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天之內,紅血條至少減少了兩個點。

祝斯寧将之前的小冊子拿出來記錄,簡略寫了下當天的情況。

最近都沒有任務,宗啓颢時不時就會來祝斯寧這裏打卡,後宮來串門聚會的嫔妃見過幾次後就慢慢習慣了。

“殿下看看這個。”盧婕妤展開畫卷,另外一邊是王昭儀的刺繡。

兩個作品呈現的都是同一幅畫面:春末花凋,黃蝶于花下依依惜別,樹葉蔭蔭,一只畫眉探出半個腦袋。

“好看。”祝斯寧只會鼓掌。

盧婕妤的畫相當傳神,畫眉靈巧可愛,王昭儀的刺繡栩栩如生,針腳細密,那只畫眉仿佛就要脫離絹布飛出來。

王昭儀卻不滿意:“殿下覺得哪個好?”

祝斯寧道:“都很好。這些我都不會,哪個在我看來都很厲害。”

王昭儀的勝負欲極強,哪怕這是兩個不同類型的藝術作品,她也要分出高下來。

其他嫔妃早就受夠王昭儀,每當遇到這種事都退避三舍,現在有祝斯寧,于是衆口一詞都說後宮最大的人,說了才算。

祝斯寧:“……”雖然但是,你們好像忘記還有個宗啓颢了。

他視線所及之處,那個位置的後妃就開始找事做,擺出沉思的模樣。待他一轉開,又重新開始吃瓜看戲。

徐淑妃笑眯眯問道:“殿下覺得哪個好?”

“徐淑妃覺得呢?”祝斯寧把問題扔回去。

最開始說要找祝斯寧定奪的那個人,有五成可能是徐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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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淑妃還沒回答,王昭儀便道:“莺莺當然是覺得我的最好了,她的話不能算數。”

很好,徐淑妃的可能性達到八成。

鑒賞能力不足,祝斯寧只好絞盡腦汁想了好多形容詞誇贊,最後王昭儀擡着下巴高傲道:“殿下應該還是覺得我的比較好,只是不想傷你的心不好說出來而已。”

盧婕妤不服:“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王昭儀振振有詞:“因為誇我的形容詞,達到了三十一個。但是你的話,那個畫說來說去,就那幾個詞,嗯……大概十七個吧,還有三個是重複的,特別是那個蝴蝶,殿下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麽髒東西黏在上面了,這不就證明你畫得不好嗎?”

邏輯滿分,無可辯駁。

盧婕妤向祝斯寧尋求認同:“殿下真是這麽認為的?”

祝斯寧和稀泥:“當然不是,刺繡繪畫各有特點,哪有以此論高下的。”

劉美人道:“可是我們以前在閨閣裏,都是這樣的,肯定有哪個更勝一籌。”

祝斯寧提出建議:“要不然不記名投票吧,大家一起選哪個更好。”

徐淑妃先一步站出來:“那臣妾就不參加了,大家都知道我會選誰,我來計數。”

祝斯寧胡亂寫了一個交上去,在最後結果出來前,對陸貴妃道:“我還有幾件宮務不甚明了,想要和陸貴妃商量一下,你們先玩。”

徐淑妃似笑非笑地颔首,目送二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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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淑妃果然是魔王級的人物!

光是這份不動聲色就能讓人不寒而栗。

離開徐淑妃視線範圍的祝斯寧心有餘悸:“不論是輸還是贏,王昭儀都有一套說法,真是太強了。”

陸貴妃忍笑:“既然如此,殿下為何還要拉着我走。”

祝斯寧道:“你的人緣才剛剛起來,萬一王昭儀對準你,那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陸貴妃笑了下:“殿下多慮了,這點小事臣妾還是能應付的。”

祝斯寧反問:“我能讓你少這麽一件麻煩,我為什麽不做?”

陸貴妃一怔,而後鄭重行禮道:“多謝殿下好意。”

“不必不必,”祝斯寧不覺得這有什麽,反而陸貴妃這一禮,讓他有種前功盡棄的感覺,“你要是再這麽客氣,以後我就不請你過來了。”

應了聲是,陸貴妃道:“其實殿下不找臣妾,臣妾也是要找殿下商量下的。”

前朝情況後宮并不是一無所知的,尤其是這些後妃出身世家大族,從小耳濡目染,多少都能養出一點政治敏感性來。

“西南大旱,國庫空虛,陛下如今已查抄了好幾個,雖然我等入了宮,便算是皇家人,可難保家裏人貪心不足,借後宮的名頭狐假虎威。”

祝斯寧安慰道:“這個你們放心,就算是查出來,只要不是謀逆大罪,陛下不會牽連你們的。”

陸貴妃道:“不單單如此,陛下寝宮的用度這幾個月都減少了好些,臣妾想着,咱們後宮是不是也要削減些?”

“陛下的寝宮用度減少了?”祝斯寧回想了下,宗啓颢這些日子是往他這邊跑得勤了許多,光是燈燭,可不就少了。

陸貴妃的意思是,宗啓颢要做榜樣,後宮也要跟着動作才行,特別是祝斯寧這邊,這個月的燈燭用得比以往還要多。

……看來得想辦法改改宗啓颢這怕黑的毛病,太浪費燈燭了。

祝斯寧對這個沒有太多想法,後宮用度都在規定的份例內,如果其他後妃願意主動在可削減的地方減少,他不反對。

“不過以後有需要增加回來的,就不用再報給我了。”既然沒有鋪張浪費,就不必特意縮衣節食,大家都是混日子的,祝斯寧不想互相為難。

祝斯寧算了下日子:“不過……怎麽感覺有點快?”

抄家可不是一道聖旨下去就行,他不過說了一點,宗啓颢就能很快抓了人,這其中的排查尋找可要花費不少時間。

感覺像是一早就就定了目标一樣,比原書的時間快了不少。

即使有他的提醒,也不會提前這麽多才對。

陸貴妃問道:“殿下知道陛下要查抄?”

“知道一點,陛下略略提過。”

陸貴妃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殿下,後宮不得參政,以後還是不要和陛下談論政事的好。”

她說起一件舊事,以往不是沒有宮女想過承恩後萬人之上的富貴,只是要得宗啓颢的青眼,除了相貌,才學內涵才能讓宗啓颢印象深刻。

所以,便有膽大的,想要靠一番深刻言論引起宗啓颢的注意。

下場當然是凄慘的,宗啓颢那時剛掌權,最厭惡他人指手畫腳,還是一個沒什麽見識的宮女,只不過讀了幾本書,就覺得自己比那些苦讀幾十年的臣子有能耐。

祝斯寧的學識,恐怕還沒那個小宮女的多。陸貴妃憂心忡忡:“殿下随意慣了,一次兩次陛下不會計較,但殿下別忘了,殿下背後還有個秦-王府。”

理解陸貴妃是好意,祝斯寧認認真真地道謝:“我知道,謝謝你的提醒,以後我會注意的。”

原書中,蕭逸明最後是封了皇後與宗啓颢共治江山的……

也許是因為蕭逸明确實有才能,能幫到宗啓颢,所以宗啓颢才會欣然與他分權?

祝斯寧感覺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

說要節流,陸貴妃很快就提交上來一張單子,上面确實有一些東西是可有可無的,後妃們不太需要,既然祝斯寧需要讓皇後這份工作看起來稱職,她們便順手替宗啓颢全了面子給天下做表态。

這張單子上面有好幾種筆跡,可以看出是後妃們聚在一起寫出來的。

群策群力,這很好,表現了後妃們的團結,祝斯寧不反對。

但是——

“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只是我想不明白,為什麽關于削減花費投票這裏,”祝斯寧點了點收上來的單子,“每旬必有一次的聚會定在椒房殿,務必要請皇後娘娘在場?”

這個建議槽點極多,祝斯寧道:“聚會就聚會,什麽時候都可以,我不強制大家一定要在椒房殿這裏活動,想去哪裏都可以,禦花園太液池景色都很好,以及……為什麽是‘娘娘’?”

王昭儀舉手:“殿下,臣妾有話要說。”

祝斯寧同意:“請說。”

王昭儀:“‘娘娘’是臣妾寫順手的,已經劃掉了。”

祝斯寧:“前面的劃了,後面劃掉後,還有人給補上了?”

這操作簡直讓人迷惑。

徐淑妃做出猜測:“也許是覺得不通順?所以就給補了。”

“哪裏不通順了?”祝斯寧咕喃一句,提筆塗掉。

陸貴妃轉過頭,假裝沒看到紙上那一大攤黑色墨跡。

徐淑妃:“将聚會定在椒房殿,是臣妾提的。因為綿綿打馬吊一輸就很容易上瘾,一定要打到贏才會罷休。”

不知道王昭儀這麽傲嬌的人為什麽要起一個這麽軟糯的名字……

祝斯寧努力把關注點正回來:“王昭儀這習慣可不好,除了打麻将其實還有別的活動可以做。”

徐淑妃彎彎杏眼,巧笑倩兮:“如果把聚會定在殿下這裏,綿綿就會注意時間了,就不會老是輸錢,同時還不會耗費太多的茶水點心,總的算下,大家都能省錢。”

沒毛病,祝斯寧拜服:“淑妃可真是省錢的天才。”

“殿下過獎了。”徐淑妃柔柔一禮,謝過祝斯寧。

開完會議,就是自由活動時間。

祝斯寧之前借的幾本書還沒有看完,幹脆翻出來繼續看。

“殿下,”劉美人蹑手蹑腳地靠過來,“聽說最近你和陛下走得很近,是不是真的?”

“走得近?确實是這樣。”祝斯寧道,“最近陛下經常和我去翰林院借書。”

最重要的是,給宗啓颢和蕭逸明創造機會相處。

祝斯寧回憶了下,這兩人每次遇見,都會有來有往地問候一下,然後開始公務彙報……應該也算是進步,有話聊總比沒話說的好。

他們談公務的時候,祝斯寧一般就坐在另一邊,将一些不确定是否需要的書快速翻一遍,等宗啓颢談完過來。偶爾宗啓颢會看下祝斯寧借的是什麽書,蕭逸明也會簡單講解下,兩人又是一番互動。

祝斯寧覺得自己這個工具人非常稱職。

将桌上的書拿給劉美人看,祝斯寧道:“這都是從藏書樓裏借來,你要不要?要是有想看的,我也可以幫你借。”

劉美人追問:“只是借書?沒有別的?”

“還要什麽?”祝斯寧反問。

劉美人托腮,笑得天真爛漫:“殿下覺得會是什麽?”

一個問題推來推去是是沒有意義的,祝斯寧卷起書打了她的腦袋一下:“套我呢?!陛下去那邊,都是去談公務的,你能想象我和陛下說朝政的樣子嗎?”

光是看祝斯寧手上的游記故事,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劉美人皺皺鼻子:“沒意思,臣妾好失望哦。”

祝斯寧提起筆,随手塗畫三個火柴人出來,一個代表他,兩個在一起的是蕭逸明和宗啓颢。

紅血條掉得詭異,而且似乎有越來越快的趨勢,祝斯寧無法不在意。

祝斯寧分析不出原因,倒是一邊看着的劉美人覺得有趣:“殿下這個畫得好粗,不過還挺有意思的,這三個人是講了一個故事嗎?”

三個火柴人都沒寫名字,祝斯寧也只是簡單的連線,每一條線代表一個想法,沒有标注。

眼下劉美人是賴着不走了,祝斯寧無意暴露,于是拿了本新冊子來,在頁腳畫上火柴人,一頁一頁畫出一套完整的連續動作。

“好了,大功告成。”

畫完最後一個火柴人,祝斯寧待墨跡一幹就合上冊子,對劉美人道:“看好了。”

書頁翻飛,火柴人随之動作,一招一式地比劃起來。

劉美人看得眼也不眨:“殿下,你也太會玩了。”

“效果還行,”祝斯寧畫工一般,也就能畫幾個火柴人,“其實可以畫得複雜些,然後做更完整的一套動作,比如說跳舞或者是兩個人打架。”

劉美人道:“這樣的話,那我想借些話本,要帶有繡像的,什麽都好,殿下覺得好看的就行。”

祝斯寧同樣喜歡看這類書,沒有猶豫一口答應。

有了書本作交流,劉美人沒有聚會也時不時就往椒房殿跑。有時候還會留下來,和陸貴妃祝斯寧三人玩幾把鬥地主。

“真的很奇怪,”劉美人盯着陸貴妃和祝斯寧,“每次你們兩個當農民的時候,我就一定會輸,到現在我都沒有贏過一次。”

祝斯寧倒是沒怎麽注意過這個:“這麽慘嗎你?居然沒有贏過嗎?”

“你們真的沒有背着我做什麽暗號交流嗎?”劉美人很是懷疑,不論她手握多少王炸,都一定會輸給這兩人。

陸貴妃:“有贏過的其實,殿下之前不就帶你贏了一回嗎?”

劉美人:“但我還是輸得多,好像和你們兩個玩我就沒怎麽贏過一樣,這太奇怪了,明明和其他人打我都能贏不少的。”

祝斯寧摸摸鼻子:“也許只是單純的運氣不好。”

陸貴妃:“可是,和殿下玩游戲,輸才是正常的吧。”

“……”劉美人沉默,而後目光詭異地看着陸貴妃:“既然如此,為什麽你還能一直忍下去?總是輸真的很挫敗,很打擊人的。”

陸貴妃想了想,猶豫道:“還好吧,我沒有太大感覺,就覺得游戲還不錯,能一起玩就行,輸贏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不想和你說話了,”和陸貴妃聊不到一塊去,劉美人丢了紙牌,嘆氣道,“不想玩了,太沒成就感了。”

今天是約定的還書日子,劉美人一早就來椒房殿歸還拜托祝斯寧借的書,祝斯寧則和宗啓颢約好,等他忙完一起去翰林院。

眼看時間還早,宗啓颢那邊還不着急,祝斯寧忙安慰劉美人:“別喪氣,不玩就不玩,吃點東西要不要,我這邊有新出的甜點,你要不要試試看?”

禦膳房新出的點心總是會往祝斯寧這邊送,以前祝斯寧還覺得沒必要,後來陸貴妃說,這是規定,但凡有新出的菜品,皇後一定是要第一個吃到的。

祝斯寧不解:“那陛下呢?難道不該是他先的嗎?”

陸貴妃解釋道:“陛下的吃食要以安全為主,穩妥點最好,所以要殿下這邊吃完覺得好,陛下那邊才有可能吃到。”

看來宗啓颢這個皇帝也不是什麽都能第一個享用到。

祝斯寧不太愛吃甜的,但凡有後妃來他這裏,便讓禦膳房那邊把新出的甜點送上來,大家一起分享點評,促進禦膳房大廚改進。

有好吃的在,劉美人沒幾下就吃得臉頰鼓鼓囊囊,氣也消了大半。

“慢點吃,不夠再讓禦膳房做。”祝斯寧給劉美人倒杯茶潤喉,“別噎着。”

有宮人進殿,通報宗啓颢即将到達椒房殿。

“陛下居然親自過來?”劉美人喝了口茶,“殿下你是不是磨蹭了忘記時間,所以才讓陛下找過來了?”

這鍋祝斯寧不背:“沒有,是陛下提早忙完了好吧,我都這麽大個人了,哪還用陛下接的?”

劉美人哼道:“可是陛下來後宮,然後要再和你一起帶書去翰林院,不是繞路了?”

陸貴妃道:“也許是陛下忙完走一走活動一下筋骨吧。”

祝斯寧知道宗啓颢有鍛煉的習慣,每次忙完或是吃完飯,只要有時間,都會走一走。

“鍛煉一下身體,我覺得挺好的,不容易胖。”

陸貴妃點頭:“确實是,劉美人你也要注意一下。”

劉美人眼睫一抖,驀地有種不好的預感:“注意什麽?”

陸貴妃:“甜食吃多容易胖。”

正吃得心情舒爽的劉美人:“……”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吃食,站起來轉了一圈,雙手在腰間比劃。

“我覺得……我好像也沒那麽胖。”

光是自己感覺還不夠,劉美人問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宮人:“你覺得我最近胖了沒有?”

剛給陸貴妃上報要求将劉美人的新衣加寬的宮人垂頭不語。

陸貴妃扯了扯祝斯寧的衣擺,悄悄給他指了指劉美人的新衣制作單,“加寬腰圍”四個字映入祝斯寧眼簾。

“果然不是我的錯覺……”祝斯寧努力憋笑,然而還是有幾個笑音漏出來被劉美人抓到。

她一把奪過新衣制作單,氣得跺腳:“太過分了你們!都是坐在一起吃東西,怎麽能我一個人胖?殿下雖然不愛吃甜的,可是其他的點心也吃得多……”

劉美人越想越委屈:“我現在吐還來得及嗎?”

祝斯寧笑得肚子疼:“沒關系的,胖了也沒事,你的布匹尺寸還在份例內,要是不夠用,從我這裏補貼,不用你額外花錢。”

“從殿下這裏補貼?真的假的?”劉美人看向管事的陸貴妃。

陸貴妃嘴唇微動,剛想說什麽,就聽見太監的尖聲高唱。

——宗啓颢來了。

陸貴妃率先起身行禮,恭迎宗啓颢。

殿內一片狼藉,除了紙牌随處丢,糕點碟子哪裏方便就放哪裏,只要在手随時可以撈到的範圍內就可以,此外還有祝斯寧随手放的筆記還有其他小冊子,裏面夾着的書簽露出一個尖頭,沿着書邊即将掉落。

祝斯寧環顧一周,很不好意思:“原本是想着時間差不多再去紫宸殿等陛下的,沒想到陛下會過來。臣馬上就就讓宮人收拾,請陛下移步偏殿。”

“不必麻煩,”宗啓颢随手撿起一張掉落的單子,“是制衣的單子?加……”

劉美人面色一片灰白——

完了,她胖了就連宗啓颢這個後宮隐形人都會知道,然後整個後宮都會知道了。

要成為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搞不好還要被督促減肥。要不然份例就會不夠花,要向家裏要補貼,然後家裏的姐妹也會知道,如果有哪個不小心洩露出去,很快整個京城都會知道。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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