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所說的,正好也是我想要說的。”
***
大概是拖的時間太久,何歡那天回來,盡管吃了藥,還是沒能控制住病勢,一連幾天高燒不退,差點直接送進住院部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何夫人來看過她幾次,低聲責罵着什麽,具體怎麽罵的她也沒聽清。
大約是嫌她不争氣,病得太久了吧。
等她精神氣稍微好點,已經是一周後的事情了。下樓吃的第一頓飯就聽到天鴻和盛世一起把豐玉的合同簽了。
“真簽了?”何夫人臉上挂着嘲諷的笑意。
何念衾點頭,“前天喬以漠帶着人親自簽的。”
何夫人“呵”了一聲,“那個女人就這個作死的性子,我以為她這幾年能收斂收斂,沒想到還真敢簽啊。”
何歡一直低頭吃飯。
她也萬萬沒想到,喬老夫人居然會同意這次的合作。
“奶奶,那這個案子……”何念衾掃了何歡一眼,緊接着開口。
沒等他話說完,何夫人就打斷了,“這個案子還是阿歡負責。念衾,你別想替她推脫。”
繼而又對何歡說道:“阿歡,你該知道怎麽做吧?”
何歡垂着眼,“阿歡知道。”
大病初愈的關系,何歡臉色有些蒼白,這幾天也清瘦了許多。何夫人伸手過來幫她把頭發捋到耳後,臉上帶着何歡都看不出真假的憐惜,“阿歡要一直這麽乖,奶奶會一直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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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何歡就挽起頭發開始上班了。
豐玉那項目簽是簽下來了,如果只有天鴻一家來做,照慣例,他們只要拿到地,很多瑣碎的事情可以直接承包出去。但現在跟盛世合作,就有很多細節需要一起磨合協商。
所以上班沒幾天,剛剛把工作接手,就是和盛世從早到晚的會議。
她和喬以漠早不是第一次見面,已經可以很平靜地處理和他面對面的關系。喬以漠工作起來也非常認真,一天的會議進行得很順利,敲定了幾個懸而未簽的合約。
會議是在盛世的辦公樓開的,臨近散會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而且外頭開始下雪了。只剩下簽字敲章的事,喬以漠讓盛世的員工先下班了。何歡見狀,也讓跟自己過來的人先回去了。
所有事情都結束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
何歡本來留着小悅在身邊,但她一看事情做完,掃了眼她和喬以漠,連聲招呼都沒打,拿着公文包一溜煙就跑了。喬以漠身邊的秘書大概是不敢和老板一起下班,說還有些文件要打印,溜回辦公室了。
于是下樓的電梯裏就只有她和喬以漠兩個人。
樓層有點高,下班的時間晚,一路并沒有其他人下來。
兩個人沒有刻意保持疏遠,但站得也不親近,看起來很随意的一個距離。
“病好了?”喬以漠先開口。
何歡揚起笑臉,“好了,喬先生費心了。”
喬以漠撇了下唇角,沒說什麽。
但他既然先說話了,何歡也不想讓場面冷下去,于是說:“沒想到豐玉這麽小的案子,會是喬先生親自來做。”
這個是實話。喬以漠回國,必然是全盤接手盛世的。之前在豐玉出現,估計只是出面把地拿到手,剩下的事情應該交給下面的人來做才是。他當然不應該和她這個項目經理做一樣的事情。
“喬氏和何氏近幾十年來首個重新合作的案子,喬氏自然放在心上。”喬以漠語氣清淡。
會是這個原因?
何歡當然沒再追問,只是表明立場,笑着道:“那喬總,今後合作愉快。”
她朝喬以漠公式化地伸出手。
喬以漠就在她身邊,和第一次在電梯裏遇見一樣,微微垂眼,居高臨下地打量她那只手。
何歡見他遲遲沒有反應,估計是上次被他撞到她和何念衾,他們之間又從握手之誼回到點頭之交了。
她打算收回手。
“從喬先生到喬總……”喬以漠卻突然出聲了,微微一個轉首,沉黑的眸子就盯到她臉上,扯起嘴角笑了笑,“何嬌嬌,你該不會以為,我們倆就此算作兩清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期待已久的開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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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何歡的心就像乍然進水的行船,被人敲擊出一個巨大的洞,猛然下沉。
這是六年來她第一次從喬以漠嘴裏正式聽到“何嬌嬌”三個字,也是這二十幾年第一次從喬以漠嘴裏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喊出“何嬌嬌”三個字。
她懷疑她聽錯了,剛剛他說的是“何小姐”三個字吧?
心下猛然的頓挫讓她臉上的笑容跟着僵住,伸出去的手都忘記收回,僵在空中,只是擡眼望着他。
他的眸子裏卻沒有任何波瀾。
他沒有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也沒繼續說點什麽,更沒有等她答複的打算。電梯到了底樓,他幹脆地收回眼神,沒再看她,也沒握她的手,轉身就走了。
停車場裏渾濁的空氣帶着冬日冰冷的涼意,穿過打開的電梯門吹在身上,刺骨地涼。
何歡直接開車回家,一路都想重踩油門,奈何正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時間段,又正下着雪,路上擁堵不堪。
她看着路燈下飛飛揚揚的雪花,腦中一直盤旋着他那句話。
“何嬌嬌,你該不會以為,我們倆就此算作兩清了吧?”
二十幾年的情分,他們之間算得清麽?
是,她欠他的。
所以呢?
何歡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回到何家,何念衾又在門口等着她。
這幾年一直這樣,他總喜歡跟她保持同出同進。看到何歡從車裏出來,他就揚了揚眉頭,“阿歡姐,哭過?”
何歡沒理他。
自從上次豐玉那晚,她和他之前保持的客套也都免了。能不和他說話就不說,能少見面就少見。
“阿歡姐,你這樣進去,可會讓奶奶起疑。”何念衾擡起眼皮望着她,嘴角挂着一抹輕笑,“你知道奶奶最讨厭什麽。”
何歡目不斜視,直接就打算進屋。
何念衾伸手扣住她的手臂,“你要受不了何必硬扛?去跟奶奶服個軟求求情,把這個項目脫手了。”
何歡蹙眉甩開他的手,“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阿歡姐,你也算是奶奶帶大的,跟奶奶處了二十幾年,怎麽就還不了解她的性子?”何念衾斜靠在大門上,“服個軟撒個嬌有那麽難?這樣硬扛着吃虧的是你自己!”
“讓開。”何歡冷聲道。
何念衾置若罔聞,“還是你想借此機會和喬以漠舊情複燃?”他笑了笑,“別天真了阿歡姐。他已經訂婚三年了。放着公司那麽多事情不做,跑來做這個麻煩不讨好的合作項目,你以為他怎麽想的?沒幾個男人忍得了那種事情,更何況他還……”
“何念衾你閉嘴!”
何歡眼裏又滲出一抹嫣紅。何念衾笑容斂住,同樣不悅地盯着她。
“念衾你們一直在外面站着幹什麽?”屋裏傳來何夫人的聲音,“有什麽事情不能進屋裏來說?”
何念衾神色松了下,嘴角又挂起笑容,朝着裏面懶懶地說:“奶奶,我正在笑話阿歡姐呢,今天下雪她估計是凍壞了,鼻子眼睛都是紅的。我讓她緩緩,免得您看到以為她在外面受了什麽委屈,替她擔心。”
“她能受什麽委屈?”何夫人嗤笑了聲,又說,“你快點進來,外頭冷,別真凍壞了。”
“好的奶奶。”
何念衾這才讓開路,眸色深深地看了何歡一眼,轉身進屋。
因為何念衾那幾句話,何夫人沒問何歡雙眼異常的紅腫。何歡吃完飯就上樓,給奈奈打電話。
這些年也就奈奈那裏可以讓她傾訴一下了。
奈奈聽完就呵呵一笑,“所以他這是什麽意思?打算報複下你?要當複仇的基督山伯爵哦?”
“也可能是我太敏感想太多了吧。”何歡找奈奈也不過是說出來讓自己好過一些,笑了笑,“算了,随便他吧。”
“關鍵是他得要有立場啊?他有什麽立場來說這些話?”奈奈不服氣地說,“當初又不是你要他去跟姓佟的打架,又不是你要他下重手,把人家往死裏打,又不是你讓姓佟的有病,揍一頓就那什麽了……再說當時你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憑什麽把這些怪在你頭上?”
“奈奈。”何歡喊了她一聲。
奈奈知道她的意思,“行了行了我不說了,反正不管他做什麽你都見不得有人說他壞話。”
何歡覺得奈奈用的“報複”這個詞,可能也誇張了些。接下來的日子喬以漠其實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舉動。
一來她盡量避免和他單獨相處,像同乘一部電梯這種事再也沒發生過了。二來他們碰面的時候多半是工作場合。喬以漠是個工作認真的人,就算有什麽負面情緒,工作起來也是公事公辦。
最多就是言語冷淡些,給她點難堪。
比如偶爾會議遲到,他會當着全體與會人員的面,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說:“何小姐原來就是如此家教,對待工作的态度這麽敷衍。”
比如偶爾雙方意見不和,還沒開始細致地進行讨論,他就會冷着臉不留一點情面地說:“何小姐的方案如果可行,還會這麽多年只做個項目經理的位子?”
再比如現在。項目的各項合作細節基本已經達成一致,豐玉那邊可以開始動工了,算是有了一個比較大的進展。近來一起工作的夥伴們在一起吃頓飯,因為心情愉快,說起話來也比較随意。
有人開玩笑問:“我們喬總都訂婚了,怎麽看何經理還沒交男朋友啊?”
這種問題何歡向來是笑而不答的。喬以漠卻替她答了:“何小姐的男朋友從來走馬觀燈似的換,自然不會給你們撞見了。”
“喬總您別開玩笑了,何經理看起來……”
沒等他說完,喬以漠就別有深意地揚起眉頭,“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讓人浮想聯翩。
看自家老板被人這樣說,天鴻的人不服氣了,“喬總,您別說得好像您撞見過似得。”
喬以漠輕輕一笑:“我撞見的可不止一次兩次。”他擡眼望向何歡,眼睛裏噙着寒意,“我說得沒錯吧,何小姐?”
何歡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飯桌上的氣氛也有些尴尬。
“吃飯吧,菜都上來了。”何歡深吸一口氣,竭力保持笑容。
其實沒關系。
只要他不像上次那樣,用那種極盡刻薄的語氣喊她“何嬌嬌”,只要是“何小姐”,他說什麽都沒關系。
她知道他向來是個溫和又紳士的男人,即使是面對打心底裏厭惡的人,都是極有修養的,不會直接表露在臉上。更別說故意做這種讓人難堪下不了臺面的事了。
她也一直以為他們的關系,再多的怨憤,依他的修養,最多就是他把她當做陌生人不予理睬罷了。
可目前這狀态,他約摸是恨她恨到極點了。
既然他要發洩,那就随他吧。
只是這樣一來,很快幾乎整個盛世和天鴻都傳遍了,喬氏喬以漠和何氏何歡不和,處處與她刁難。何夫人那邊都聽到風聲,還罵過她幾句:“他能給你難堪,你就不會反擊回去?我們何家的臉都讓你給丢幹淨了!”
何念衾不忘實時替她說着好話:“奶奶,阿歡姐向來溫柔善良……”
“溫柔善良有什麽用?溫柔善良是對家裏人!”何夫人橫眉冷對,“對仇人的善良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但無論如何,何夫人還是堅持讓何歡做這個項目,不許何念衾插手,并且每天耳提面命何歡不能讓喬氏占了上風。
轉眼臨近春節。
唐婉和喬以寧早就放了寒假,近來又整天黏在一起了。
喬以寧聽唐婉說了和喬以漠分手的事,雖然有些惆悵,還是松了口氣。畢竟這件事是她起頭的,一個是她親哥,一個是她閨蜜,在造成更大的傷害之前分開,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唐婉把這件事也跟父母說過,她父母卻堅決反對。
“他們說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唐婉在喬以寧床上打滾,“哎,都培養了三年還沒培養出來,還培個毛毛啊!”
“髒話髒話,請注意你唐家淑女的身份!”喬以寧又在刷微博。
唐婉嘆氣說:“他們說什麽愛情不愛情的,都是騙人的鬼話,處長了誰都一樣。就算以漠哥對我沒感情,以他的為人和脾性,只要我嫁給他,也肯定事事依着我,尊重我,會好好對我。”
喬以寧表示贊同,“後面這話說得對,我哥是個好人。”
“你哥是挺好的。”唐婉也表示贊同,“我讓他幫我保密,他都同意了。他似乎都不會對人說‘不好’。”
唐婉在和喬以漠說分手前就把自己的想法跟父母說了一下,但沒想到父母反對的聲音會那麽強烈,說喬以漠才回國一個多月,讓她怎麽都得再堅持幾個月試試看。
但她一想着喬以漠電腦裏的視頻,就覺得自己鐵定沒戲,何必浪費彼此的感情和時間呢?所以還是自作主張把話先說了。不過暫時瞞住父母,給他們一個緩沖的時間。
“我哥肯定也沒打算公開的,這事兒我奶奶要是知道,還不得氣壞啊!”喬以寧說,“不過我覺得你爸媽肯定還是跟奶奶說了點什麽,或者奶奶看出點什麽,否則怎麽無緣無故地說咱們全家一起去泡個溫泉?”
吳慶芬今年是挺喜歡去泡溫泉的,但是之前喬以漠忙,她也不會要求他跟着一起去。這次趕上年底,公司都忙到起飛了,她卻非得他一起,還要帶上唐婉。
明顯就是想制造機會,再撮合一下兩個人嘛。
“你決定好沒?去不去啊?”喬以寧問她。
唐婉托着臉蛋,“還是去吧。不去的話鐵定被我爸媽念死,整個寒假都不用好好過了!而且喬奶奶也會不開心的吧。反正去的話我就跟你一起玩!”
“那行。”喬以寧退回主頁面,“我這就跟奶奶說。”
何歡那邊同樣很忙。雖然豐玉那邊因為天氣不太好,又接近年關,暫時停工了,但一到年底正是公司清算的時候,各種大事小事接踵而至。
偏偏這個時候何夫人突然說要去泡溫泉,她和何念衾都愣了一愣。
“豐玉的項目裏不是也有溫泉?正好可以去考察考察。”何夫人說得面不改色,而且不容置喙,“你們把公司的事情暫時放一放,也就一個周末的時間。”
何念衾掃了何歡一眼,何歡垂目。
何夫人說的話,何念衾向來不會反對,何歡也從不多說什麽。于是接下來,何夫人又說了下具體安排。
何歡正好這周末約了奈奈,一聽又告吹了,奈奈有些不愉快,“你跟那個老巫婆和假弟弟去泡溫泉?是關系好還是感情深啊,有什麽好泡的也不嫌尴尬!要不你說你大姨媽來了去不了?”
何歡笑了笑,“她決定好的事情,就算是大姨父來了我也得去。”
“……”
“好了,咱們下次再約吧奈奈。”
奈奈“哼”一聲挂了電話。
何歡也很無奈。她一樣覺得很奇怪,何夫人從來沒組織過類似的活動,不知道怎麽突發奇想要去泡溫泉。
而何夫人當然不會告訴她,這次她是打聽好喬家的安排,特地去會一會她幾年沒見的“好姐妹”和蹲了三年監獄還意氣風發的喬以漠的。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明天來圍觀撕逼大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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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旅途果然如奈奈所言,非常無趣。
因為路途遙遠,開車要五六個小時。何念衾做司機,何夫人坐副駕駛,何歡一個人坐在後排。
何念衾開着車還不忘讨何夫人開心,一直說着話。何夫人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時不時有笑聲傳來。
三個人很少這樣在密閉空間裏這樣長時間的單獨相處,何歡覺得就像吃了一頓長達六個小時枯燥無味的飯,仍舊何念衾是發言者,何夫人是傾聽者,她是局外人。
偶爾何念衾也會把話題轉移到她身上,她耳朵裏塞着耳機,閉眼裝作自己睡着了。
喬以漠那邊一行四個人卻很是熱鬧。喬以寧和唐婉都早就拿了駕照,但開車的機會少,這會兒争着輪流當司機,讓喬以漠在副駕駛指導。吳慶芬心驚膽戰地坐在後頭,時不時驚叫一下:“以寧你速度別那麽快!小婉你變道是不是沒打轉向燈?”
中間休息過兩次,在高速路服務區吃過中午飯,抵達度假村的時候下午兩點。
“哥,你真的不去啊?”
他們住的度假村裏的獨棟小別墅,喬以寧收拾好東西就朝着樓上嚷。
喬以漠一過來就上樓睡覺去了。
雖然別墅裏有私池,但喬以寧和唐婉兩個是愛熱鬧的,在那麽個小池子裏泡多無趣啊,還是得去公共區玩兒一下。
“算了,我看他昨天整晚都沒睡,早上又一直在高速上盯着你們兩個,估計是累壞了。”吳慶芬心情也很不錯。
反正這邊溫泉是仿日式的,男女池分開,喬以漠去也就他一個人,她就不強求了。
“是啊,現在年底正是公司忙的時候。我們泡完讓以漠哥過去吃飯就可以了。”唐婉也說。
自從她和喬以漠把話說開,打心底就跟喬以寧一樣,把喬以漠當哥哥看了,反而輕松多了。
何歡那邊出發晚,比他們稍晚點到。一看溫泉介紹,男女池分開的,她頓時松了口氣。如果不是和何念衾住一間別墅,其實她也不介意就在別墅自帶的私池裏泡一泡算了,但如果她不去,想都不用想,何念衾肯定會找個借口也留下來。
不過到了大廳,說不去的人卻是提議過來的何夫人。
她坐在大廳休息區,說:“你們進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們。”
何念衾大概也覺得奇怪,“奶奶,您不進去?”
何夫人說:“不去了,裏面高溫,年紀大了哪受得了。”
她人都來了,不在這裏守株待兔怎麽對得起她的不辭辛苦?
何歡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她不進去更好了,她一個人自由自在的。
正如何夫人所說的,年紀大了泡高溫受不了。吳慶芬進去泡了沒多久就找個休息區躺着去了。喬以寧和唐婉倒是玩兒得開心。因為這地方偏僻,過來的游人并不多,就算是公共湯池,人也挺少。所以唐婉一擡眼就看到有幾分眼熟的人。
算起來她其實見過何歡兩次,一次在三年前的訂婚宴上,一次在電梯裏,和喬以漠一起碰上何歡和梁子謙。但唐婉是個粗線條,哪裏會記得那麽多,只是看到喬以漠電腦裏的視頻時,才恍惚覺得這女孩兒有些眼熟,卻也記不得到底在哪裏見過了。
這會兒再碰上,倒是一眼認出來,猛地揣喬以寧說:“寧寧,你看你看。”
喬以寧對何歡熟悉得很,一看就驚訝道:“嬌嬌姐?”
因為裏面人少,何歡又正好走過她們的池子,也在霧氣藹藹中一眼掃到那兩個人。喬以寧她早就認識,唐婉的臉她當然也一直記着,乍一撞見臉上表情微微一僵,接着帶起微笑,朝她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想往其他的池子去。
那兩個卻是動作快的,三兩下就從池子裏爬起來,披上浴巾走到她面前。
“嬌嬌姐,你怎麽也來了啊?”喬以寧笑着問。
唐婉也跟着她叫:“嬌嬌姐,你好,我是唐婉,你可以叫我小婉!”
喬以寧補充,“可以叫我寧寧!”
何歡兩個人都認識,但都沒有被人正式引見過的,所以這會兒也就握握唐婉的手,笑着道:“你們好,何歡。”
唐婉不知道何歡這個名字,當即好奇道:“咦,嬌嬌是嬌嬌姐的小名嗎?”
喬以寧馬上踩了她一腳。
何歡笑了笑,沒說什麽,指了指不遠處說:“我去……”
“一起啊嬌嬌姐!”喬以寧和唐婉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
在喬以寧看來,上次她問喬以漠他和何嬌嬌分手的原因,就是想找到突破口,看能不能幫幫忙。既然他還那麽惦記着何嬌嬌,那就再追回來呗?再大的事情,只要還有感情在,都可以慢慢商量的不是?而且她從前就想接觸何嬌嬌,卻一直沒有機會。
在唐婉看來,她對何歡更多的是好奇。好奇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兒,好奇她為什麽會跟喬以漠分手。他們就像故事裏的男女主角,那麽好的感情,卻最終沒有在一起,讓她忍不住想要探知。
整個溫泉只有這麽大,何歡似乎找不到理由拒絕她們。于是兩個小丫頭一左一右地挽着她,很是親熱地聊起來。
她們也不是沒情商,自然不會故意提到喬以漠,而是旁敲側擊地問着。
比如唐婉問:“嬌嬌姐,上次在電梯上碰到的那個,是你男友嗎?”
何歡和上次一樣紮着頭發,所以唐婉想起那一幕了,還恍然大悟,難怪當時喬以漠居然不握那男人的手,他平時都不會那樣。
何歡笑了笑,“不是。”
喬以寧接着問:“嬌嬌姐,你沒交男朋友嗎?”
何歡如實答道:“沒有。”
喬以寧和唐婉交換了一下眼神。沒一會兒,喬以寧爬出去倒水喝了,唐婉醞釀了一下,蹭到何歡身邊,笑眯眯地說:“嬌嬌姐,那個……”
何歡覺得唐婉都知道自己何嬌嬌的名字,肯定也知道她和喬以漠之前的關系的,禮貌地說道:“唐小姐,我和喬先生現在只是普通的合作關系,只有公事上的往來,私下沒有任何交集,你可以放心。”
唐婉一聽,連連擺手,“不是的不是的,嬌嬌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是想跟你說……”唐婉琢磨了一下,說:“我是想跟你說,我和以漠哥早就分手了。”
何歡一愣。
唐婉覺得自己和喬以漠之間的來龍去脈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清楚的,“就是……反正我和他就是做做樣子,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你明白嗎?”
何歡驚訝地望着她青雉的面龐和幹淨的雙眼。
她的确沒想到,唐婉會是這樣一個天真少女的性格,居然會拉着她講這樣一番話。
“其實我覺得以漠哥……”
唐婉想說,覺得喬以漠還是非常非常喜歡她的,不如你們和好吧。又覺得這是人家兩個人的私事,她說這種話不合适又顯得自己幼稚,于是閉了嘴。
何歡也沒追問什麽,臉上一直挂着客套的笑容。
就算沒有訂婚,她和喬以漠之間,也改變不了什麽。
泡完的時候已經下午五點多。何歡其實還是有意避着喬以寧和唐婉,所以特地洗了個頭發,再吹幹才出去。只是沒想到她出去的時候,她們兩人還坐在大廳,再仔細一看,不止是她們兩個,吳慶芬也在。
何念衾似乎早就出來了,坐在何夫人身邊,而他們對面坐的,正是吳慶芬、喬以寧,和唐婉。
何歡之前聽喬以寧和唐婉的言語,以為只是閨蜜倆過來玩玩而已,斷斷想不到是這麽個場面。
她心下一頓,跟着腳步也頓了頓,再下意識地掃一眼,就看到已現夜幕的大廳外,喬以漠正信步走來。
大概因為出來休假,他并沒有穿西裝,而是簡單地穿着一件休閑衛衣,神氣也不像上班時那樣冷峻,看起來柔和許多,更像她記憶裏熟悉的喬以漠。
他手裏拿着車鑰匙,正低頭把鑰匙往褲兜裏放,再擡頭也一眼看見正望着他的何歡。
何歡的頭發還是半幹的,齊腰卷在背後,因為剛剛泡過溫泉的關系,皮膚比平時看起來更白嫩一些,臉頰上還飄着幾許紅潤。
她一觸到喬以漠的眼神就挪開眼,低眉垂目地往何夫人那邊去了。
何夫人和吳慶芬正在談笑,看起來聊得非常開心,但各自的眸子裏卻是冰冷沒有笑意的。吳慶芬正對大廳,掃到何歡和喬以漠就揚了下眉頭,笑道:“人到齊了,可以走了。”
何夫人笑着拉過何歡的手,“阿歡,走吧。”
何歡其實還沒弄清楚狀況,不知道是要去幹什麽。喬以漠卻是接到電話,知道來吃飯的,沉默地掃過一行人,眸色沉了沉,卻沒多說什麽。
度假村是自帶酒店的。
七個人坐了間包廂。何歡這邊何夫人坐中間,左邊是何念衾,右邊是何歡。喬家也是吳慶芬坐中間,一左一右坐着喬以漠和喬以寧,喬以漠身邊是唐婉。桌上空出三個位子,喬以寧和何歡之間隔了一個,唐婉和何念衾之間隔了兩個。
這還真是幾十年來何夫人和吳慶芬頭一次同桌吃飯。
上次還是何歡的生父何衾旭滿月酒的時候。那時候何氏和喬氏不比上兩代親近,但還一直保持正常往來。那時候何夫人和吳慶芬也還是人前好朋友,人後好“戰”友的狀态,正處于“拼臉蛋比丈夫鬥兒子掙生意”裏鬥兒子的階段。
那時候還沒有喬靳南,吳慶芬先後生下的兩個兒子喬靳東和喬靳西先後夭折。酒席上何夫人抱着滿月的何衾旭,一邊逗弄一邊笑着說:“阿旭啊,你可千萬要争氣,健健康康的長大,別像慶芬家的喬靳東和喬靳西,不知道是什麽東東西西的,沒幾天就夭折了。”
吳慶芬當場甩了茶杯,差點連桌子都掀了,就此跟她撕破臉。何、喬兩家也就此徹底疏遠,慢慢從曾經的世交發展成世仇。
不過這幾十年後的重聚,表面看來氣氛好極了。
至少雙方都是笑着的。
何歡走進來就猜出事情始末了。
這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何夫人突然說要來泡溫泉,就正好跟喬家這一行人撞個正着。而且是她提議的,她偏偏又不進去,只在外面幹坐着。
這一次她大概是有備而來。
喬以寧和唐婉沒那麽多心眼,以為是真恰巧碰上的。遇上長輩也知道哄擡氣氛,嘴甜地一會兒誇何夫人年輕,一會兒誇何念衾長得帥氣,一會兒誇何歡舉止優雅。
何夫人面帶笑容一一應着,轉而問道:“唐小姐和以漠訂婚都三年了,好事将近了吧?”
因為一直認識喬以漠,她沒有用“喬先生”這樣的稱呼,而是很親昵地說“以漠”。何歡聽見就把腦袋埋得更低。
唐婉分別掃了何歡和喬以漠,又看了眼吳慶芬,連連擺手,“沒有沒有,還早呢。”
何夫人意不在此,接着說:“唐小姐也真是溫婉大方還很大度,以漠身上出過人命蹲過監獄也不計較,還願意與他成婚。”
唐婉哪裏聽過人笑着說這種話,一下子愣住了。
吳慶芬就知道她會拿這個來說事,早有準備,笑着回道:“我們喬家的孩子,受這點挫折算什麽?可比不得桑桑的兩個兒子,一個受點壓力就郁郁而終,一個沒了女人就不顧老小遠走高飛,孝順得很啊。”
郁郁而終的,說的是何歡的生父;遠走高飛的,說的何歡的養父;雖然話是針對的何夫人,但她聽着也不會好過,只是嘴角僵着笑容,垂眼低頭。
何夫人眉尾閃過一絲譏諷,“兒子再能幹,生出來的孫子不争氣有什麽用。”
吳慶芬“哼”笑一聲,“說得好像你有孫子似得。”
“沒孫子有孫女兒啊,莫不是這個年頭了,慶芬還有重男輕女的思想?”何夫人握住何歡的手。
吳慶芬掃了一眼何念衾,“有孫女兒還去領養個沒血緣的,這要外人看來,還不得以為你是想孫子想瘋了?”
“我是心疼我們家阿歡,讓念衾替她分憂解難罷了。”何夫人處變不驚,看向何念衾道,“是嗎念衾?”
何念衾連連稱是,正好開始上菜了,他掐斷了話題,“泡了一下午溫泉,肯定都餓了,先吃飯先吃飯。”
何夫人哼笑一聲,吳慶芬也哼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