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想明白以後, 祝斯寧對宗啓颢的憤怒非常理解。
“我以後就不自己去藏書樓了, 要去也會叫陛下一起的。”祝斯寧做出保證。
順順利利聽到想要的答案,宗啓颢面色放晴:“阿寧知道就好。”
就算沒有國事要處理, 宗啓颢也要努力充實自己,拓展視野, 多看些書。祝斯寧則另外占了一邊,找了紙筆,對着書本上的懸疑推理整理思路。
“阿寧居然還對刑律感興趣?”
不知道什麽時候,宗啓颢居然放下自己的書本,坐在祝斯寧旁邊。
“刑律?”祝斯寧将書合上,這才注意到這本随手拿的書是近二十年的刑事合集。
難怪他覺得有些案子沒頭沒尾的,只查了一半就沒下文了, 原來是懸案。
祝斯寧誠懇道:“沒有, 不感興趣, 我只是喜歡猜兇手是誰。”
量法判刑是最後的步驟, 祝斯寧一般草草略過。
這類書籍居然還有這種看法,宗啓颢看這類書籍, 更關注的是如何判定, 量刑是否合适。
“朕還以為阿寧要準備上進了。”宗啓颢笑着搖頭,這本合集算得上是厚實了, 他一看外封就知道是哪本, 還以為祝斯寧突然開竅轉了性, 果然是他想多了。
“辜負陛下的期待了。”
羞愧的祝斯寧默默升起書本, 捂住臉。
兩人中間隔着一堵厚實的書牆。
“不重嗎?這樣拿書手不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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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啓颢好整以暇, 看着祝斯寧微微顫抖的手腕,等着他什麽時候撐不住掉下來。
祝斯寧道:“酸的,太重了。”
兩人靠這麽近,祝斯寧将頭整個埋進書頁裏:“一想到陛下對我的期待,我就無顏面見陛下了。”
宗啓颢只看到祝斯寧頭上幾根相對較短散落出來的頭發一抖一抖,翹着像一把剛長出來的鮮嫩青草。
宗啓颢伸手抓了抓。
“做什麽?”
祝斯寧移開書本,擡手抓住宗啓颢的手腕:“這個是不能碰的。”
這是天線,會影響他信號接收的。
難怪他總覺得看不下去書,原來是被宗啓颢幹擾了。
“咳……”宗啓颢放開手,“好的,朕知道了。”
說是這麽說,宗啓颢垂着收在袖內的手指忍不住撚了撚,暗暗勾起唇角——這一小撮頭發軟軟的,卻怎麽也壓不下去,還挺好玩的。
有點想再摸一下。
看宗啓颢一直注視自己,祝斯寧想都不用想就只道對方在想什麽,臨睡前,還不忘警告宗啓颢:“男人的頭是不能摸的,會長不高的,你要是摸了,我就加倍摸回來,大家一起做矮子!”
為了防止宗啓颢仗着自己的身高行兇,祝斯寧特意加重了“加倍”這兩個字的讀音。
——宗啓颢再摸他的天線,就要承受比自己矮的報複。
本來宗啓颢都快放下了,畢竟老是在人前做這些動作,有那麽多人看着,祝斯寧不願意也是正常的。
結果剛要合上眼就聽到這一句。
矮子?
宗啓颢默默想象了一下,如果能縮小,他希望祝斯寧可以縮小到可以随身攜帶的大小,這樣他走到哪裏就都可以帶着,肯定會很好玩。
越想越多,宗啓颢不能一下子入睡,而旁邊的祝斯寧,早已會見周公。
雖然兩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但是一直都是各睡各的,連被子都是一人一張。
天氣越來越熱,祝斯寧睡的又是裏邊,沒多久就覺得熱蹬了被子,露出大半邊身子來。
宗啓颢起身給他蓋上,祝斯寧感覺到熱又接着踢開。
他踢的力度不是很大,兩人中間又隔着被子,宗啓颢只感覺像是有什麽小動物輕輕地撓了撓。
就還挺舒服的。
椒房殿的被子緞面很順滑,沒有像宗啓颢寝宮自己用的,哪裏都要繡上龍紋,蓋起來很不舒服。
宗啓颢一度懷疑,這是管理內務的陸貴妃在惡整自己。
後來發現這是自太-祖定的規矩,不能改。
祖宗坑了孫子,宗啓颢只能無言認下。
反正現在他更多的是來祝斯寧這裏,那邊的床具如何,他也用不上。
這宮裏,除了宗啓颢,就祝斯寧的用度最好,只是宗啓颢的用具更偏向華麗美觀,為此可以犧牲實用性舒适性,祝斯寧則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被子全蓋上要被踢開,宗啓颢幹脆只給祝斯寧蓋一半。
祝斯寧的褲管因為動作卷起一半,瑩白的皮膚在光下鍍上一層暖黃,宗啓颢坐起安靜地看了會,伸出手抓住,将祝斯寧的腳挪開。
剛好一只手就能握住,細瘦的腳腕一摸都是骨頭,仿佛一用力就會斷。
明明吃那麽多,居然不長點肉,這麽養着,好像有點虧啊……
宗啓颢百無聊賴地想着,另一只手替祝斯寧拉好褲管,卻眼尖地撇到皮膚顏色有點不對。
直接撩起褲管,一大塊烏青映入眼簾。
烏青邊緣已經有消退的變成淺棕色,但是中心點幾乎是紫色的,青藍色的血管在上面異常猙獰。
宗啓颢小聲念道:“阿寧——”
祝斯寧毫無反應。
宗啓颢不敢碰,卻又做不到放着不管,翻身下床叫人拿藥箱。
這還是宗啓颢留宿椒房殿後半夜第一次叫人。
聞聲而來的宮人有些緊張:“陛下有何吩咐?”
“藥箱呢?去拿些消腫化瘀的藥膏來。”
宮人還有些猶疑:“……是陛下要用嗎?”
宗啓颢橫她一眼:“朕像是會用到這個的?”也就只有祝斯寧這種冒冒失失的,才會把自己磕碰得這麽嚴重。
“是是是。”宮人連忙取來藥箱,一連拿出好幾種藥,剛想介紹,宗啓颢就不耐煩地接過手叫她退下。
宮人喏喏稱是,看着宗啓颢捧着一堆藥瓶進入內殿,還有些恍恍惚惚。
陛下這個時候特意出來幫殿下要這些東西……
這是不是說明,他們活潑可愛善良體貼貌美如花的殿下終于熬出頭了?
真是可喜可賀,她要馬上和其他人分享這個好消息,明早要為殿下準備一碗紅豆粥才行。
另一邊的宗啓颢坐在床邊,仔細閱讀藥膏上貼的說明。這些藥膏只有一瓶消腫的用過,其他沒拆封的雖然也有這個功效,但明顯是附帶的。
宗啓颢拿起那瓶開封過的,上面只有一個淺淺的指痕,根本沒取用多少。
不用問,祝斯寧肯定是用了幾次後就忘到後腦勺了。
宗啓颢挖了一大塊藥,給祝斯寧塗上,他沒敢太用力,慢慢抹了很厚的一層。藥膏油光水滑,覆在烏青的皮膚上依舊難看。
其實剛才應該直接拿藥酒幫祝斯寧揉開的,不過宗啓颢不太敢動手,祝斯寧看着就不是個能忍疼的,這才決定用藥膏敷着慢慢來。
看那宮人的神情,十成十是誤會了。取了這麽多藥瓶,宗啓颢能用得上的正經藥,反而是宮人特意混進去。
誤會就誤會吧,宗啓颢不會跟一個宮人特意解釋這些,而且……
被誤會了好像也不錯。
心情大好的宗啓颢将剩下的藥瓶一一收好放在床頭。
将祝斯寧抹了藥膏的小腿褲管放下,宗啓颢想了想,還是将祝斯寧整個包進被子裏,自己的那一床被子推開,自己和祝斯寧共用一床被子。
伸手攬住祝斯寧,将人固定住,免得祝斯寧随意動作,把藥膏蹭掉。
一切都很滿意,唯一遺憾的是,找不到那一撮頑強翹起來的頭發了。
——他下意識地忽略了,祝斯寧晚上睡姿極好這一特點。
只要睡着了,祝斯寧就不會亂動,能保持入睡的姿勢一覺到天亮。
只是今天,感覺有點奇怪。
半夢半醒間,總覺得這一覺睡得沒以前自在,好像有什麽東西捆着他一樣,還有點熱。
“阿寧……”這個是宗啓颢的聲音。
祝斯寧迷迷糊糊睜開眼:“陛下又要上朝了嗎?”
“今天不上朝。”一覺睡到自然醒,宗啓颢神清氣爽。
“哦。”敷衍地應了一聲,祝斯寧垂下眼皮,想繼續睡個回籠覺。
他和宗啓颢的作息相差非常大,哪怕已經睡夠了,長久的習慣仍然讓他在這個點起不來。更何況今天不知為何,睡得還不太舒服,這讓他更不想離開床。
宗啓颢很耐心地将人從床上扒拉出來:“阿寧,該起床了。天亮了。”
“我不。”祝斯寧閉着眼,“沒亮,還是黑的。”
宗啓颢:“……”
将人扶着坐起來靠在床頭的軟墊上,宗啓颢道:“你起不起來?很晚了現在。”
相比宗啓颢平日的起床時間,這确實是晚了,但和祝斯寧平日的起床時間相比,算得上很早了。
“我起不來,不要。”祝斯寧嘟囔一聲,整個人軟軟的就要倒下,重新掉回床上。
宗啓颢及時撈住,低下頭在他耳邊道:“真不起來?”
他也就只有這點時間能和祝斯寧磨蹭一下了,雖然不上朝,但等會吃完早飯,他要傳召幾名臣子要開個小會。
宗啓颢想要抓緊時間和祝斯寧一起吃個早飯。
特別是今天,依後宮其他人對祝斯寧的态度,這頓早飯一定很精彩,他不想錯過。
宗啓颢威脅道:“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摸你頭了。”
“你摸吧,只要讓我睡就好。”祝斯寧主動抱住宗啓颢,就着這個姿勢窩在他懷裏睡,“随便摸,愛怎麽摸怎麽摸。”
反正等他睡飽了起來,就會加倍摸回來。
懷裏人呼吸清淺,閉着眼看起來極其乖順,宗啓颢一時都不忍心堅持要叫他起床了。
“阿寧,起來好不好?”一只手抱住祝斯寧,宗啓颢壓低聲音,細細地咬着祝斯寧的耳朵,另一只手幫祝斯寧撫順頭發,“一起吃個早飯好不好?”
祝斯寧頓時感覺渾身像過了電,一個鯉魚打挺倏地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