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富有的勇者!你在哪兒啊

每當心裏感到有些緊張的時候,克雷恩就會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現在就非常緊張,握着骨制小刀的手心汗津津的,好幾次都險些把手中快要成型的弓架削成幾段木柴。

他撓了撓亂蓬蓬的暗紅短發,決定先把手上的木頭放在一邊,畢竟這次他連撐窗戶的木料都偷偷拿來做弓,真要是削壞了,之後的幾個月見到芙伊就不用再擡頭了。

看書,是克雷恩成長至今最大的愛好。當初只是想讓他快點學會識字而帶着他到城鎮的地攤看書的養父大概從沒想過,這個兒子會對那些假得連巨人也不會輕易相信的讀物無比癡迷。

最直接的副作用就是,小克雷恩開始渴望成為一個勇者。在賴着書攤看了七八本書後,這個願景更是被細化到了成為一個弓箭手。那種穿着擦拭到發亮的皮甲,拿着華美到可以挂在牆上做裝飾的長弓——一定不能是十字弩,那是反面角色才會成批使用的裝備——然後優雅的拉滿弓弦,在身邊和芙伊一樣美麗的貴族小姐的注視下,優雅的松手,優雅的看着箭矢流星一樣穿過某個有着兇殘名字的魔獸軀體,然後優雅地嘆息,轉身拉着貴族小姐白皙的小手緩緩離去的,偉大的弓手。

可惜直到現在,克雷恩和書中勇者唯一可以說相似的就只有名字而已。他敢保證養父撿他回來的時候一定在看《特拉埃爾輪回記》那個系列的小說,因為那裏面就有個自稱是火天使弗拉米爾轉世的弓手克魯恩,克魯恩·法·阿列庫托,綽號是撕裂蒼穹的流星。

不過克雷恩不是克魯恩,他只是個被遺棄的精靈,無法适應與人類交融的新型精靈社會,而自我放逐在迷霧森林邊緣掙紮着生存的自然精靈,遇到不友好的外人,還會被蔑稱為野豬。他甚至沒有自己的姓氏,他病死的養父,他名義上的姐姐芙伊,都沒有姓。

這裏只有最簡陋的樹屋,不知道混雜着什麽東西的溪水,和勉強可以果腹的天然食物。

雖說是自然精靈,但克雷恩和芙伊還是要定期去附近的城鎮交換一些從大自然獲取會比較艱難的用品,同時也賺些錢存起來。

存足夠的金幣好讓克雷恩和自己一起定居在城鎮中用石頭壘的大房子裏,是芙伊一直念念不忘的夢想。每次向夢天使蘭伊爾祈禱的時候,她都是這個願望。

克雷恩則完全不同,随着年齡的增長,成年禮的接近,他已經把祈願的目标更改過很多次,越來越貼合現實。

最早是成為一個偉大的弓手,跟着變成擁有一把厲害的弓,然後是有一把弓,而現在,則是降低标準到希望能盡快遇到一個厲害并且有很多金幣的勇者,然後給他一個帶路的機會。

他一早就發現書中那些勇者都非常大方,出手的單位都是銀幣起跳,好像身上從來不裝銅板一樣。要知道克雷恩每天最多能存下十個銅幣,按這邊糟糕的彙率情況三十天左右不吃不喝才能換到一個銀幣,要是遇到的勇者丢給他一個金幣,他和芙伊恐怕向蘭伊爾大人還願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唉……富有的勇者大人們,你們什麽時候才會出現啊。克雷恩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把目光投向了西方密林深處,樹幹的縫隙間流淌着稀薄的霧氣,越往深處,就越顯濃重。

迷霧森林的位置已經在艾爾法斯聯邦統轄地域的最北端,哈斯密爾大平原的南側,是一片終年被霧氣籠罩的遠古林地,一直向西延伸到被稱為飛龍之脊的巨大山脈。森林深處有着各種各樣的傳說,唯一已經被确定屬實的,就是有那麽一群被叫做暗行者的家夥隐藏在靠近森林中心的位置,在那裏生活、訓練,合格離開後,就會成為聞名特拉埃爾大陸的殺手。

所以住在這樣一個森林的東方邊緣,必然會遇到很多冒險者。可直到今天,克雷恩已經就要完成成年禮的現在,也沒遇到一個像書裏那麽大方的勇者,更可氣的是,上次的那個小隊裏的女盜賊離開的時候還順手牽羊摸走了他家裏存的那些少得可憐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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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芙伊明确禁止了他再給任何冒險者帶路——除非他們先付錢并且隊伍裏沒有盜賊。

克雷恩一直都很聽芙伊的,不光是因為她名義上是他的姐姐,也因為只有她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在這麽一塊潮濕陰森的林地裏頑強的生活。

芙伊比他大兩歲,即使算上女性精靈的早熟,他們兩個也都還只是少年少女的階段而已,只能說環境的惡劣過早的讓芙伊激活了體內屬于母性的潛能,被迫提前成為了能讓克雷恩安心成長的依靠。

沒有芙伊,他恐怕早就成了不知道那棵霧燈木下的肥料,伴随着枯葉一起腐爛成泥。

大概是心底留給了芙伊太多位置,對克雷恩而言,養父的面孔反倒早早變得模糊不清,只記得他似乎有張不太像精靈的棱角分明的臉龐,大多數時候都板着臉,經常一動不動的看着天空思考着什麽,只有長長的耳朵尖偶爾抖上一下。

比起人類的成長速度其實并不慢上太多,已經度過二十五歲生日的克雷恩早已擁有了大人的體魄,成人禮延後了兩年只為等他的芙伊也早就脫去了少女的稚氣,身段愈發修長,胸前和腰下漸漸隆起了美妙的弧度。

克雷恩都已經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本應相安無事的依偎入睡變得令他無比焦躁,一些幾乎克制不住的沖動凝結成燃燒的火球,在他胸腹之間上下跳動,連血液的流動,都變得活躍了許多。

心思細膩的芙伊當然不會漏過克雷恩情緒的變化,就在那之後的某個晚上,兩個好奇心旺盛的精靈在月色籠罩的樹屋中羞澀的探索了彼此身體的奧秘。自那時起,克雷恩的煩躁就找到了纾解的渠道。

不過他們都記得,最重要的儀式,要留在成年禮之後,那個屬于蘭伊爾大人見證的偉大時刻。

這也正是克雷恩緊張的原因所在。一想到今夜之後,他和芙伊之間将徹底沒有半點距離,完全的擁有彼此,他的心跳就會象打小鼓一樣噼裏啪啦的一頓亂敲。

其實,以精靈少女在整個特拉埃爾的受歡迎程度,要不是因為與克雷恩相依為命,芙伊完全可以不費任何力氣的得到她夢想已久的生活,光是森林東面的無名小鎮上,就有好幾個行商人直截了當的詢問過,不過唯一的結果就是讓克雷恩明白了一個新名詞,側室。

如果依順他自幼的心願,那其實讓芙伊離開,她才能過得更好。可只要想到芙伊跟随在別人身邊,離他而去的情景,他就連靈魂深處都會感到被皮鞭抽打一樣的灼熱刺痛。

思緒還像個孩子一樣胡亂游蕩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嗓音輕柔的呼喚,他怔了一下,手裏的小刀偏了一偏,險些報廢了整根木料。

“克雷恩,你還沒有忙完嗎?咱們家撐窗戶的那根木頭你知道在哪兒嗎?我怎麽找不到了呢……”芙伊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南艾爾法斯口音,與她甜美溫柔的聲線奇妙的合襯,說起精靈語非常動聽,但說起通用語就會有些一些習慣性的句尾出現,那種很酥軟的鼻音總是能引起一些古怪的人類大叔側目注視。

拜精靈語繁複詭異的語法所賜,沒錢上學也沒有芙伊那麽好記性的克雷恩最熟練的竟然是通用語。幸好由上古文字演變來的通用語才是泛大陸範圍內必須掌握的語言,對沒打算去南方純精靈聚集地的克雷恩來說,精靈語這種東西只要聽得懂就足夠了。

“克雷恩,你又沒在聽我說話呢。”芙伊略帶抱怨的話音變得更近了一些,“你這樣總是走神發呆,将來成了弓手該有多危險吶。”

這一點倒不必擔心,克雷恩非常樂觀的背對着芙伊笑了笑,偉大的弓手都是會有人保護的,他們要做的往往只是瞄準,聚魔,射擊,這些就足夠了,連清理戰場也會有人代勞,這可是連做弓都要自己動手的克雷恩最羨慕的地方。

可惜他忘記了,回應的話是要說出口來的,僅在腦子裏想的話芙伊這輩子也聽不到半個字。

“克!雷!恩!”芙伊一字一句的在他耳邊喊了出來,小巧的嘴巴裏噴出的氣流讓他長長的耳朵尖都顫抖了一下。她緊接着用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用仍然溫柔但口氣卻危險了許多的聲音慢慢地說,“吶,你是不是接下來打算把咱們的屋子全拆了做弓用呢?”

“沒、沒、絕對沒有!”克雷恩挺直了耳朵,連忙把已經有了雛形的弓模舉起來,“你看,這塊木料彈性非常棒,用來撐窗戶你不覺得很浪費嗎?咱們的窗戶本來也只是個框框,那個……不撐起來不是也一樣可以通風的嗎。”

他沒急着拉開芙伊的手,因為這個姿勢他一點都不難受,反而舒服得很,芙伊柔軟而充滿彈性的胸部就壓在他的身後,這樣被胳膊勒着勒上多久他也不會有意見。

兩年前就本該渡過成年禮的芙伊現在已像是顆完全熟透的鮮嫩漿果,手工縫制的皮裙下延伸出的雙腿帶着淡淡的麥芽一樣的色澤,筆直而勻稱的曲線讓她在城鎮裏賣東西時經常能得到一些小優惠,胸部是恰到好處的大小,既不會于樹上移動的時候在胸前晃來晃去,也有着能吸引絕大多數男性目光的飽滿形狀。

“喂,你又在想色色的事情了呢。”芙伊皺着眉撒手退開兩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克雷恩用手掩飾着站了起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暗紅色的亂發,“對不起,我又在胡思亂想了。”

芙伊有着長而柔順的褐發,平時總是束起來垂在一邊肩膀前,長久以來的森林生活也沒讓她的頭發有多少可悲的變化,不像克雷恩,紅色的短發不僅亂糟糟到會讓眼神不好的鳥類飛來下蛋,還像一輩子沒有洗過一樣透着深沉的暗色,遇到愛幹淨的人,恐怕會被按進水池裏強行搓洗一通。

芙伊像平時那樣擡手在克雷恩的亂發裏胡亂揉了一會兒,溫柔的笑着說:“怎麽,你因為什麽事情而心情不好了嗎?還是……現在就已經開始緊張了呢?”

比起前一個問題,後一個問題的語氣明顯的帶上了一些善意的嘲弄。

因為她知道克雷恩在為什麽而緊張。

克雷恩摟住她的腰,把頭低下來搭在她瘦削的肩頭,輕輕嘆了口氣,“說真的,我等這一天等了也有很久了,可真的來了的時候,我卻緊張的連喉嚨口都在發酸。”

他考慮了一下,補充說:“就像……就像我一直很期待能有一個非常大方的勇者出現在我面前,讓我給他帶路幫忙什麽的,可真要有這麽一個家夥突然出現,我可能會僵硬的說不出話來,更別提要小費了。”

雖然他描述的亂七八糟,芙伊還是明白他的心情,因為今晚就是他的成年禮,兩年前差不多類似的時候,芙伊自己的心裏也是七零八落的散落了一大堆東西,害得她弄壞了鍋子,還差點燒掉整棵樹。而那時她還不需要考慮成年禮後需要做的事情,因為克雷恩還沒到時間,她又不打算和別人一起,所以她的緊張感比起克雷恩要少得多。

成年禮對于所有精靈——嗯……所有還尊重傳統的精靈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儀式。在還沒有和人類彼此交融影響的上古時代,到了一年一度的藍月之夜,成長滿二十五年的精靈們就會尋找讓自己最為舒适的空曠場地,在夢天使蘭伊爾的庇佑下獲得屬于成年的賜福,而傳說互相依戀的男女在成年禮的當晚完成生命中第一次情愛交融的話,就會得到幸福。

克雷恩在很多書中看到過類似的說法,比如什麽“一起考進首都魔法學院高等部就能得到幸福”、“一起從只長三片葉子的草上找到四片葉子就能得到幸福”等等,相比來說,精靈們得到幸福的渠道顯然簡單得多,有蘭伊爾大人的保證,看來也可靠的多。

問題是,在克雷恩的心中,總有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霾,在反複提醒着他,如果沒有他,芙伊可以生活得更好,更輕松,像那些熟練的穿梭在集市上的精靈女性,過着不需要為下一頓飯擔憂的日子。

今晚就是成年禮,選擇了他的芙伊,真的能和他一起得到幸福嗎?

他的苦惱在芙伊面前從來沒有過多少隐瞞,撫摸着她的後背,他小聲說道:“芙伊,跟我一起的話……咱們真的能得到蘭伊爾大人的庇佑嗎?”

“傻瓜。”芙伊在他的耳朵尖上輕輕咬了一口,“你喜歡我嗎?”

“當然。”克雷恩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回答,喜歡芙伊已經成了他流淌在血管裏的本能,如果不是芙伊很少用愛這個詞,他也一定會經常說出人類女性最愛聽的那個短句。

芙伊紅着臉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那咱們在一起,不就已經很幸福了麽,蘭伊爾大人要庇佑那麽多精靈,很忙的,屬于咱們的幸福咱們自己來努力不就好了。”她頓了一頓,繼續說,“而且現在鎮子裏的精靈們早就不把成年禮當回事了呢,他們生活的怎麽說也比咱們要好吧?”

那些可以住着從地面建起的石頭房子,吃着人類商人販賣的新鮮蔬菜水果的精靈們,一直都是芙伊羨慕的對象,她最熱愛的廚藝在這樹上的木房子裏根本無法得到進一步的提高。

克雷恩長長地出了口氣,點了點頭,勾着芙伊的腰拉開了臉的距離,看着她水藍色的眼眸,很誠摯的說:“一直以來有你在身邊真是太好了……”

芙伊薇笑着吻了他一下,“傻瓜,不要說這種要分開前告別時才說的話呢。”

呃……這麽說,這句話還真是好象經常在書中離別的時候才出現,克雷恩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小聲說:“我以後會少看些書的。”

芙伊推開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弓模,笑着嘆了口氣,說:“你今天早上還說過不會再動房子裏的木頭了呢。克雷恩,你在弓和書這兩件事上已經沒有信用了吶。”

嘴裏這麽說着,她撿起了小刀拿在手裏,往樹屋那邊走去,“這把弓我替你做吧,你來做的話,好好的木料又要浪費了。”

“那、那我做什麽?”克雷恩追了兩步,目光不自覺地移動到芙伊以優美的弧度微微搖晃着的臀部上,那手工縫制的皮裙緊繃繃的裹在上面,給他一種要撐破的錯覺。說起來,這件裙子也是芙伊從很久前就一直穿着的了,最早穿上的時候,似乎還能長到膝蓋附近的樣子。

想到城鎮裏穿着漂亮絲綢裙子而顯得更加美麗動人的少女們,克雷恩的心裏不由得一陣陣酸痛。

芙伊很快速的轉過身,故意做出生氣的樣子,對着他喊:“喂,你今天的練習還沒做吧?你竟然還敢問要做什麽?你要做一個偉大的弓手,光靠腦子想是絕對不成的吶!”

“可、可我的弓壞了,新的還沒做好啊。”克雷恩習慣性的抓了抓紅發,小聲回答。

“喂喂,你平常練習的時候都只是拉弓射箭的嗎?”芙伊雙手叉腰,很不客氣的揭穿他偷懶的打算。

克雷恩耳尖抖了兩下,連忙點頭彎腰:“是,我這就去做!”

唉……本來還打算為了晚上的成年禮保存多些體力的。畢竟是這輩子只有一次的成年禮啊。

克雷恩不自覺地把腦子裏抱怨的話嘟囔了出來,于是就聽到芙伊又好氣又好笑的在他身後說:“你要是不好好練習,萬一碰上什麽狀況,咱們二十五年後就又可以過成年禮了。”

現在死了在命運天使那兒插個隊立刻輪回,二十五年後剛好又一次成年,而且,這次進度可以找齊了。

克雷恩心裏一緊,接着果斷的邁開大步,往平常練習的那塊空地去了。芙伊沒有鍛煉過任何戰鬥能力,連大多數生命天生具有的那些基礎魔力也完全沒有學習過怎麽利用,是個純粹的需要他人保護的柔弱女性,這種被依賴的感覺恰好彌補了他在生活上對芙伊的依靠而産生的自卑。

這就是克雷恩想要成為偉大弓手的最強烈的動力源泉。那種想要保護芙伊的欲望,足以讓他的每一條肌肉都充滿活力。

練習的地方離他們的樹屋非常遠,以人類不遺餘力推行到大陸各個角落的标尺來計算,大約有二裏半的直線距離,而實際上因為森林中不遵循一定的路線就一定會迷路,要走的路途往往要更長。

不過克雷恩有大老遠跑過去做練習的理由。

那塊地方有一處用泥坑來冠名也不會太委屈它的小水潭,附近差不多四五十米方圓的空地只長了一些雜草和野菜,最早發現那裏就是因為芙伊要拔野菜和藥草去鎮子裏換錢。而在迷霧森林裏,即使是邊緣地帶,這樣的空地也不會太多,所以一旦有冒險者的隊伍從東側進入,在提前了解過邊緣地帶路徑的情況下,第一個晚上必然會在這裏宿營。

18個月的三百六十天裏,總會有那麽幾次運氣不錯的時候,克雷恩來練習的同時能發現一些冒險者遺留下的東西,雖然大多數都是不值一提的垃圾,但即使他只是拿回去一個廢棄的臨時帳篷,也足以讓芙伊小小的開心半天。

像往常一樣,接近練習場的時候,克雷恩小心的放輕了腳步,把身形謹慎的隐藏在了茂密的灌木中。畢竟并不是所有的冒險者都會對自然精靈抱持友善或者中立的态度,一旦惹來有敵意的家夥,以克雷恩的能力逃跑的成功率恐怕還不如真正的野豬。

他探了探頭,已經是接近傍晚的時間,如果有人紮營,現在應該已經到了,透過葉子的縫隙,他看向空地靠近水潭處最平整的草地,那裏因為常有冒險者使用,已經有了一個專門用來點火的土坑,和大概能容納四五人帳篷的齊整平地。

沒有火堆,沒有釘下的木樁,空氣中也保持着清新的味道,克雷恩略感失望的嘆了口氣,從林中鑽了出來。

沒有帶着弓過來,他所謂的練習也不過是最基礎的大強度體能鍛煉而已。為了今夜的成年禮,他并沒打算像往常一樣累到連跑步回家的力氣也沒有,只是站在平常使用的那顆巨大古樹旁邊,架起了一條腿做着簡單的筋肉拉伸。

在克雷恩把頭盡量往腳的方向靠的時候,他的目光突然發現了新的東西——一個記號。

“這是什麽?”克雷恩自言自語着微微彎下腰,看着差不多在他胸口位置留下的圖案。那是用尖銳的硬物劃破樹皮留下的,從樹汁凝結的程度來估計,刻下記號的家夥離開絕對不會太久,最多也就是半個小時前的事情——用小沙漏計時也才需要反轉一次。

奇怪,這地方如果有人經過,竟然會選擇離開而不是就地駐紮,克雷恩撓了撓頭,蹲下來看着樹根附近的泥土。畢竟也是跟随過冒險隊伍的精靈,克雷恩很快就從新鮮的腳印判斷出刻下記號的絕不是普通人。尋常的居民不會穿這種有着堅硬尖頭的皮靴,更不會随便往這種鬼地方跑。

鞋印分為前後兩個部分,這是只有追求身高或是挺拔身姿的女性才會穿的高跟靴,後跟的面積并不小,看來并沒有過多的放棄快速移動時需要的穩固重心。

也就是說,沒猜錯的話,經過了這塊空地的,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性。從靴子的樣式判斷,是精靈、獸靈或者人類的可能性非常大,東側的鎮子有可能出現的其他種族裏,巨人從不穿靴子,矮人和侏儒見到任何與身高有關的物件只會拿起來丢進垃圾堆,而本來就十分稀少的暗裔,那個鎮子裏只見過一個,男性。

圖案的具體內容是暗號,克雷恩看不太懂,但那個箭頭他還是明白的。順着箭頭的方向走進林中,不久就見到了下一個記號。

這個記號只是簡單的劃痕,畫到一半,就用泥土抹上。因為這種被稱為霧燈木的植物汁液有輕微的毒性,會讓人産生奇妙的幻覺,那個冒險者明顯刻了半刀後注意到了這個事實,只好用泥土封上。不過從這半道痕跡來看,她應該折向了偏西更深入迷霧森林的方向。

不過她選擇的并不是平常大家都在用的可以直達迷霧森林未探索區域的路線,難道找到了什麽捷徑嗎?

不算野獸,只算魔獸這種危險級別較高的生物,迷霧森林中就有不下十種,随便探索陌生的區域和找死沒有什麽分別,克雷恩有些擔心起來,順着這個方向追了下去。

已經不算是邊緣地帶,四周的樹木也出現了很多不太熟悉的品種,那人很小心的沒有再劃破樹皮,下一個記號是用石頭壓住的東西。

克雷恩掀開石頭,眼睛頓時開始發光。

銅幣!五個銅幣!擺成很簡單的箭頭形狀的銅幣穩穩地躺在泥土上,銅黃色的光芒讓克雷恩的嘴角直接翹起了月牙的弧度。

肯用銅幣做記號的家夥,一定是個大方又多金的勇者!阿不,也許還不止一個,這種鬼地方沒誰會孤身一人跑來的。

克雷恩立刻順着箭頭的方向追了下去,還不忘記把五個銅幣收進腰上挂的布袋裏。

我可是個很優秀的向導,迷霧森林中心地帶以外的地方我都可以帶你們毫不費力的找到,而且我收費很公道,只要……只要……該死,該開口要多少錢才好呢?他一邊構思着追上那些人的開場白,一邊撥開讨厭的飛蟲,快速奔跑着。

靠良好的動态視力,克雷恩很快就找到了下一塊石頭,石頭下面仍然壓着五個銅幣,這次箭頭的方向僅有細微的角度變化。

被十個銅板兒徹底燃起了鬥志的精靈少年完全忘記了自己身上連根削尖的木棍都沒有,奮勇的向着接下來的五個銅幣前進。

15、20、25……哦天哪,偉大的蘭伊爾保佑,這樣下去撿夠一個銀幣也不是奢望啊。克雷恩興奮的跑去翻開石頭,很利落的把五個銅幣收進布袋裏。

起身正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箭頭一次次轉向後,方向和之前的直線距離似乎扭曲了将近一個直角。繞這麽大一個圈子是為什麽?

他拍了拍沉甸甸的布袋,考慮要不要向下一個地方進發。

“吼噢噢——!”沉悶的吼聲突然從彌漫着薄霧的森林中傳來。

克雷恩的長耳朵一個激靈,差點像兔子一樣豎起到頭兩側。

能讓芙伊高興的錢誘惑力的确很大,但那吼聲的主人帶來的威懾力卻更加巨大。

霧猿,迷霧森林的特有魔獸,生活在森林邊緣的克雷恩還沒有一次近距離觀察過這種可怕的怪物,如果那次看的叫做《聖域魔獸錄》的舊本子沒有騙人的話,這怪物擁有強壯的四肢暴躁的脾氣和并不太蠢的大腦,是另一種魔獸翼妖的優良共生對象。雖然在魔獸中霧猿擁有幾乎可以墊底的基礎魔力,但它和濃霧融為一體的皮毛卻有着足以令新人法師沮喪到扯頭發摔法杖撕法袍的強大抗性。

“吼噢噢——!”那怪物又在吼了,該死的是在發情麽?現在是藍五月,似乎正是這怪物亢奮到頂點的時節,克雷恩緊張的咽了口口水,心想被一只發情期的霧猿發現絕對不是好事,那種怪物一旦到了求偶的時節雄性會進入無差別攻擊狀态,他可不想成為被霧猿蹂躏而死的犧牲者,那樣的死法太丢臉了。

他糾結的看了一眼箭頭的方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保證現有的收入快快樂樂的折返回去繼續鍛煉。

唉……有錢的勇者,咱們真是沒緣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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