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隐晦試探
床上的女生看着年歲不大，臉色有些蒼白，五官秀美，但是那雙眼睛微微一擡，李承正就知道她不簡單。
沒出過學校的學生，和社會人士，光是周身氣質都有些不一樣。
這不是一個在校學生常見的眼神。
李承正不等餘娴娴回答，就自顧自走了進來，一直用眼角餘光不着痕跡打量着。
“當然有空。”餘娴娴對李警官笑笑。
她也等這位李警官很久了。
李承正在床鋪邊坐好，習慣性拿出筆和本子，同時也拿出手機打開錄音，擡頭問道，“不介意吧？”
餘娴娴聳聳肩，“李警官，也許我該提醒你一下，這個錄不到什麽？”
“哦，那是我忘了，瞧我這幾天忙的！”李承正笑笑，将手機收起，筆記本微微擡起一點，在上面記下第一行：對自己有清楚認知。
清楚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對還沒在社會上碰撞過的學生來說并不容易。
餘娴娴的位置看不到李警官在記什麽，但這個記錄動作本身就能彰顯對方的謹慎了。她微垂眼眸，掃過那個筆記本。看來這位李警官在之前的爆炸案中發現了什麽，對她有所懷疑？
“李警官，葛強那天上門太可怕了，要不是我在櫃子裏放了一個防狼電擊棍，這會兒恐怕都不能正常坐在這裏說話了……我聽護士說他還在重症監護室，要是他出來了還繼續找我麻煩怎麽辦？”
餘娴娴擡手半捂住胸口，仿佛還在後怕，另一手還緩緩摸過脖頸那處曾經被葛強掐過的地方。
她在提醒李警官自己是受害者的事實，以及，主動點出疑點。
能被懷疑的地方，餘娴娴猜想，大概就是那個電擊棒了吧？
她是怎麽知道葛強會上門來，剛好有一個電擊棒能克制對方。甚至于，她之前是否知道電擊棒會造成這樣的效果？畢竟葛強進了重症監護室，她卻是輕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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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電擊棒，視頻中她身體擋住了一部分，不大能看出來是直接落在她手中的。但她現在就是要說它是自己從櫃子中拿出來的，沒有其他證據，他們也不可能非說就是憑空落在她手上的。
剛剛的回答，應該夠繞過去。至于後半句她問的……這可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
餘娴娴知道自己傷勢不重，連法律意義上的輕傷都不算，而葛強當時的行為雖然看着暴力恐怖，但如果不了解游戲內容，缺乏動機等方面證據，很容易判為并無故意傷害、致死意圖，僅為毆打。
從這個角度來說，葛強并未觸犯刑法，頂多是治安管理法，他最多受到十幾天的拘留和罰款。
瞧，多麽不可思議。
甚至她的反擊行為，如果再脫離危險後有第二下，在造成葛強已經進入重症監護室的結果下，都容易構成防衛過當，她反而會被判刑。
好在，她當時有一個直播視頻——上面清清楚楚地顯示了，她是在被掐着脖子的情況下反擊的，當時并未擺脫危險。
但對方要是回來找她怎麽辦？
李承正的手微微停下，擡頭看向餘娴娴。他當然沒有錯過餘娴娴的動作，但這個問題……
“我不是法官，現在案件也還在偵查中，無法準确告訴你他會被判多久。如果你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你可以随時打電話給我們。就像這次你給我發消息一樣。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産安全，是我們應盡的義務。”
李承正繞開了這個話題，順手在筆記本上記下：喜歡掌握主動權。
“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去找你嗎？”李承正好似不經意地問道。
餘娴娴在心裏啧啧兩聲，這位警官看來也挺會說套話的。但是說不說實情呢？
她猶豫了幾秒，試探性問道，“李警官，你相信有種游戲，會對現實産生影響嗎？”
李警官這回倒是點點頭了，“我知道網瘾少年在沉迷游戲對他們現實的影響有多大。你接着說。”
餘娴娴張了張口，繼而又閉上了。
得，對方還停留在這裏呢。
她沒打算去做打破對方三觀那個吃力不讨好的人。現在這系統，她沒辦法證實不說，就算是證實了，當前似乎也針對性法律法規能制裁。
餘娴娴露出一個苦笑，“李警官，我也想知道。我能想到的就是他還是對之前被我抓住作弊的行為不滿。當時他來找我，嘴裏一個勁兒地喊着什麽他給我的禮物呢之類的話，他那個模樣……我真的懷疑他已經瘋了！”
李警官不着痕跡地問道，“當時他應該還提過，為什麽沒有進去？”
餘娴娴恍然大悟，“對對對，他也喊過這個！”随即她又露出一個驚訝的神情，“李警官，你們怎麽知道的？”
李承正審視着餘娴娴臉上接連閃過的恍然和驚訝，在筆記上畫下一個實心三角和一個問號，“哦，你大概不知道，當時你們對峙的情況，不知道被誰拍下來發到網上了。”
餘娴娴露出一個微妙的神情，“有空拍視頻，都沒空來救人……”
“人總是想先保護自己。視頻中，我看到你也主動提過‘為什麽沒進去’這句話，當時你有什麽猜測嗎？”李承正把話題再次繞回來。
餘娴娴無奈地看過來，“李警官，我要是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怎麽還會呆在那裏等他發瘋似的上門來找我？當時我只是瞧他在意這個，用這話吸引注意力，好抓緊時間把我那落灰老久的電擊棒找出來。”
“你有找到他之前送的禮物嗎？也許這有些關聯。”
“沒有。我就看過那一回，知道是一張黃符，猜測是平安符之類的東西，其他就不知道了。”
一問三不知……李承正不再記錄了，只是定定地看着餘娴娴。
餘娴娴很沉得住氣，她照樣以那種無辜無奈還帶着些煩惱的神情看着李警官，甚至還主動問道，“李警官，我覺得是不是和之前的案子相關？畢竟葛強是其中唯一一個輕傷的，我可能也只是被他發瘋才波及到。也許你去問問葛強能得到更多線索，景舟的死我覺得也很蹊跷，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有什麽聯系？都是同一個宿舍的……”
“之前的案子我們确實還在調查中，之前你發給我過一個視頻，你是怎麽想到用那個作為證據？”
餘娴娴反問，“警官，難道你沒從中看出來他們之間的關系嗎？”
她這話好像是說了，又好像是什麽都沒說。
“感謝你提供的線索，你的建議我們會考慮。”李承正蓋上筆蓋，慢慢合上手上的筆記本。
“案子的事情就說到這裏吧，你之後有什麽打算嗎？不用緊張，只是臨走前作為朋友的關心。如果有什麽困難也可以告訴我們，能幫忙解決的我們也會盡量幫幫忙。”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一副關心的神色。
餘娴娴笑了，“李警官，你是對誰都這麽體貼嗎？不過我就用不上了。我這個人胸無大志，研究生讀完了留校任教或者是做行政工作都行。穩定，清閑，這就是我的人生追求了。現在看着離目标也越來越近，不用擔心。”
“哦？”李承正停頓了微乎其微的半秒，如果不是餘娴娴一直盯着他看，恐怕也不能發現。
“那就好。好好休息，有問題可以再聯系我，我就先去忙了。”他點點頭，告辭走開。
“李警官慢走！”
房門一關，兩個人神色都有些變化。
李承正微微皺了皺眉，只覺得餘娴娴比他想象得還要油滑。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做過什麽，也清楚地知道那些選擇所帶來的後果。整個人像是早就去社會上滾過兩圈，自己的小心思還藏得挺深。
穩定，清閑？到底是真的只追求這個，還是另有所圖？
拿起手機，特意往外面又走了幾米，再次看着手機上信號一點點出現後，李承正才給下屬發了消息：“密切關注餘娴娴之後的舉動。”
這回不能完全說是白來，但關于他們幾人背後的問題……只能說進展不大。
必須進一步觀察。
餘娴娴看着李承正走後，倒是放松了不少。她随手拆了旁邊他帶來的果籃，扒拉出來一根香蕉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這位李警官一直在試探她關于背後的事情——也就是超越者游戲知道多少。不過都被她繞過去了，還問了一下他們的進度。
答案是，沒多少進度。
哈，那位李警官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比起不願意告訴她，更像是能用來詐她的信息都還不夠。
真是難啊！
他們大概猜到背後還有東西，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麽。
餘娴娴又回想了兩遍剛剛的對話，确定自己有沒有較大的漏洞。
李警官也許會對她有點不大好的印象，但絕對找不到證據。
等事情無法避免的時候，他應該就能懂了。
這就夠了嘛。
“我要辦理出院手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