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回合,仍舊不分高下

,我讓她跟人家去酒店開房了?”何夫人聲音越來越大。

何歡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把耳機的聲音開到最大,讓耳邊充斥着喧鬧刺耳的重金屬音樂,将兩個人的對話淹沒得幹幹淨淨。

或許是泡過溫泉之後受涼,何歡回去又有些發燒。好在沒有上次嚴重,只是見風就有些頭疼。第二天周一,豐玉項目年前最後一次會議,天鴻和盛世的人都到得格外齊全。會議仍舊在盛世的大樓裏,讨論年後開工的時間,以及下一步合作的細節。

“複工時間暫定年初八。”喬以漠和何歡一并主持會議,兩人并排坐着,他合上鋼筆蓋帽,神色清淡地問道,“屆時再看天氣條件調整,各位有異議嗎?”

盛世衆人紛紛搖頭,天鴻衆人看向何歡。

何歡坐在喬以漠右邊,正單手撐着額頭,眼神落在打開的文件夾上,卻仿佛沒聽到剛剛的話似的,一動不動。

“何小姐。”喬以漠伸手敲了敲桌面,聲音裏的不悅顯而易見。

小悅幾乎同時戳了下何歡,小聲喚了句“阿歡姐”。

何歡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擡頭,“嗯?”

喬以漠不快地皺眉。小悅輕聲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何歡這才點頭,笑容有些僵硬,“可以。”

接下來商量明年開年就要處理的一些事情。

因為項目規模大,雙方投資都不小,耗時會很長,但豐玉離s市太遠,每天來回的話,交通狀況好的情況下都要花四五個小時。所以盛世這邊提議在豐玉臨時新增一個辦事處,雙方主要負責人暫時遷移過去辦公,更方便監工,也能更好地溝通。

這個提議之前就斷斷續續地提過,這是第一次正式拿到會議上來商讨。

助手将具體實施方案講述了一遍,喬以漠繼而問:“各位覺得這個提議如何?有什麽想法可以直說。”

每天上下班那麽遠,誰都不願意,所以這個方案基本得到一致認可,只是就一些細節再讨論了一下,助手把需要修改的地方都進行了備注,再把文件遞給喬以漠看。

喬以漠垂眼掃看完,擡眼問:“那就這樣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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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鴻衆人再次看向何歡。

何歡仍舊單手撐着額頭,低眉垂目。

“阿歡姐……”小悅再次戳了她一下。

她也不知道何歡今天是怎麽了,一早來上班面色看起來就特別憔悴,開會也一直在走神。

“嗯?”何歡再次擡頭,眼裏有幾分茫然。

但這次讨論的事情,不是小悅幾句話就說得清的。

喬以漠的眉頭快速攏起,轉椅輕輕一動就往後退了些,不悅地盯了她片刻,突然合上文件夾,舉起就是“啪”一聲,狠狠甩在會議桌上。

會議室的氣息明顯一滞,頓時鴉雀無聲。

何歡被吓得肩膀一抖,坐直身子望向他。

“何小姐,你這種工作态度實在讓人懷疑你的專業素養以及貴公司和盛世合作的誠意。”喬以漠薄唇輕啓,聲音尖刻又冰冷,臉上的表情更是刀子刻出來的一般,“如果天鴻培養的都是您這樣的人才,那我有必要再慎重考慮一下這次合作的必要性,以及如果何小姐對這項工作有心無力,請貴公司盡快換個負責人過來,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盛世衆人一向覺得自家年輕的老板雖然時常冷着臉,但還算好說話,哪見過他這樣聲厲色荏地發火?天鴻也沒想到彼此是合作方,喬以漠雖然此前也有針對何歡,但竟然會這樣不顧及對方顏面地直接發火,一時都愣住了。

會議室裏安靜得呼吸的聲音都隐去似的。

衆目睽睽下,何歡想像之前那樣笑出來就沒事了,但她拼盡全力也沒揚起嘴角,倒是把眼淚逼出來了。

淚水不受控制地一顆顆往下掉。

何歡盡力低着頭,想掩飾自己狼狽的模樣,眼淚卻滴答滴答地落在會文件夾上,聲音異常清晰。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手擦着眼淚,一手拿起桌上的文件,轉身就快步出了會議室。

☆、Chapter 19

“盛世的老板也太過分了!”小悅為何歡鳴不平,“沒看到我們阿歡姐臉色不太好嗎!不就是開會走個神,至于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發那麽大的火嗎!虧我以前還老說他好話,我看知人知面不知心說的就是他自己!”

紀楊也啧啧道:“年輕氣盛啊,難怪當年……”

說到一半自己閉嘴了。

盛世的人都閉口不提他們老板當年入獄的事兒,他們人還在盛世呢,這種非議的話還是少說。

“就是!”小悅卻知道他的後話,“難怪會打……”

紀楊一手就把她嘴巴捂住了。

小悅狠狠瞪了他一眼。紀楊也不理睬,轉而安慰何歡道:“阿歡姐,您也別放在心上,估計他們喬總就是這麽個火爆脾氣。”

何歡沒說話。

喬以漠是什麽脾氣,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這場會議開得不歡而散,最後那個臨時辦事處的方案并沒有正式達成一致。紀楊出面調和,說回去再商量商量,之後郵件答複,接着和小悅匆匆出來追何歡了。

去停車場的路上紀楊把情況跟何歡簡單說了下,何歡只是點點頭。

“紀楊,你幫我把車開回公司吧。”何歡把車鑰匙遞給紀楊,輕輕笑道,“今天的狀态不太适合開車,我直接打車回去了。”

紀楊一愣,“那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何歡笑道,“趁着還沒下班,你們回去把今天的情況跟何總說說。”

“跟何總說?”

何總又不管這個案子,為什麽跟他說?

“嗯,他同意了就盡快給盛世回郵件吧。”何歡仍舊笑着,“謝謝了。”

紀楊迷茫地接過鑰匙,她就重新進了電梯。

小悅看着她的背影就嘆了口氣,“大叔,你以前見過阿歡姐哭沒?”

紀楊這次忽略了“大叔”的稱呼,也嘆了口氣,“沒有。”

這麽些年的第一次。

何歡直接從盛世的一樓出去,準備打車回去。臨近下班時間,也是出租車換班的時間,路上空車不多。

她站了會兒,沒等到出租車,倒是看到喬以漠的車了。

依舊嚴肅的冷着臉,仿佛還在會議上,似乎察覺到她的眼神,一眼掃過來,一股冷意了順勢而來。

何歡馬上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腳尖。

沒一會兒那輛車滾動着四個輪子,在她身前飛馳而過。

下午四五點,照往常的情況,何夫人已經回來了。何歡問了下家裏的傭人,直接去了茶室。

何夫人沏了茶,正拿本書斜倚在茶桌邊看着。

其實年輕時候的洛桑桑也系出名門,讀過不少書。只是在那個年代家裏就只有她一個獨女,所以養得格外驕縱。這些驕縱在年輕的時候看來,還有些不暗世事的大小姐那種任性的可愛,但年紀大了,就變成可怕的固執了。

固執到一意孤行,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谏。

“奶奶。”何歡安靜地過去,跪坐在她對面。

何夫人擡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念衾呢?”

何歡垂着眼,“奶奶,今天阿歡有件事想跟奶奶說,所以提前回來了。”

何夫人再次擡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放下手裏的書,“什麽事?”

何歡的腦袋低了低,醞釀了一下才輕聲說:“奶奶,我想……豐玉的案子就讓念衾來接手吧。”

何夫人一聽就皺眉,一臉不滿地睨着她,“為什麽?”

何歡在路上就把措辭想好了,說:“正像念衾之前說的,我沒做過類似的案子,沒有經驗,做起來非常棘手。”

“凡事都有第一次,念衾就天生什麽都會?”何夫人冷聲道。

何歡默了默,繼續道:“而且明年豐玉的案子走上正軌,會在那邊開設一個辦事處,恐怕沒有一年半載脫不開身,我……我舍不得奶奶。”

何夫人哼笑了一聲,“你說什麽?舍不得我?”似乎覺得這是一件特別好笑的事,她接下來又笑了幾聲,才說:“阿歡,我看着你長大的,你在想點什麽我還能不知道?你舍不得我?你是巴不得我早點死吧!”

“沒有,我……”

不等她分辯,何夫人已經變了臉,“你老老實實地說!不想做這個案子,是不敢面對喬以漠對不對?”

何歡一直低着頭,盡管回來的路上已經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幕,但聽到“喬以漠”的名字,還是酸了鼻尖。

何夫人說對了。

她是不敢面對喬以漠。

原本她以為過去這麽多年,所有的事情都被時間掩埋,不會再銳利到可以傷人。她以為她可以平靜坦然地面對喬以漠,公事公辦,不牽扯往日的感情。她也以為喬以漠會把那些舊事收歸在記憶裏,最多只當他從來沒認識過她。

她以為他們至少在表面上,還可以維持平和的關系。

但她以為的都是錯的。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曾經溫文爾雅也可以變得那樣尖銳,想不到那雙熟悉的眼裏會只剩下滿滿的嘲諷,更想不到他會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們過往,讓她無地自容的喬以漠。

“何嬌嬌你從小到大跟我服過幾次軟?”何夫人嗤笑道,“六年前一次,現在一次,不都是因為喬以漠?”

“不是。”何歡否定地幹脆。

“六年前的事情過去就算了,不管是與不是,我都懶得再與你計較。”何夫人盯着她,“但這次,你別以為你說幾句好聽的我就不知道你的意圖!”

“奶奶……”何歡喊得無奈,聲音裏有些微的哽咽,擡起的雙眼更是通紅的,“奶奶,您沒看到嗎?他已經那麽恨我了,還不夠嗎?究竟要怎麽樣您才能解氣?”

她看不懂何夫人,一絲一毫都看不懂。

當初她和喬以漠好的時候,她百般反對,恨不得能把她抽筋拆骨了一般地拆散他們。現在終于她和喬以漠分開了,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了,她卻又生怕他們真的沒有瓜葛一般,想方設法地把她往他面前送。

一定要看着她被他羞辱她才開心嗎?

“那你恨他嗎?”何夫人突然問,“既然他恨你,你恨他嗎?”

何歡一怔。

原來分開還不夠,要讓彼此怨恨才是最終目的麽?

“事到如今你還在為他哭,還敢說不是因為他才不想做這個項目?”

何歡想忍住眼淚,但胸口那股酸脹,越忍眼淚掉得越兇。

“何嬌嬌我告訴你,那個項目你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何夫人氣得站起來,直接下了茶桌,“喬以漠恨你,你也好好恨恨他!喬以漠諷刺你,你就好好學學怎麽反唇相譏!喬以漠針對你,你就好好琢磨下怎麽讓他也不好過!”

何夫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準備出門。

“奶奶……”何歡拉住她的手。

她居然有點想求她。

就像六年前那樣聲淚俱下地求她。

她受不了了。

如果此前還可以自我安慰,粉飾太平,那喬以漠在飯桌上那番話之後,她在他面前的每一秒鐘都像在□□裸地被淩遲。

她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何夫人卻是最見不得她這個模樣。

何家人什麽都可以怕,唯獨不能怕姓喬的!

“何嬌嬌,你別忘了你的父親怎麽死的!你的母親怎麽死的!你爸爸又是怎麽死的!”她用力甩掉她的手,出去了。

何歡的脊背猛然僵直,沉沉垂下的臉頰低埋在茶室的陰影中,再沒有聲音。

盛世和天鴻很快又傳遍了喬以漠在會議上公然對何歡發火的事情,還有他提出要求撤換項目負責人的事。但何夫人不容置喙地堅持讓何歡繼續負責,還生怕她會做逃兵似的,臨時辦事處的方案也毫不猶豫就替她同意了。何歡的眼淚似乎成了她情緒的催化劑,任何念衾怎麽勸說她都堅持己見。

那之後何歡又病了幾天,等她恢複過來,一切已成定局,公司也開始放春節假期了。

病好了,何歡的情緒也漸漸恢複過來。

既然躲不過,就只有面對了。

就像何夫人說的,或許有一天她被逼到極點,也能硬着心腸和喬以漠對峙,如何夫人所願,從一對情人徹徹底底地變成一對仇人。

奈奈好幾天沒接到她電話,打過來得知她又生病了,斥責了幾句:“就你現在那個破身體,吹個風淋個雨都能病上十天半個月的,別可着勁瞎折騰了!什麽何家喬家,都讓他們滾蛋吧!”

何歡跟她說了下這幾天發生的事。

“喬以漠更年期到了?”

何歡一聽就笑起來,“奈奈你別逗了。”

“本來就是嘛,突然發神經了一樣,那種話都說得出來。”奈奈埋怨,“所以你也沒必要放在心上,以後該怎麽就怎麽,他總不能把那些話總挂在嘴邊刺激你,掉不掉身份啊?”

何歡“嗯”了聲,可能是休息了幾天,也可能是這幾天沒見到他,再說起來心緒也沒那麽激動了。

“而且你剛剛說什麽來着?”奈奈想了下。

“嗯?”

奈奈繼續說,“你說開年你們就在豐玉開設新的辦事處?得搬過去工作個一年半載的,而且老巫婆居然同意了?”

“嗯。”

“真的同意了?”

“同意了。”

“這多棒啊!”奈奈興奮道,“簡直不能更棒了好吧!你想想啊,上大學你奶奶都非得把你鎖在身邊,不許住宿舍每天必須回家,畢業這幾年就更不用說了,這次居然破天荒讓你出去工作,可不就等于讓你搬出何家了?至少短時間內你都不用回家面對她和那個假弟弟,多開心!”

何歡之前只顧着不想再面對喬以漠的心情,經奈奈這麽一說,也才反應過來。

這幾年她時時刻刻都想搬出去,不想回來面對何夫人和何念衾,不想每天完成任務似的和他們吃那頓索然無味的晚飯。但這樣的想法一星半點都不能流露出來,否則等着她的,只有何夫人一頓大罵以及……更加嚴厲的管教。

“以後我要找你玩兒就直接去豐玉了!再也不用看老巫婆的心情了!”奈奈在那邊大笑起來。

何歡自嘲地笑了下。

所以她這算是……因禍得福?

☆、Chapter 20

何家這個年,和往年一樣,過得安安靜靜的。

何夫人不喜歡去別人家拜年,更不喜歡別人上何家來拜年,特別何老爺子住院之後,來往走動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本來何念衾建議三個人出國去玩一趟,結果何歡的護照快到期了,又來不及去重新辦一個,辦不了簽證。何夫人似乎也沒那個心情,只說在家裏待着算了。

何念衾外頭倒有很多你來我往的朋友,過年幾天都沒閑着,經常不在家。何歡則每天去醫院陪何一鳴。何夫人也和她一起去過一次,但也只有一次而已。

何夫人和何一鳴也向來不太和氣。他生病之前何歡的日子會好過些,一來因為老爺子多少會護着她,二來何夫人有什麽火氣,都朝着他發洩了,不會找何歡麻煩。

何歡有時候會想,何家上上下下,包括她已經過世的生父和失蹤多年的養父在內,似乎最讨何夫人喜歡的,真的就是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何念衾。

她總這樣不按常理出牌。

何一鳴雖然一直住在醫院,但情況還是漸漸衰敗下去。何歡每次看到他,都仿佛能聽見時光腐朽的聲音。這三年來,他連喊“嬌嬌”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只是每次看到她眼裏就會浮上喜悅的神色。

“爺爺,明年可能沒辦法經常來看您了。”何歡又推他在湖邊散步,“不過我盡量每周末都回來。”

老爺子也不知聽懂她的話沒,只是面帶笑容地望着結出冰淩的湖面。

何家人丁單薄,喬家這些年卻是越來越熱鬧。

當年吳慶芬膝下的喬靳東喬靳西先後夭折,最後只得喬靳南和喬顏兮一兒一女,門庭也曾經十分冷清。不過等杜若嫁過來之後,親家之間時常走動,喬以漠和喬以寧又相繼長大,到了過年,就沒閑着過。

這天初五,親戚總算走完了,一家人去拜完財神,在一起安安靜靜地吃頓晚飯。

“以寧,你等下再去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帶若若回來玩兩天再回去。”吳慶芬一邊吃飯,一邊吩咐喬以寧。

“若若”指的是喬以漠和喬以寧的母親杜若。喬靳南夫婦自喬以漠入獄那年移居歐洲,本來只打算過去短暫看病修養,結果正好那邊負責歐洲市場的叔父病重,直接把整個市場轉手給他負責,這幾年都沒怎麽回國了。

“奶奶,歐洲又沒有春節假期,我爸向來是工作狂,他肯回來才怪了。”喬以寧嘟囔。

雖然喬靳南疼她,但這種原則性問題他從來不會讓步。

當然,為她媽除外。

“他們過年都不回來,還打算什麽時候回來?”吳慶芬有些許不滿,“他們不回,怎麽商量以漠和小婉的婚事?”

這一句話落地,桌子上剩下三個人的動作都是一頓。

唐婉過年期間直接被父母趕到喬家了,聞言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勇氣說出話來。

倒是喬以漠略略垂目,再淡然擡眼,只是剛剛動了動唇角,喬以寧就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之前都沒說,大過年的,她可不想爆發家庭戰争啊!

“奶奶,我哥和小婉的事還早着呢,急什麽啊。小婉畢業還打算讀個研究生呢。”喬以寧朝唐婉眨眨眼,“是不是啊小婉?”

唐婉忙點頭,“是啊喬奶奶,就算不讀研,我也打算工作兩年再考慮結婚的事。”

吳慶芬長嘆一口氣,現在年輕人的想法啊,她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對了!小姑姑說明天咱們一起去逛街,奶奶,您想逛哪裏?”喬以寧馬上轉移了話題。

逛街購物什麽的,向來是任何年齡的女人都熱衷的一項活動。很快飯桌上又熱鬧起來,三個女人開心地讨論起今年的流行趨勢。

喬以漠看了三人一眼,沒再說什麽,只是臨到結束還是開口道:“奶奶,開年我會搬出喬家。”

***

年初七,何歡已經收拾好行李,打算往豐玉搬了。

何夫人似乎這時候才回過味兒來,這麽放何歡出去住,怎麽都有點說不上的不放心。但當時說得擲地有聲的話,總不能沒幾天就反悔了。因此只是寒着臉叮囑了幾句:“阿歡,你記着我的脾性,記着我說過的話,別以為人在外面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就什麽都不知道!”

何歡非常順從地說:“奶奶放心。”

其實她不知道何夫人在擔心些什麽。跟喬氏合作豐玉的項目,是她一意孤行一定要同意的。負責跟進這個項目,是她執意要求她不能退縮,一定要推她上前的。她和喬以漠之間早不複當年,他恨她入骨,她也無法再坦然地站在他面前。就算她起了心思想逃,她所有的證件,戶口、身份證、護照,包括各種學歷證件等等等等,全在何夫人手裏,逃無可逃。

她早是她的一個提線木偶。

無論她說什麽,她只能稱是。

出門時何念衾堅持要送她,說她一個女孩子,行李搬起來不方便。當着何夫人的面,何歡沒有反對,好在她之前已經跟奈奈說好了,今天跟她一起去豐玉幫她搬家。

奈奈雖然早就對何念衾不滿,但表面工作做得還不錯,一路上何歡沒怎麽說話,倒是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辦公室和住房都是盛世那邊租好的。雖然說是雙方一起的辦事處,但兩個公司的辦公地點還是分開的。何念衾有意無意地往兩個地方都兜了一圈,因為還沒正式上班,都沒什麽人。奈奈看完之後忍不住吐槽,“盛世那邊也是奇怪啊,兩個辦公地點離這麽遠,那還一起弄什麽辦事處啊?要商量個事情都要跑來跑去的,你們也沒反對?”

何歡笑了笑。

有什麽好反對的。

兩個公司上下都知道喬以漠和何歡不合,導致合作氣氛劍拔弩張,辦公室分開再正常不過了。

“眼不見為淨吧。”何歡淡淡地說。

雖然等開年,盛世那邊肯定會換人來跟進,但喬以漠總會隔段時間來看看,老在辦公室看到她不是給自己添堵麽。

何念衾透過後視鏡瞟了她一眼,臉上習慣性地帶着笑,沒說什麽。

兩個公司的住處倒是在一起。照之前讨論的細節,天鴻住一個單元,盛世住另外一個單元。

何念衾很是盡責地把何歡的東西往樓上搬。

因為是老式住宅,并沒有電梯,何歡又住在頂樓,奈奈看他大冬天搬得大汗淋漓的,悄悄湊到何歡身邊說:“你這個假弟弟,演戲挺盡責嘛。”

何歡無奈地睨她一眼。

她一直沒跟奈奈說何念衾對她別有所圖的事,總覺得有點難以啓齒。

搬完行李,何念衾在屋子裏前後看了看,接着狀似無意地問:“不知道這對門和樓下都住了什麽人?”

何歡輕輕笑了笑,“你不是早就查清楚了?何必明知故問?”

對面住的小悅,樓下住的設計總監和工程監理彭安,再樓下也都是天鴻的人。

何念衾揚眉笑起來,“阿歡姐知道我關心你就好。”

“勞你費心了。”何歡拉開大門,“行李搬好了,你可以走了。”

何念衾看了眼奈奈,再看眼何歡,笑容變得捉摸不透,但也沒說什麽,轉身離開,走到一半時卻突然折回身子,彎下腰在何歡耳邊低笑道:“阿歡姐,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何歡一個用力,“嘭”地關上門。

“哇靠他剛剛跟你說什麽?”奈奈不停拍着胸脯,“他怎麽一對上你,就變得陰陽怪氣的。”

何歡不太想說何念衾,“奈奈,我們收拾收拾,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兩人一起去市中心買了些生活必需品回來,奈奈好不容易見着她,很快把何念衾抛之腦後。

“對了,羅素果然是個挺好的人,她今天怎麽沒來?”她說起何歡的一個朋友。

羅素是何歡的高中同學,也是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之一了。之前她放過好幾次奈奈的鴿子,有一次電影票都買好了,何歡過意不去,就讓羅素替她去了。

“她在醫院工作,都是輪休,哪有那麽空。”何歡在收拾屋子。

“那我下次再喊她一起過來玩好了。”奈奈一頭倒在何歡的床上。

何歡看她樂得恨不得在床上打滾的樣子,笑道:“怎麽我搬出來,你比我還開心的樣子。”

“當然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玩得上的朋友比你還少!”

奈奈是名職業畫手,平時的工作也都宅在家裏就做完了,漸漸和現實中的朋友越來越疏遠,所以每次出去玩都只找何歡。

何歡也笑着躺在床上,兩個人認識六年來第一次閨蜜一樣窩在床上講了好半天話。

奈奈走後,何歡又收拾了一遍屋子。再簡單地吃過晚飯,看了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豐玉城市小,夜晚入眠的時間自然早。這個時間點,周圍已經是靜悄悄的了,從窗口往外面看過去,甚至連幾盞寥寥燈光都瞧不見,只有白日裏還沒融化的雪,斑駁地在夜色裏反射出瑩瑩月光。

這屋子一室一廳,外面還有一個小陽臺。大概是搬出來的第一個夜晚,何歡有些睡不着,幹脆捧了杯熱茶,打算去陽臺上看看這少見的寧靜夜色。

客廳到陽臺是推拉門,何歡輕輕推開,就有一陣涼風襲來,吹得心思瞬間澄明許多。

也因為她拉開窗簾推開門的關系,客廳裏的燈光跟着得了自由,傾瀉在夜色中,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周遭。

何歡很輕易就借着那道亮光看到正站在隔壁陽臺上的人。

他簡單地穿着一件藏藍色的毛衣,察覺不到冷似的,修長的脖頸□□在空氣中,圍巾都沒戴一條,一手随意插在褲兜裏,一手端着一個小瓷杯,長身玉立地望着外頭蒼茫的雪夜。随着她的門打開,光線照亮他融入夜色的一半側臉,是沁人的冰冷。

何歡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撞上他,心尖猛然一顫,手也跟着一抖,剛剛倒滿的熱茶蕩了一些在手背上,燙得她條件反射地松開茶杯,落在陽臺上就是“噼啪”一聲脆響。

☆、Chapter 21

雖然知道盛世住在隔壁的一棟,但沒想到隔壁隔壁,真的只有一牆之隔。也沒想到豐玉這個項目已經步上正軌,辦事處這邊喬以漠居然會親自過來。更沒想到他會這麽晚出現在隔壁的陽臺上,所以……他這是住到她隔壁了?

何歡的茶杯摔在地上,身姿修長的人微微一個皺眉,端着咖啡杯看過來。

何歡有些無措地垂下眼,沒敢與他對視,只是心跳突然加速,人也有些窘迫,低聲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了。”

接着也顧不上地上打碎的茶杯,匆匆忙忙地關上門就進去了。

一整晚何歡都睡得不□□穩。她的噩夢終于有了新的內容,從六年前喬以漠在房間外瘋狂地砸門,變成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她身側,燈光下的側臉是耀眼的白,涼薄的唇角微微上揚,聲音清澈而沒有溫度,“正應了何夫人取的好名字,是——‘合’歡。”

他眉眼一挑,“我說得對嗎?何歡小姐。”

她就驚醒過來。

這樣驚醒四五次之後,天也蒙蒙亮了。何歡再沒有睡意,幹脆直接起床了。

新年第一天上班,她特地挑了套色彩偏亮的新衣服。

這房子雖然比較老,但裏面的裝修應該是翻新過的。最讓何歡滿意的,一是地板都是實木,二是卧室裏的穿衣鏡。

從上到下,有一扇門那麽大。

她站在鏡子前看了片刻,因為沒有睡好覺,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她拿出胭脂特地多刷了兩筆,讓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些。再在鏡子前努力練習了一下笑容,希望自己笑起來別那麽僵硬。

小悅一早就過來找她一起去辦公室。

“阿歡姐,過個年果然氣色好多了啊!”小悅親親熱熱地挽着何歡的胳膊。

何歡笑着問她:“新年過得怎麽樣?”

“挺好啊!”小悅笑嘻嘻地說,“這邊的房間都是我安排的?阿歡姐喜歡的不?”

何歡笑着說:“喜歡喜歡。”難怪會有女孩子必不可少的穿衣鏡。

辦公室同樣是小悅一手安排的,到了之後她又拉着何歡前後介紹了一遍。

“阿歡姐,這個是您的辦公室,您看喜歡不?”

辦公室朝向好,大片的陽光灑進來,顯得明媚又敞亮。裏面布置得也很完備,還有一些女生才有的小心機,比如棉芯靠枕,偶爾休息用的圍脖,連眼罩都有。

“這裏有個小藥箱。小悅無不細心地說,“我看阿歡姐身體不太好經常感冒的樣子,裏面各種常備藥都有,身體不舒服記得有這個就行啦!”

何歡心頭柔軟,真誠地對小悅說道:“謝謝你。”

小悅俏皮地眨了下杏眼,開心得紅着臉一蹦一跳就出去了。

第一天上班要處理的事情并不多,中午豐玉這邊的領導請他們吃飯。

已經不是第一次吃飯了,又是工作日,開年第一頓,不存在使勁灌酒的問題,只是天鴻和盛世因為年前喬以漠發的那頓火,氣氛有點微妙。

豐玉這邊的姜書記卻是上次見過何歡和喬以漠手拉手的,合作案又出乎他意料的順利通過,更覺得兩人應該是有點什麽,特地把他們安排坐在一起。

兩人卻一直沒怎麽說話。

何歡眼觀鼻鼻觀心,菜上來吃菜,有人敬酒喝酒,有人搭話也面帶笑容地答着,只是沒看身側的喬以漠一眼。

飯到一半,一直沉默的喬以漠卻突然說:“何小姐,你好像很怕我?”

何歡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笑容更深,“怎麽會。”舉起酒杯,“喬先生,新年好。”

喬以漠扯了下嘴角,淡淡然收回眼神,沒理她。

何歡舉着酒杯的手僵在空中,自讨了個沒趣。飯桌上的氣氛更尴尬了。

一頓飯下來小悅肺都要氣炸了,不停說:“阿歡姐你就是脾氣太好了!盛世那邊憑什麽啊!一而再再而三地給臉色看!年前那樣,年後還這樣!要是我,剛剛那杯酒我就直接砸了非要大吵一架不可……”

她早把當初撞上何歡和喬以漠的暧昧模樣忘得一幹二淨了,心裏認定那果然是個美麗的誤會。

“好了小悅。”紀楊打斷她,“阿歡姐會比你考慮得少?盛世的人還沒走幹淨呢,就你這張嘴啊!”

小悅氣鼓鼓地撅起嘴。

何歡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吐出來,“回去上班吧。”

第一天的工作結束得還算順利。下班之後何歡又去市區買了些東西,還是小悅給她的靈感,買了些抱枕、毛毯、地毯之類的東西。豐玉比s市要冷許多,那些東西可以讓家裏感覺暖和一些。

只是這些東西體積大,地毯還很重,何歡好不容易把它們從車裏挪出來,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打算打電話給紀楊和小悅下來幫忙。

電話還沒撥出去,身後就有車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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