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也聽不到你們情意綿綿
月上柳梢頭,街燈夜朦胧,河風輕拂面,如夢,入夢。
高歡歌靠在客棧房間門外的圍欄上,看着這黑影幢幢的山間野林,把臉埋進雙手裏,沉默了半響,再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睡死過去的蔣戶柏,嘆了口氣。
再次看向遠方,高歡歌的心還是久久不能平靜下來,反而越來越亂,像水潭底瘋長的水草,糾纏、恣狂。
思緒回到夜間,蔣戶柏說去買西瓜,高歡歌一個人坐在那裏等麻辣燙和河蝦也是幹坐着,看着桌子上的單反,想着下午讓蔣戶柏照了那麽多張照片,就興致勃勃的翻出來看。
照片裏除了在牌坊下的合照,其它照片都只有高歡歌一個人,連單純的風景照都沒有。他歡笑的樣子、皺眉的樣子、出糗的樣子、好奇的樣子、使壞的樣子、甚至猥瑣的小模樣都被精準的捕捉到。
高歡歌心裏撲騰撲騰的跳,起初的新鮮勁頭很快被怪異的感覺壓下去,他覺得臉上有些熱,趕緊把相機關上小心放在一旁,渾身不自在的看了看店鋪裏的客人,再看了看河面上飄着的樹葉,再看了看頭頂不算太明亮的白熾燈,心慌意亂的東瞄西看,心裏不斷告訴自己,淡定,淡定,瞧你這慫樣,千萬別丢臉。
等蔣戶柏終于抱着西瓜回來了,高歡歌挺直了身板,心裏還是非常別扭,但也只好故意笑得很開心,非常興奮對蔣戶柏招手說:“麻辣燙先上了,快來吃,河蝦還要等一會。”
蔣戶柏抱回來的西瓜已經是切好的了,從中間一刀切開,一人一半。蔣戶柏把大的那一半給了高歡歌,結果高歡歌接過西瓜的眼神好像有些怪怪的,蔣戶柏再定眼一看,見他滿眼都是西瓜的神态,想來剛才是看錯了。
高歡歌用勺子狠狠舀了一大塊西瓜塞在嘴裏,涼絲絲甜絲絲,終于讓他躁動不安的心安靜下來,其實他很想問蔣戶柏,你照相技術是不是很好啊,以前是不是專門學過,怎麽拍的照片都跟PS過的一樣,哈哈哈,把大爺拍得真好看哈哈哈哈……
但是他問不出口,只能一邊吃着麻辣燙,一邊咬着西瓜,時不時應上蔣戶柏的兩三句話。
歡歡的西瓜很快見底,蔣戶柏再次很自覺的把自己還剩了大半多瓤的西瓜遞了過去,歡歡覺得這小半個西瓜特別的燙手,遲疑了下才接過來,這時蔣戶柏朝老板喊道:“老板,來兩瓶啤酒。”
老板笑容滿面的走過來,說:“兄弟要不要喝我們這裏的特色果酒,夏天放冰箱裏凍一凍,喝起來特別帶勁,雖然稍微有點後勁,但不礙事。你看……”說着指了指旁邊的客人:“他們喝的都是我們這的酒。”
蔣戶柏一看,果然沒錯,看起來确實挺受歡迎的,反正是圖個新鮮,也不一定非要喝啤酒,于是就采納了老板的建議,來了三瓶米酒。
接下來就是高歡歌吃西瓜喝飲料,蔣戶柏喝果酒,一大盆麻辣燙和小河蝦都進了兩人的肚子。也許是這小鎮臨河夜色太好,河風太過清涼舒服,就這麽一邊閑聊,一邊嘗着美食,時間悄悄流逝,等看手機的時候竟然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店裏的客人依舊沒有減少,但是兩個人游玩了一天,已經有些累了,便尋回早上訂的客棧打道回府。
蔣戶柏今天似乎特別高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原因,眼神特別的亮,看向高歡歌的時候那雙深邃的眼睛總是蕩滿了柔情般的漣漪,讓高歡歌不敢回視。
“這裏的空氣真好,月色也特別好。”蔣戶柏手肘靠上高歡歌的肩膀,偏過頭的對他說,溫熱的氣息帶着果酒的香味拂上他的面頰,高歡歌只能含糊的應了一聲:“唔,嗯嗯,确實,确實挺好的哈。”
“要是……在這裏住一輩子就好了……”蔣戶柏語氣豔羨,頭靠在高歡歌的肩膀上:“以後要是都過着今天晚上這樣的生活,就算……少活十年,我也甘願。”
高歡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要是能用十年換一生無憂,我也願意。”
蔣戶柏停下腳步,定定的看着他:“哪怕是用我一輩子,能換得這十年時間,也是甘願的。”
高歡歌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怔怔的跟着回答:“我……我,我也是願意的……”
蔣戶柏展顏一笑,笑容缱绻溫柔:“那你以後來陪我怎麽樣?”
高歡歌咽咽口水,連連退了兩步,竟答不出話來,只能幹巴巴的看着他,卻抵不住他的眼神,不一會就低下頭來。
蔣戶柏彎腰低頭看他:“怎麽了?不願意陪我?”
高歡歌驚得擡起頭,幹笑兩聲:“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喝醉……”蔣戶柏仰起頭喃喃的重複:“喝醉?”
“是,是啊,你估計是喝醉了,那個,咱們,咱們回客棧吧,晚了老板要收錢。”高歡歌朝前邁步子,突然手被人拉住,僵硬着不敢轉身,聽得蔣戶柏在後面幽幽的說:“你也騙我,剛說了願意,卻又反悔不陪我了……”
高歡歌繼續幹笑,覺得蔣戶柏估計是真喝醉了,心裏不像剛才那麽糾結,于是轉回頭說:“哪兒跟哪兒啊,說了陪你就陪你,怎麽會反悔是吧。”
蔣戶柏咧嘴笑了笑,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乖乖的跟了高歡歌朝客棧走。
……
客棧的樓梯有點窄,兩個大男生踩上去木質樓梯的聲音在深夜裏,特別沉悶,似乎再重一點就會垮掉。
蔣戶柏靠在高歡歌的肩頭,聞着他身上的氣味,心中滑過一絲貪戀。他的意識是清醒的,他覺得應該是非常清醒的吧,但好像又混進了另外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的高歡歌不再是嗆人的芥末,而是柔軟的綿糖。
“果酒也會醉人?你酒量也忒差了吧,以後出去還怎麽混?怎麽和人談生意。”歡歡一手扶着蔣戶柏,一手扶着護欄,漫不經心的吐槽。
果然這張嘴還是一如既往的嗆人。
高歡歌慢悠悠的哼着歌,月光穿過格子窗,把樓梯照亮,蔣戶柏突然松開他的手爬在格子窗上看月亮。高歡歌湊過去,對着天上的繁星玄月看了一會兒,說道:“怎麽了,看見嫦娥了?”
“你看。”蔣戶柏指着上面的星辰:“夏天的夜晚最容易看見的獵戶座。”
“哪呢?哪呢?”高歡歌仰着脖子看:“哪有獵戶?”
“你看左邊那幾顆星星,這樣連起來,就是獵戶座。”蔣戶柏用手指在空中劃來劃去,看得高歡歌一愣一愣的。
“沒想到你丫對這個還有研究,沒少騙女孩子吧?”歡歡對他很鄙夷。
蔣戶柏呵呵笑了兩聲,又指着空中三顆很明亮的星星說:“看那三顆,牛郎和織女。”
作為一個标準的理科生,歡歡沒那麽多浪漫細胞,當即下意識的就說:“可惜了,差點就是等腰三角了,要是等邊就更好了,下回可以來測測對角有多少度,話說我寝室裏的尺子都不知道去哪了。”
蔣戶柏給氣笑了,這思維跳躍的。
“你笑什麽笑。”高歡歌不樂意,瞅着夜空中閃爍的繁星,稍微說出一句應景的話:“小時候在老家還能看見銀河,現在再也看不見了。”
“嗯,銀河特別漂亮,在教授家裏的,有時候我晚上睡不着就上樓去看。”
歡歡一愣,媽蛋我怎麽從來不知道。蔣戶柏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笑着說道:“你每天晚上回去都顧着睡覺,當然不會知道。”
“你從來都不跟我說。”一個人享獨食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勞資詛咒你。
“真是不懂浪漫。”蔣戶柏感嘆。
這話一說高歡歌當然就怒了:“媽蛋,勞資才不稀罕學這些禍害女孩子的手段了,勞資是正值的!”
蔣戶柏怔了怔,轉頭看他:“我什麽時候禍害女孩子了?”
歡歡義憤填膺的握拳,酸溜溜的說道:“別不承認,就連我這種不怎麽出門的人都知道你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勞資到現在二十多歲了還沒摸過小姑娘的手呢,萬惡的蔣戶柏。
蔣戶柏吃吃笑了兩聲:“那這兩個多月你看我和哪個女生接觸了?”
歡歡一撇頭,鄙夷的說道:“晚上不會煲電話粥啊,反正勞資睡着了,也聽不到你們情意綿綿。”
“不錯啊,居然會用情意綿綿這麽文藝的詞。”蔣戶柏覺得頭有些暈,半阖着眼睛靠在窗棱上,心裏綿意悠長,覺得總有什麽事特別想做一樣。高歡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乎很遙遠,似乎又很近:“勞資不光會情意綿綿,還會你侬我侬,如膠似漆。”
居然敢鄙視大爺的語文水平,勞資當年也考一百二三的好嗎?!
“你不會!”蔣戶柏肯定的說。
“麻痹勞資當年語文成績可是……”歡歡激動的反駁聲被打斷:“唔唔……”擦,你在對勞資幹什麽,幹什麽!
蔣戶柏把他壓在樓梯轉角:“這才是你侬我侬,如膠似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