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求助!這就是占蔔嗎

火海。

混沌的世界中看到的仿佛是一片汪洋大海,只不過,翻卷的波濤和沖天的巨浪都不是碧藍色的海水,而是血一樣赤紅的火。

克雷恩膽怯的瑟縮了一下,之後立刻發現,自己并未醒來,包圍着他的火焰,不過是幻覺世界中的背景。

看不到邊的火紅色浪潮蔓延的盡頭,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熟悉而又陌生:“對那些小偷,你不生氣嗎?”

克雷恩張不開嘴,但心裏的回答好象一樣有用,“我……當然生氣。”

“那你為什麽要阻止我?他們偷去了我的東西,耍弄了我的意志,那麽,他們就該承受我的怒火。”

“等等……被偷的,應該是‘我’的東西吧。”

“有什麽區別嗎?”那個聲音帶上了一絲嘲弄的意味,“你應該已經知道,你和我的一切都是共有的,除了意識。”

“是哦,那……你好像确實有道理生氣。”

“所以,你的理由呢?我難得能有一次透氣的機會,你的阻止,讓我很不愉快。”

克雷恩絞盡腦汁的想着,心裏也有點抱怨為什麽明明自己都暈倒了還要面對這種費腦子的事,“因為我覺得,你可能會殺了他們。”

“他們不該死嗎?”那個聲音中的嘲弄更加明顯,“年紀這麽小就當小偷,偷走了咱們最重要的東西,還很有可能把它當作不值錢的東西随手丢掉,讓咱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找到芙伊。你有沒有想過,芙伊那樣柔弱、那樣漂亮的一個女性精靈,現在正流落在不知道什麽地方,遭受着不知道怎麽樣的折磨、淩辱,而你,就要因為這群小偷的偷竊,永遠失去拯救她的機會。”

“我……”

“你也在生氣,不是嗎?我能感受到你的憤怒,就像你能察覺到我的怒火,對我你沒有掩飾的必要,誠實的說,你真的不想殺了他們嗎?連一瞬間這樣的念頭,也不曾有過嗎?”

克雷恩有些無奈的回答:“是,我……真的很生氣,可能有那麽一剎那,我也曾想過這些可惡的家夥要是都死掉就好了。但是……”

“但是什麽?但是你的憤怒太廉價太單薄所以被風一吹就消失了嗎?還是看到孩子可愛的臉就被迷惑不忍心下手了?我倒是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種興趣。”那個聲音的嘲諷更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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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恩遲疑了一下,還是在心裏說:“但是他們不該因為這樣的罪行而被殺,這樣的懲罰,不太合适。”

那個聲音帶上了一些克雷恩無法理解的優越,“不過是些卑賤的生命,做出了比身份更加卑劣的行為,處死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懲罰。這已經是受你影響而來的恩賜寬恕,否則,宣洩我怒氣唯一的方式就是讓他們保持對痛楚的認知,在火焰中去慢慢感受焚燒吞噬軀體的滋味,直到我不再生氣,他們才有資格死亡。”

想到瑪莎和蘇米雅他們的猜測,克雷恩不安的回應:“也許上一世你還是兩千年前高高在上的天使,我們這樣的生命,不過是你的子民……”

“是奴仆。”那個聲音冷冰冰的糾正。

“好吧,奴仆。但……這已經不是那時候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露比愛爾大人的輪回之鎖出了什麽岔子,總之,總而言之,你……你現在已經輪回成了一個精靈。你應該嘗試用新的身份來思考問題。這二十多年你不是和我一直都感同身受嗎?那你應該了解在這世上生活是怎麽一回事了啊。他們不是卑賤的生命,他們該受到懲罰,但絕不是你想要的那種。”

那聲音沉默了下來,不過克雷恩從靈魂感受到的波動來猜測,那并不是被說服的象征,而是感到不屑。

“你……不會已經在動手了吧?”克雷恩感到一陣心悸,連忙問了一句。

那個聲音冷笑着回答:“愚蠢,我不是已經說過嗎,你和我除了意識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共有的。我清醒過來的時候,你也能看到這個世界,即使我支配的力量你根本無法理解,你也肯定能感受到。”

“呼……那就好。我不想理解你的力量,我只希望你能不要那麽……輕率的使用它。”回想起蘇米雅的話,克雷恩不自覺地多說了兩句。

那個聲音又一次用沉默表示了不屑。

仿佛過了許久,一直感覺不到的身體突然傳來了麻痹的沉重感,周圍的火海迅速的消退,瞬間恢複成深不見底的黑暗。

那個聲音輕蔑的笑了一聲,遠遠地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然後,清涼的濕潤感覆蓋了克雷恩的臉,一陣舒适的暖意流遍他的全身,耳邊模模糊糊的聽到了琳迪有些焦急的聲音,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蘇米雅的聲音也溫柔的在耳畔出現,“克雷恩,能睜開眼了嗎?”

他費力的擡起沉重的眼皮,刺眼的光芒讓他重新閉上,眨了幾次之後,适應過來的雙目總算是看清了旅店客房的天花板。

扭動了一下腦袋,火燒一樣的疼痛從後面傳來,他哎呀叫了一聲,直挺挺的坐了起來,呲牙咧嘴的擡手捂住了後腦,“好疼好疼好疼……”

環視一圈,挺寬敞的客房裏還真是擠滿了人,左右護在床邊的琳迪、蘇米雅,一堵牆一樣擋在床尾的蠻牛,坐在搬進來的躺椅上玩着自己尾巴的瑪莎,還有瑪莎身邊兩個中等個子的年輕人。

見他醒了,琳迪頓時松了一口氣,蘇米雅也露出了微笑,瑪莎尾巴上的毛好像柔順了許多,蠻牛則直接大笑了起來,洪亮的說:“你可算醒了,昨天你扛我一次,今天就讓我把你從那麽遠的鬼地方背回來,你倒是不吃虧啊。”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這讓他很是有點不自在,臉上也熱了起來。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會兒還有比不自在重要的多的事,混亂的腦海一下子就清醒了許多,他慌忙看向瑪莎,十分惶恐的說:“瑪莎,我的錢包……被偷了。裏面……裏面有芙伊的梳子!”

瑪莎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往床邊走了兩步,“你冷靜些,琳迪已經把經過都告訴我了。那些孩子的特征她也都說得清清楚楚,剩下的就是咱們如何一起想辦法找到他們。”

克雷恩拼命從混亂不堪的腦子裏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急匆匆的說:“對了,琳迪說那些孩子有可能是薩拉尼亞盜賊團的人?你不是去聯絡他們買盜賊用品了嗎,咱們要不要去那裏問一下。”

瑪莎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琳迪臉上略有些尴尬的表情,聳了聳肩,說:“那些孩子不是薩拉尼亞盜賊團的成員。”

克雷恩沒注意到屋內有些詭異的氣氛,立刻提高聲音說:“不去問問怎麽知道。那把梳子要是沒了,咱們這次的旅程該怎麽辦啊?”

剛才站在躺椅旁的那兩個年輕人苦笑着走了過來,其中個子略高,眼角向上吊起的那個開口說:“夜牙小姐的意思并不是不去問,而是……已經問過了。”

另一個笑起來很和氣的年輕人接着說:“你好,克雷恩,很高興認識你。我叫卡爾文·羅金斯,這位是維德·薩拉森。”

瑪莎坐到床邊拍了拍克雷恩的肩膀,接口介紹:“這兩位,就是薩拉尼亞盜賊團的正副團長。”

維德帶着笑意說:“作為團長,我可以向諾恩薩爾大人起誓,我們團內目前沒有一個十六歲以下的成員。”

卡爾文接過話頭,“不過這種大數額的盜竊事件既然出現在薩拉尼亞,我們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克雷恩焦急的搶着說:“不光是金幣,還有那把梳子,無論如何,我也要找回那把梳子。求求你們,請一定幫幫我。”

卡爾文笑着點了點頭,他的笑容的确很能令人放下戒心,“我們已經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了,那把梳子确實是比金幣重要的多,我已經布置人手在舊城區和北西區好好調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克雷恩提在半空的心總算是稍微放下了一些,他沮喪的低下頭,小聲說:“那真是太感謝了。”

維德欠了欠身,帶着有些不悅的口氣說:“這調查也不光是為了你,畢竟這種行為對我們來說,也有些挑釁的意味。”

卡爾文的笑依然挂在臉上,“如果下手的真是群孩子,那我們也很好奇,到底是誰在背後訓練了他們。”

維德靠近床邊,用很正式的口氣說:“另外,克雷恩,我們希望你能盡可能詳細的描述一下那把木梳。琳德萊拉說那些小孩很可能會因為它不值錢而随手丢掉,我想在找到他們後,我們的人可能還需要檢查一下周圍的垃圾堆。”

“嗯……是個手工制作的梳子,用的是鷹爪木的樹枝,因為中間被我打擾分心,削偏了一刀,梳子背上有個斜長的道子,梳子上缺了四根齒,還有兩根斷了一半。”畢竟是最近經常會拿出來看上一會兒的東西,克雷恩描述起來就像它還在眼前一樣容易。

那兩位一起點了點頭,卡爾文從一邊的衣架上拿過帽子戴好,向克雷恩擺了擺手,“那麽,告辭了,如果有消息,我們會派人盡快過來通知。如果你們也打算出門做些什麽,請至少留下一個同伴。”

瑪莎送到門邊,說:“那這次就有勞你們幫忙了。算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卡爾文在門外笑着說:“好啊,那請你下次來找我們買東西的時候不要再砍價了。”

而瑪莎的回答也很幹脆,“不行,那是我的樂趣。”

一邊揉着腦袋後面腫起的疙瘩,克雷恩一邊聽琳迪講述了他昏過去之後的事。

當時他跑得太快,琳迪反應的慢了一下,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只要一路詢問一路追過去。

追到北西區後,琳迪恰好遇到了在那邊買頭盔的蠻牛,于是兩人分頭行動,總算在引水渠邊的平臺上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

于是蠻牛負責把他背回來,琳迪則沖向中心廣場,去找到瑪莎和蘇米雅,匆忙說明情況。

瑪莎也第一時間懷疑到了薩拉尼亞盜賊團頭上,于是當即又去和他們進行了聯絡,而蘇米雅馬上跟着琳迪回到金號角,幫克雷恩治療傷勢。

瑪莎很快就帶來了盜賊團的兩位團長,之後不久,克雷恩就醒了。

“那咱們該做點什麽?”屋內沉默了一會兒後,屁股下面像是坐了釘子一樣不安的克雷恩忍不住開口問道,“難道……就這麽等着?”

“至少得有一個人在這兒等着。”瑪莎皺者眉說,“不光是要等那兩位的消息,我還在布告欄發布了尋物啓事,報酬開到了五金,與你被偷的金額相當,如果那些小孩真的缺錢,說不定會拜托別人把東西送來。”

這大概是克雷恩難得沒有因為巨額花費而心痛欲絕的一次,他有些煩躁的咬了咬牙,說:“可我實在沒辦法等在這裏。我的頭不怎麽疼了。”

瑪莎雙手抱在胸前,撇了撇嘴,“你當然不能等在這裏,我還有事要帶你走一遭。蘇米雅和蠻牛留在這兒就好。琳迪,你是在這兒還是跟我們走?”

琳迪毫不猶豫的看向克雷恩的後腦勺,咬牙切齒的說:“我跟着你們。”

分工之後馬上就是行動時間,其他人都已經随便吃了一口,克雷恩直接表示不用吃,不過出門前還是被瑪莎硬塞了一個面包在手裏。

“說起來,咱們要去哪兒?找那些賊嗎?”克雷恩嘴裏塞着面包,跟着走出了兩個街口,才想起問上一句,因為看方向,他們正在往中心廣場靠近。

瑪莎回答:“算是吧。”

“哈啊?算是是什麽意思?”這下連琳迪也有點好奇,不解的問了出來。

瑪莎聳了聳肩,說:“薩拉尼亞這種大城市,不可能沒有占蔔師。我上午轉了幾家地方,篩選了一下,打算試試他們的水平。畢竟占蔔師這種職業混雜的騙子太多,那把梳子不可能随便給他們拿來消耗上面沾染的芙伊的氣息,我本來還在想用什麽測試一下,現在正好。”

她擡起手,指着不遠處一個小小的門面,“咱們可以試試看,這裏有沒有占蔔師能幫咱們找到那把梳子。”

占蔔師可以說是特拉埃爾大陸歷史最悠久的職業之一,據說早在天使剛剛創造萬物之初,蒙昧初開的人類就已經推選出和神聯系的使者,用草簽那樣的簡陋道具來聆聽猜測神的旨意。

現在,負責解讀神谕的職業依然存在,只不過名稱變成了神官。

與神官類似的,所有負責與未知的神秘溝通,得到對當事人指示的行當,都可以被歸類在占蔔師之下。

用複雜的星盤來猜測未來命運的星術師,全憑自己靈感對未來作出判斷的預言家,靠天生的能力與冥府溝通的靈媒,憑借命運的聯系猜測狀态的感知者,等等等等。

對于不太需要經常和他們打交道的一般人士來說,只要知道那是占蔔師就足夠了。但對于克雷恩這種比較特殊精确的需求,能用的上的占蔔師頓時就少了許多。

芙伊多半還沒死,靈媒完全不需要;預言這種東西就算聽到也不敢信;神官很少有出來擺攤的,即使有,靠模棱兩可的神谕找人還不如滿世界貼布告來得有效;星術師就更別提了,克雷恩和芙伊兩個孤兒只知道自己出生的年份,連主星都找不到。

所以他們要找的,其實就是占蔔師中的感知者。

相對于其他占蔔師,感知者的生意往往是最好也是最難做的。畢竟比起裝模作樣說自己靈魂上身啊,拿出幾句怎麽解讀都行的話糊弄客人啊,經常說點話總有一句蒙的中啊這些事,感知者被拜托的往往是一些不太方便敷衍過去的差使。

比如找東西,找人。

薩拉尼亞這麽大的城市中,也只有兩家占蔔師的店面提供感知服務,其中一家還因為業績不行已經在門口貼出了房屋轉讓的告示。

聽完瑪莎的介紹,站在門前的克雷恩有點忐忑的說:“你這麽一說,我怎麽覺得這樣的占蔔師有點靠不住啊。”

瑪莎毫不猶豫的推開了充滿神秘學風格的房門,聽着裏面風鈴叮叮當當的響聲,回頭說:“靠不靠得住,不試試看怎麽知道。”

琳迪倒是很樂觀,一邊玩弄着那雕刻成怪獸頭部形狀的門把手,一邊說:“要真挺可靠的話,咱們後面還能省好大一段路呢。”

克雷恩只好深吸了口氣,跟着走進屋門。

門內是狹窄悠長的走廊,兩側的木質牆壁用斑斓的色彩塗抹出奇妙的線條,和木紋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構成令人目眩的圖案,一直盯着看的話,甚至會有種靈魂要被吸出身體的錯覺。

長廊的盡頭是一扇小門,門外有四五個人正坐在靠牆的長椅上,安靜的排隊。

進來之後,克雷恩不自覺地就把腳步放輕,說話的聲音也壓得很低,“這裏的生意好像很不錯啊。”

瑪莎點了點頭,“畢竟不是随便就敢自稱先知的預言家,幹這一行的占蔔師,多少是要有點真材實料的。就是不知道他的水平具體到什麽程度。”

過去坐下後,對面的牆上挂着一張發黃的羊皮紙,用深藍色的墨水寫着一些客人應該知道的注意事項。

諸如“請盡可能攜帶與要感知的目标聯系最緊密的物品”、“等待時請不要大聲喧嘩”、“請在占蔔時以最大的誠意相信占蔔師”之類,不過最有用的應該是最後一條:“占蔔只是占蔔,請不要盲目的以是否準确來衡量結果。”

這大概就相當于在說“如果我說錯了也不要回頭過來打我”吧。

上來就直接留了後路,讓克雷恩的信心又下降了不少。

大概是為了不讓出來的客人幹擾到還在等待的潛在客戶,裏面似乎另有出口,進去的人都沒再從這扇門出來,只能聽到裏面一個頗有磁性的男性聲音彬彬有禮的說:“請下一位客人進來。”

這樣叫了三次之後,終于輪到了克雷恩他們。而他們身後,又排上了五六個人。

“生意還真是挺好的。”克雷恩贊嘆的點了點頭,跟在瑪莎身後走進了那扇小門。

和長廊紛繁詭秘的裝潢大不一樣,裏面的小屋,陳設竟然意料之外的簡單樸素。

一張矮長的藍色桌子,純淨的藍色長毛地毯,四周的牆壁全部刷成了一樣的藍色,連占蔔師——一個個子不高的中年男性獸靈,也穿着同色調的長袍。

桌上放着幾張地圖,一個手掌大小的水晶球,一個吊在細線上的秘銀墜子,一個沙盤和紙筆墨水。

從眼瞳、耳朵和背後露出的蓬松尾巴來看,這位占蔔師應該是靈狐屬。

雖然都是獸靈,但不同族屬之間很難有什麽同胞的親切感,那個占蔔師并沒對瑪莎多做留意,而是很有禮的像桌前的位置伸了伸手,“請坐,靴子和鞋可以放到那邊的門口,一會兒諸位要從那邊離開。”

克雷恩過去放好大家的鞋,過來坐下後,那個占蔔師才又開口說:“諸位陌生的客人,應該還是第一光臨本店吧。我是蒙達拉·幻尾,薩拉尼亞最優秀的感知者,最有名的占蔔師,感謝各位光顧,那麽,請問諸位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瑪莎的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考慮了一會兒,說:“我們想找一把梳子,今天才丢的。克雷恩,你來說說梳子的樣子。”

克雷恩點了點頭,立刻原原本本的又描述了一遍。

蒙達拉用筆在紙上随着克雷恩的描述飛快的畫着,等克雷恩說完,他将紙張提起,展示在他們面前,問:“是這個樣子的梳子嗎?”

畫的很像,除了一根斷齒的位置偏了一點。

“不必在意細節。我需要的只是這件物品的大致印象。”蒙達拉将紙放到一邊,挑出一張薩拉尼亞的地圖鋪在面前,問,“那麽,你們準備好和那把梳子聯系緊密的物件了嗎?這将直接決定感知出的結果的精準程度。”

克雷恩猶豫了一下,拿出了一個口袋。

“這是我外衣剪下來的內袋,之前那把梳子就是一直裝在這裏面的,不過……還隔了個小布包。”

蒙達拉皺了皺眉,“那麽那把梳子的主人是你嗎?”

克雷恩連忙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最近這半個多月才拿到身上的。”

“只裝了十多天啊……”蒙達拉的口氣顯得有些為難,“就沒有什麽聯系更緊密的東西了嗎?隔着一層布包,這個口袋恐怕沾染不到多少目标的氣息。”

瑪莎指了指克雷恩,“那他行不行,他經常拿出那個梳子拿在手裏看,一看就是好一陣子。”

蒙達拉細長的狐貍眼轉動了一下,有些勉強的說:“一般來說,我們這些做感知的占蔔師不太願意拿人作為媒介,因為活動的生命攜帶的氣息太過複雜。不過既然是最近才直接接觸過目标物的,總好過這個隔了一層的口袋。”

克雷恩有些緊張的問:“我來做媒介的話,需要做什麽嗎?”

蒙達拉拿起桌上的金屬墜子,“請把這握到手中,盡可能的握緊。就用你最近才拿過那把梳子的手。”

“很好,”他閉上眼睛,象是在用意念來描繪着什麽,片刻之後,他睜開眼,拿過水晶球,皺着眉咕哝了一句,“奇怪,這位精靈先生,你身上是穿了什麽有隔絕效果的裝備嗎?按照外面的提醒,您應該提前把所有帶有魔法效果的裝備提前脫下來的。”

克雷恩連忙擺了擺手,“沒有,我身上只有舊衣服,別的什麽都沒有。”

“是嗎?”蒙達拉不太相信的舉起水晶球,“請您繼續握緊墜子,集中注意力看水晶球的中心,想象那把梳子的樣子。”

克雷恩乖乖的照做,離近看之後,他才發現水晶球的內部竟然不是想象中那麽透徹晶亮,而是旋轉彌漫着一團淡淡的金色塵霧,塵霧的中心包裹着一個模糊的紫色符號,似乎是命運天使諾恩薩爾那把永恒之琴的象征。

他專注的盯着,那紫色的符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到最後,開始漸漸閃動着奇妙的光澤,透過金色塵霧投入他的眼底。

“好了,停。”沒想到這時,蒙達拉有些焦躁的拿開了水晶球,他看上去有些詫異,擡手擦了擦汗,帶着黑尖兒的狐耳不安的轉動了一下,托着額頭小聲自言自語一樣的說,“這是怎麽回事,我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琳迪緊張的探身問:“什麽情況?克雷恩怎麽了嗎?”

蒙達拉抓着耳朵之間的毛發,眉毛幾乎擰在了一起,“我還是第一次遇上無法感應到靈魂波動的客人。不是感應不出來內容,也不是感應的東西太模糊無法理解,而是根本就無法開始。”

他瞪着克雷恩,像是在看一個什麽極為稀有的怪物,“客人,請恕我無禮,我只是盡可能清晰地描述一下我剛才對您進行占蔔的感受。您知道嗎,我剛才就像是在面對一塊幾百年都沒有被任何生命碰過的大石頭。不……這樣也該能感受到周圍的環境,這塊石頭就像一直存在于異界。明确的說,您在我的感知範圍內,是‘無’。”

“無?”克雷恩也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我不就在這裏嗎?”

“是,沒錯。”蒙達拉的手指不自覺地揪下了幾根發黃的頭毛,“您就坐在這裏,我看得到,摸得到,也能和您交流溝通,但是,進入到占蔔所需要的領域後,您就不存在了。這……這太荒謬了。”

瑪莎大概是屋子裏唯一還算冷靜的一個,她擡手按住克雷恩的肩膀,盯着蒙達拉問:“那這種情況會是因為什麽呢?”

蒙達拉雙手按着桌面,認真的說:“我知道的可能性不多。比如這位精靈先生身上帶着一樣非常厲害的寶貝,可以隔絕掉所有的魔力感知。但我現在在這裏就能感覺到他周圍有火元素在流動,顯然并沒有一個這樣的寶物存在。”

“別的呢?”

“還有的話,有些進行過特殊咒術的人,比如用過弦之獻禮把自己的所有輪回當作祭品奉獻給諾恩薩爾大人換取命運轉機的,他的靈魂之力已經被諾恩薩爾大人預定,凡世的占蔔師自然也就不可能再靠感知窺探到與他相關的一切,只好采取別的手段。”

瑪莎搖了搖頭,“不可能,克雷恩不懂咒術,遇到我們之前連元素附加都做不到,魔力的基礎知識等于零。”

“再有,就是他的靈魂波動超出了我能感知的範圍。”蒙達拉不是很情願的說,“這顯然也不可能,我這裏接待過大陸最優秀的冒險者,我甚至曾經用龍蛋的碎片,天使的羽毛占蔔過,你難道想告訴我這位精靈先生是比神獸頂點的龍,和作為神的天使更加了不起的生命嗎?”

克雷恩連忙搖頭,“不不不,我想……一定是哪裏搞錯了吧。”

蒙達拉不甘心的站起來,在桌子後面來來回回踱了幾圈,跟着盤腿坐下,伸手拉住墜子上的細線,說:“讓我再試試看,您慢慢擡起手松開,讓這個墜子不要碰到桌面,懸在這張地圖上。越穩定越好。”

克雷恩連忙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照做。

墜子穩穩地懸在半空,蒙達拉深深吸了口氣,閉上雙眼。

但好半天過去,墜子依然紋絲不動。

“可惡!我今天的狀态明明很好的啊!”蒙達拉突然有些暴躁的睜開眼,唇邊都露出了鋒利的犬齒,他一把把墜子拍在桌上,“你們是不是別人請來耍我的!”

瑪莎連忙站起來,“冷靜,幻尾先生,請千萬冷靜。克雷恩這家夥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樣,要不,你還是拿這個口袋試試看怎麽樣?”

蒙達拉粗重的喘息了幾下,坐回到桌後,拿起墜子裝進口袋裏面,然後把水晶球壓在上面,探頭過去閉上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專心致志的盯住了裏面。

眉梢一動,這次他倒是露出了頗為欣喜的神情。接着,他離開水晶球,閉上眼睛默默的感應了好一陣子,然後慎重的從口袋裏拿出那個墜子,讓它懸在地圖上方。

讓克雷恩和琳迪驚訝的瞪圓了眼,那個墜子就像有只無形的手扶着,緩緩地移動到一個地方,停頓了一下後,又移動了另一個地方,然後,垂落回原來的位置,連晃也不晃一下。

“有結果了!”蒙達拉松了一口氣一樣的松弛下來,拿過紙和筆,唇角也浮現了微笑,“是很清楚的結果,我猜對你們找東西一定很有幫助。諾恩薩爾大人可是難得會給一次如此清晰的指示呢。那麽,請先付錢吧。”

诶?先付錢?克雷恩吃驚的看向瑪莎,瑪莎倒是很了解規矩,已經摸出了錢袋,直接問:“多少?”

蒙達拉充滿興趣的看着克雷恩,“我這邊的占蔔可不便宜,你們覺得太貴,可以不買結果,我不勉強你們。畢竟看起來你們也不像是很有錢的家夥。不過……如果你們肯讓這位精靈先生在我這裏住幾天,幫我研究一下占蔔技術的話,我可以給你們打個對折。”

瑪莎懶洋洋的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說價錢吧。克雷恩不可能在這裏住,我們還有要緊的事情要辦。”

蒙達拉沒趣的抿了抿嘴,舉起了手掌,“五十個銀幣。”

克雷恩抽了口氣,一副想起來就走的架勢,但被琳迪狠狠地摁在了原地坐着。

瑪莎直接掏出一個金幣丢了過去,“可以說了嗎?”

蒙達拉把金幣放進嘴裏咬了一口,不是很高興的掏出口袋,數出五十個銀幣推給瑪莎,然後拿起紙,寫下了這次占蔔的結果。

結果一共兩條,均是一個地點對應一個關鍵詞。

舊城區醉人薔薇,放逐。

北東區近郊,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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