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都說了我不知道,放開!你弄疼我了!”夏夕燼緊閉着雙眼喊道。

但想象中的粗暴對待并沒有變成現實,周圍逐漸躁動的竊竊私語也猛然消失,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夏夕燼緊張之餘難免有些疑惑,可下一秒,少年人溫和的聲音便從不遠處響起:

“哥哥……?”

“你怎麽了?”

親昵的稱謂,關切的語氣。

我……醒了?

夏夕燼心裏想道。

他猛地睜開了眼,只見客廳的暖色落地燈正在角落漾着柔和的光暈,春末不帶半分寒意的夜風從窗口探了進來,白色的紗簾被吹得搖搖晃晃,捕夢網上墜着的幾塊小水晶磕碰在一起,“叮叮啷啷”響得清脆。

溫馨舒适的環境漸漸平緩了夏夕燼急促的呼吸,這些生活氣息十足的東西,都是他和自家小孩這段時間一點點置辦回來的。

他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

電視正在播報新聞,可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驚魂未定的小夏盯着亮着的屏幕有些茫然。

兩碗撒着糖霜和果仁的聖代被輕輕放到玻璃茶幾上,來人撈起夏夕燼腳底毛茸茸一大團的小貓咪,找到被它壓着的遙控器,将靜音模式取消:

“看你睡着了,怕吵醒你。”北陸彎了彎那雙漂亮的眼睛說道,然後便單手将夏老板遞到了夏夕燼的懷裏,“怎麽了哥哥?又做噩夢了麽?”

逐漸回過神來的夏夕燼,看着自家小朋友和夢裏那個怪人一模一樣的臉,心情莫名有些複雜。

大概是注意到他情緒似乎有些不穩定,北陸并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淡淡的微笑着,任由夏夕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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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同一張臉,怎麽放到家裏這位身上,就總能讓人不由自主地變得愉悅,而夢裏那個北教授用着就顯得瘋裏瘋氣的……夏夕燼腹诽道。

“喵~”

在兩人微妙但不尴尬的沉默中,被忽視了的夏老板表示很不滿意,連忙捏着嗓子提點了一聲,緊接着便用後腿狠狠往還不太清醒的老父親肚子上蹬了一腳。

在夏夕燼的哀嚎中,結束報複流程的不孝子甩了甩腦袋,動作連貫的跳下了沙發跑到餐廳大口吃罐罐去了。

“我去!”糟心爹小夏悶哼一聲,夢裏那點蔓延到現實的驚懼徹底散了個幹淨。

小北陸看着這一幕,輕笑出了聲,他手一伸,把瓷碗塞給對方:“快吃,冰淇淋要化了。”

掌心冰涼的觸感激得夏夕燼打了個哆嗦,他連忙道謝接了過來。

雖然仍有點別扭,但作為穩重的成年人,他也必不可能把夢裏的亂七八糟遷怒到小孩的身上。

再說了,夢是當事人潛意識的投影,他把人家乖巧聽話的漂亮寶貝想象成了個陰晴不定的潛在犯罪嫌疑人,聽起來倒也不是很占理的樣子。

“我睡了多久?”小夏心虛地主動搭話道。

北陸思考了一下:“好像有半個多小時吧。”

“刷完碗就看到你躺在沙發上了,我想着你最近新作品連載期大概是累了,就也沒舍得叫你。”

“我煮了熱紅酒,你待會洗完澡喝一杯,應該會比較助眠。”

聽着小朋友字裏行間對自己的關心,夏夕燼頓時将夢境裏外的兩個北陸剝離得幹幹淨淨,但光怪陸離的餘韻猶存,他舀了一大勺冰淇淋一口吞下,扁嘴嘟囔道:“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睡覺了。”

夏夕燼語氣的委屈和憤懑都快溢出來了,北陸自然感受得到,他眉頭微微皺了皺:“周末我陪你去醫院查查吧,總做噩夢太影響精神狀态了。”

小夏點點頭:“我明天上班的時候問問同事,看看該挂哪家的號。”

北陸和他住在一起也有一段時間了,夏夕燼創作遇到瓶頸的時候也會主動和對方聊聊劇情,一來二去,北陸自然就知道了他這篇漫畫的靈感源自近期的夢魇。

窗前挂着的捕夢網就是對方送的,也是從那天開始,夏夕燼就再也沒做過怪夢。

只可惜現在看來,這東西恐怕是有時效性的。

夏夕燼咬着瓷勺,生無可戀地朝北陸的腿上倒去:“哎呀,煩死了!”

他一向就是個喜歡和親近的人撒嬌耍賴的性子,小時候在家裏有長輩寵着,大了在學校,憑借讨喜的外貌和不錯的成績,也能獲得不少優待。

雖說小倒黴蛋的事業線不怎麽一帆風順,但經年累月養成的嬌氣習慣也不太容易改。

再加上北陸對他的照顧可以稱得上無微不至了,所以,夏夕燼的成熟、知心大哥哥人設堅持了不到一周,就在便宜弟弟“賢內助”般的溫柔攻勢下,徹底宣告失敗。

躺平享受的小夏一邊嚼着北陸喂進嘴裏的菠蘿,一邊接受着對方動作娴熟的頭部按摩,舒服得像個“在單位受了氣,回家跟老婆找優越感、耀武揚威”的中年大叔。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夏夕燼惬意地眯着眼睛,嘟囔道,“我決定給我的那本漫畫加個瘋批反派。”

北陸挑了挑眉,頗有興趣地追問:“哦?是剛剛夢裏欺負你的人麽?”

小夏:“差不多。”

“不過真的好奇怪,夢裏那個掐我脖子的人吧,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夏夕燼睜開眼睛,與低頭看着自己的北陸對視着,他歪歪腦袋,桃花眼笑成了一條縫,緊接着便用食指指尖在對方的鼻梁上點了點,“這裏不太像。”

“他沒有這顆小紅痣。”

存心和小朋友開玩笑的夏夕燼勾着唇角,繼續用描摹對方眉眼的方式,在北陸柔軟的皮膚上找着不同:“他表情也比你更冷些。”

北陸十分配合地板了板臉:“這樣呢?”

“好多了。”夏夕燼笑出了聲:“但他還要更兇,就那種很野性的感覺,拽拽的,有點瘋。”

“我打算以他為原型畫個大反派,平時是道貌岸然的大學教授,私底下确實大型反社會組織的幕後操盤者。”夏夕燼把夢裏那位的形象做了個精準概括,并滿意地向自家小孩尋求建議,“你覺得怎麽樣?”

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這話,北陸原本放松的神情卻莫名僵了僵,眸中也短促的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夏夕燼以為自己要拿“夢裏對方的形象”二次創作這種不經思考的發言引對方不快了,立馬找補道:“我還會給他安排一個悲慘的身世,以及一個複雜又讓人憐惜的動機,給他畫得超帥超有魅力!怎麽樣?”

“你要是不開心,我保證不畫!”

沉默了幾秒,北陸卻恢複了常态,他笑着搖搖頭:“沒關系。”

“不過,哥哥啊。”北陸一邊整理着夏夕燼散亂的發絲,一邊漫不經心地随意問道:“你是又快到交稿日了麽?”

對這三個字心理陰影很深的小夏頓時呆住,腦內瘋狂回憶起日期來:“沒吧……”

“洛洛姐說這周要上渠道推廣,前天就催着我把成稿給她了。”

“怎麽了?”

北洛“噢”了一聲,淡淡地說道:“那你最好還是抓緊給她回個電話吧,應該是有其他事情找你。”

小夏:?

啥?

看着夏夕燼茫然的表情,北陸把他丢到一邊的手機塞回了他手上:“怕影響你休息,我把它和電視一起靜音了。”

和屏幕上十三個未接來電面面相觑的社畜陷入了無盡的沉默。

謝謝你的關心,我是真的很謝謝你。

他照着混蛋小孩的後腦勺就拍了一巴掌,“騰”得一下從對方腿上彈了起來,三五步便從沙發蹦到了陽臺。

在北陸爽朗清脆的笑聲中,小夏氣急敗壞裏帶着點膽戰心驚的撥通了責編的號碼。

“你怎麽不接電話啊?急死我了!”女人的訓斥從聽筒裏傳了出來。

夏夕燼立馬面不改色地開始瞎編:“我錯了洛洛姐!剛剛在畫下期的劇情,沒聽見,實在不好意思。”

“噢,那倒是可以理解。”頂頭上司寬宏大量道。

ddl才是第一生産力、必不可能提前開工的小夏毫不心虛:“出什麽事了麽?”

洛晌這才想起自己的真實目的似的“哎喲”了一聲:“瞧我這記性!”

“別緊張,是好事!”說到這個,洛晌的音調都拔高了半分,語氣中的那點興奮藏都懶得藏:“小夏恭喜你呀。”

“你好像終于要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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