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到任何恐懼,好似五髒六腑都被人硬生生地扯斷,但三三撲過來時,我還是下意識地躲開了,也許是自然反應,更多的恐怕是我內心深處不想面對的某種力量在作祟。三三絕不會放過我,特別是今晚。她的力氣每一天都在增加,殺氣每一分鐘都在加重,好似當初我得知自己身患絕症後的自殺念頭一般,越來越無法阻擋。

當三三的刀向我的胸口紮來時,我雖然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但刀子還是紮進了我的皮膚內,起初并不覺得很痛,但很快一股強大的痛楚便襲遍全身,血液從傷口緩緩流出,洇濕了我的衣服。這股血腥味道刺激着三三,讓她更加狂暴,她一甩手,竟将我整個人甩到牆上,我感到腦袋一陣昏沉。

我的腿被摔折了,骨頭裂開的疼痛感讓我出了一頭冷汗。

三三繞過床,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舉起刀子,準備再一次撲過來。我看着她的臉,突然悲從中來,忍不住哭起來。我大聲地喊道:“三三,是我啊!難道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最愛的男人!”

我絕不是在求饒,我只是想要讓三三知道,我現在心中有多麽痛苦。大概是我的話起了作用,我看到她竟然也哭了起來,雖面無表情,但眼淚像決堤一樣從她的眼眶中流出來。她定定地看着我,許久沒有說話,似乎在醞釀和思考什麽,幾分鐘後,才冷冷地重複起那句老話:“我——要——殺——了——你!”

最後的最後,我看到三三猛地沖到我面前,我的胸口一陣冰涼,那是金屬刺入的感覺。我張大嘴,一邊艱難地喘息着,一邊吞咽着自己的眼淚。這一刻,我真真正正地感到自己的生命一點點地流淌而去。我努力撐着不讓自己閉上眼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看着面前的三三。她還在哭,但仍面無表情,她的眼淚滴落在我的臉頰上,冰涼、滾燙。

慢慢地、慢慢地,我閉上了眼睛。

我以為我這一次真的死了,但是似乎還能感覺到什麽,四周很漆黑,這難道是死後的世界嗎?那我一定是下地獄了。很快,我就看到一線曙光,從前方不遠處竭盡全力射過來,耳邊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

待我再次睜開眼時,我不由得糊塗了,面前是白色的牆壁,以及穿梭往來的護士和醫生,甚至還能聽到三三的聲音,這一次,是真真切切響在我的耳邊。我努力睜開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到身體猛地由輕飄飄變得異常沉重。三三的臉也逐漸清晰,她挂着淚珠看着我,一邊大笑一邊大叫:“醫生,他醒了!”

【10】

在醫院的第二天,我徹底清醒過來。三三一直陪在我身邊。

那天早晨,我醒來後,看到三三趴在我床邊酣然入睡時,忍不住一陣鼻酸。我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她敏感地睜開眼睛,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拉住我的手,痛苦地質問我:“你為什麽要到這裏來?”

我扭過頭去,不知如何回答。

“我都知道了!”三三氣憤地說,“醫生都告訴我了,你得了血癌對嗎?你是來這裏自殺的,對嗎?”

我知道已無法隐瞞,只好默不做聲。

三三越來越激動,抓住我的肩膀,說:“你渾蛋!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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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頭,看着滿臉淚水的三三,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在懷裏,一起哭了起來。

那天午後,我和三三在醫院花圃內聊了許久。我平靜了不少,把從診斷出血癌到來到青山縣實施自殺的整個過程,都告訴了三三,從頭到尾三三沒說一句話。當然,我并沒有把那幢大房子的事告訴她,因為我知道這種離奇古怪的事是很少有人會相信的。但這并不表示我可以理解,在我腦海深處,依然盤旋着三三兇神惡煞的模樣。

思慮許久,我忍不住問道:“三三,我有個問題問你,你……是不是去青山樹海找過我?”

三三搖頭,說:“我是昨天剛剛趕到的。是警察通知我的,他們說在樹海裏發現了昏迷中的你,并根據你手機裏的號碼找到了我,當時,我很驚訝。你不辭而別之後,我一直在苦苦尋找你,沒想到,你居然會去自殺。直到我趕來青山縣,才聽醫生說,你得了血癌……”

“對不起……”我不知道怎樣向三三表達我的歉意,“真的對不起……”

“親愛的,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三三輕柔地撫摸着我的額頭,“你要知道,我是多麽的愛你,這份愛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包括你身患絕症。在你眼裏,我們的愛情,甚至我,就這麽一文不值嗎?你認為我會因為你的病而抛棄你嗎?我會因為你的自殺而解脫嗎?不!我愛你,愛你的人,也愛你的靈魂……”

三三的話讓我感到無地自容,自己是多麽不負責任。

那晚,三三一直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曾松開,直到入睡後,仍牢牢地抓着。我知道她是真的怕失去我,怕我再去做傻事。我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她睡得很沉很香,應該是這麽多天來第一次睡好覺吧。雖然,我心中仍對那幢大房子,對房子裏的三三充滿疑惑,但最終我還是決定緘口不語。

直到一個星期後,我出院時,這件事給了我更新的認知。是那個救了我的搜救隊警察,他很好心地來醫院探望我。與他聊天時我才得知,那幾天,他們在樹海裏一共發現三個自殺未遂者,他們就是元郎、蒼美麗和我,元郎很早就離開醫院,回到了家中。在我住院期間,蒼美麗也被送回了家。連他自己都說,這不得不稱為一個奇跡,因為幾十年來,很少能在青山樹海中發現這麽多幸存者。

這讓我感覺更加奇怪了,我問:“那請問,你們有沒有在附近看到一幢大房子?”

警察說:“沒有啊。什麽樣子的大房子?”

“一座古色古香的旅舍,名字叫屍至。”

他皺起眉頭:“沒聽說過樹海裏有這樣一家旅舍,我參與這項工作已有很多年了,但從未聽說過。況且,在那裏面建造旅舍也不現實。不過,這個名字倒是很古怪,屍至……我似乎在哪裏聽說過……”

如果連工作數年的搜救隊隊員都沒見過那幢大房子,我想我可能真的是在做夢吧,或者,是昏迷中的幻覺。但那些經歷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到不可能是幻覺或者夢境。我很想找到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于是,在出院前,向那位搜救隊隊員要了元郎的電話。我決定在離開這裏前,去看一看元郎,搞清楚自己內心的疑惑。

【11】

在離開青山縣前一天,我背着三三偷偷打了元郎的電話,并找到了他。我們兩個見面後,元郎很興奮,一把就将我抱住了,而元郎的樣子也和大房子中我見到的一模一樣。我們兩個坐在廊下,聊起了大房子裏的事情,通過對話,我可以肯定,我和元郎,還有蒼美麗,确确實實在那裏住過。

難道,是我們三個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做了一個相同的夢嗎?

元郎猜到了我前來的目的,他拍了拍我說:“你知道嗎?從我記事起,就常常聽大人們說,青山縣有一種古老的妖怪,喜歡在死氣會聚的地方出沒,形狀如同房子一般,它們喜歡接納夜晚迷途的游客,但這一直是青山縣的傳說,從來沒有人真正見到過它。”

我問:“你的意思是,我們見到的就是這種妖怪?”

“我也不清楚。”元郎笑了笑,回頭望了一眼房中認真學習的兒子,似乎已從死亡陰影中走了出來,“但我們起碼還活着,不是嗎?”

那天和元郎告別後,我和三三離開了青山縣,在飛機上俯瞰整個樹海時,我的心情久久難以平複。病魔依然圍繞着我,我不清楚自己還能活多久,但身邊的三三一直在笑,我想,這已足夠了。在我回過頭來時,她輕輕咬着我的耳朵說了一句話,她說:“現在好了,那個該死的你已經死掉了,現在,你是我的,要永遠為我活着!”

我猛然恍然大悟。

大概,正如三三所說,這一切其實是真實的,我們三人确實還活着,但也死了。死掉的那個是存留于我們身體之內的悲哀絕望痛苦,是另外一個我們,而殺掉另一個我們的人,則是我們生命當中的至愛,比如,元郎的兒子、我的三三。我們沒有意識到,我們的生命其實早就不屬于我們個人,它是和所有愛我們的人共存的,共同擁有的。

是三三的愛,殺掉了那另一個我,殺掉了那個不負責任、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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