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毒殺!再次降臨的陰影
雖然過去不到三個小時,蘇米雅的治療魔法就成功對克雷恩起效,但直到商隊在邊境的小村莊裏安頓下來,克雷恩依然沒有蘇醒的跡象。
“看樣子他意志遭受的創傷比身體上的要重得多。”把克雷恩安置到民宿的床上後,蘇米雅檢查了一遍他的身體,疲憊的下了結論。
“照說他靈魂裏藏着一個天使,恢複的也該加快才對吧。”瑪莎雙手撐在桌上看着那瓶夢境之藥,似乎在猶豫還要不要保留這東西。
“也許那位天使大人受到的打擊也不小,”大聖堂出身的蘇米雅,不管何時提到天使的時候,語氣總是會不自覺地帶上敬意,“聽他的口氣,這次輪回的異常應該是露比愛爾大人用輪回之鎖幹涉的結果,那如果露比愛爾大人在那時也插手的話,一般的天使絕對沒有抵抗的能力。”
“如果是不一般的天使呢?”瑪莎好奇的追問,“畢竟克雷恩身體裏那家夥挺了不得的,口氣也那麽自大。”
蘇米雅苦笑着回答:“再怎麽了不起,也不可能超越露比愛爾大人。她和迪拉瑟爾大人姐妹兩個,雖說位階上只是下位創世天使,但根據古籍記載,那并不是因為實力和地位不夠,而只是因為冥府的主掌不受奧森克爾大人的喜愛而已。據說就連萬物的審判官、造物主的仲裁者,中位創世天使中最強大的審判天使路斯菲爾,也不敢輕易得罪她們姐妹。那兩位是和命運天使諾恩薩爾大人一樣,在屬于自己的領域中無所不能的神。”
“那這家夥還敢那麽出言不遜?”瑪莎撇了撇嘴,小聲說。
“天使也有各種各樣的性格,”蘇米雅用戒指治療着克雷恩繃帶下的裂傷,耐心的解釋,“也許克雷恩身體裏的那個,恰好是比較狂妄的性格呢。”她頓了一下,補充說,“本來火元素就比較傾向于自信、驕傲、熱情一類的性格,我記得其主宰弗拉米爾大人,在記載中就是對誰都不會尊敬的代表。”
“那樣的話……還真是被你說中了啊。”眼睛還沒睜開,但幹裂的嘴唇裏已經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克雷恩的手動彈了一下,緩緩抓緊了身邊的床單,“潛藏在靈魂中的另一個我,正是那位了不起的天使長,弗拉米爾大人。”
雖然用了很正面的修飾詞,但他的語氣沒有半點誇贊,更談不上敬意,就像在敘說今天的天氣一樣平淡。
這麽平淡的語氣,卻宣告了一個足以稱得上爆炸性的事實。
正要去給蠻牛換藥的蘇米雅頓時停住了所有動作,不敢相信的轉過身,“你……說什麽?”
克雷恩的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細縫,他嘆息了一聲,無力地說:“給我點水喝,我把……之前不敢告訴大家的,都說出來。”
“不要用這種我們在逼供一樣的口氣。”瑪莎抱怨了一句,走到桌邊用蜂蜜沖了一杯溫水,“不過要不是你這一身傷,我的确很想把你吊在樹上好好抽打一頓。”
克雷恩被琳迪扶起靠在床頭,接過蜜水貪婪的灌下一大口。
蘇米雅連忙叮囑說:“慢些喝,不要急。我過去給蠻牛換藥施法,等我回來檢查一下你的恢複情況,你再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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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恩點了點頭,等到蘇米雅出門後,他擡頭看了看琳迪,又看了看瑪莎,接着非常愧疚的說:“對不起,我連這最後的辦法……也搞砸了。”
“你以為你該說對不起的是這件事嗎?”瑪莎的嘴裏清楚的傳來了上下虎牙耳鬓厮磨的聲音,“拿我們一個重要同伴的性命去交換一個聽起來很吓人的天使,你以為我們會高興嗎?”
“可是芙伊她……”克雷恩的眉心深深皺起,猛地咳嗽了兩聲。
瑪莎帶着有些微妙的口氣說:“怎麽,她被人買走之後羞辱,對你來說是這麽不可忍受的事情嗎?”
克雷恩隐約察覺到瑪莎的不悅,連忙說:“不是!只要芙伊能活下來,我沒有什麽不能忍受的。可是……可是芙伊的性格其實很固執,我能感受到,她現在只是還抱有一絲可以期待的希望而已,一旦到了買主那裏,只要發覺沒辦法說服對方,她……一定會比我的選擇還要極端。”
琳迪驚訝的叫了出來:“你說芙伊姐姐會自殺?”
克雷恩沉重的點了點頭,“我猜她仗着精靈和人類生理構造的不同隐瞞了自己曾有過愛人的事,只是在徹底絕望之前拖延時間罷了。”
“那說不定咱們還趕得及。”瑪莎咬着牙說,“既然他們把芙伊看作可以高價出售的貨物,那競價恐怕都需要耗費不少時間,現在奴隸貿易在各地都被打擊,他們不太可能公開進行拍賣,只要他們信息往來的效率一般,咱們就還有不少時間可以利用。”
“對,”琳迪也努力給大家鼓勁一樣的說,“夢境之藥還有很多,克雷恩你繼續用,說不定沒到波亞拉,咱們就已經找出足夠準确的線索了。”
“夢境之藥……”克雷恩輕聲說着看向桌上的瓶子,恰好這時,飛快忙完的蘇米雅回來了,他清了清嗓子,慎重的說,“我還是把和弗拉米爾有關的事先說完吧。”
之後,他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将之前一直苦悶的藏匿于心底的事情全部講了出來。
“……就是這樣,之後,我就決定用透支靈魂之力的方法來解放他。”結束敘述後,克雷恩接過琳迪遞來的另一杯溫蜜水,緩緩啜進口中。
民宿的一位中年大嬸敲開了門,送進裝滿熱騰騰食物的托盤,熱情的說:“病號醒了嗎?趁熱喝點雞肉粥,很能幫助身體恢複力氣的哦。”
“謝謝。”心思還一團亂的琳迪接過托盤放在克雷恩身邊的床頭櫃上,禮貌的送人出門。
屋內頗為尴尬的沉默了片刻。
“啧,要是有元素天使長那麽了不起的神作為同伴,之後的一切可就輕松了啊。”瑪莎帶着濃厚的譏刺口吻伸了個懶腰,跟着惡狠狠地盯着克雷恩說,“你以為我們會這麽想嗎?要是只為方便省事,我們幹嘛要傻呼呼的答應幫你找芙伊!憑着小鎮裏拿到的報酬,我和蠻牛、蘇米雅三個完全可以去各種舒适的地方縱情享樂大半年了!”
她壓了壓火氣,習慣性的用腳尖敲着地面說:“這次暫且當作你是因為芙伊的事情迫不及待,所以腦子不清楚,以後再有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我就讓你在外面樹上風幹幾夜晾晾腦子裏的水!”
蘇米雅抓起胸前的聖像,放到克雷恩的眼前,柔聲說:“我們祈求神的幫助,其實更多尋求的是一種精神上的慰藉和鼓勵,并不是代表着我們真的什麽都想讓神來代勞。那樣的話,大家的生活永遠也不會進步,就像天使統禦一切的上古神話時代,所有人都只需要安靜的被驅使就好。那真是大家想要的生活嗎?”
說完之後,瑪莎和蘇米雅一起看向了琳迪,擺出一副“你也該說點麽吧”的神情。
琳迪白皙的面頰上頓時又浮現一股紅潮,她的眼神在其他三個同伴身上飄忽了好幾圈,才小聲說:“克雷恩,你不在了的話,不管取代你的是誰,芙伊姐姐都會十分傷心的。”
“那你呢?”瑪莎不耐煩的盤起手肘,直接追問了一句。
琳迪低下頭,聲音更小了一些,“我……也會很傷心的。”
“吶,你明白了?這裏并沒有誰真的期待那位天使降臨,即使他是弗拉米爾。他要成為哪裏的君王都好,但做夢也不要想讓我安心接受一個寵妃的位子。”瑪莎帶着些嘲諷的口氣說,“作為離開了部落的野貓,我不會在任何地方安定下來。”
她拿起桌上的夢境之藥,晃了晃,問:“這東西既然會提升弗拉米爾在你體內的比重,那你還要不要接着用?”
蘇米雅皺着眉拍了拍瑪莎的肩膀,“最好還是不要直呼其名,如果被外人聽去,可能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瑪莎撇了撇嘴,“好吧,克雷恩,你還要不要接着用這藥,即使這藥會提升那家夥的比重?”
克雷恩遲疑着點了點頭,“我……要接着用。這藥提升的比重應該很少,我能接受這點代價。經過這一次,即使之後他能天天出現來說服我,我也會盡全力拒絕他的。而且……他可能也沒有什麽別的法子了吧。”
“有也不要聽他的。最好他說什麽你都別理他,你就當自己精神錯亂有了幻覺。”瑪莎很幹脆的囑咐,“好了,你趕緊吃點東西,我們也餓得要命,先去吃飯了。對了,用給蠻牛準備什麽嗎?”
蘇米雅搖了搖頭,“他運氣不錯,珊拉給他和斯托納開了小竈。”
“啧……蘇米雅你什麽時候也找小兔子學學手藝如何?”瑪莎羨慕的舔了舔嘴唇,勾着蘇米雅往門口走去,順便還把一臉擔心的琳迪推出了門,“走了走了,吃飽再來照顧他。”
蘇米雅笑着回答:“現在已經是我努力學習的結果了,最早我可是和琳迪一樣,一進廚房就會引發爆炸呢。”
克雷恩喝了兩口粥,有些不安的叫了一聲:“瑪莎。”
瑪莎停住步子,推了推蘇米雅讓她們先走,自己關好門折返回來,笑眯眯的看着他說:“剛才你就一幅有話跟我說的模樣,怎麽,決定開口了嗎?什麽事?”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克雷恩支支吾吾的轉開視線,顯得有些扭捏的說,“我……就是想再問問你,你真的,一點也不期待……另一個我的降臨嗎?”
“我為什麽要期待那麽一個傲慢無禮一點也不知道體貼的……”瑪莎很順嘴的說着,接着自己把話頭打住,狐疑的盯着克雷恩,“你怎麽這麽問?”
克雷恩連忙擡起雙手擺了擺,“我、我沒特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覺得,你和他一起的時候,嗯……也挺開心的。”
“開心?”瑪莎愣了一下,跟着想到了什麽一樣輕輕的哦了一聲,的确,同伴中唯一一個和弗拉米爾正面接觸過的就是她,而且,接觸的相當“深刻”,她的尾巴不自覺地翹了起來,腳尖又開始輕輕拍着地面,“原來你是指在小鎮的那個時候啊。”
真是莫名其妙的男性自尊心,瑪莎在心裏咒罵了一句,彎下腰,盯着他的眼睛說:“首先,我不喜歡太過強勢的男性,的确有的女人見到穿着馬靴拿着鞭子騎在馬上的士兵就會眼睛濕潤臉蛋發紅屁股亂扭,但我不會,哪天幽會的時候你要是也試圖來半強迫的那一套,那你最好也能讓我去到不敢踹飛你的高度。”
“其次,生理上的愉悅和多重的美妙滋味疊加是不能直接相比的,”瑪莎伸出手撫摸着他熱乎乎的臉頰,聲音又帶上了一絲充滿誘惑力的沙啞,“前者更消耗體力,而後者更讓我陶醉,如果不需要溫柔的擁抱、悠長的親吻和耐心的撫摸,那我為什麽不去喜歡一根粗細正好的木棍?”
“最後,讓我滿足一下你無聊的自尊心。”瑪莎吃吃笑着湊到他耳邊,突然用舌頭舔了一下他的耳尖,豹貓屬獸靈的舌面布滿了細小的柔軟肉刺,用力蹭過去會很痛,但力道恰到好處的時候,就會帶來無法形容的酸癢,她貼着他的耳朵,小聲說,“你可是我主動約到房間裏的,小蠢蛋,還有什麽不滿嗎?”
克雷恩連脊背都挺得筆直,立刻點了點頭,抖着耳朵說:“沒、沒了。”
“好好吃飯。養好身體,等你不需要用夢境之藥的時候,我再來幫你奠定一下身為男性的自信。”瑪莎的貓瞳好似蒙了一層水霧,輕笑着站起,“好了,以後不要總是胡思亂想一些沒意義的事。”
“是。”克雷恩老實的回答,端起粥碗往嘴邊放過去。
但還沒喝到口中,一股黑氣突然從他的臉上浮現,他的臉頓時變得僵硬,雙手一抖,粥碗直接摔碎在地上。
瑪莎驚訝的回身,就看到克雷恩的鼻孔和眼角竟然同時流下了黑色的血痕。
緊接着,一道紅光升騰而起,克雷恩痛苦的閉上了眼,細小的火花開始在他的周身流竄,血痕、傷口乃至于已經凝結的血痂都在火花中消失。
再睜開眼的時候,克雷恩的雙目已經清楚地放射着血紅色的光芒,他有些懊惱的盯着地下的粥碗,罵了一句:“混蛋,這麽容易就吃進去毒藥,不知道你這樣突然死一次要耗費我很多靈魂之力的嗎!”
瑪莎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聲音有些發顫:“你……是弗拉米爾?”
“答對了,小母貓。”紅瞳的克雷恩瞥了瑪莎一眼,卻并沒從床上起來,“見到偉大的火天使,連跪拜這種簡單的禮節都忘記了嗎?”
瑪莎迅速鎮定下來,心裏一驚,指着地上的粥問:“裏面有毒?”
弗拉米爾疲倦的點了點頭,“要不是致命的情況,正在這小子體內蟄伏休息的我怎麽會突然接管他的身體。還不是和上次一樣,我不出來,就要和他一起完蛋。即使能提升不少比重,我也高興不起來。我現在累的要命,連抱你的興趣都沒有。”
瑪莎毫不猶豫的回了一句:“我也沒興趣。”
說着,她飛奔到門外,向着蘇米雅那邊大吼:“蘇米雅!吃飯之前用魔法檢查毒素!已經吃了的話就趕快鎮毒,快!”
“他們沒中毒,聯系這麽緊密的夥伴,我多少能感覺到他們的狀況。”弗拉米爾靠在床上,指了指桌上的托盤,“可是我沒東西可吃了,好餓。”
“會有東西吃的。”瑪莎警惕的保持着幾步的距離,“不過前提是你不要昏過去才能吃到。”
弗拉米爾眼裏的紅光迅速的黯淡下去,“可惜,這由不得我。老實說,那個小祭司猜得沒錯,我受創不輕,不過我還沒找到原因,那不是露比愛爾輪回之鎖的力量,那把破鏈子我正面硬扛過好幾次了,被抽打的滋味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一定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如果你們能幫我找到答案,說不定……我就可以離開克雷恩的身體,你們也就不用再擔心失去同伴的事了。”
“現在顧不上,以後有空了我們當然會好好研究一下,你的存在到底是怎麽回事。”瑪莎瞪着他,毫不客氣的說。
“看來你還真是讨厭我呢,”弗拉米爾帶着有些微妙的興奮笑意回望着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用來引起我注意力的手段。我在克雷恩的視野裏看到過許多故事,裏面不少女孩子就很喜歡用拒絕斥罵和類似的愚蠢行為來吸引強大男性的注意力。”
“你的自大如果能稍微糾正一些,我可能會更正常一些的跟你說話。”瑪莎搖了搖頭,“不過看起來你應該是……沒救了。”
“哈哈哈哈,”弗拉米爾大笑了幾聲,“這不是自大,這是身為強者理所應當的驕傲。你們這樣弱小的生命,當然不會懂。”
“就是自大而已。”瑪莎哼了一聲,回敬,“克雷恩即使變成你這麽強,也不會是你這副德性。”
紅色的眼眸猛然閃動了一下,弗拉米爾的神情轉為鮮明的不悅,同樣的面孔,卻突如其來的表現出克雷恩無法表現出的強大威懾力。
被這雙眼睛鎖住的瞬間,瑪莎連雙腿的肌肉都感到一陣抽搐,鼻端竟然好像嗅到了迪拉瑟爾手中終結之鐮的寒氣。
“你應該感謝我和克雷恩感情的趨同性,”弗拉米爾疲倦的打了個呵欠,“否則現在你已經是只炭貓。”
“說明我還是應該謝謝克雷恩,感謝他那麽看重我。”瑪莎穩了穩有些搖晃的身體,依然嘴硬的回敬。
“你們會有祈求我出現的時候的。那時你就會感謝我了。”弗拉米爾說着,緩緩閉上了眼睛。
“該感謝你的事我們自然也該說聲謝謝。”瑪莎看他似乎真的昏睡過去,才嘟囔着說,“比如你救了大家的命,也救了兩次克雷恩。如果你能真的從克雷恩的靈魂裏離開,我不介意把這些份都一起謝給你。”
外面傳來一陣驚慌的腳步聲,跟着,琳迪一把推開了門,“我們那邊沒檢測到毒藥,是這邊出事了嗎?”
瑪莎點了點頭,聽到蘇米雅也追着跑了進來,開口把剛才的事簡單複述了一遍。
“結果又是只有你見到了弗拉米爾啊……”琳迪的好奇心帶來了微妙的不甘,她走到床邊,翻開克雷恩的眼睛,看到已經正常的瞳色後,才松了口氣,“不論如何,他總算是救了克雷恩的命,咱還是該好好謝謝他。”
“他也是在救自己。沒有軀體的靈魂什麽也不是。”瑪莎聳了聳肩,指着地上的雞肉粥,“毒應該是下在那裏面。”
蘇米雅蹲下念了一串咒語,淡淡的白光從粥中浮現,接着,白光裏浮現了細小的黑點,螞蟻一樣詭異的來回浮動。
“果然……是被下了劇毒。”蘇米雅驚訝的站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琳迪,你看着克雷恩。如果他醒了,叫珊拉用咱們自帶的材料做些東西給他吃。蘇米雅,咱們去問問那個送飯過來的胖大嫂。”瑪莎一邊說着,一邊站起握住了腰間的鐮鼬之咬,“我想,咱們的麻煩已經跟上來了。”
那個經營宿屋的中年大嬸一聽說自己端去的雞肉粥被下了毒,頓時吓得連站都站不穩,面色蒼白的拼命解釋,說她真的是好心怕病號在房裏不能出來吃飯餓着。
蘇米雅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聽了一會兒之後,沖着瑪莎搖了搖頭,轉而說:“那能不能勞駕您帶我們去廚房一趟,我們需要看看這粥是從哪裏煮出來的。”
胖胖的大嬸立刻甩動着臉上的腮幫子拼命點頭,一溜小跑竄進了後院。
因為是單獨準備的雞肉粥,為了病號的恢複,特地沒有添加多少調味料,只撒了一點點鹽,所以并不是用的廚房的大鍋竈,而是角落裏單獨的小火爐。
“之前是那個可愛的兔子妹妹用這個炒了幾個菜,我後來路過那邊想起你們還有個病號,就過來幫着煮了碗粥。”那個大嬸一臉緊張的回想着,“煮好後我本來喊我女兒幫忙送,結果她沒空,我就自己端過去了。”
“你當時是怎麽喊的?”瑪莎皺着眉追問了一句。
“呃……就是‘瑪麗安!別再偷懶了!那個叫克雷恩的客人還病着,你幫我把這碗粥端過去!’這樣。”大嬸立刻回憶着模仿了一遍。
瑪莎和蘇米雅對視了一眼,看來敵人一定聽到了這句話,這種不需要連累太多人的精确機會并不多見,對方只要有心,八成會馬上尋找機會下手。
“那您端過去的路上,遇到了什麽異常嗎?”蘇米雅柔聲問道。
大嬸先是搖了搖頭,跟着飛快的又點了點頭,瞪大眼睛說:“有個不長眼的小子撞了我一下!把粥碗的蓋子都撞歪了!”
瑪莎貓瞳頓時一亮,說:“那個人長什麽樣子?你還有印象嗎?”
大嬸歪着頭賣力的回想,可越想她就越是顯得害怕,到最後顫聲說:“好……好奇怪,我明明和他迎面擦肩走過去的,還撞了一下,可我……竟然完全想不起來那人的長相。連他是不是人類都記不得,只能想起來,那好像是個瘦瘦的高個子。天哪,我才四十多歲,難道就老糊塗了嗎?”
瑪莎扶着她的肩膀嘆了口氣,說:“不是你的問題,看來對方使了些小手段。”
蘇米雅跟着瑪莎走到門外後,才開口問:“你好像已經猜到是誰了。”
瑪莎的尾巴煩躁的左右甩動,像在抽打空氣中什麽無形的敵人,“能用這種小技巧讓人記不住自己的面容特征,只有熟練的刺客才有可能。最近咱們的對手裏,刺客不是只有那一個而已嗎。”
“杜裏茲的傷難道這就好了?”想起那個暗精靈鬼魅一樣的速度,精确致命的彎刀,蘇米雅就感到一陣頭疼。
瑪莎一邊走着一邊思考:“不,他如果直接出手偷襲,才是痊愈。他既然選擇了這麽麻煩的下毒,可見,他傷的确實不輕,再加上強行趕路,大概比我估計的還要多愈合幾天。”
“傷沒好就強行下手,作為刺客,也未免有些太不謹慎了。”蘇米雅不解的問,“而且都已經決定冒險下毒了,為什麽不下在大鍋竈裏?比起只毒倒一個克雷恩,明顯那樣的殺傷力更大,而且一定能拖慢咱們前進的速度。”
“誰知道,原因可能有很多。”瑪莎猜測着回答,“也許他是個好心的刺客不忍心誤傷無辜的人,也許他的目标裏克雷恩的優先級特別高,也許他的傷很重,耍弄一個中年大嬸已經是極限,在人來人往的廚房裏下毒害怕會暴露自己。這些都有可能不是嗎。”
“看來以後用餐之前,必須交給我驗過才行。”蘇米雅有些疲憊的苦笑說,“幸虧在薩拉尼亞換了一套魔力比較充裕的裝束,不然這樣折騰我還真有些吃不消。”
“所以我才說,你就是再多花十幾個金幣,我也會想辦法給你湊出來。”瑪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一個裝備精良的光祭司能帶來多大好處,我可清楚的很。吶,你去通知一下蠻牛斯托納他們,我回去看看克雷恩和琳迪。”
本以為克雷恩還要上次一樣昏睡很久,沒想到瑪莎推門進去,就看到克雷恩已經坐在了床邊,端着一碗番茄蛋花湯正心滿意足的小口啜飲,旁邊還放着冒熱氣的蛋肉卷。
珊拉坐在沙發上,正和琳迪小聲的說話,一見瑪莎進來,有些緊張的起身問:“那個……我、我送些東西過來給克雷恩吃。”
琳迪無奈的撫摸了一下她緊繃的脊背,問:“怎麽樣,查出什麽沒有?”
瑪莎嘆了口氣,過去打量了一下克雷恩的眼睛,才回答:“沒查到什麽,但根據那個大嬸的描述,很可能是杜裏茲到了。”
琳迪驚訝的說:“這怎麽可能,他受了那麽重的傷,根本沒辦法騎馬才對。”
“他只有自己,日夜兼程的話,單駕馬車就足夠先趕到這裏等着了。前往波亞迪蘭的商隊十有八九要在這裏落腳,根本不需要追蹤。”瑪莎捏了捏克雷恩原本受傷的地方,感受到肌肉完整的彈性後,贊嘆的啧了一聲,“幸好他這次毒的是不知道有幾條命的克雷恩,換成其他人,蘇米雅只要來得慢點,就沒救了。”
“暗精靈刺客到底為什麽會盯上我?”克雷恩咽下嘴裏的食物,迷茫的問。
“等活捉了他,我會試着問個清楚的。”瑪莎站直身子,提高聲音宣布,“今晚開始,所有成員睡覺的時候反鎖房門,窗臺上放水瓶之類的東西當作警報,都別睡得那麽死,有什麽異常的動靜,就立刻出動。”
消息傳給黑爪父女後,那兩只狐貍也顯得十分緊張,不過在确認了對方的目标應該不包括他們之後,就立刻果斷的要求不要把有刺客的事透露給車夫們,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然後,他們父女果斷調換了房間,改住到瑪莎和蘇米雅的隔壁。
所有同伴都有了點嚴陣以待的架勢,蘇米雅還特地叮囑克雷恩最近先不要服用夢境之藥,不光是怕他睡得太死,也是怕他身體虛弱浪費了寶貴的藥效。
沒想到,就像克雷恩的中毒只是個倒黴的巧合一樣,不光這一夜什麽都沒發生。
第二天商隊正式開入波亞迪蘭境內,當晚依舊平安無事。
就連緊接着到來的,最讓瑪莎緊張的暗臨日,也是一整天風平浪靜。
這下連瑪莎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度緊張,克雷恩更是有些着急的準備重新用上夢境之藥,不過蘇米雅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後,建議他再延後兩天。
不能服用夢境之藥的日子,對克雷恩來說簡直度日如年,如果不是琳迪肚子疼得厲害,讓他分出不少注意力去安慰照顧,這幾天的行程幾乎要成為煎熬。
到達波亞迪蘭境內第一個還算像樣的城市後,蘇米雅總算允許了克雷恩的要求。蠻牛的身體在蘇米雅的精心照料下大幅好轉,琳迪最難熬的兩三天也已經過去,整個小隊非常艱難的回到了最有能力的狀況。
可杜裏茲依舊沒有露面,那個暗精靈刺客仿佛下毒的時候不小心把自己也毒死了,見不到一點蹤影。
與他們狀況的好轉正好相反,波亞迪蘭境內的情況簡直糟糕的一塌糊塗,同樣是靠近邊界的村莊,連着兩座已經幾乎沒有人居住,即使是城市,人口也顯得極為稀疏,剩下的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慌張和匆忙。
大片的農田和不知多少谷倉被廢棄燒毀,這裏完全感受不到薩拉尼亞悠閑舒适的氛圍,連空氣中都浮動着刺鼻的焦味。
就在克雷恩躺在堅硬的木板床上,滴下夢境之藥陷入沉睡的同時,一件對于波亞迪蘭來說需要寫進歷史的大事正式拉開了序幕。
星歷1004年藍八月15號,聖臨日。瑪杜蘭向波亞迪蘭宣戰。
宣戰同時,瑪杜蘭第三、第五、第六騎士團、第二法師團全員攻入波亞迪蘭境內。
留守監督焦土化實施的波亞迪蘭邊境衛隊第三分隊,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