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歸之影

男仆的話應該都是真的, 他的情感毫無虛僞，他所訴說的就是發生在這家中的可怕的事實。

那麽就有一個疑問：尚未出生就死去的孩子，是否真的對世界有這種程度的理解力？

一般而言‘嬰靈’最為兇惡可怖，說它可怖不是因為它比別的靈強大, 而是因為孩童的天真無邪才是最可怕之物。嬰兒純潔卻也毫無道德, 未接受世俗洗禮, 它們不懂對錯，所以也不會有什麽倫理跟人情世故。

如果控制布娃娃鬧事的, 是真正的嬰兒的亡魂，不該僞裝成三歲小孩跟原主互動，更別說将家僞裝成從前的樣子, 讓原主生活在空中樓閣。

這讓茜瑤想起來, 有關能移動的人偶的另一個可能性。

“雖然情況很少，但這世上的的确确存在超能力者。”

姐姐曾這樣告訴她。

“甚至有很詳細的超能力分類, 你覺得這是憑借想象出現的嗎？在國外，甚至有專業的研究超能力的機構, 這也是憑空想象, 就能讓人砸錢去進行的研究嗎？”

并非如此。

存在現實的超能力者，正因為他們切實存在, 才讓很多人，很多機構對超能力産生了興趣。

超能力的分類有很多種, 籠統來說包括精神系的EPS超感知，跟PK念動力。

出人意料的是, 其實很多鬼屋鬧鬼，那些讓物體自行移動的騷靈現象, 其實不是幽靈, 而是精神不穩定的少年少女, 無意識發動的PKST所造成。

最為轟動的真實超能力者就是二十世紀的超能力者‘尤裏蓋勒'，因五歲時候被電擊引發了超能力。他曾在電臺表演彎曲湯勺的能力——據說當天電臺接到大量電話，其中很多一部分人表明他們跟着電臺指引拿出湯勺後，湯勺也跟着彎曲。據說他也有遙感能力，還被納入中情局研究超能力的專項‘星門計劃’。

除此之外，PKST的案例不算少數。曾有一起真實案例，家中出現類似鬧鬼的現象，全家人驚慌失措，後來發現竟然是他們家裏的小孩無意識引發的。只要孩子情緒激動，會有小石子落在房頂跟院子裏，而這種神奇現象，後來慢慢随着孩子的成長消失。

這不算完全的‘靈異’範圍，從科學方面也能解釋，世上的确存在自帶磁力的磁石人，而人體本身也是電阻跟導體，那麽存在能造成電磁類異常現象的人也沒什麽好奇怪——深海魚都能靠發出光來吸引小魚，人類為什麽不可能因為基因突變等原因控制光電磁呢？

是的，結合人偶屋的所有情況，茜瑤推斷，人偶的移動，以及後來發生的種種類似幻覺的奇怪現象，其實都是原主所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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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因心理壓抑而覺醒的超能力者。

至于幻覺，很可能跟超能力無關，是因為她使用原主的身體，而身體狀态太差才産生了幻覺。

人類的幻覺往往與腦有關，當大腦的化學物質分泌因飲食或睡眠等原因失調，就會産生幻覺。你能看見，是你的腦讓你覺得能看見，而非真的有什麽東西存在。考慮原主的精神狀态，失去孩子的痛苦與罪惡感，讓她會‘看到’妹妹跟自己說話再正常不過。

而布娃娃，是原主的潛意識配合幻覺而造成了移動。

茜瑤正在使用的是原主的身體，那麽原主呢？

她在沉睡，她的潛意識在操縱布娃娃，唯有喚醒沉睡的原主，茜瑤才能離開，才算真正解開了這個副本的秘密。

在這裏，就有一個非常罪惡又可憎的隐藏問題。

副本給了三條命，也就是說，副本其實也給出玩家傷害原主（自殺）或者刺激娃娃傷害原主，這樣丢掉一條命的選擇。

假如不管不顧，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真的讓原主死亡——不僅是給一個可憐的精神脆弱的姑娘，最可怕的絕望與傷害，更有可能，将這個本身就是超能力者的女孩變成一個強大的亡靈，帶來更多死亡與悲劇。

……太過分了。

茜瑤想。

雖說她一早就知道這個直播間不是什麽好東西，這次她更是尤為感受到，直播間的設定罔顧人命。

能給出三條命這樣的提示，分明是在暗示讓玩家可以盡情浪費。而這個副本的設定者本身應該知道實情，卻這樣殘酷的對待一個受害者。

至于畫冊——最初的疑惑也解除了。

如果是游戲，給出這樣的提示很正常。但，這裏更接近現實世界，那麽怎麽能正巧出現一個暗示了整個副本主線劇情的畫冊？

原因很簡單，這也是幻覺，是原主的潛意識，那本畫冊只在茜瑤的眼中存在，實際存在的，應該只有格林童話跟白雪公主。

能将聲音傳遞給原主的，應該只有‘魔鏡’，唯一同情她，願意對自認為‘肮髒’的她說，你是世上最美麗的公主這句的男仆。

果然，随着男仆的聲音，布娃娃晃動一下，最終倒在地上。

茜瑤感覺到自己離開了身體往上飄，輕飄飄的往上浮，就像氣球一樣飄到天花板，她能看到男仆最終抱住了那哭泣的少女。

但是她沒有漂到空中，而是落入一片黑暗之中，很快被黑暗吞沒包裹。

她有些害怕，但很快她感覺到自己的指頭被輕輕挂了一下，于是忍不住笑了。

“對啊，有你陪着我，謝謝。”

在茜瑤看不到的視角，那名女仆，看着一切發生，看着半透明的她飄上空中最終消失在天花板。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仆’突然用手擋住半邊臉，發出詭異的笑聲。

“好美啊，聰明又美麗，我的小姐，”她用輕柔的，如同情人的耳語一般的聲音嘆息道，“甜美的甜美的甜美的，我的主所選中的小姐。就差一點啊，明明非常接近了，就差一點就觸及到了，還是，差一點呢，我的可愛的可愛的可愛的小姐。”

女仆呢喃着，她的身軀輪廓消失，融化流淌到地上化成了地上的影子。

那影子吞沒整個古堡，跟古堡之中的所有人物。

不，說是吞沒也不确切，應該說——所有的一切，古堡，人偶，布娃娃，乃至那可憐的小姐，全部都是，影子化成的！

那故事，或許是真實的，但早已被時間所埋沒。當年的結局是什麽，也不會再有什麽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影子所看到。影子所知道，影子所演繹的過去的故事！

也許，如果真有靈魂存在，哪怕是影子所演繹的結局也好，能獲得那樣的結果，大約它們也真的可以解脫了吧？

——為什麽開局沒有副本提示？

——為什麽，從上個副本以來，發生與深淵有關的一些異樣，卻被徹底的無視，從始至終都沒人詢問，更無人叫停？

因為，這就是他們所等待的啊！

這就是設置副本的人，設置直播間的人，一直以來所觀察，所尋找，所等待的‘異常’！

就像‘傀儡師’這樣的存在，不知不覺混入直播之中一樣，是直播間給了他這樣一個能夠自由行動的環境跟機會，來換取對他的行為模式，習性等情況的觀察！

‘異常’本身開始影響了直播間，他們認為這樣可以觀察‘異常’，卻沒想到，就連‘異常’這件事，他們可能都無從察覺到。

正如故事之中，看到标本父母跟布娃娃無動于衷，依然認為一切正常的原主一樣，根本沒人察覺這是異常。

這是一個，僞裝成‘副本’的‘副本’，但無論是直播間的運行者，還是觀看直播的彈屏，乃至作為玩家的茜瑤，沒有人發現其中端倪。

其實真的非常接近了，影子——這本就是一個很明顯的暗示。

白雪公主的故事裏沒有影子。那麽跟影子有關的是什麽？

是鏡子。

鏡子的作用是倒影出跟真實一樣的世界。

很多時候，故事的角色會被割裂成不同的角色來代表。

在這裏，鏡子這一概念，被割裂成了男仆跟女仆，分別代表了童話裏皇後的鏡子（情人），跟後續故事裏随時追蹤着白雪公主，能倒影出白雪公主位置的鏡子（洩密者），後者在畫冊中被指代為影子。

洩密者，洩密者，跟蹤白雪公主還讓皇後知道白雪公主位置，以便讓皇後殺死她的人——女仆是影子，追随着原主人的影子，是她通風報信，讓原主人難以逃離這個罪惡之家，最終落到後來的地步。

她也是第一個被原主人的能力殺死的背叛者。

而吞噬這一切，無論是男人，女人，古堡，甚至于這個‘故事’的就是影子。成為女仆用最為真實的影子再現了過往的一切，制造出一個栩栩如生的副本。

很多傳說之中都曾提到‘影子妖怪’這一概念。

譬如，越走越靠近會變得巨大的怪物——這俨然是形容影子。

又或者，僞裝成你的熟人或你自己，欺騙你跟你身邊之人的精靈——這顯然也是（鏡）影子。

但在此時此地此處，恐怕不是那麽狹隘的影子的概念了，不是一個小小的妖怪或者傳說這樣的範疇。

——能模拟所吞噬之物外形、內容、乃至記憶的，漆黑的，無邊際的存在。

這讓你想起什麽？

對，阿比斯。

深淵阿比斯就是這樣的地方。而深淵裏出來的生物，就是這一類生物。

不能用現實世界的物理常識去評估衡量它們，它們有形體又沒有形體，遵從規則又混亂無序，飄蕩的，最接近原始本能，最初的最初的生命的源頭，那就是深淵之物。

……它們，來自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