌不差的。

畢竟魏顯也是風流倜傥,能擡了姨娘的自然也是貌美的。

湘蘊到底年歲大些,看着和氣溫柔,湘岫倒是活潑些。三人也不是頭一回見,所以自然也是不生分的。各自見了禮,便是站在了一處。

雲氏便是讓二人每人挑兩匹。湘蘊挑了兩匹素淡的,湘岫倒是都挑的顏色鮮豔的。

挑完料子,昙華便是問湘蘊:“你們也放假了?”因魏家請了一個女夫子特地在家中教導她們兩姐妹識字念書,所以她才這樣一問。

湘蘊點點頭,笑着回了:“嗯,夫子月初便是不來了,不過布置了作業。每日仍是要描字的。”

昙華暗自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李恪非會不會想道請人教導自己學字讀書?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總也不能是大字不認得一個。連自己名字也不會寫吧?雖然她也不是不會,上輩子總還是跟着學了幾年的,不過總不能突然就會了吧?

興許是看出昙華目光中的失落,史老太君便是插話道:“你們姐妹三個也不必拘在我們跟前,出去玩罷。”

于是三人便是退了出去,其實下雪也沒什麽可玩的。倒是湘岫提議去魏雲墨院子附近看梅花,所以三人便是去了。

等到三人出去,史老太君便是又發了脾氣:“這李恪非,也不知對女兒上心。昙華都七歲了,是該啓蒙了。老這麽下去,将來可怎麽好?還有針線女紅,也該學着了。”

雲氏嘆了一聲,難得的沒有說話。他們魏家也不好管得太寬了。這些個事情,還真不好說的。

其實史老太君也是明白,所以也不過是私底下牢騷一二罷了。

再說昙華一路跟着湘蘊湘岫去了園子裏,剛走沒多久,湘蘊便是瞅着她脖子上戴的八寶璎珞羊脂白玉平安鎖笑着問了一句:“這個我倒是在母親那兒看到過一回,沒想到倒是給了妹妹你了。”

昙華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了看,腼腆一笑:“都是二舅母疼我。”

湘蘊便是沒有再說話,只繼續走了。倒是湘岫湊上來看了一回。

昙華多少有些不自在,倒不是不願意玩兒,只是她到底也不少真的七歲幼女,所以到時候寧願在史老太君那兒呆着。

到了魏雲墨的院子外頭,昙華卻是瞧見了魏雲墨竟是站在外頭,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走近瞧了,這才看見魏雲墨竟是在看着丫頭們堆雪人兒玩。湘岫也是瞧見了,便是有了興致,忙拉着昙華湊上去了。湘蘊猶豫片刻,便是也跟着去了。

魏雲墨見了昙華,忙上來拉住她,覺得手有些個冰涼,便是問道:“怎麽也不知道捧個手爐?”說完便是吩咐丫頭去捧了手爐過來。

昙華微微有些窘迫,忙抽出手來呵呵一笑:“走一走就暖和了。二表哥作什麽呢?”

“讀書累了。出來走動走動罷了。看小丫頭堆雪人也有趣,索性看一看。”魏雲墨笑得溫和,随後像是才看見湘蘊和湘岫:“大妹,二妹。”

又略站了一回,玩耍了一會,老夫人便是差人過來尋人了。幾人便是又一起回了史老太君的屋裏。

卻原來是周老夫人身邊的許嬷嬷過來送東西的。都是一些日常用的東西——衣裳,鋪蓋,還有首飾。其中衣裳和首飾看着都是簇新的。

昙華也并不聲張,奶娘王氏也不好說什麽。許嬷嬷又囑咐了一番,讓昙華不許淘氣什麽的,便是回去了。

昙華心知肚明,這是周老夫人怕在魏家這邊失了臉面。

史老太君卻也是只當不知道,笑吟吟給了許嬷嬷賞錢,這才讓人回去了。

昙華讓奶娘王氏将東西收了起來。如今她身邊着實沒什麽銀錢,連給小丫頭打賞的錢都沒有,實在是有些窘迫。所以昙華尋思着,是不是将一些不實用的什麽首飾都拿去當掉換成錢?

而且,當年她母親魏修然的嫁妝,如今在鄭氏手中攥着。說是将來留給她做嫁妝,可是……誰知道等到将來她拿到的是不是一個空殼子?

只是說來簡單,她現在又怎麽拿回來?

昙華不由在心中輕嘆了一聲,前路漫漫,布滿了荊棘,她必須好好籌謀一番才是。

湘蘊看了那些個東西,便是笑起來,語氣帶着幾分羨慕:“昙華妹妹果然惹人喜愛。”話聽着像是吹捧的意思,可是實際上……

昙華卻是仿佛什麽也沒聽出來,朝着湘蘊一笑:“湘蘊姐姐才更讓人喜歡呢。外祖母必定偏疼了湘蘊姐姐不少吧?”語氣天真爛漫,笑容更是春花一般,讓人反駁不得。

湘蘊忙看了一眼史老太君,這才又低聲言道:“哪裏呢?老祖宗最疼愛的,除了大哥二哥,怕就是昙華妹妹了。”

史老太君看了一眼雲氏,雲氏便是淡淡開了口:“好了,湘蘊你不是說趁着過年之前給我做雙鞋子?若是忙,就趕緊回去做吧。還有湘岫,你的字今兒可寫了?”

瞧着雲氏有些不痛快的意思,湘蘊忙和湘岫一同退下去。

雲氏看着二人的背影,皺了皺眉頭。心道,庶女就是庶女,到底有些眼界不寬。而且慣會那些拐彎抹角的手段。

又看向昙華,重新揚起笑臉來:“昙華平日都做什麽?”

昙華搖頭:“都是玩耍。母親說我還小呢,不必學那些女紅,更不必識字。”

雲氏和史老太君,頓時都是微微變了臉色。這是什麽話?什麽叫不必?這個鄭氏,到底起的是什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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