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原來娘子仰慕我
回煙街,兩側人聲鼎沸,行人絡繹不絕。
沈亭鶴穿着一身玄色錦衣騎在馬上,由遠而近,不細看這整體倒是器宇軒昂,恍若披着晨霞之色。
杜玲雀見他出現面上焦急更甚,以瑟與他雖不是什麽皇帝賜婚不得違抗,但臨逍侯這人難伺候,他在城中素有“任意妄為”的稱號,誰願招惹上他。
高頭駿馬邁着優雅的步子走到丞相府門口,沈亭鶴的視線一直在許惟和杜玲雀身上,不知他們待會兒會說些什麽來堵他的口,這弄錯新娘的事倒是新奇。
沈亭鶴待下人拉住缰繩後跨下馬,絲毫沒管馬車上的許以之。他沉着臉走上臺階,那詭異的五官做出兇狠之狀不費吹灰之力。
許惟自知有錯不敢太過顯擺自己,“老臣見過侯爺。”
杜玲雀跟着福了福身:“民婦見過侯爺。”她餘光瞥向馬車上的許以之,就知道這賤丫頭讨不了沈亭鶴的歡心,若沈亭鶴這次帶她來是想換回許以瑟,她非弄死她不可。
沈亭鶴沒及時扶起許惟而是頓了一會兒,待許以之跳下馬車他才虛扶了一下,“岳父不必多禮。”
許惟順勢起身,既然沈亭鶴叫了他岳父,那便意味着他們之間的關系變了。他從未在意過許以之,想不到這個三女兒還挺有手段,能将這脾氣古怪的臨逍侯收服。
許以之走上臺階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面,杜玲雀還蹲着,許惟站着與沈亭鶴寒暄。她還記得這對夫婦是如何将自己推上花轎送給沈亭鶴的,許惟沒将她當女兒,杜玲雀也不是什麽好貨。既如此,她更不需要将兩人當爹娘看,給面子做什麽。
“爹。大娘,你怎麽不起身啊?”她故作驚訝地問了一句,然而話中卻在笑。自己恢複了術法哪兒會怕他們,不過她倒是挺怕那個道士,也不知他現在是否在許府。
杜玲雀斂眉垂眼,滿是脂粉的臉上覆着一層淋漓的怒氣,這臨逍侯此番作為定是故意的,想為許以之出一口氣。倘若沈亭鶴長得不醜,她倒是希望許以瑟能嫁給他。千言萬語,有錢有勢便是好。
沈亭鶴偏頭看向許以之,她穿地這樣單薄,小巧的臉上盡是得意,其中還夾雜着報複的快意。許家三小姐的身世他倒是有所耳聞,其母風月樓出身,嫁來許府後沒幾年便病死了,許惟不怎麽管她,估計杜玲雀平日沒少欺負她。
想是這麽想,可他看她的性子不像時是被從小到大欺負的,那樣的女子應該唯唯諾諾依附他人。而眼前這個許以之哪兒有半點閨閣小姐的樣子,她甚至不像丞相府裏教出來的姑娘,那日提親時,他便發現了她與兩個姐姐之間的差距。
“岳母也起來吧。”
“謝侯爺。”杜玲雀起身時狠狠地剜了一眼許以之,歸海斬釘是走了,可她為防止再給許以之使用妖術,特地讓人準備了足夠的黑狗血。只要她敢使妖術,她便潑她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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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以之對着杜玲雀挑了挑眉,關于代嫁這件事本身她不怎麽生氣,畢竟她不嫁過去怎麽知道沈亭鶴是她的任務對象。
“我的好女兒女婿快進府吧,這門口風大。以之自小體弱受不得風,怎麽還穿得這般單薄。”許惟一臉假意的關切,看地許以之直想翻白眼。
“我不是一直穿這麽少麽?畢竟大娘想給我省點衣服錢。”
杜玲雀此時敢怒不敢言:“你,是大娘的錯,待會兒大娘找裁縫給你做新衣。”
“不用了,侯府什麽都有。”許以之率先踏進許府。
許府大廳。
許惟和杜玲雀僵硬地坐在高堂椅上,沈亭鶴的坐姿沒什麽規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許以之坐地則比較自然。
“岳父岳母,小婿今日來不止是陪以之歸寧,也是為了向你們二位問件事。若是小婿沒記錯的話,小婿當日求娶的人可是許家大小姐許以瑟,怎麽嫁去我侯府的人成了三小姐許以之。敢問二位,這新娘是故意弄錯的,還是岳父看不起小婿?”
沈亭鶴随意拿起身側的青瓷茶杯,夾着白瓷茶蓋輕輕地磨,聲音低沉卻帶着一股殺氣騰騰的質問。
許惟聽地背後一涼,杜玲雀更是慌地額間冷汗直冒。方才在外頭沈亭鶴什麽也沒說,他們還以為他并不計較這事,誰想到他入座後第一句問的便是這事。
許以之坐在一側看起了戲,沈亭鶴究竟想幹嘛她不懂,但她記得他曾經說,他看不上許惟也不喜歡女人。不過他若真喜歡許以瑟,她說什麽也幫他追到,畢竟他現在就跟她的祖宗差不多。
“這……”許惟面露為難,眉間的褶皺在不知不覺中加深了幾條,“其實……”
“侯爺有所不知,你雖挑中的是我們家以瑟,可以瑟她,她早已心有所屬,而以之她對你可是仰慕已久,所以自作主張替以瑟上了花轎。”杜玲雀誠懇地說着,将代嫁的責任全推給了許以之。
許以之聽地想當場笑出聲,她還以為杜玲雀會在沈亭鶴面前演一哭二鬧三上吊,沒想到她什麽也沒做直接推給自己。
沈亭鶴聞言轉過頭來看許以之,神情似笑非笑。“原來娘子對我仰慕已久。”
娘子?
許以之差點沒噴了,她冷着臉看向杜玲雀:“大娘,我自小沒出過許府更沒見過臨逍侯,哪來的仰慕已久,你說話有點問題。”
杜玲雀怕沈亭鶴,但她可不怕許以之,賤丫頭就是上不得臺面,做了侯府夫人便想爬到她頭上來,做她的春秋大夢。“以之,侯爺可是當世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仰慕他也沒什麽,有什麽害羞的。”
“是啊,這麽好的男人,确實不可多得。”許以之的語氣裏滿是嘲諷,像是藏了無數劍刃。
許惟明裏暗裏一直在觀察沈亭鶴,他為官多年看人無數卻怎麽也看不透他。這人的城府怕是比他還深,城內之人對他的看法都太過表面。
杜玲雀假笑道:“你看,承認了吧?”
沈亭鶴在許以之詫異的眼神中牽起了她的手,許以之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這滿臉的迷糊讓她看起來純粹地懵懂。
許以之暗中想抽回的手,他腦子有毛病,在許惟面前裝跟她感情不錯是什麽道理,許惟又不在意他這個女兒。
他半側着身子往她這邊傾,喑啞的聲音裏似乎多了點東西,“娘子不必害羞,實不相瞞,我來提親那日一眼便相中了你。”
“……”許以之瞬間覺得自己的臉僵了,這張臉,這聲音對她說這種話,她覺得自己在做夢,眼皮跳地厲害。
沈亭鶴這麽一說,許惟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杜玲雀鄙夷地看了故作姿态的兩人一眼,管他們是不是在做戲,她想作嘔倒是真的。
水芷一直在廳上觀察局勢,聽完幾人的大部分談話後立馬來了暖玉閣告訴許以瑟。“小姐你別怕,奴婢聽說那臨逍侯壓根沒想換回小姐的意思,估摸着是被三小姐收服了。”
許以瑟緊緊抱着手中的湯媪,今日不算冷,但她知道沈亭鶴要來許府便冷地發抖。她怕,因他原先要娶的人是她。哼,他這長相有什麽資格娶她。
然而一聽水芷說沈亭鶴沒有要換人的意思,那不就意味着沈亭鶴接受了許以之,這讓她有些不甘心。自己長得明明就比許以之更好看,大家閨秀的氣質也夠足。
水芷歪頭看着一言不發的許以瑟:“小姐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許以瑟扔了手中的湯媪起身。
這時水薰急急忙忙進了屋子:“大小姐,老爺夫人讓你去一道去用午膳。”
許以瑟一愣,讓她去用午膳?
雖然一頓便飯要不了多少時間,但許以瑟費心将自己打扮了一番,估計是為了那一點輸給許以之的不甘。她看不上沈亭鶴,但她要沈亭鶴迷戀上自己,何況她有這個信心。
許惟等人正等在飯桌前,許以楠已經入座,而許以瑟遲遲不來,他的臉有些挂不住一直在示意水薰去催人,水薰滿臉為難,她也叫了許多次了。
許以之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許以楠,她進來見着她也只是勉強笑了笑,其他話沒有,似乎有心事。
“真是沒規矩,我們別管她。”許惟面上微愠,以瑟今日太不像話了,竟然讓一桌子人等她。
大家即将開動之際,如出谷黃鹂的聲音響地突兀,“爹,娘。”
衆人不禁朝一處看去,只見許以瑟穿着單薄的夏裝紗裙,衣襟兩口開地還略大,精致的鎖骨若隐若現,本就纖細的腰肢硬是被勒出了盈盈一握,嬌美的臉蛋被凍得通紅,任誰都聽得出她話語中的顫抖。
許惟眉眼一沉,她這是做什麽。
杜玲雀看地心疼不已,這麽冷的天氣,她穿這麽少做什麽。這蠢丫頭。許以之可是年年挨凍的人,她哪裏受得了這寒意。
沈亭鶴看也沒看許以瑟,視線一直在飯桌上,許以瑟眨着柔情似水的目光看他。這麽看,她依舊覺得他長得吓人,但她不能輸。
“……”許以之像是看了什麽笑話,心裏笑開了花,這位假白蓮大姐是看沈亭鶴沒要回她自尊心受不住了。不夠她要真能勾了沈亭鶴,她跪下來謝她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