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簡游瞳孔一縮,不可置信:“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你還要不要臉?”

陸時年:“那你穿還不是穿?”

簡游胸口起伏不斷,卻在沉默對視幾秒後,撇開臉不再掙紮。

太艹了。

陸時年笑得人模狗樣:“游游真乖。”

他松開簡游,卻不讓他下來。

“道歉得有誠意。”

他彎腰從盒子裏拿出球鞋,握住他腳腕:“為了向你表示十二分的歉意和誠意,第一次就我親手幫你穿吧,別客氣。”

簡游嘴角抽了抽。

說什麽別客氣,他也沒給他客氣的機會。

“行了。”

陸時年幫他穿好一雙鞋,站起身揉一把兔子腦袋:“鞋子收下了,就是代表接受我的道歉了。”

簡游:“我才——”

陸時年:“之前那麽欺負你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他指的不是公園裏那個小玩笑。

簡游沉默兩秒,哦了一聲跳下鞋櫃,把換下來的鞋子快速裝起來,起身:“閃開,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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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年揚眉:“就這樣?”

簡游不自在地吼他:“鞋子我不都穿上了嗎?你還要怎樣?”

這個小孩兒,道歉害羞就算了,怎麽連被道歉也要害羞?

陸時年湊近前些:“我道歉你就接受?這麽好哄?”

簡游:“那不接受了,滾蛋。”

陸時年搖頭:“那不行,你都收了我的鞋子了。”

簡游:“……有病,屁事多得煩死人,閃開。”

陸時年笑起來。

本來是準備閃開了,不過又一時興起想件事:“游崽,我好吃好喝好住好睡地伺候了你這麽幾天,你對我笑一下,不過分吧?”

“?”

簡游:“你別得寸進尺!”

陸時年:“合理訴求,難道我不好睡?可你都是抱着我一夜不撒手。”

簡游受不了了這個騷狗了。

管他讓不讓,他直接上手想把人拉開。

誰知道陸時年突然柔弱不能自理起來,一拉就往旁邊歪,連帶着用了十成十力氣的簡游也跟着歪過去,手忙腳亂之際迅速撐住門板才不至于摔倒。

陸時年垂眼看着一手揪着他胸口布料,一手撐在他身側的簡游。

滿眼生笑地做了個“哇哦”的口型:“你壁咚我?”

簡游:“……碰瓷狗天打雷劈。”

咚咚咚。

外面傳來急促敲門聲,伴着吆喝:“哥?哥?你在不在?”

簡游一愣,迅速收回手站直後退。

“哥哥哥哥哥哥哥!!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快給我開個門,我要渴死了!”

時逾氣喘籲籲拍了半天沒人應,正想掏出手機打電話,門從裏面拉開,一個人影從裏面快速走出來。

時逾張口就想叫哥,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個不認識的男生,臉有點兒眼熟。

可惜對方連個打招呼認識一下的時間都沒給他,臭着張臉大步進了電梯間。

“?”

他收回目光,問陸時年:“哥,這誰啊?你朋友還是同學,怎麽以前找你都沒見過?”

陸時年沒答他,轉身信步往裏走:“你不去纏你蘇同學,來我這兒做什麽。”

時逾說:“我來拿個藍牙耳機,猶落最近在忙着他實驗室的事情,你知道的,他們實驗室一向神神秘秘,我不敢去打擾他。”

本來就難追哎,可不能再招人嫌了。

陸時年收拾着客廳:“書房抽屜裏,自己挑,拿了就走,別妨礙我鎖門。”

時逾輕車熟路跑進廚房沖咖啡,一邊問他:“哥你要去哪?”

陸時年:“回學校。”

時逾:“上課?”

陸時年:“回去住。”

“又回去?”時逾咋舌:“你才出來住幾天啊,我還以為你要徹底搬出來呢,搬進搬出的不累麽。”

陸時年:“一個人住沒意思。”

兩邊都能住,也不需要帶什麽行李。

時逾:“也是,對了,你這兩天都在忙什麽,實驗?”

陸時年随口道:“養兔子。”

時逾一個手滑:“啥?”

陸時年:“養兔子聽不懂?”

“不是,我就是好奇你什麽時候這麽有興致了?”時逾驚奇。

陸時年:“有段時間黏我,就養着了。”

時逾:“哇,什麽樣的兔子啊?”

陸時把抱枕挨個放回原位,想了想,中肯道:“很漂亮的兔子。”

時逾:“廢話,我是問什麽品種?”

陸時年:“垂耳。”

時逾:“垂耳兔賊可愛啊!我朋友就有一只,又白又乖,确實粘人,而且性格特別溫順聽話。”

“溫順?”

陸時年重複一遍,聳聳肩:“那不巧,我這只脾氣不太好,也不大聽話,還有點兒兇。”

時逾啊了一聲:“那豈不是不太可愛。”

陸時年:“呵,誰說兇就不可愛了?”

“呀,你要成兔子奴啦?”

時逾嘿嘿笑了兩聲,開始往咖啡裏加糖加奶:“不過也正常,有些小動物就是這樣,認生,剛開始都會有點脾氣,養熟了就只認你了。”

陸時年被這個描述吸引,眉心微動:“只認我?”

時逾:“對,我表嫂家的貓就這樣,剛撿回來時候特別野,後來被我表嫂盡心盡力養熟了,就認她一個,對別人都兇巴巴的,只黏着她只給她抱。”

陸時年:“是這樣?”

不得不說,這個形容聽起來真是很難不讓人心動。

時逾:“是啊,養寵物最需要的就是耐心,而且我聽說兔子都膽子小,潛質都粘人,想養好就得多陪着哄着才行。”

陸時年若有所思。

時逾見狀,眼睛咕嚕一轉:“哥,你要覺得麻煩,送我我給你養?”

陸時年睨他:“我的兔子憑什麽給你養?”

時逾忽悠失敗,遺憾改口:“那摸摸總行吧,你養哪兒了?”

陸時年:“我的兔子憑什麽給你摸?”

“……”

“行行行!你的兔子你的寶貝,我不過問了還不行嗎?”

時逾翻個白眼,喝完咖啡去書房拿了耳機,出來還是不死心地問:“哥,所以剛剛出去那誰啊,我越想越眼熟,是我們學校吧?”

陸時年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時逾得到回應更來勁了,湊到他身邊:“誰啊誰啊?跟你啥關系?怎麽都把人帶家裏住了?”

陸時年用手蓋住他腦袋,往後一轉:“安靜點,大人的事,小屁孩兒別多過問。”

簡游回到宿舍,戴亮亮正玩兒游戲,抽空扭頭看他:“诶,簡游,你終于回來啦!陸哥呢,他沒跟你一起回來?”

“不知道。”

簡游開始收拾東西。

戴亮亮還藏着好奇呢,迅速結束一把游戲,湊過去扒拉着床架,問他:“簡游,你們探親探出啥來啦?”

簡游:“沒有。”

戴亮亮:“沒有?怎麽會沒有?”

簡游不由擡頭:“那你覺得應該有什麽?”

“那可多了去了。”

戴亮亮嘿嘿一笑,掰着手指頭跟他數:“紅包啦,手镯啦,傳家寶啦,房子買哪兒啦,畢業計劃啦……”

“什麽鬼?”簡游皺眉打斷他:“你在說些什麽東西?”

戴亮亮:“見家長基本進展步驟啊。”

簡游擡高音量:“誰告訴你我跟他見家長了?!”

“就,陸哥親口說的啊。”

戴亮亮茫然:“你們不是在談戀愛嗎?”

他這話的離譜程度讓簡游一時間都忘了還要生氣:“你瘋了吧?我跟他都是男的,談哪門子的戀愛?”

戴亮亮:“男的跟男的不能談戀愛嗎?”

簡游:“男的跟男的能談戀愛嗎?沒事玩兒什麽非主流。”

他的态度太理所當然,以至于戴亮亮都在一瞬間對自己的包容産生了自我懷疑。

直到“鋼鐵直男”這個詞蹦出他的腦海,一切就得到合理解釋了。

“好吧。”

他悻悻撓頭:“是我誤會了,你們前幾天那黏糊勁兒,我還以為你們是在談戀愛呢。”

簡游打了個寒噤:“操,別跟我講這種鬼故事。”

戴亮亮回到座位,想不通又問:“那你們到底去哪兒了?”

簡游:“首都醫院。”

戴亮亮:“沒事兒去哪兒幹嘛?”

簡游:“找醫生給那個傻逼治腦子。”

戴亮亮:“???”

陸時年回到宿舍的時候,簡游已經去咖啡廳兼職了。

戴亮亮看見他拿起桌上的帽子,以為他會問,順口就說:“簡游給你擱那兒的,估計是送你的吧。”

陸時年心頭一動。

“我知道。”他說。

沒想到随口說的一句喜歡,小兔子居然信了,還記到現在。

他帶上帽子,随手拍了張照片給帽子前主人發過去。

十年:【很帥,謝了(o^ ^o)】

asdfghjkl:【沒我戴着好看】

asdfghjkl:【別他媽發顏文字賣萌!惡心死了】

陸時年于是又回了個顏文字,退出時不小心點到上面聊得熱火朝天的專業大群,正好看見有人發出一張圖片。

螞蟻牙黑:【圖片】

螞蟻牙黑:【外校朋友在咖啡店偶遇的,崽崽好帥啊,果然衣靠人裝。】

他看圖片很眼熟。

他點開大圖,上頭穿着咖啡店侍應生衣服的人果然是簡游。

照片拍攝角度很棒,卡着簡游彎腰遞咖啡的瞬間。

身姿清瘦,長睫低垂,側顏輪廓恰好攏在陽光裏,那樣的環境下,讓他看起來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

确實好看。

陸時年欣賞了一會兒,剛想點保存,屏幕一黑,顯示圖片被撤回。

他皺了皺眉,退回聊天界面,發現不止圖片被撤回,連發圖人剛發出的話都被撤回了,只留下一句“錯頻”任由被她炸開鍋的消息給刷上去。

陸時年直接點進她頭像:

十年:【你好,可以麻煩把剛才那張照片發我一下嗎?】

螞蟻牙黑:【……小姐姐?】

十年:【我男的。】

螞蟻牙黑:【!!男姐妹?!】

十年:【?】

螞蟻牙黑:【我問你,你要簡游照片做什麽?】

陸時年點着屏幕稍加思襯,打字:

十年:【很帥,想換個壁紙。】

螞蟻牙黑:【!!果然是!嗚嗚我崽太有出息了,竟然連男粉都有了。】

螞蟻牙黑:【相逢即是有緣,進群嗎姐妹?】

就這樣,陸時年不僅拿到了簡游的高清無水印照片,還順便加了個簡游非官方宇宙粉絲後援會。

就,有點離譜。

更離譜的是進群之後,意外發現置頂公告裏還列了好幾個相關群,男生女生,學生老師的名字都有,甚至地點都不限于錦大。

“陸時年全球粉絲後援會”也赫然在列。

他欣然點擊加入,很快申請通過。

歡迎儀式草草,裏面正聊得熱火朝天,話題不限于吃穿住行化妝品,只偶爾會夾雜一張他的照片,帶起小小的圍觀話題。

陸時年窺屏一會兒,打字:

十年:【還行吧,也沒覺得有多帥。】

回應他的是刷屏的問號。

十年:【圖片】

十年:【我覺得簡游比較帥,比起來,陸時年還是差得有些遠。】

剛發出去,就顯示他被踢出了群聊。

陸時年不禁一哂。

回到簡游粉絲群,稍加思索後,愉快地将群名片改成了“炸毛兔禦用胡蘿蔔”。

“簡游幾點下班?”他問戴亮亮。

戴亮亮:“不知道啊,他也沒告訴過我,不過附近咖啡店的話,我估摸着都是九點左右吧。”

“知道了。”

陸時年收起手機,往外瞧了一眼。

嗯,看來要下雨,可以去接炸毛兔子回學校了。

咖啡廳裏生意比平時還要好些。

一整個下午,簡游幾乎忙得腳不沾地,最黃金的下午茶時間段過去了,他才終于有了喘口氣的時間。

負責收銀的小鄭趁着他休息整理櫥窗的時間,湊過來跟他閑聊:“你往常不都是黑帽子嗎,怎麽今天換了白的?”

簡游:“有只狗喜歡,送他了。”

“狗也能戴帽子???”

小鄭疑惑,不過随着又幾位顧客結伴進入,他很快換了個話題:“小簡,你有沒有覺得今天來的小姑娘特別多啊,往日裏你沒來的時候可沒這麽熱鬧。”

說着,玩笑地撞了下簡游肩膀:“你說她們都是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你今天來了,特地過來看你呢。”

簡游:“我沒這麽大能耐。”

小鄭:“你還沒有?你這也叫沒有?算算,從你過來兼職開始,都收到多少寫着聯系方式的小紙條了。”

簡游:“沒有。”

小鄭:“嘿,不承認,光我看見的就好幾次。”

他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啊,想我母胎solo二十多年,想談戀愛愣是沒一個姑娘看得上我,你不想,偏偏就有那麽多女孩子喜歡。”

他這聲感慨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被一邊拉花的咖啡師聽見了。

“這話說的,這是想不想的原因嗎,不過是純純看臉的世界罷了。”

咖啡師玩笑一句,将制作好的咖啡放進托盤:“小簡,來,13號桌送一下。”

簡游嗯了一聲,關上櫥窗端起托盤走過去。

13號桌。

小鄭打眼望去,笑起來:“該說不說,我剛剛可看見13號桌那個妹子一直偷瞄小簡呢。”

咖啡師:“嗯哼?”

小鄭:“你猜她會不會抓住機會給小簡塞紙條?”

咖啡師啼笑皆非:“哪兒來那麽多紙條,你以為人人上咖啡廳都随身帶紙筆的嗎?”

沒想到剛說完,就看見小姑娘趁着簡游放咖啡的功夫迅速掏出手機搗鼓兩下,然後遞上去。

臉頰紅紅的,眼睛亮亮的,笑容甜得堪比蜂蜜棉花糖。

咖啡師:“……”

小鄭得意挑眉。

咖啡師無奈笑笑:“好吧,不是人人都帶紙筆,但确實人人都帶手機。”

“哎,小簡在嗎?”有人從後廚探出頭。

小鄭幫忙應了:“在呢,喏,那兒,你找他什麽事兒?”

“小簡今天是8點下班對吧?正好有個外送的單子,他回學校順路,麻煩他下班的時候順便送一下。”

咖啡師接過點單的打印小票:“行,一會兒我跟他說。”

簡游送完咖啡回來,小鄭沖他猛擠眼睛:“怎麽樣,這個該給個微信了吧?”

簡游:“沒有。”

小鄭啊了一聲:“為啥啊?人家那麽甜一女孩子,你舍得拒絕讓人家傷心?”

簡游皺眉:“傷心什麽,她只是想加我方便給她推薦咖啡。”

小鄭:“不是吧這你也信?那你怎麽說?”

簡游:“我不懂咖啡,加我沒用。”

小鄭:“……服氣的,真想知道未來能把你拿下的到底是個什麽神人。”

“意料之中。”

咖啡師笑着把打包好的咖啡和甜點放上櫃臺:“外送的單子,地址在上面了,跟你回學校順路。”

“知道了。”

簡游去後面脫了工作制服,回到前臺拎上包裝盒離開了咖啡廳。

“哎,天氣預報今晚有雨啊。”

小鄭往外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來:“看天色也就這個時間了,小簡帶傘沒?”

咖啡師:“好像沒有。”

“啧,別走一半再挨淋了,我給他送一把去!”

小鄭從底下櫃子裏翻出一把雨傘急匆匆跑出去,可惜遲了一步,街上已經不見了簡游人影。

八點剛過三分鐘,雨滴接二連三砸落地面,越來越密集。

地面沾了水很快從淺色變成神色,兩旁行道樹在風中搖頭晃腦,雨打葉片的窸窣聲奏成了樂。

臨近入夏的雨不似春雨綿綿,雨聲漸急。

路上行人從步履悠閑變為行色匆匆。

簡游身上的薄襯衫也很快被澆得潮濕,他壓低帽檐擋住被風吹斜打在臉上的雨絲,将盒子護在懷裏,步伐加快。

好在目的地不遠。

簡游将咖啡送到顧客家門口,接了對方好人遞給他的一小包紙巾,回頭邊等電梯邊打車。

因為雨天的緣故,加上下班小高峰,打車人太多,他前面排了快一百個人,直到他進了電梯也沒人接他的單。

也怪他剛剛太急沒想到這層,不然上樓時就下單應該正好。

簡游拉着領口抖了下濕漉的衣服,有些煩躁。

電梯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按了1層就低頭盯着手機上排隊人數的變化,等到察覺不對勁擡頭時,電梯已經在15層停了好一會兒。

應該是15層外面有人按了電梯,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電梯到了指定樓層停下,卻始終不見開門。

簡游試着按了一下開門按鈕,聽見門外有人說話:

“這怎麽回事,怎麽還不開門呢?”

“滿了吧應該是。”

“不對啊,那它為什麽還顯示到了?”

“總不可能是故障了吧?”

簡游額角猛地一跳。

下一秒,電梯陡然下墜!

簡游站立不穩,摔倒時腦門磕到的地方正好是原本就青着的地方。

傷上加上,一瞬間,他人都被磕懵了。

等他暈完最嚴重的一陣,電梯又猛地停下,數字顯示在12樓。

劫後餘生,卻不知是不是還有後劫。

電梯裏的示警紅燈開始閃爍,無線報警裝置自動啓動,開始往外撥打求助電話。

簡游大腦一片空白,心髒正在以一種幾乎不堪承受的頻率劇烈跳動。

他閉了閉眼,快速讓自己平靜下來,将所有樓層的按鈕按個按了一遍,然後不停按開門鍵。

求助電話接通了,接線員以最快的速度詢問了他的受困位置,被困人員數量以及目前的安全狀況,并第一時間派出人手前往救援。

“同學你別急,也別怕,我們已經派了人過去,會以最快的速度救你出去,你現在不要站在電梯中央,去任何一個角落,盡量靠牆……”

電梯似乎不會再下墜了。

簡游乖乖按照對方說的做,努力平複情緒。

可就在這個時候,電梯裏的燈忽然快速閃了兩下,伴随着電流故障的滋滋聲。

心中騰起不好的預感,簡游臉色驟白。

果不其然,下一秒燈滅,通話也被中斷,整個電梯間陷入一片黑暗。

簡游腦袋地嗡地一聲,炸了。

剛才為保持冷靜做的所有努力,在這一刻都成了無用功。

他急促呼吸着,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喉嚨,胸口開始劇烈起伏,順着牆壁滑坐到地面,全身控制不住地發冷發顫。

在這樣黑暗的,幽閉的,靜谧到只能聽見自己心跳聲的狹窄空間,他總覺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他,下一秒就可能撲過來将他撕成碎片。

很快,電梯裏的空氣都仿佛被抽幹。

他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他極力躲進角落貼緊牆壁,抱着膝蓋努力将自己縮成一團,腦袋埋進臂彎,額頭早已滲出一層冷汗。

恐懼并沒有因為他自我保護的動作而有所緩解。

他也察覺到了,于是忍着不适拿出手機,手抖得厲害,一個手電筒的按鈕他試了好幾次才打開。

通訊錄的人寥寥無幾。

他一劃到底,選中最末尾的聯系人撥出去,将手機緊緊貼在耳邊,如同瀕死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電話通了,嘟嘟的等待音從裏面傳出,卻久久等不到有人接聽,一直到電話自動挂斷。

眼裏湧出了的液體在接觸到空氣後變得冰涼。

他胡亂抹掉,不死心地繼續打,一直打。

等待音中斷又繼續,繼續又中斷,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

可是他停不下來,好像一停下,他就會被黑暗吞噬,吃得骨頭都不剩。

他只是想要一個人來拉拉他,救救他。

他快要被黑暗溺死了。

“這裏需要反複試驗求證,只做一邊肯定不夠。”

實驗室裏,陸時年指着試驗記錄冊對身邊幾個男生說:“不過實驗物品的材質可以适當換一下,做一下比較。”

“哦哦,好。”

男生接過陸時年遞回的本子,十分感激:“太謝謝你了學長,要不是遇到你,我們不知道還要在這裏卡多久,不過我們沒有耽誤你的時間吧?”

陸時年往教室正前中央的挂鐘看了一眼,還沒到九點。

他收回目光,好脾氣笑了笑:“沒有,那你們繼續忙,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好,學長再見。”

陸時年走出實驗室,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開了靜音忘記關,上頭多出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并且都是來自簡游一個人。

他皺了皺,正要撥回去時,對方又打過來了。

這一次,陸時年在等待音響起之前按下了接聽:

“喂?簡游?”

電話那頭沒有人說話,但是能聽見異常不穩的呼吸聲。

陸時年在樓梯間停下了腳步,眉頭皺得更深:“簡游,是你嗎?你在哪?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陸,陸時年……”

簡游的聲音終于傳來,透着濃濃的疲憊,很弱,發顫,帶着不易察覺的沙啞哭腔:“救救我……”

陸時年:“你在哪?”

“我在,電梯裏……”簡游發聲艱難,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這裏太黑了。”

“陸時年,我快喘不過氣了……”

“簡游?簡游!”

電話那頭徹底沒了聲音,任陸時年怎麽叫都沒有回應。

他沉着臉挂了電話,飛快下樓大步往校門口走,一邊撥通戴亮亮的電話:“你知道簡游打工的咖啡廳在哪嗎?”

戴亮亮:“啊?我不知道這個啊,簡游沒跟我說過,不過咱們學校附近的咖啡廳就那幾個——”

陸時年直接挂了電話。

而就在打開地圖打算挨個搜索時,他忽然又想了到什麽,立刻打開微信,找到那個叫螞蟻牙黑的女生,撥通語音電話。

螞蟻牙黑:“嗨?小老弟,你怎麽這麽突然——”

陸時年:“抱歉,打擾了,我想問一下簡游兼職的那家咖啡廳在哪?叫什麽?”

“啊?咖啡廳啊,我想想……”

螞蟻牙黑說:“哦,應該世紀廣場那邊那家,叫初遇,你是想去看他嗎?不過這個時間他應該都快下班了吧。”

陸時年沒有多做解釋,道了一聲謝便利落挂了電話。

女生盯着手機,不禁撓頭思索,怎麽覺得這個男生聲音這麽耳熟呢?

她困惑地往前走了一段,忽地止步,福至心靈。

“不對!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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