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黑狐精10
天庭, 淩霄寶殿。
玉帝看着廷下告狀的猴子，撫須一笑，讓身側天官查看衆神當值的點卯記錄。
天官翻看一遍後, 湊近玉帝身側, 低語幾句。
玉帝聽後, 神色絲毫未變，只對兩側說道：“去宣奎木狼。”
鬥牛宮本部其餘二十七宿，接了玉帝旨意, 當即出了天門, 念動咒語，召回奎星。
奎木狼感應到本部星官召喚，知曉時機已到, 便恢複星官真身, 返回天宮, 即刻便去觐見玉帝。
與孫悟空共同立于廷下，他也不去辯解，只交出腰間金牌先行告罪。
玉帝笑着指了指孫悟空說道：“奎木狼，這猴子告你在下界，扣住他師父、師弟不放，這是為何？”
奎木狼也不去看孫悟空, 只拱手答道：“回禀陛下，那唐朝和尚莽撞，闖入臣在下界洞府, 臣原本也只打算小懲大誡一番便是, 他那二徒弟、三徒弟又打上門來侮辱謾罵, 臣遂捉了他那三徒弟一同關押, 本也就打算過幾日便放了。”
玉帝點點頭：“如此, 倒也合乎情理。只你私自下界，四卯不到，便罰去兜率宮與太上老君燒火，帶奉差操，有功複職，無功複加其罪。”
奎木狼并無二話，當即就将金牌交于天官，“臣領旨。”
玉帝接着又看向孫悟空說道：“猴兒，扣住你師父、師弟一事，原是誤會一場，便讓奎木狼與你陪個不是，如何？”
孫悟空在旁看他們唱作，全程不發一語，聽玉帝問他，才嘻嘻哈哈一笑，只道：“好說！好說！”
……
淩霄廷辯事畢。
孫悟空與奎木狼前後離了淩霄寶殿，其餘衆人見二者神色、不似要大打出手，便都各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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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木狼面無表情，朝着孫悟空拱拱手：“大聖，此番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孫悟空嗤笑一聲，擺擺手，“行了行了，客套話少說，多年不見，你倒是心慈手軟了不少！”
他貌似嫌棄，話語中卻帶着一絲親近之意。
三打白骨精後，他被師父趕走，回了花果山，從他那群猴子猴孫口中知曉了楊二郎作為。
此番見昔日故人行事，竟也留有餘地。孫悟空心中，不免頗多感慨，很有些觸動。
随意聊了幾句，之後各有要事在身，也不便敘舊。孫悟空自是返回下界繼續保唐僧西去，奎木狼自去兜率宮。
……
兜率宮裏。
金、銀童子下界有些時日了，太上老君最近又不打算煉丹，自是無火可燒。
玉帝權柄日盛，知曉他兜率宮派童子下界，老君也不意外。
此番差了奎木狼來他這裏燒火，點明此事，自是有警示之意。老君雖對此不屑一顧，但也沒什麽好臉色。
毫無意外，奎木狼在兜率宮坐了冷板凳。他倒也樂得自在，不是與那青牛閑聊作伴，便是獨自發呆想着心事。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他與瑟瑟相識的缱绻時光，不過他漫長生命裏的一瞬，可這一瞬，可抵永恒。
“奎木狼，你在想什麽？”青牛從天河邊耍夠了回來，與奎木狼并排躺着，好奇問他。
“想下界之人，下界之事。”奎木狼灰發束冠，兩鬓各自散落些許。
他随意靠着玉階，斜躺在上，懶散卻不顯落拓，其形容典雅、體段峥嵘，自有一番風流姿态。
青牛鼻子裏輕嗤一聲，頗為不屑，“下界貧瘠，有何好耍的？偏你們一般二般擠破頭要去！”
下界的青草能比天河兩岸的香甜？下界的水能比天河的清爽？
奎木狼瞥了他一眼，輕笑一聲，這蠻牛！
“你不懂，天界自是有萬般好，但下界的好處卻也是獨一份的，去過的自然都懂。”
他随意胡扯了幾句，将真正的心事藏在心底。
是嗎？青牛懷疑地看了他幾眼。
下界青牛自是去過的，但那是和他家老爺一道去，青牛自己倒是沒有獨自去過下界。
等有機會，倒是也可以去耍耍。
……
另一邊，白虎嶺。
胡瑟瑟最近将這山中巡視了一遍，順手也把那白骨夫人曝屍荒野的骨架給掩埋了。
住過了碗子山，白虎嶺倒也不算太寒碜。松楠秀麗、荊棘塞途，薜蘿滿目、芳草連天，豺狼虎豹俱全，獐子麋鹿遍布，更不必說那些小動物了。
山上野獸雖多，但大都是真正的動物。開了靈智的，胡瑟瑟只發現了一只麋鹿，兩只狐貍和一頭黃鼠狼。
這幾個小東西都很聰明，他們原是藏在各自的族群裏，和光同塵，隐藏自身。
等胡瑟瑟安頓下來後，開始建造屋子、開辟院落，他們會遠遠地偷看，試探着想要接近她。
胡瑟瑟自然樂意親近他們，與之交流，否則長年累月獨自待在山裏，那寂寞足以讓人瘋狂。
她搭建了各式各樣的小木屋，平日裏做了好吃的，也會分與他們幾只。
山裏不見生人，這幾個這家夥雖然聰明，卻足夠單純，被她簡單粗暴的手段引誘一番，就日日造訪，時時圍着她打轉。
四個小家夥既漂亮又可愛，全都毛絨絨的，還會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你。
胡瑟瑟時常遭遇這種大眼萌物的會心一擊，只覺此間樂、不思蜀也。
日日月月又年年，碗子山波月洞的一切，于她而言逐漸如昨日泡影，幻境迷夢。
她有時也會想起來那個亦師亦友的家夥，但仙人于她有如天塹。
她和他，就是同一平面內兩條相交的直線，短暫的接觸後各自奔赴不同的命運。
自成了妖物，她早絕了接近人類的心思，免得徒增事端。
修煉自是每日不綴，她也不是要練成什麽絕世大能，但要是哪一日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她得有反抗的能力，最不濟得能跑。
閑暇時間，她就帶着四個小家夥，安安心心建設白虎嶺。山腳處他們一點沒有動它，留了作為屏障，從山腰處開始找了合适的地方移植花木、開荒種地，勉強做到糧食蔬果自給自足。
轉眼之間，已是三年過去，靠着妖類的身體和逐漸修煉有成的法術，白虎嶺深處已變成了胡瑟瑟和幾個小小家人的桃花源。
是的，幾個小家夥日日相伴，她把他們當做了這個世間的家人。
……
另一邊，兜率宮裏，金、銀童子早就被老君給帶回來了。
奎木狼在這裏一共待了三日，也就前半日和青牛一塊還算舒心，後面兩日半他和金、銀童子一起待在丹爐房裏，大眼瞪小眼，氣氛詭異的很。
奎木狼以為瑟瑟喜歡銀童子這樣的，看見銀童子，他心裏就不太痛快，但他又忍不住地，時不時去打量銀童子一眼，暗暗在心裏與自己比較。
銀童子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最後都和金童子擠一塊兒去了。
……
還好三天一過，玉帝便下旨召奎木狼，殿前觐見，官複原職。
淩霄寶殿上。
玉帝面上是他一慣的和藹神色，“奎木狼，今朝雖不便嘉獎于你，但有功當賞，本尊許你身兼統帥天兵的要職，日後擇日加封。”
奎宿此番下界，既完成了任務，姿态又比較漂亮，比較起佛門、道門派出的貨色，算是給天庭長臉了，玉帝還是比較滿意的。
奎木狼看了一眼這位三界之主、玉帝大天尊，和氣的表象下，是如深淵一般不可測的恐怖。
他拱手行了一禮，說出了他心底反複翻騰着的那個願望，“陛下恕罪，您無需嘉獎于臣。臣有一不情之請，還望您不要怪罪。”
玉帝捏了一粒果子，心中推算一番後，饒有興致看着他，“細細說來。”
“李天王近日得一愛女，臣深羨之，故也想尋一道侶、配做夫妻，可否求陛下允準？”奎木狼只這般說道。
他心悅瑟瑟，想要求其垂憐，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喜歡，給她帶去災難。
若不能得玉帝旨意，他私自靠近她就是災難，那他便是再如何喜歡也是枉然。
“天地間的靈韻，有定數。神仙不可私自相配，便是因這天地平衡之道。故，此風不可長。
若是強求，倒也并非不可，需得此後萬萬年、皆無奉無饷，以此反哺于天地。你可還要如此？”
作為萬劫不滅的存在，這天地于他幾乎是沒有秘密的，玉帝帶着些興味看着奎木狼，他會如何抉擇呢？
奎木狼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堅定地說道：“臣願如此，多謝陛下成全。”
在天庭，俸祿并不是身外之物，仙人的俸祿是壽命、香火……等等一切支撐他們存在的東西。
萬萬年無奉無饷，意味着，他會比他的同伴們更快地走向消亡……
天人有五衰，哪個神仙會不怕走向消亡呢，但真正動心的悲哀之處就在于此，比起或早或晚注定會到來的消亡，他竟然更怕孤獨的活着？
“好，哈哈哈……”玉帝指指他，竟少見地大笑起來，“你既然願意如此，本尊自是不吝成全。”
比起和老君掰腕子，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那就讓他來看看，奎木狼和那黑狐，這兩個異數，他們最終會走向什麽結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