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窺見
脫口而出後, 顏樂才發覺自己竟然主動暴露了剛剛在裝睡的事實。
但這會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掩下尴尬，佯裝硬氣地看着晏珣, 勢必要讓他做出決定。
暧昧又奇怪的氛圍惹得小肥有些困了，它顫着翅膀重新飛到顏樂的頭頂，窩坐下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晏珣一直保持着緘默，顏樂也絲毫不怯，跟他繼續僵持着。
許久, 久到顏樂昂着的脖子都有些酸疼時，他才聽到晏珣低聲說：“随你。”
“奧，那我就當你同意了。”顏樂彎起唇, 環顧四周才在對面的沙發上發現了他的小背包，“你能不能幫我把那個包拿過來？”
晏珣起身，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松把包拎起。顏樂接過時，才恍然想起包裏只有那本被他藏起來的筆記本。而現在情況緊急, 他也別無選擇。
他迅速掏出本子翻頁，撕下一張空白的紙頁，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保證書。
幾分鐘後, 他簽下自己的名字, 笑着将紙張遞給晏珣：“喏, 鑒于你之前的種種行為，所以我得保障自己的合法權益, 簽個名吧？”
晏珣接過，觑了眼才知道小孩心底想的是什麽。
半頁保證書歸結起來無非就是——鑒于甲方顏樂與乙方晏珣間的監護關系，甲方顏樂在上學期間合法享有在乙方晏珣住處居住的權利，因此乙方晏珣必須保證不有違或侵害甲方顏樂的權利。如乙方有違，居住權将無限延長。
晏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而後起筆寫下了自己簽名。
如果割舍不下，那就将他放在身邊。至于那懵懂的情感，躲避或糾正就好，他想。
“那我們待會就回家吧！”顏樂高興地将保證書收好，翻身下床，穿好校服外套。
“不吃藥嗎？”晏珣問。
“太苦了，可以不吃嗎？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的。”顏樂央求問。
晏珣輕敲了下桌面，右手從口袋裏掏出了顆糖：“不苦。”
糖塊被精致的糖衣包裹着，安靜地躺在晏珣手心，顏樂當然認得，這是岑姨為了給他解饞做的小零食，除了家裏有，車上也放了很多。
“你怎麽會有這個呀？”
以往他讓晏珣嘗嘗時，他從來都不吃的。
晏珣避而不答，擡眼睨向他：“一起吃了。”
顏樂很清楚他喜歡的人是個冰塊制造機，更何況剛剛晏珣答應他已經做了讓步了，所以他沒再追問，直接咽了那幾粒苦澀難聞的藥後，拿過糖剝開吃掉了。
“我先回去繼續上課了，還有兩個小時就放學了，你可以先回去。”顏樂說。
晏珣點頭，落拓起身，顏樂緊跟在他身後，兩人不疾不徐地出了校醫院。等拐到四下無人的長廊時，晏珣語鋒一轉問：“你有沒有什麽瞞着我？”
“怎麽了？”
晏珣偏過臉看他，幾縷陽光投射到顏樂臉上，襯得他的皮膚越發白皙：“這一個月你的暈倒次數已經遠遠超過一個正常無病人了。”
他眼眸漸深：“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顏樂心虛地撇開視線。
他私自跑出血族已經違反族規了，不能再随意暴露身份。
至少，在晏珣沒有探究出前，他不能主動暴露。
至于本源契合。
這個在血族記載上聊勝于無的特例，誰也沒辦法解釋清，即使是他，也還在感知探索中。
在沒有徹底弄清前，為了避免差錯和意外，還是不要讓晏珣知道好了。
想清後，他佯裝無辜道：“沒事，我從小就比較多災多病，所以身體比較虛弱。”為了防止晏珣揪着他的軍訓表現不放，顏樂又說，“我的身體也就是從這幾年才轉好的，可能因為最近運動量比較多，情緒起伏比較大，所以就..就又像以前那樣昏倒了。”
晏珣打量着，眼神裏充斥着審視的意味。
見他不說話，顏樂繼續轉移話題：“第一節 課快下課了，我要先回去上課了。”
“嗯。”
“那我抄近路往那邊走了，你沿着這條路出校門。我下課後自己回去就好。”也不管晏珣信沒信，顏樂轉頭朝另一條綠樹成蔭的小道走。
校醫院距離種植學院的教室有點遠，而且這周恰好校車機器修頓，等顏樂回到教室後，第一節 課剛好下課。
因為是在食堂昏倒的，校園終端上有人發了。一些同班同學在顏樂走進後紛紛友善問他怎麽樣了。顏樂笑着簡單說明了下情況，衆人放心後他才走向鐘貞他們。
剛坐下，鐘鑫就湊過來壓低聲音問：“怎麽樣？”
顏樂一頭霧水：“什麽怎麽樣呀？”
鐘鑫頓時心痛不已：“我們撤離現場給你跟晏上将制造獨處的機會，你說怎麽樣啊？”
“我能搬回去啦。”顏樂彎起唇，“就這樣奧。”
“恭喜恭喜。”鐘鑫琢磨道，“看來苦肉計加美人計就算是神仙都抵擋不住啊，拿下晏上将指日可待！”
顏樂笑了笑：“對了，那個人怎麽會在病房裏啊？”
“你不記得了？”鐘貞好暇以整地望着他，“你暈過去的時候是他及時攬住了你，然後他才跟着我們一起去校醫院的。”
“這樣啊，你們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下次遇上我跟他說聲謝謝。”
“時晔。”鐘鑫興奮地寫下遞給顏樂看，“他可是名副其實的大學霸啊，入校的時候還被稱作指揮系小天才。”
“奧。”
顏樂默默記在心裏，至于其它的事，他并不感興趣。
上課鈴徐徐響起，嘈雜的教室內重歸于靜，接下來的兩節課都是那位最嚴格的老師的操作課，顏樂不敢懈怠，全身心地投入課程中。
對于讀書的學生而言，下課鈴響大抵是最美妙的鈴聲。
學生們三五成群地結伴而出，顏樂三人落在後邊，還在整理着各自的實驗物。
“異晴花什麽時候才能開花呀？”顏樂輕柔地觸碰着緩緩生長的幼苗。
“其實你加點VB铵莢酸，它明天就能開花。”鐘貞道。
“真的嗎？”
“我哥說的沒錯，不過這種铵莢酸屬于強力催植劑，開完花不到兩天這株異晴花就會迅速枯萎死亡。”
顏樂微微瞪大雙眼：“那還是不要了。”
“沒錯，咱們還是聽老師的話，一步一步來吧。”鐘鑫抓緊時間收拾東西。
三人将實驗物放進儲藏囊，将教室的水電器材等都收拾好才鎖門回家。
走在寬敞的大道上，顏樂才溫吞問：“為什麽你們會懂這麽多我們沒有學到的知識呀？”
收拾器材的時候他就在細細回想，他們有沒有學過铵莢酸。将腦海中的記憶翻個遍都沒找到這個強力催植劑的相關信息。
顏樂不免有些困惑，好像他的兩個的好朋友從一開始就比他懂得多得多。
“竟然你這麽問了那我就悄悄告訴你好了。”帝都二校為了溝通交流，避免霸淩。不僅隐藏學生們第二性別的身份，也會隐藏的學生們的家庭背景。
一旦發現有關帖子，都會立即删除。
“我們的媽媽是首植科學院的科學家，今天第一節 課上的內容就是我媽媽發現的。”提到自己的母親，鐘鑫眉眼間俱是驕傲。
“好厲害啊！”顏樂由衷感嘆。
“當然了！我們兄弟兩從小就在植物科學的環境下熏陶長大，耳濡目染下懂的東西确實會比新生懂得多。”鐘鑫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不要洩氣！好好學習，以後肯定能超越我們。”
“一起加油！”
秋意漸濃，遠處天邊只留一道殘存的夕陽，潋滟的光色鋪灑在三人身上，少年們意氣風發，鬥志昂揚。
走到校門口，三人互道再見後，顏樂将小肥抱在懷裏，緩緩朝那家花店走去。
以前是他想的太理所當然，但現在即使晏珣同意他繼續住着，他也不想再用晏珣的錢了。
他聽他母後說過，他哥哥在滿了十六歲後就沒有再用過家裏的錢。他沒有他哥哥厲害，但也不能給他的家族丢臉。
花店就在學校附近，這會雖然已經六點多了，但他抵達的時候，花店人滿為患。
磨蹭着等人源逐漸離去，顏樂理了理衣領衣擺，讓小肥站在他的肩膀上走了進去。店內繁花似錦，百花争豔，來不及欣賞美景，顏樂就錯愕地發現，時晔也在店裏。
他站在樓梯下層，饒有興致地望着他。
“你好，請問要點什麽花？”身旁的服務員微笑詢問。
“不是。”顏樂搖頭，“你好，我是來問這裏還招兼職的嗎？”
服務員眼睛一亮：“招的，老板就在上面，你可以上去跟她談。”
“好的，謝謝。”肩側的小肥啾啾叫着，顏樂定神朝樓梯走去，路過時，低低朝時晔說了句：“謝謝。”
時晔扯唇，露出一個混着痞氣和少年氣的笑：“不客氣。”
顏樂沒再逗留，走上二樓。二樓跟一樓的布置截然不同，顏樂打量了眼，就朝坐在側間的女人走進。
女人側撐着臉，等轉過後顏樂才發現，面前的老板長得與樓下的時晔有五分像。
“小同學，是來找兼職的嘛？”老板看清他後，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與時晔有些帥氣銳利的長相不同，面前的老板氣質溫柔，長相柔美。
顏樂點頭：“是的。”
“店裏還缺一個養護員，兼職時間是晚上六點半到八點半，時薪一百紫星幣，你只需要在周二到周五期間來店裏就可以了。要做滿一個月才可以拿工資，你可以勝任嗎？”
養護植物在操作課上已經教過了，顏樂認真道：“沒問題。”
“嗯，那你明天就來上班。記得吃完晚飯再來，雖然這個工作時間段可能會讓你吃晚飯的時間很趕。”
老板笑了起來，嘴角邊有一顆梨渦，和底下的時晔一模一樣的位置。
顏樂心中有了猜測，将名字告訴告訴老板後，禮貌道完謝就下了樓。
路過一樓的花櫃旁時，時晔又叫住了他：“你要在這兼職？”
顏樂誠實地點了點頭。
“奧，那以後我們應該會經常見面。”時晔拿過一支粉白色的花，噙着笑遞給他，“送給你。”
花都有特殊的寓意。
顏樂沒有接。
時晔挑了挑眉，解釋道：“颚荔花的寓意是指友情純潔永固。”
顏樂雖然不懂人情世故，但還是聽懂了他的話外意。想到今天的事，他将花接過，輕笑道：“好。那就祝我們友誼長存。”
因為要展示店內的花，花店的玻璃用的都是特殊材質的雙向玻璃。
店外，停靠在一旁的懸浮車內，晏珣坐在駕駛座上。他衣襟開了兩顆襯衫扣，手指輕捏着儲物盒裏的軟糖外衣，平靜而漠然地望着兩人互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