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退睜開眼睛,一道錯亂的黑影映在渙散的眼瞳。
他感覺自己仿佛一條被架在火堆上的魚,高溫一點點蒸發着體內的水分,喉嚨着火般灼疼。
柏原看着林退燒紅的唇瓣,呼吸忽然有些亂。
眼皮好像有千斤之重不停往下墜,林退疲憊地阖上眼睛。
柏原見狀拿出一管針,像上次一樣在林退胳膊上注入了緩釋劑。
兩滴滾圓的血珠從針眼處冒了出來,柏原手忙腳亂抽出兩張面巾紙用力摁在傷口,林退難受地皺起了眉。
alpha立刻松開手,用一種心虛不安的目光看着床上的人。
林退眉頭還是沒舒展,但也沒睜開眼睛。
柏原緊繃的肩背漸漸放松,慢慢湊了過去,在他的發旋跟耳後分別輕輕嗅了嗅。
林退身上有一種很清淡的氣味,是那種通過物理手段萃取植物精華的香氣,不知道是沐浴乳還是洗發水的味道。
beta的腺體進化不完全,沒有可釋放的信息素。
所以剔去工業香精的味道,林退本身沒有任何氣味,柏原聞了兩下就放棄了。
看着面色潮紅,額頭摻汗的林退,柏原喉嚨用力咽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
指尖掠過林退濃長的眼睫,最後落在他發燙的眼尾。
柏原摩挲着那塊薄肉,他下手一向沒輕重,原本就泛紅的眼角被搓得更紅了。
alpha怔怔看着林退,只覺得心越跳越快。
他半蹲在床邊研究林退,不時伸手摸摸碰碰,還會用手丈量林退眉眼的間距,以及睫毛的長度。
柏原像一個找到新奇玩具的孩子,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無聊,反而樂此不疲。
帕斯卡在俱樂部正跟人接吻,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看着殺氣騰騰走進來的柏原,帕斯卡後頸一麻,他拍了拍光裸着上半身的男孩,用眼神示意他趕緊走。
男孩不敢多說話,麻利從帕斯卡身上爬下來,彎腰撿起自己的上衣,邊往身上套,邊朝外面走。
經過柏原時,瞥見對方駭人的臉色,他打了一個寒顫。
柏原徑直走到帕斯卡面前,惡狠狠拎起他的衣領,“你給他打的什麽藥,怎麽燒到現在還沒降下去?”
林退睡了四五個小時,體溫越來越高,哪怕柏原缺乏照顧人的經驗,也察覺出了不對勁。
以為是帕斯卡給他的緩釋劑出了問題,柏原給他打了七八電話,但一直沒人接。
帕斯卡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柏原說的是林退。
他急忙為自己辯解,“就是普通的助興藥,藥效只有兩個小時左右,這藥可是正品貨,不會鬧出人命的。”
“是不是發燒了?要不然就是體內的東西沒弄出來,吃點退燒藥應該就沒事了……”
不等帕斯卡說完,柏原焦急地轉身走了。
“林退是beta,東西弄不幹淨是有可能會發燒的,藥絕對沒事,我敢打包票。”
帕斯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柏原無心聽,也沒太聽懂他在說什麽。
從俱樂部出來,柏原去了一趟醫務樓,讓醫生開了退燒的特效藥,以及降溫的冰貼。
等他拿着藥回來,林退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一床的淩亂。
在其他房間找了一遍,确定林退是真的離開了,柏原不由擰起眉頭,只能拿着藥跟退熱貼去林退宿舍找他。
柏原之前調查過林退,知道他住在第二棟宿舍樓。
一路走過來引起不少人的側目,柏原無視這些人的目光,邁着大步走到三層3012號房間。
站在房門口,他稍稍整理了自己的衣領,喘勻那口氣,才擡手摁下了門鈴。
聽到裏面擰動門把的聲音,柏原連忙轉頭看向其他地方,神色冷淡漠然,一副屈尊降臨的架勢。
随着房門緩緩打開,一張俊朗含笑的臉出現在柏原面前。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像是剛洗過澡,身上帶着潮濕的水汽,還有一股特殊的香氣。
半個小時之前,柏原在林退身上聞到過這種氣味,現在又出現在了虞懷宴身上。
那一刻,柏原胸腔充斥着一股無名怒火,像一頭被冒犯領地的野獸般憤怒。
“小退在裏面睡覺。”虞懷宴胳膊撐在門框,口氣熟稔,“你找他有事?”
柏原的臉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對擋在門口的虞懷宴說,“滾開。”
“火藥味這麽重。”虞懷宴挑了挑嘴角,“怎麽,你喜歡林退?”
柏原僵了一下,随後露出輕蔑之色,冷冷道:“我不像你什麽人都能睡下得去。”
虞懷宴絲毫不生氣,将門徹底推開,為柏原讓開了路,笑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柏原面色緊繃,狠戾的眼眸在客廳快速掃過,沒看見林退的影子。
虞懷宴立在門口,俨然一副主人的态度,“不是要進來?”
客廳東西兩側各有一扇緊閉的房門,柏原分別看了一眼,不知道哪個房間是林退的。
他走的時候,林退還燒得神智不清,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
而且他怎麽回來的?是醒來之後給虞懷宴打了電話,讓虞懷宴來接他的?
這個念頭像一根刺紮進柏原心口,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
就在柏原想邁進來,一擡頭,就見虞懷宴笑意宛然地注視着他,心底頓時生出幾分惱怒。
柏原揚起下巴,神色倨傲,眼睛又往裏面探了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他不過是一個基因殘缺的beta。”柏原拉了一下嘴角,弧度譏諷又不屑,“也只有你這種什麽都不挑的才能看得上。”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柏原消失在走廊,虞懷宴臉上的笑褪得一幹二淨。
關上房門,進林退的房間,一個穿着藍色醫生服的男人正彎腰為床上的人檢查身體。
虞懷宴走過去,看着高燒昏睡的林退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眸沉靜幽邃。
虞懷宴掀唇問,“他怎麽樣?”
醫生說,“發燒應該是精神藥物引起的副作用,我給他打一針退燒藥,兩個小時內如果還不降溫,那只能送到醫務樓做詳細檢查了。”
虞懷宴‘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醫生給林退打了退燒針,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就離開了。
林退是被渴醒的,每次吞咽喉嚨就像在火上烤似的,又幹又痛。
他捂着脖子從床上坐起來,腦袋昏昏沉沉,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無意中胳膊碰到一個溫熱的肉-體,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觸感,但林退卻吓得一激靈,仿佛某種應激反應。
他僵硬地轉過頭,身邊果然躺着一個人。
看見那人是黑發,而不是白金色,林退松了一口氣,緊接着就是茫然。
他記得自己被帕斯卡弄暈送到了柏原的宿舍,醒過來也确實是在一套跟虞懷宴宿舍格局差不多的複式,只不過裝修更為奢華,一樓還擺着很多運動器械。
趁着柏原沒在,林退拖着綿軟無力的身體,匆匆離開了。
他咬牙步行回到宿舍,沒等回到自己房間就一頭栽到玄關,之後的事就沒記憶了。
林退摁了摁刺痛的太陽穴,垂眸看着躺在身邊睡得香甜的虞懷宴,抿了一下蒼白的唇。
是他把他從玄關弄到床上的?
林退用力推了一下虞懷宴。
虞懷宴有輕微起床氣,眉峰壓低,狹長的眸盛着不悅,低聲說,“乖,不要鬧!”
聽他這口氣,似乎是把林退當成了睡伴兒。
林退又推了推虞懷宴,嗓子啞得不像話,“醒醒。”
虞懷宴徹底被吵醒,雖然不太高興卻沒發脾氣,他睜開眼睛,看見面色潮紅的林退,唯一那點不高興也沒了。
“醒了?”虞懷宴擡手朝林退探來。
林退側頭剛避開,對方的另一只手伸過來,掌心貼到他的額頭。
虞懷宴摸着林退的額頭欣慰道:“體溫總算降下來了。”
林退滾了一下喉嚨,困難地發聲,“你怎麽在這兒?”
虞懷宴下床,赤着腳給林退倒了一杯水,“給你發信息不回,所以過來看看你,沒想到我們心有靈犀一點通。”
林退聽着虞懷宴的調侃,仰頭喝了一口水,然後慢慢咽下去。
喉嚨滾動時仿佛在刀尖跳舞,哪怕有水的滋潤也不太好受。
慢吞吞渡了兩口水,林退才開口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是怎麽進來的?”
虞懷宴傾低身體,近距離平視着林退,他盯着beta那雙燒得雪亮的眼眸,彎了彎唇角,“不是說了?我們心有靈犀一點通,所以我能猜出門鎖密碼。”
林退不信他的鬼話,面無表情和他對視。
虞懷宴什麽都沒解釋,坐到了林退旁邊。
其實是沈莫歸告訴他的。
這段時間,虞懷宴每天下午會發短信,告訴林退第二天早上他想吃什麽,收到短信的林退都會回一個嗯。
雖然有時候回複的不及時,但每次都會回複虞懷宴,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次虞懷宴的消息發過去三個小時,林退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隐約覺得不對勁,正好閑得無聊就給林退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沒打通,去宿舍找他又沒人應。
虞懷宴有沈莫歸的電話,聯系不到林退只要給沈莫歸打。
沈莫歸昨天代表學校去比賽了,怕林退出事,他就告訴了虞懷宴宿舍門鎖密碼。
等虞懷宴打開門,林退昏倒在玄關,他剛把人扶到房間就被吐了一身,所以才在這兒洗了個澡。
“醫生說你被人注射了精神類藥劑。”虞懷宴側眸看向林退,“是柏原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