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修整完葡萄園, 秋播也開始了。因為水災,今年的秋播足足晚播種了半個多月。
丁昀飛抽空去集市又買了一些芝麻種子回來和陳素芬一起種到了地裏。因為他們平時沒有其他的收入來源,只能靠種植一些經濟作物來增加收入。
上次給丁曉英交完學費, 丁昀飛手裏已經沒什麽錢了, 現在葡萄又損失了這麽多,明年還得重新買果苗種下去, 買果苗還需要不少錢,他手裏沒錢,他得想辦法種點經濟作物攢點錢, 要不明年拿什麽錢來買果苗?
雖然家裏種有甘蔗,年底的時候也會有一些收成, 但那些錢還得留着給丁曉英交學費, 還得買化肥種子等, 都需要錢。
一提到錢, 丁昀飛就直發愁。
這天, 丁曉英從學校回來了, 回來過周末。丁曉英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回來了,一個多月沒見, 小姑娘好像長高了不少,小姑娘一回來就幫忙出工幹活, 然後也從村民口中聽說了她哥哥的事。
小姑娘雖然還不懂成年人的那些情情愛愛, 不過之前她也從家裏人那裏了解了她小叔丁樹的事,現在得知她哥哥也跟她小叔一樣談了一場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感情, 小姑娘雖然很吃驚但并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哥哥,反而覺得她哥哥好可憐,也很讓人心疼。她發現她哥哥不再像以前那樣愛笑了,她甚至擔心, 她哥哥可能從此以後都不會笑了。
在家幫忙幹了兩天農活,丁曉英也要回學校上課了。丁昀飛有些發愁,因為他手裏已經沒有錢給丁曉英生活費了。陳素芬那裏也沒有錢,還是陳素芬硬着頭皮去跟娘家人借了兩百塊錢給了丁曉英,丁曉英這才有錢回去念書。
看到家裏這麽拮據,丁昀飛的臉上布滿了愁雲,臉上更沒有笑容了,也更加拼命地幹活。
有一段時間,陳素芬生病了,陳素芬因為丈夫的突然離去,整日黯然神傷,茶飯不思,加上長期的操勞,終于病倒了。
丁昀飛很擔心,他們家已經失去兩位親人了,陳素芬再有個三長兩短,那這個家可就垮了。
為了讓陳素芬安心在家養病,丁昀飛主動承擔了所有的農活,沒有讓陳素芬再出工。每天他天不亮就起來,吃完飯就出工,在田裏一待就待一天。田裏的活很多,鋤草,施肥,打農藥,幹不完的農活,他沒日沒夜地幹着活,仿佛不知道累似的。
這天上午,他正在田裏幹活,突然看到林一坡來了,林一坡的跨間還背着書包,丁昀飛有些驚訝,問他:“一坡,你怎麽來了?怎麽不去上學?”
林一坡沒有回答,解下書包,放在地上,就走進田裏彎腰拔起草來。
丁昀飛蹙着眉頭問他:“是不是誰又欺負你了?”
林一坡搖了一下頭,繼續拔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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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麽不去學校?怎麽來地裏了?還跑這麽遠,你怎麽知道哥哥在這裏幹活?”丁昀飛十分納悶,走過去拉起林一坡,“走,哥哥送你回學校上課。”
林一坡輕輕掙脫了一下丁昀飛的手,拒絕回去上課。
丁昀飛非常不解,耐心地問他:“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回去上課?是不是被老師批評了?”
林一坡又搖了一下頭。
“那是怎麽回事?好端端地為什麽不去上學?”丁昀飛說,也不再問了,彎腰拿起林一坡放在地上的書包,幫林一坡背上,接着拉着林一坡的手就往前走,“走,哥哥送你回學校。”
林一坡又掙開了手,一臉倔強地望着丁昀飛。
丁昀飛有些不悅了,盯着林一坡:“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不想去學校?”
林一坡咬着嘴唇,沒有回應,半晌他才比劃着手勢,回答:“哥,我不想讀書了。”
他剛比劃完,丁昀飛就生氣地說:“說什麽胡話,不讀書你以後怎麽辦?!給我回去念書去!”說着,拉着林一坡就往田邊走去。
林一坡拽着丁昀飛的手,雙腳緊緊地立在田裏,不往前走。
丁昀飛性格一向很溫和,從來沒有跟弟弟妹妹發過脾氣,現在見林一坡這麽不聽話,他惱火了,訓斥道:“說,為什麽不想讀書?!不讀書你以後拿什麽養活自己!”
林一坡咬着嘴唇沒有吭聲,片刻後,眼睛紅了,撲到丁昀飛的懷裏,抱着丁昀飛無聲地哭了起來。
他想跟丁昀飛說:“哥哥,我想在家裏幫你幹活,你太累了,我不想再看到你累倒了。”
可是,他發不出聲,只能無聲地嗚咽着。
見林一坡哭得這麽委屈傷心,丁昀飛心軟了,沒有再責罵林一坡,冷靜下來後,他也看出來了,林一坡不想讀書,肯定是想在家幫他幹活,不想讓他這麽累。
丁昀飛一陣酸楚,擡手摸了摸林一坡的頭,溫聲說:“不用擔心,哥哥不會倒下的,你和姐姐只管好好讀書,什麽都不用管,哥哥讓你們讀書,也是為你們好。”
林一坡點了一下頭,看來是聽進去了,不過還是流着眼淚傷心地哭着,哭了很長時間才停下來。
等林一坡情緒穩定下來後,丁昀飛開始騎着車子把他送回學校。
丁昀飛幹活的地方離學校還挺遠的,也不知道小朋友是怎麽摸這麽遠的路找到他的,估計是早上吃飯的時候,陳素芬問他今天去哪裏出工,林一坡在旁邊聽到了,就偷偷在後面跟着去了。
丁昀飛在心裏無奈地嘆了口氣,蹬着車子載着林一坡,把他送到了學校,交給了老師,然後又返回地裏幹活去了。
直到傍晚,丁昀飛才收工回家。騎車穿過村子時,遠遠地看到衛向軍正朝這邊走來,丁昀飛猶豫了一下,連忙把車子拐向了另一條路上,沿着另一條小路往家騎去。
自從衛峣離開後,每次在路上看到衛峣的家人,他都遠遠躲開了,不止是因為他跟衛峣的家人做過保證,不再出現在他們面前,他要遵守承諾;也因為,他不敢見衛峣的家人,一看到衛峣的家人,就讓他想起他和衛峣不能在一起的事實,每次想起就很心痛。所以,他只能遠遠地躲開。
丁昀飛神色黯然地騎着車子,東拐西拐,很快就拐到了家。
推車走進院子的時候,看到陳素芬正站在院子裏喂雞,丁昀飛藏起臉上黯然的神色,關心地問:“媽,您今天感覺怎麽樣?好點了嗎?”
“好多了,在家歇了這麽多天,好很多了。”陳素芬回答,臉色看起來沒有那麽憔悴了,她看了一眼兒子,問道:“好久沒去地裏看了,地裏的農作物都長得挺好的吧?”
“挺好的,不用擔心,芝麻長高了不少,就是甘蔗由于水災,今年沒有去年長得好。”丁昀飛說,把車子推到屋檐下放好。
陳素芬聽完,不放心地說:“明天我去地裏看看。”
“不急,您在家多歇幾天,養好身子了再出工。”丁昀飛道。
“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在家歇這麽多天,人都發黴了。”陳素芬說,喂完雞,又去後院忙去了。
丁昀飛也走去後院,只見林一坡已經放學回來了,正站在後院的菜地裏摘菜,小臉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丁昀飛有些納悶,走到水池邊,一邊洗手,一邊問林一坡:“怎麽了一坡,是不是上午跑出去找哥哥,被老師批評了?”
林一坡搖了搖頭,抱着摘好的菜,走到水池邊,放到盆裏接水清洗。
“那是怎麽了?看起來這麽不高興,跟同學吵架了?”丁昀飛洗好手,站在一旁看着林一坡。
林一坡眼神微微閃了一下,沒有回答,低頭默默地洗着菜。
他不能跟他哥哥說,放學的時候,他和衛小虎又吵架了,這兩個月他們經常吵架,有時候還打起來了,誰讓衛小虎老說他哥哥壞話,還說都是因為他哥哥才害得他小叔被趕出去打工,還說再也不喜歡他哥哥了。不喜歡就不喜歡,誰讓他喜歡了,他不喜歡他哥哥,那他也不要再跟他玩好了。
林一坡氣鼓鼓地洗着菜,一邊在心裏對自己說:“這些事,不能跟哥哥說,哥哥知道後肯定會很傷心。”
丁昀飛見他悶頭不吭聲,也就不問了,等林一坡洗好菜後,拿着菜進廚房炒去了。
吃完飯,洗完澡,丁昀飛就倚站在門邊,眼睛出神地望着大院門口。這是他的一個習慣,晚上吃完飯,就站在門口眼睛望着院子。
以前他和衛峣談戀愛的時候,晚上吃完飯,他就經常站在門口等着衛峣過來找他,然後倆人再一起出去約會。
現在他們分開了,他仍然保留着這個習慣,雖然他知道他可能從此以後再也聽不到那個熟悉的腳步聲,也再也見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但他每天晚上依然站在門口等着,也不知道在等什麽。
他們分開已經有兩個多月了,這兩個多月來,他每天不停地忙着,想要用勞作來麻痹自己,好讓自己心裏沒有那麽難受,可是一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是會很難過。
他的腦海裏總是時不時地想起,那晚衛峣決絕轉身時的背影。每次想起的時候,心就像是被針紮了一樣,一陣一陣的刺疼。
當時衛峣一定很失望生氣,所以才會這麽決絕地轉身離開。
兩個多月了,也不知道衛峣在外面過得怎麽樣?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氣他沒有跟他一起走。衛峣應該還在生他的氣,要不也不會這麽久不聯系他。
他們仿佛失去了所有聯系一樣,他不知道衛峣在哪裏打工,也沒有衛峣的聯系方式,他不敢去問衛峣的家人,即使問了,衛峣的家人也不可能會告訴他。他也不敢去打聽,即使打聽到了,他也不敢聯系衛峣,怕會給衛峣帶來麻煩,也怕衛峣的家人知道後說他言而無信。
他想讓衛峣回來,可是他又不忍心讓衛峣回來面對這滿村的風暴,滿村的流言蜚語,再說這也不是流言蜚語,而是人言可畏,是他們沖破不了的世俗。
想到這些,丁昀飛的心裏就特別難受,明明以前倆人那麽美好,如今卻是想見不能見,想聯系也不敢聯系,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