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梁今若說得誇張,當然現實不是如此。

她性格高傲,看得入眼的朋友不多,離開京市六年,還聯系得就更少,只是簡單的熱鬧。

只不過因為音樂聲,聽着很像宴會現場。

周疏行給她打電話,梁今若沒覺得怎麽樣。

“誰啊?”蘇寧榕靠過來。

“周疏行。”梁今若回了句,思索了一下,“可能是回去發現我東西都不見了吧。”

蘇寧榕哦了聲:“周總還會問這個啊。”

說得她現在越來越好奇這位活閻王是什麽情況了。

總覺得很稀奇。

別人嘴裏的活閻王,好友嘴裏的傲慢總裁。

蘇寧榕上回接電話也只是傳話,幾個字不到,都沒聽出來什麽味道就沒了。

“沈姨去世前,我記得他去了吧。”她突然想起來。

“嗯。”提到母親,梁今若安靜了下來:“他倆還說了悄悄話,我都不知道。”

蘇寧榕噗嗤笑道:“你自己去問不就知道了。”

梁今若:“算了,誰讓我和雁姨也有悄悄話呢。”

蘇雁對周疏行這個越大越禁欲的兒子可是抱怨多多,雖然他已經年近二十八,但依舊是她的兒子。

他的脾氣,蘇雁看不過去。

按照蘇雁的說法,那叫好像全世界都沒人入他眼似的。

梁今若一想就莞爾。

被周疏行這一打岔,她看了眼時間,預計差不多,起身道:“你們繼續玩吧,我先走了。”

沈弛回頭,“要不要陪你一起?”

梁今若搖頭,“你們去不适合。”

她梁家的私事,他們跟着過去,容易給別人一種別家也摻雜進來的錯覺。

蘇寧榕:“真沒事?”

“他們還敢殺人不成?”梁今若自信道:“有老頭在,他們還是會顧忌的。”

這麽一說,沈弛和蘇寧榕就放心了。

再不濟,梁伯伯也是她的親生父親,那麽多年的疼愛不是假的,更何況之前還通過他們關心她。

有時候,愧疚也能成為武器。

以前的梁今若會怨,會想為什麽。

現在不會了,她只會思考,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好處。

遠香近臭的道理,亘古不變。

蘇特助在外面等了會兒,沒等到梁小姐的身影,只等來了自家老板一個人。

他緘默,還是問:“晚餐需要更改嗎?”

周疏行面色淡淡,“不用。”

蘇特助在心裏琢磨着是不是要一個人吃兩份,就聽上司又道:“去檀悅府。”

檀悅府是哪裏他自然清楚。

門鈴響時,蘇寧榕正替梁今若收拾殘局。

她打開門,擡頭瞧見高大的周疏行一愣,“周總?”

周疏行往裏随意掠了眼,一片亂糟糟的,沒有進去,微微蹙眉:“她呢?”

雖然沒指名道姓,但這個“她”兩人心知肚明。

“去梁家了。”蘇寧榕說。

梁家?

周疏行原本微蹙的眉頭又擰了一下。

他記得梁今若早上宣稱今天要進梁氏。

“周總。”蘇寧榕叫住他,試探性道:“昭昭一個人去的,不讓我們陪着。”

她好像說了什麽,又好像沒說。

周疏行眸色沉了沉:“我知道了。”

看着他的背影離開,蘇寧榕正發着呆,沈弛從後面走出來,“你剛剛說這個幹嘛?”

蘇寧榕頭也不回:“笨,當然是去給昭昭撐腰了。”

“我們也去!”

“你去有屁用,你去只能撩撩梁清露。”

“……”

沈弛很想脫口一句髒話。

但又不得不承認,蘇寧榕說的是真的。

他倆一個是沒權的千金小姐,一個是吊兒郎當的二世祖。

而周疏行,從本質上就和他們不同。

沈弛忽然想起自家老頭子說起那個合作項目時的一句話——梁家,也要看他鼻息。

他嘆了口氣。

“要是把梁清露迷惑一下,也算幫到昭昭了啊!”

蘇寧榕:“……”

做你的春秋大夢呢。

時隔幾小時,再度回到這棟別墅。

開門的是傭人,梁今若“噓”了聲,讓她沒叫人,自己站在庭院裏打量。

白天她走得匆忙,沒仔細看。

這棟別墅建的時間有點早,沈向歡在寧城住的是園林,于是挖了一個人工湖,建了個亭子。

她有時候一個人對戲就在亭子裏。

如今風格大變,亭子變成了爛大街歐式走廊,人工湖裏的荷葉和錦鯉也沒了,被種上了睡蓮。

梁今若正發着呆,忽然有人叫她。

“昭昭?是你嗎?”

她回頭,看見許久不見的梁立身正站在門前。

梁立身和沈向歡結婚時已經二十幾歲,再加上沈向歡當時為了事業,幾年後才有的女兒,所以他如今已經五十幾。

縱然保養得當,也能看出年歲。

“嗯。”梁今若開口。

“昭昭來了?”從梁立身的身後又走出一個披着頭發的女人,她望向院子裏。

見梁今若站在人工湖邊,眼神閃了閃。

梁今若并不想理她,“梁清露在哪?”

“進來說吧。”梁立身晚上回來便聽梁清露她們說了這件事,以及梁今若的條件。

他第一反應很複雜。

因為如今梁氏還在他的手中,他是絕對的掌控權,而女兒才剛回國就開始要權。

但仔細一想,以昭昭的脾性,她不喜歡方蘭如母女,她這樣要求沒有錯。

梁今若走在最後,目光落在方蘭如的背影上。

今天白天扔了她的花,也不知道她見到沒有,梁清露白天還不同意,晚上就改口,絕對有她的緣故。

不過,她想要的不會改變。

“你回國怎麽都不回來一趟,你爸爸好久沒見你呢。”方蘭如溫柔笑道。

梁今若似笑非笑:“這不是來了。”

進過玄關,梁清露便出現在客廳裏:“爸,是今若回來了吧?”

也許怕梁今若當場給她難堪,她沒叫昭昭或者妹妹。

梁今若看到今天被砸的那面牆已經空了,碎玻璃殘片被處理,梁清露的獎狀也不在上面了。

看見她的視線目标,梁清露心裏氣。

“昭昭吃過了沒?”梁立身咳嗽一聲:“坐下一起吃吧,今天有你愛吃的糖醋魚。”

“吃過了。”梁今若平靜回道:“而且,我現在不愛吃了。”

她轉向母女二人:“梁清露,你約我今晚過來,就不要浪費時間了,葉芝他們也挺辛苦的。”

提到葉芝,梁清露表情僵了一秒。

今天她去派出所時,葉芝她們對她的的态度已經大不同。

梁立身開口:“昭昭。”

梁今若揚聲打斷:“我不想聽廢話。”

梁立身皺眉,打算中和一下:“昭昭,清露是我的女兒,你們兩個以後都會有梁氏的股份,這樣的要求……”

“是你女兒又不是我女兒。”梁今若一臉淡漠,看向梁清露:“如果你說的簽字就是這樣,那沒什麽好談的。”

梁清露深呼吸幾次,看向方蘭如。

方蘭如嘆了口氣:“昭昭……”

梁今若不為所動:“別這麽叫我,我嫌惡心。”

客廳裏陡然安靜了一瞬。

方蘭如沒想到她這麽直接,饒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面皮也紅紅綠綠了一陣。

小三是她抹不去的記憶。

她眼神深了深,“清露如今在梁氏工作,你的要求可能做不到,換一個條件如何?”

梁清露點頭:“是呀,梁氏還是爸爸的呢,你還沒進去就指手畫腳,容易打亂安排。”

梁今若:“不如何。”

方蘭如觑了一下她的表情,挽住梁立身的胳膊:“立身,把這棟別墅換給昭昭,可不可以?”

這棟別墅?

梁今若愣了一下。

原來梁清露和方蘭如想的招是這個?

不得不說,确實讓她很心動。

“蘭如——”

“我沒什麽關系,清露正年輕,事業剛上手……”方蘭如柔聲和梁立身解釋。

兩個人的對話把梁今若的走神拉了回來。

方蘭如和梁立身低聲耳語一番,轉頭對她笑了笑:“昭昭,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梁今若打量她。

然後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揚起一個明豔的笑容:“你們這麽一說,我改了主意。”

方蘭如微微一笑。

果然在她的預料之內。

“那就兩個都要吧。”梁今若說。

方蘭如:?

梁清露:??

兩個都要?!

梁今若彎唇,悠悠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對啊,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現在,我都想要。”

梁清露驚呆了。

她沒想到梁今若搞這一茬。

按照她和媽媽的預計,梁今若肯定會答應換別墅的,因為這是她和沈向歡住過十幾年的。

“你做夢!”她想也不想就反駁。

“昭昭,你過分了。”梁立身皺眉。

梁清露一聽他開口,心中暢快,被自己親生父親這麽指責,以梁今若的驕傲性格,怕是很受傷吧。

她還沒開口,門鈴聲響起。

“先生,是周先生來了。”傭人走進來。

周先生?

周先生是誰?

梁清露和方蘭如她們都沒回過神,就連梁今若自己也沒有反應過來這個陌生稱呼。

她側身,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梁立身和方蘭如她們全都去了門口,不多時,就笑眯眯地迎着一個男人走進來。

梁今若面色古怪,原來是周疏行。

周疏行甫一踏進別墅,眼眸就瞥見了坐在沙發上的梁今若。

他視線在她臉上轉了圈,面色紅潤。

孤身一人也這麽張揚,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昭昭。”他開了口。

幾人都一愣。

梁今若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長大以後,周疏行就沒這麽叫過她了,除非在沈向歡面前。

梁立身看了又看,開口:“疏行,你這麽晚——”

“梁總。”周疏行神色淡然,叫得生疏:“我今晚來有兩件事,一是接昭昭回去。”

他頓了下。

梁立身乍一聽見這稱呼,就僵了兩秒。

梁清露看着面前奪目的男人,心中悸動:“二呢?”

周疏行:“自然是拿回昭昭的東西。”

梁今若:咦?

此刻梁家已不複剛才的劍拔弩張,她很容易就分辨出梁立身對周疏行的态度。

梁今若站起來,也不管他叫自己小名的事了。

管他叫什麽,幫到自己就行了。

梁今若走到他身邊,十分自然地挽住他胳膊,“嗯,就剛才的兩樣,都趕緊給我。”

“……”

周疏行沒抽走胳膊。

而是側目看她,“你要了什麽?”

他掃了眼對面,母女兩個聽見她的話就一臉難看,想必要求很讓他們肉疼。

梁清露偷偷瞄他,猝不及防被看到。

不是說,他們都很久沒見面沒聯系了嗎,怎麽今晚還叫得這麽親熱,這麽親密。

梁氏和中世合作之初,她曾在遠處遠遠瞥過一眼,他對所有人都淡漠又疏離。

梁今若下巴一擡:“我本來也就要她退出梁氏,可她們說換成這棟別墅,我就幹脆兩個都要了。”

有他在,狐假虎威一下。

周疏行一哂,确實是她幹得出來的。

“周總。這樣的要求過分了一點。”方蘭如柔柔出聲:“清露也不是別人,再說,我們住在這裏這麽久……”

“我也住了很久。”梁今若打斷她。

她挽着周疏行手臂的手緊了緊。

原本以為她們不會讓,可既然她們敢提,就說明別墅在她們的心裏是比不過梁氏的。

周疏行自然察覺到她的動作,他垂下眼,低聲詢問:“如果兩者取其一,你要哪個?”

梁今若猶豫片刻,“梁氏。”

她知道孰輕孰重。

只是,她仰頭看他,“周疏行,你什麽意思?”

兩個人仿佛說悄悄話一樣,對面梁清露和方蘭如見她們如此親密,心下忐忑。

原先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周疏行沒回她,而是擡眸道:“梁總,單獨談談。”

梁立身想了想,“好。”

周疏行上樓前,微微側身,聲線低涼:“梁總,我不希望在我下樓前出現別的意外。”

梁立身點頭:“清露,蘭如,聽見了嗎?”

等人消失,梁清露再也忍不住,又是惱怒又是嫉妒,沖梁今若道:“你現在很得意吧?”

梁今若眨眼,“是啊。”

幹嘛不得意。

梁清露氣得仰倒。

不知過了多久,周疏行挺拔修長的身形終于再度出現,他看向梁今若:“回去了。”

梁今若想問還是忍住。

因為她覺得梁立身的表情好像不怎麽好看,而且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大對。

以周疏行的手段,肯定讓他出血了吧。

梁今若站起來:“等一下。”

她把玻璃牆又砸了。

破碎聲響徹別墅,梁清露和方蘭如吓了一大跳,就是梁立身都沒回過神,眼看着她把畫和獎杯全都拿了出來。

“走吧。”

臨到門邊,周疏行停住腳步,漫不經心地開了口,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

“梁總,盡快兌現承諾。”

“什麽承諾?”

一上車,梁今若就問了出口。

身旁的周疏行聽着耳邊獎杯碰撞的清脆聲,閉目養神,輕描淡寫地回答她。

“你要的東西,還有一點利息,還有私事。”

忽然,他睜開眼,撩了下眼皮,把一個摔到自己腿上的獎杯撥拉到一邊。

“……”

梁今若看着他的行為,翻了個白眼。

“其實你不來,我也能拿到。”

聞言,周疏行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說:“你用的方式太激烈,狗急了會跳牆。”

離得近,她臉上的緋紅更明顯。

不像是氣的。

周疏行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思及她來之前在派對上,大概是喝了酒。

他不來,她酒後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梁今若:“那就收一半。”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她很不樂意。

再說,你一個被叫閻王的居然還說我激烈!

周疏行一眼就看穿她的神色,慢條斯理道:“要都要了,收一半當什麽女王。”

梁今若氣到了:“我是派對女王。”

周疏行嗯了聲:“你上次不還是鈕祜祿昭昭?”

梁今若磨了磨牙。

她扭過頭不看他,揚聲問:“現在要去哪兒?”

前排一直當隐形人的蘇特助出聲,一句話總結:“周總已經定好了雙人晚餐。”

只不過,這麽晚了,采訪估計要推到明天了。

周疏行聽見他的話,也沒否認。

梁今若一聽,矜持地轉回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猜的。”

“老板去了檀悅府。”

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回複。

周疏行看了蘇特助一眼,蘇特助閉了嘴。

梁今若眼睫眨了眨,一聽就知道蘇特助說的是真話,唇角不自覺地翹起:“正好,我餓了。”

她把自己以前的獎杯全都堆到他腿上。

“我這裏放不下了。”

周疏行皺了下眉,倒沒再撥拉開。

梁今若打開手機,收到蘇寧榕的消息:【昭昭,周總去給你撐腰了沒有?】

看來是從她嘴裏知道她在梁家的。

梁今若轉而問蘇特助:【你們去檀悅府做什麽?】

蘇特助從後視鏡裏看上司正小憩。

想了想,他回複:【老板發現您不在家。】

梁今若擡眸看身旁的男人,輕輕伸手指戳了戳他耳朵:“欸,你說的利息是什麽?”

然後飛速收回手。

周疏行沒捉到:“晚上回去再說。”

本來沒什麽,但梁今若卻醍醐灌頂。

先是發現她不在,又去梁家接她,現在又是回去,回哪兒——肯定是月瀾灣。

難怪突然叫她小名。

有事叫昭昭,無事梁今若。

她懂了。

他是怕她跑了,饞不到她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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