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椿撥開葉子,盡量按照老鄉的囑咐不去捏那些杏子,要看準了摘,因為白杏熟了的時候最怕擠壓。

目測了幾枚最大的,出手拿下。

老媽在旁邊興奮的唠唠叨叨:“邵暄找的這地方真不錯,剛才我聽那果農說他們家的杏兒只澆農家肥,這才是純綠色水果呢!”

采摘園的水果是可以随便吃的,小椿摘了顆杏子掰開咬了一口,好甜。

老鄉說要想帶回城裏不好摘完全熟透的,免得颠簸一路之後到家全擠爛了。

小椿覺得這人很實在,按說以這個果園的客流量,老鄉應該巴不得他們摘熟的,否則過幾天這些熟透的杏子就會自己掉落,白白糟蹋了。

但當她把這句話說出來時,老鄉只是擺着手笑,“不怕,我們現在也不像從前那麽沒文化,鄉裏給派了技術員,教我們把沒賣出去的杏兒做成果醬,杏核還能砸杏仁,機器都是一起給配上的,高科技呢!”

羅媽一聽還有杏子果醬就問能不能嘗嘗。

于是母女倆跟着老鄉跑到那個小型的果醬加工車間參觀,其實就是老鄉家的西廂房。

最終結果,對烹饪有巨大熱情的羅媽在嘗了人家用自家産的純蜂蜜調制的果醬并且聽說只要八塊錢一瓶時,立刻豪放的買了二十瓶。

而小椿出于職業習慣探頭探腦的去看那臺果醬加工機,正好聽老鄉抱怨說最近傳送帶總卡啦卡啦響,小椿就順手幫忙修了一下。

“其實也沒什麽毛病,響的是果肉和果核的分離器隔板,應該是被杏核卡偏了一點,我矯正過來就沒事兒了。”

老鄉眨巴着眼睛,很難相信這麽個秀秀氣氣的女青年竟然會修機器,結果啓動之後發現人家還真給修好了!

為此,小椿得到了兩瓶贈送的果醬以及滿滿一大壺香噴噴的蜂蜜。

這之後老鄉對他們格外熱情,主動帶着去扯野菜,讓他們拿回家剁餡兒包野菜包子團子,“多放點素油,香的很。”

小椿一手舉着傘一手挎着菜筐,看老媽撅着屁股像個打了雞血的淘金者一樣大把一把的摘野菜,一邊摘還一邊嘀咕:“現在菜市場也有賣野菜的了,貴的不得了而且還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弄來的。這些東西吃着最健康,你爸爸特喜歡菜團子,我可得多摘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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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椿的筐裏還有一枝細小的樹杈,是剛才老媽從杏樹上掰下來的,枝條上一對熟透的并蒂白杏,奶油色的果子光滑飽滿,特別讨喜。

“媽,你折這個幹嘛?”小椿擺弄着杏枝。

羅媽沒搭理她,直起腰捶了捶,“你爸爸和邵暄也不知道釣沒釣着魚?”

小椿和老媽一起擡頭往魚塘的方向看去,隔着杏林,只能隐約辨認出兩頂老鄉家的草帽。

一池碧波蕩漾,遠有青山蒼翠,近有果園飄香。在這種地方垂釣,即使是個魚塘,也讓人心曠神怡。

如果是兩位文人恐怕會大發詩興,最起碼也來個抒情詠嘆,但現在岸邊坐着的是兩個純正的工科人士。

他們可以很計算平均魚兒上鈎的間隔時間,可以推算魚兒咬鈎的概率,甚至還分析了一下采摘園老鄉提供的魚竿長度是否合理。

水桶裏游着一條羅爸在換魚食時莫名其妙勾上來的小鲫魚,邵暄對于自己傻乎乎的坐在這兒還戴着頂古怪的草帽去死盯一個似乎永遠不會動的魚漂的行為很郁悶。

被太陽鏡遮擋着的眼睛已經閉上了,從背後看去,他引以為傲的寬闊肩膀已經傾斜了,腦袋一點一點的,如果羅爸再不跟他說話,誰也無法保證半分鐘後邵暄會不會一頭栽進魚塘裏。

昏昏欲睡麽?呵呵。

羅爸推了推眼鏡,鏡片被水面的波光映得一閃,“怒火燎原是自損血量80%吧?”

邵暄迷迷糊糊,本能的回答:“嗯?唔,不對不對,是90%。”

“劍元齋好練嗎?”

“前期,很苦逼,後期很牛……啊?!”邵暄打了個激靈,扭過頭驚悚的瞪着眼睛。

偏光太陽鏡的鏡片上映着羅爸悠然遠目的姿态,“唉~小椿特喜歡玩的一個網游叫正邪無極,這孩子在裏頭是一挺有名的劍客,想不到現實中的宅閨女竟然能在網上認識一大堆朋友,搞得我都對這個游戲特別感興趣……哦,對了,其中一個跟她最好的,聲稱要追求她的玩家ID也叫少宣,跟你的名字同音不同字。你……認識他嗎?”

羅爸這番話說的斷斷續續,邵暄的心情也跟着大起大落,到了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其受打擊的程度不亞于被某女王掄着狼牙棒一把拍在地板上。

邵暄的魚竿在顫抖,“伯伯父,我需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羅爸慈祥的微笑着,“別緊張,叫伯伯就行了,伯伯父這個稱謂有點兒怪。哎,你咬鈎了!”

邵暄的腦子有一瞬間短路,什麽咬鈎了?是他咬鈎了,還是有魚咬鈎了?

羅爸跳起來幫他提起魚竿。

沒想到這次上鈎的是一條大魚,這一提不要緊,大魚發現自己中了埋伏就拼命掙紮,這個力量值遠遠超出了羅爸的預估。反作用力下給老爺子帶得一趔趄,羅爸為了保持平衡猛的撐了一把邵暄的肩膀,于是邵暄就咻的一下就掉進了魚塘。

羅小椿擡起手搭在眉骨上,眯着眼往魚塘那邊看,“怎麽還撲通一聲?他們嫌熱下去游泳了?還是沒釣上來魚急眼了,直接下水抓?”

老鄉正招呼她們去屋裏坐,嘗嘗他們自己種在養魚池邊上西瓜,“又沙又甜,也是用農家肥。一早就鎮在井裏,現在正是涼涼的解渴又解暑。”

小椿還是有點兒不放心,往前走了幾步,“我過去看看。”

老鄉笑呵呵的說:“不礙的,我二兒子在那邊。小子水性好着呢,別說是掉魚塘裏,就是掉大河裏一樣能給撈上來。而且真有事兒他早就吹哨了,放心吧!”

一個曬得黑黝黝的青年幫着羅爸把邵暄從魚塘裏拉了上來,笑着說:“熱天下去游一圈也挺好,哈哈哈!你等着,我給你拿套幹衣裳先換了,不介身上濕漉漉的容易起痱子。”

然而邵暄現在根本沒心思講究這些,等那小青年一走遠,立刻摘掉太陽鏡鄭重其事的說:“伯父,我要坦白,我就是游戲裏的那個少宣。我知道您今天突然這麽問,是給我最後一次機會。請您相信我,瞞着羅小椿絕不是我的初衷,我們剛在游戲裏認識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香椿就是她,我……”

人家孩子情緒激動的剖白心聲呢,可羅家老爸的腮幫子卻鼓得像只青蛙,指着邵暄的臉說:“你真不該戴墨鏡。噗哈哈~”

邵暄戴的是雷朋經典款的飛行員太陽鏡,在經過烈日和水面反射光的洗禮後,忠實的在他臉上留下了類似于國寶眼圈的橢圓形輪廓。

某人明顯很不擅長應付這樣不着調的家長,“伯父!”

“嗯嗯,在呢在呢。你這孩子,緊張個什麽勁兒?”

羅爸不以為然的推了一下眼鏡,“你在最開始對我閨女抱有什麽心态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更注重你以後對我閨女又是什麽态度。你打算怎麽做,是繼續有計劃的欺瞞,還是找個适當的機會坦白?這才是你目前最需要思考的問題。”

邵暄愣了愣,雖然面部表情癡呆了一點,但他的腦子已經恢複了高速運轉的狀态,“我沒有制定欺瞞羅小椿的計劃,請您相信我,我也一直在思考到底什麽時候才是最恰當的機會跟她坦白,這個事兒确實是因為我的自私心态,想多方面的進一步了解小椿……”

“是進一步TX我閨女吧?”

“絕對不是!”

“哦~”

邵暄繃緊下巴,被曬出熊貓眼框的臉很嚴肅,“總之,後來出現各種變量讓我偏離了原本設定的軌道,于是才變成現在這種情況。就像您說的,過去的已經不重要了,關鍵要看我下一步的舉動。所以我誠懇的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以及适當的參謀或者煽風點火,或者……”

羅爸一擡手,“等一下,後面一句話解釋一下。我給你參謀參謀是可以的,但我怎麽幫你?還煽風點火?你這孩子就算是學工科的,但作為中國人也不能亂用成語不是?”

邵暄的思維已經運轉完畢,把才剛雖然短暫但信息量極大的一系列經過分析了一遍,臉上又恢複了淡定,甚至還有那麽一絲絲胸有成竹的德性。

“羅伯父如果僅僅是看小椿玩游戲的話,能準确說出劍元齋終極群攻技能的概率不會超過5%,而剛才您提到所謂我‘有計劃的欺瞞’這件事,到目前為止我只做過兩次,其中一次是在昨天我從您家出來的時候讓我的發小兒上了我的號,在那個時段曾私密過我的號的只有一個玩家,也姓羅。”

看着羅爸飛起來的兩條眉毛,邵暄頗有些自負的一笑,“是您登陸了小椿堂哥的號去刺探的吧?而且從剛才您的言詞中不難判斷,您應該也玩了這個游戲吧?那麽我請求您适當的幫助我一下,有什麽不對麽?”

此時的邵暄在羅老爺子的眼裏就像個翹着尾巴的公貓,擱着一般老太爺早就翻臉了,但邵暄這套離真相只差一步的推論,充分體現了工科男的缺根筋和先入為主的過度自信,這讓羅爸非常親切。

“呵呵呵~”羅爸伸出手,“你的邏輯很好很強大。但有一點你沒猜中,不才伯父的游戲ID正是羅南南,幸會幸會。”

左等右等就是沒見那爺倆回來,小椿和老媽端着一盤西瓜來到魚塘。

小椿先看到了穿着印有“毛家采摘園”大T恤+大褲衩+人字拖的民工版邵暄,震驚了。

“爸,他怎麽了?”

不遠處,自暴自棄的盤腿直接坐在土地上攥着一把釣魚竿的邵暄的側臉很嚴肅。

羅爸美滋滋的拿起一塊西瓜啃着,“沒事兒,咬鈎之後受了點刺激。”

“咬鈎?”

“哦哦,我說漏了一個字,是魚咬鈎。”

羅媽從盤子裏拿起那枝并蒂白杏,“老羅你嘗嘗,他們家杏兒特別香特別甜。”

羅爸放下西瓜,揪下那一雙杏子,遞給老伴兒一個,“一起吃。”

小椿蹑手蹑腳的退開幾步,她可不想打擾老爸老媽這舌尖和心頭的甜蜜時光。

溜達到邵暄旁邊,“哎,你怎麽換衣服了?”

邵暄飛快的戴上太陽鏡,“剛才掉水裏了。”

原來那撲通一聲是他,真可憐。

小椿默默的取來西瓜,蹲在他旁邊,“吃吧,解解渴。釣不着魚也犯不上下水撈,你這人就是太極端了。”

這也是個先入為主自以為是的工科邏輯!

邵暄悲憤的咬了口西瓜,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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