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會面!伯爵夫人莉雅斯
南哈斯密爾這些亂七八糟的小國中,王室的子女除了被保留做繼承人的幾位之外,通常都是被送往他國聯姻或留做人質來取信盟友。
莉雅斯就是希塔嘉德發動對達爾士公國聯合侵攻戰的一個“代價”。當時還未到适婚年齡的她,被迫匆匆嫁往波亞迪蘭,成為率領波亞迪蘭侵略軍的杜拉克伯爵的次妻。
雖然希塔嘉德最終被反戈一擊,但非常寵愛這位小妻子的杜拉克伯爵在那時候選擇了憤而離開軍隊,回到波亞拉賦閑。
希塔嘉德覆滅前一個月,杜拉克伯爵體弱多病的正妻撒手人寰,已經懷孕的莉雅斯被伯爵強行扶正,正式接管了杜拉克家的內務。
于是希塔嘉德成為歷史名詞之後,杜拉克伯爵夫人并沒有受到多大影響,可以算是安穩而富足的生活着。
今年年初,杜拉克伯爵因割讓土地的協議第三次前往瑪杜蘭,兩個月後,傳回了伯爵一行在瑪杜蘭境內因盜匪襲擊而不幸身亡的消息。
莉雅斯就這樣再一次失去了生命的支柱。
對權力沒有多少欲望的她并沒對暫時代替年幼的兒子行使伯爵權力感到多麽欣喜,她感到的只有麻煩。
令她頭疼萬分的麻煩。
她用盡力氣飛快地學習,海綿一樣的拼命吸收着各種知識,只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安安穩穩的成長。
然而,多處傳來的情報讓她像是從頭到腳被澆了一桶冰水。
瑪杜蘭決定進兵。
一直和斯托納保持着通信的莉雅斯,終于疲憊而沮喪的發出了求援的信號。
她可以忍受離開故土,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可以忍受敵國生活不可避免的蔑視,戰戰兢兢的維持家中脆弱的地位,可以忍受丈夫因他陛下的愚蠢而喪生在另一個敵國境內,留下一大堆麻煩給她。但是,她不能忍受即将到來的戰争必定毫不留情的卷入她那一雙兒女。
“真是個活得憋屈的女人。”瑪莎在琳迪和克雷恩好奇的追問中聽完加蘭特的簡略講述,毫不客氣的諷刺說,“她的生命中好像根本就沒有想過她自己一樣。為了國家,為了丈夫,為了兒女。她從城牆上跳下來的話背後一定能伸出一對兒翅膀。”
蘇米雅倒是很同情地說:“最可憐的就是,她想要盡心守護的,最終都離她而去。她的兒女,的确不能再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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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斯托納的意思,你是打算做小伯爵兄妹的便宜老爹,對不對?”瑪莎聽不出是誇獎還是貶損的問了一句。
加蘭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你們知道嗎,當年提議進攻達爾士公國的是我的父親。而建議他提出這個計劃的正是我。我不想在和平中消磨自己的一身本領,更不想等斯托納不斷地操練士兵積累功績搶在我前面求婚,我想通過捷徑贏回莉雅斯,讓她做我的妻子。結果,當我組織好北方戰線的情報部署後,回到希塔,才知道波亞迪蘭同意共同進兵的條件是聯姻。而當時未婚的公主,僅剩下莉雅斯自己。”
他擠出了一個皺巴巴的微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我親手磨亮一把刀子,然後割掉了自己的腳。”
加蘭特的嘴唇微微顫動,滿是紋路的額頭不斷地扭曲着眉間的褶皺,他有些激動地咳嗽了兩聲,緩緩說道:“是我害得她沒有了家,沒有了祖國,流離敵國,過着委曲求全的生活。我不配做她孩子的父親,我只是想盡我所能,對她做出哪怕一星半點的補償也好。如果波亞迪蘭已經無藥可救,我和斯托納會帶着她和她的孩子回薩拉尼亞,想辦法幫她安頓下來,讓她之後的生活,永遠不再需要擔心無聊又殘酷的戰争。”
“然後再幫她找個新老公?你自己回去廢料街,接着與垃圾為伍,讓她開開心心得過新生活?”瑪莎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過于尖銳,克雷恩忍不住輕輕扯了扯她的衣擺,有些同情的搖了搖頭。
但瑪莎根本無視克雷恩的暗示,反而一把将克雷恩的手撥開,若有所指的瞪了他一眼,轉頭向着加蘭特說:“別妄圖用自以為是的苦情戲碼來尋求自我滿足了,把自己丢進廢料街那種垃圾堆裏生活了七年,憔悴得像個老頭子一樣,她有危險了你又稀裏嘩啦跑出來玩命的去救,救完了往自己腦袋後面畫個光圈想着她活的不錯就好我怎麽配得上她之類的廢話,退到沒人的地方繼續舔傷口。這算幹什麽?你以為這叫愛情?連積極地嘗試都不去做,也不考慮對方心情的家夥,也配談愛情嗎?”
她銳利的眼神毫不留情的順便刺了克雷恩一下,“這壓根就是沉迷于悲劇情節盲目的被自己所以為的偉大犧牲而感動,實際上自私透頂。”
加蘭特被說的連臉色都有些發青,支吾了半天,才有些沮喪地說:“我……沒有勇氣,其實,僅此而已。我不敢面對被莉雅斯嫌棄的可能性。”
“幼稚。”瑪莎劈臉丢下一句,“你對自己的眼光就這麽沒信心嗎?讓你投入了如此分量感情的女人,原來在你心裏只是個看重你地位權勢的膚淺混蛋啊。”
加蘭特蒼白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他似乎是想反駁什麽,但嘴唇嚅動了好半天,還是垮下了雙肩,發出洩氣一樣的悠長籲聲,輕聲說:“謝謝你,夜牙小姐。你說的對,不論如何,我總該……明确一下莉雅斯的心意。不論她會說什麽,那個答案對我以後的人生,都必定非常重要。”
克雷恩看着加蘭特,恍惚間再一次意識到上次自己沒有考慮芙伊的心情就擅自決定犧牲自己有多麽自私和無知。
“人類也好精靈也好,就是喜歡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糾結不休。”瑪莎不能理解的翻了個白眼,“喜歡一個人,當然應該最先考慮對方想要的是什麽才對。她想吃魚,你硬要給肉,她想去樹林痛快一場,你硬說軟床墊上更好,擅自替對方拿主意還堅持認為是為了對方好的家夥,都愚蠢透頂。”
“好了,瑪莎,有些感情你不能用你們部落那種單純直接的方式思考。”蘇米雅柔聲中斷了這個跑得太遠的話題,說,“你再堅持訓誡下去,不也變成擅自替他們拿主意了嗎。”
“我又沒看上加蘭特。”瑪莎嘟囔了一句,不自覺地瞄了克雷恩一眼,閉上了嘴。
琳迪從剛才就一直撥拉着車上的其餘散碎東西,對瑪莎不知不覺開始的情感話題完全沒有參與的意思,觀點也很不認同。在她看來,克雷恩還什麽都不懂,許多決定本來就該由她來考慮,這是身為優秀的天才弓術指導本就該為自己的心愛弟子做的。
“吶,克雷恩,這對兒耳環不錯,很大氣,挺适合你戴,上面綴的紅寶石應該是附魔過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打兩個耳洞?”
“不不不,”克雷恩連忙搖頭擺手,“我的耳朵很怕疼,真的很怕疼。”
瑪莎暧昧的笑了笑,“的确,你耳朵敏感成那樣,戴耳環也只能戴夾子那種。”
像是想起了兩人之間的小秘密,克雷恩看了瑪莎一眼,紅潮一下子湧到脖子上方。
琳迪完全不懂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但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生氣,總覺得他們不知用什麽方法溝通了某個讓她非常不愉快的事實。
她擡起手,有點不甘心的拉過克雷恩,在他的長耳朵上面來回撥弄了一陣,小聲嘟囔說:“不就是長一點尖一點嗎,有什麽不行的。我當初為了戴姐姐送我的耳環,洞都是我自己拿箭尖打的呢。”
辛迪莉上車之後一直都沒有停止過低聲飲泣,她本來就顯得十分疲倦悲傷,不多久,就蜷縮在角落裏,用蓬松的尾巴擋住了紅腫的雙眼,悄悄地睡了。
不太忍心打擾醒她,蘇米雅小心的示意大家停止閑聊,都趁機休息一下,補足昨晚耗費的精力。
加蘭特主動承擔起監視周圍情況的責任,有這麽一個高級斥侯檔次的專家在,大家都放心的睡下。只剩下珊拉打着陪加蘭特解悶的旗號,非常“委婉”的想知道當年斯托納和莉雅斯之間有沒有發生過什麽。
瑪莎開始還饒有興致的聽了一陣,後來實在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眼光糟糕到看上一個滿臉橫肉的酒鬼嗎?”然後連忙側轉身,躲開珊拉怒氣沖沖的視線,裝出一串細微的鼾聲。
本來想小聲問問蘇米雅,為什麽瑪莎的心情看起來不太好,但克雷恩仔細想了一下,就發現最近實在沒有什麽值得開心快樂的好事。
克雷恩的精神依舊不錯,經歷了昨晚長久的緊張感,現在的他雖然身體已經覺得疲倦,但腦子卻清醒的好像剛剛起床一樣。
他看蘇米雅似乎并不是很困,便小心翼翼的挪了過去,壓低聲音問:“蘇米雅,三大禁咒的事情,你能再告訴我一些嗎?我很好奇另外兩個是為什麽被嚴格禁止的。像複生術,聽起來就是很不錯的魔法啊。”
蘇米雅沉默了一會兒,堅定地搖了搖頭,“不,你搞錯了。複生術最早叫做死者蘇生,雖然被歸類為頂級治療魔法,但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說,根據我看過的典籍中的信息推測,複生術的真相,其實是一種披着治療魔法外衣的亡靈魔法。”
“诶?”克雷恩吃驚的低叫了一聲,“難道……複生術的本質其實是操縱死屍?”
“那倒不是,雖然修習複生術的關鍵主要在于亡靈魔法,但成功後的效果的确是從冥府召回死者的靈魂,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複活。”蘇米雅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柔聲說,“只不過這門魔法和所有亡靈魔法一樣,都會觸怒冥府那兩位大人。而且因為複生術的成功概率很低,往往需要消耗大量材料反複釋放,最後通常會惹來雙生天使爆發性的怒火,被複活的死者和施法者,包括與施法者有命運聯系的所有人,都會被降下來自冥府深處的詛咒。所以複生術是三大禁咒中唯一一個沒有招來多少抗議,幾乎是被自發停止研究的禁術。”
“那魔龍天徑呢?”克雷恩咀嚼了一下信息,小聲問,“召喚術這種東西本身危害并不大吧,為什麽這一種會被列進去?”
蘇米雅靜靜地回想了一會兒,說:“如果傳聞屬實的話,當年和你一樣感到不解和好奇的召喚師可真有不少。因為魔龍天徑的禁咒地位,是由永恒暗星之王梅蒂西斯親自下令确認的。作為召喚術中稀少的幾種高階魔法之一,足足有一千多年大家都在偷偷研究為什麽唯獨它被如此嚴格的禁止。當時應該也有不少召喚師偷偷進行過實驗,但并沒發現什麽異常。”
“是不是暗星之王搞錯了?”克雷恩忍不住笑了笑,問道。
“不,搞錯了的,是那些天真的召喚師。”蘇米雅的神情染上一抹沉痛,“随着試驗次數的增加,魔龍天徑的表現越來越讓人放心。光明戰争後,羅特蒂亞的法師聯盟甚至從禁術列表中去掉了這個魔法。結果……還真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是什麽代價?”克雷恩幾乎屏住呼吸,緊張的追問。
蘇米雅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基本開始解釋:“召喚術的本質,是靠施法者的魔力建立一個同時存在于兩個世界的交換空間作為通道,把異界的目标圈禁其中,暫時帶到這個世界,靠魔力的持續供養來操控對敵。其中有一些強大的召喚術,并沒有固定的召喚目标,而是靠建立的通道随機捕獲異界經過的生物,魔龍天徑就屬于這種。”
“随機的召喚物?”聽出了令人不安的地方,克雷恩問,“那這些召喚術的區別是什麽?”
“區別就是所能召喚到的目标的種類和可能召喚出的生物的力量上限。”蘇米雅耐心地繼續解釋,“很多來自異界的強大怪物并沒有直接召喚的手段,只能靠高等級的随機類召喚術來賭運氣。這一類召喚術大都很快被研究出了能力的極限,除了魔龍天徑。大家都在猜測這個名字可能意味着召喚物中多半包括被稱作魔龍的怪物,但一直都沒人成功過。直到……星歷115年,雙月交替的仲年祭。人們第一次知道了,魔龍的恐怖。”
“在那以前,人們一直覺得召喚術的諸多負面效果中,最糟糕的就是不小心召喚來一個惡魔。那種異界生物兇殘狡詐,力量強大,幾乎不可操控的同時,還不會因為魔力供給中斷而返回。”先舉出了一個常看傳奇故事的克雷恩一定知道的例子,然後作為對比,蘇米雅這麽說道,“而魔龍,就是一種具有同樣的特性,但比惡魔還要強大近百倍的可怕生物。”
“當年的紅四月,羅特蒂亞組織的英雄遠征隊才趕到目的地,那之前的幾十天裏,魔龍毀滅了數座城市,導致了成千上萬人的死亡,附近的一個小國出動了全國的精兵,也只是讓魔龍受了輕傷,損耗了小半精力而已。那之後足足幾百年,魔龍這個詞在當地的方言中都隐含了令人窒息的絕望的含義。”
“但羅特蒂亞的遠征隊還是贏了,對吧?”克雷恩的眼睛亮了起來,只等着聽蘇米雅講述當年那些偉大的英雄傳奇。
蘇米雅沉默了幾分鐘,點了點頭,“是的,他們贏了。羅特蒂亞傾全國之力,由米特羅蒂親自挑選了五百名勇敢善戰的英雄,他們其中的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強大冒險者。所以他們當然贏了,米特羅蒂作為宰相,從來沒有犯過大錯,他安排了這些人去讨伐魔龍,那這些人就一定會贏。”
看蘇米雅的神情并沒有流露多少喜色,克雷恩忍不住問:“難道……贏得很慘烈嗎?”
蘇米雅又沉默了幾分鐘,點頭說:“是的,五百名全羅特蒂亞的精英,最擅長對付怪物的勇士,那些能獨當一面的英雄,最後活着看到魔龍倒下的,只有十三個。”
“十三個……”對這個數字有模模糊糊的隐約印象,克雷恩在回憶中搜索了一下看到過的故事裏提到的各色傳言,飛快的找到115年和十三這兩個關鍵詞,“等等,蘇米雅,難道……他們就是堕落的十三星?”
“沒錯。”蘇米雅嘆了口氣,說,“魔龍死前的最後一個傷口,噴出了大量蘊含魔龍力量的血液,那些血液污染了十三位英雄身上的護甲。他們最初并沒覺得有什麽,血液被護甲吸收後,護甲也都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似乎是件好事。但他們沒想到,那十三套蘊含着魔龍之血的魔龍甲,已經具有腐蝕人心、喚醒心底陰暗情緒的能力。”
“那十三名英雄先後堕落,成為在聖域游蕩的禍害。兇狠殘暴,不擇手段。”蘇米雅緩緩地說,“直到星歷127年,最後一個堕落之星才被解決。意識到了魔龍甲的危害,米特羅蒂下令将全部魔龍甲收集處理,但直到最後,羅特蒂亞王室也只收集到五套并順利銷毀,而剩下八套,就再也不知所蹤。”
“從115年起,法師聯盟再次把魔龍天徑列回三大禁咒之中。”蘇米雅苦笑着說,“這次,總算沒有好奇的召喚師會再嘗試着研究一下了。”
“好了,休息吧。”瑪莎翻了個身,咕哝着說,“到波亞拉還不知道要遇到什麽事,先養足精神。你旺盛的好奇心以後有的是得到滿足的機會。等找到芙伊,我帶你去一趟羅特蒂亞皇家圖書館,讓你在裏面住上兩三個月,一次看個夠。”
克雷恩充滿期待的看着蘇米雅,“其實我對大聖堂的典籍更感興趣诶。”
蘇米雅垂下目光,避開了他的視線,淡淡地說:“那裏的書不提供對外借閱,還是期待皇家圖書館吧。”
這時,斯托納在前面打開小窗,對着裏面說:“前面有哨塔,加蘭特,把莉雅斯的信給我。”
“這麽遠的地方也有哨塔?”克雷恩有些驚訝的從窗戶探出頭看了看,“不是離波亞拉還有大半天路程嗎?”
加蘭特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斯托納,小聲回答,“馬上就要穿過的是波亞迪蘭和希塔嘉德的原邊境線,過去之後崗哨會非常密集。大家多半不太可能好好休息了。”
果然,斯托納交涉一番之後,即使有伯爵夫人的親筆信,兩個哨兵還是打開馬車的門匆匆檢查了一番,拿走幾塊碎寶石後,才擺手放行。
克雷恩有些肉痛地說:“斯托納準備的寶石就是準備這樣用的?”
“能順利通過,這樣也值了。”斯托納在前面吹了聲口哨,輕快地回答。
之後的路程正像加蘭特所說,馬車不得不頻繁停下接受檢查,比較松的崗哨用碎寶石打發一下還算是能順利通過,遇到比較嚴苛的哨兵,就不得不解釋一下這輛馬車為什麽用戰馬在拉,車上那些精靈族的補給品是怎麽回事。
斯托納很完好的發揮出酒桌上講故事的本領,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個關于他是如何與自己的精靈戰友一起用貨車上的珍貴補給誘殺瑪杜蘭偵察兵的故事。說到精靈戰友犧牲到只剩克雷恩一個的時候,他還很逼真的擠了兩滴淚下來。
“感謝人類與艾爾法斯聯邦的偉大友誼!”最後被說到感動的哨兵們都會聲音發顫的送給斯托納一句激動的致謝,有兩個還上馬車擁抱了一下克雷恩,讓不太擅長演戲的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別說,你這發色僞裝一下火精靈的使節真是沒有半點破綻。”瑪莎忍不住笑着撥弄了一下克雷恩的頭發,“不過下次再有哨兵上來感動地擁抱你,你可得表現得悲傷點。畢竟在斯托納的嘴裏,昨晚你的戰友可是死了好幾十個吶。”
克雷恩無奈的笑了起來,“斯托納的嘴巴太可怕,我剛才都被他說的有點相信了,真是差點就沉浸在戰友去世的悲傷之中。”
車上的東西雖然都有了很好的解釋,但克雷恩他們的全副武裝還是惹來了一些不小的麻煩。
并沒有雇傭冒險者參與防守戰的情況下,越靠近波亞拉,對他們的審查就越是苛刻。而等到接近傍晚,馬車被波亞迪蘭駐防衛隊的前哨攔下的時候,斯托納的故事和莉雅斯的親筆信都明顯失去了豁免效用。
兩個神情肅穆目光銳利的士兵将所有人驅趕下馬車,連一條木縫都沒有放過,仔仔細細的将全部地方都檢查了一遍。最後,還提出了扣押全部人武器的要求。
瑪莎當然不可能同意,于是,漫長的交涉就此展開。
意料之外的功臣,是擦幹了眼淚紅腫着眼睛編造了另一個故事的辛迪莉。
故事中的她和珊拉都是莉雅斯還是公主的時候熱心救助過的貧苦少女,如今珊拉嫁了一個貴族,她也在回到家族後專心學習經商技巧,都積累了頗為豐厚的財富。聽說莉雅斯夫人此時正遭受戰争的威脅,他們兩個弱女子就拿出了所有的積蓄,組織商隊,雇傭保镖急匆匆的趕來,想要盡其所能的保護莉雅斯。
但就在希塔,商隊遭遇了無情的劫掠和瑪杜蘭先鋒騎兵的突襲,幸虧有克雷恩所在的精靈小隊及時出現,充滿正義感的豁出性命擊敗了那些敵人。
而克雷恩所代表的,正是艾爾法斯聯邦的意志,精靈的國度看不下去瑪杜蘭如此肆意妄為的進攻、侵略,決定在暗中幫助波亞迪蘭。瑪杜蘭必定是得到了消息,才會不顧一切的飛速進軍。所以,最後從希塔逃出來的,只有他們這幾個幸存者。
這個故事的說服力在瑪莎拿出副團長庫萊亞的令牌後達到極致,加蘭特身上帶有火精靈王室紋章的皮甲也成為了旁證,加上克雷恩極有欺騙性的相貌,那些哨兵終于在向上級反應了一下情況後,對他們準許放行。
“辛迪莉真是太厲害了,說到和珊拉一起被莉雅斯拯救的那一段,我感動的眼睛都酸了。”克雷恩揉了揉眼角,很敬佩地說。
辛迪莉勉強笑了笑,依舊蜷縮在角落,安靜地抱着自己蓬松的尾巴。
“我看那個崗哨的負責人都被說的想哭,如果他知道辛迪莉其實壓根都沒見過伯爵夫人,不知道會是怎麽樣的表情。”瑪莎譏诮地笑了笑,枕着雙手說,“真沒想到除了財寶、通行證之外,竟然還需要謊言。”
“咱們雖然順利通過,但剛才的崗哨已經記下了咱們的情況。”加蘭特不太樂觀地說,“最好進入波亞拉後能迅速的解決所有事端離開,待得越久,遇到麻煩的可能性越大。”
瑪莎沒好氣地說:“我當然不會在那裏久留。你們見到伯爵夫人後就把馬車留給我們,我們今晚就直接北上,一夜也不住。”
加蘭特似乎想說什麽,但他猶豫了一下,只點了點頭,小聲說了句:“好,你們畢竟也有要緊事要辦。”
波亞拉的主城區是典型的環狀要塞結構,廣闊的農田都直接暴露在城牆之外,随時準備放棄。第一道城牆包圍的外城區保護着大半必要的基礎設施,第二道城牆圍起的內城區居住着大多數貴族和有錢的商人,同時貯存着波亞拉大半的戰備物資。
最中心是波亞迪蘭王室所在的巨大城堡,護城河、塔樓等防禦設施一應俱全,城堡的頂上還馴養了幾只獅鹫,雖然不足以構成空中打擊的火力,但用作高空偵察綽綽有餘。
城堡的兩個斜角還建設有兩座法師塔,按照實力決定高度的規矩來推測,兩座塔的支配者應該都是頗為厲害的家夥。
“難怪瑪杜蘭要聯合達爾士公國,”瑪莎從窗戶裏觀望了一會兒,彈了下舌頭,有些贊嘆地說,“光瑪杜蘭自己的話,僅僅攻打這個大龜殼,就得費上大半年功夫吧。啧啧,內城城牆就舍得鋪設反魔法結界,果然是下了血本的要塞。”
蘇米雅看着城牆上整齊排開的弩臺和火炮,輕聲說:“即使是瑪杜蘭加達爾士,在這裏也會犧牲不少人。都說波亞拉是以當年的索倫森要塞為目标建造,現在看來,至少已經有了五六分的樣子。”
“差不了那麽多。”加蘭特幹澀的笑了笑,“索倫森要塞的名聲被響亮的戰績誇大了太多,再加上又是主動被拆除,沒有在現實中真正被攻陷過一次,更增添了傳奇性。那些傳奇故事中的英雄被描述的樣子,他們自己看了都會驚訝。索倫森要塞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他們其實不差什麽了嗎?”瑪莎不太相信的打量着夕陽照耀下顯得格外陰沉的城牆,幾個負責維護的士兵正坐着吊籃往巨大的磚石縫隙裏小心地填充砂漿和泥灰。
“規模上索倫森更大一些。”加蘭特斟酌着詞句,說,“防守的布局也更合理,畢竟薩拉尼亞家族可是連着出過幾個以防禦戰見長的名将。波亞迪蘭的王室戰鬥經驗相差太遠了。至于其他的,其實已經十分接近。負責建設這裏的石工組織,本來就是當年負責索倫森要塞的工匠一脈相承下來的傳人。”
“好,咱們到了。”
聽到斯托納的聲音,瑪莎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問:“這就到了?咱們還在外城區啊,難道伯爵夫人住這兒?”
她探頭出去看了看,外面是個叫做大橡樹的旅店。
斯托納疲憊的跳下馬車,有點氣惱的踢了不聽話的戰馬一腳,說:“就是這兒。和莉雅斯約定了在這兒碰頭。內城區咱們不太容易進去。這家旅店是他們家的産業,她出來可容易的多。”
“其實……我出來也不是太容易。畢竟要打仗了。”旅店的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溫婉低柔的悅耳聲音,語調平靜,只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看到加蘭特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瑪莎立刻瞪了他一眼,一直瞪到他勉強笑了笑,開門下車,才擺了擺手,全員跟着下去。
說話的當然就是伯爵夫人,莉雅斯·杜拉克。
她穿着樸素的輕便褲裝,帶着淡淡的微笑,站在屋檐分割出的一線橘紅暮色中。
也許是因為斯托納和加蘭特的表現所致,加上她曾經的公主身份,克雷恩對她的樣貌似乎保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第一眼看到之後,甚至有些不自覺地失望。
即使不拿出辛迪莉這樣的“妖孽級”美女來欺負人,莉雅斯的長相也不足以勝過珊拉和瑪莎,刨掉獸靈,琳迪也比她漂亮許多。
她的額頭有些過于飽滿,下颌略微前伸,畢竟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面頰也已經是豐腴圓潤的類型。
不過她的眼睛很亮很美,即使在屋檐的陰影中,那雙眼睛仍像星辰一樣閃耀,就算投射在星巢湖中,也不會輸給其中任何一顆點綴蒼穹的寶石。
這雙美麗的眼睛,原本盈滿了與舊識重逢的感動。
但在看到加蘭特後,那些感動盡數變成了摻雜着不解與驚愕的心疼。
“加蘭特哥哥?真的……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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