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愛護

何硯之平生第一次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他這到底是……雇了個什麽玩意來的?

俞衡往牙刷上擠好牙膏,就要幫他刷牙,何硯之趕緊伸手奪過:“謝謝,我自己來就行。”

別墅的衛生間也是“加強豪華版”,某人的輪椅還在裏間扔着,外面則是洗手間,洗手臺前有面半面牆那麽大的鏡子。

鏡子不知什麽時候被俞衡擦得一塵不染——這本來是好事。

但現在,鏡子越幹淨,何硯之就越心慌。

他已經好久沒這麽“站”着刷過牙了,此刻只覺得哪裏都奇怪,尤其是跟俞衡一起站在鏡子前,這讓他渾身都不自在,覺得下一刻就要摔倒。

雖然他極力掩飾內心的慌張,但還是很快露出了破綻——因為太不自量力想邊刷牙邊說話,結果一個操作不慎,牙膏沫嗆進了氣管裏。

俞衡趕緊給他遞漱口水:“你到底行不行啊?這麽大個人了,刷牙還能嗆着?”

何硯之:“……”

看看到底是因為誰好嗎?

何硯之漱掉嘴裏的牙膏,又在對方攙扶下洗了臉,接過毛巾擦幹淨水,再次擡頭看向鏡子,然後發現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咱倆好像差不多高。”他說。

“醒醒,”俞衡毫不留情地打擊他,“你現在站在我腳背上。”

何硯之:“……”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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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找個解雇他的理由可真難。

“你頭發該剪了,”俞衡說,“你別告訴我,你已經好幾個月沒剪頭發了。”

何硯之沒有正面回答,只道:“我不想去理發店。”

“那就是确實沒剪過了,”俞衡捏起他一撮頭發,明明白白已經過耳,“不覺得擋眼嗎?”

“……我樂意。”

“這可不行啊,你這樣子太頹廢了,剪剪才精神,”俞衡自顧自地往下說,也不管對方什麽反應,“不想去理發店的話……我幫你剪?”

何硯之驚呆了:“你還會剪頭發?”

“可以試試。”

俞衡說着,一探胳膊把輪椅從裏間拽出來,并把他金貴的雇主放上去,又把輪椅推出洗手間:“吃早飯去吧。”

……又來了。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這是養豬呢吧?

餐廳和廚房隔着一道門——何硯之家的廚房也是奢華款,裏面東西應有盡有,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不具備。

包括王守義十三香。

俞衡覺得,何硯之以前雇的那個每天來做飯的鐘點工,一定是個很有故事的人。

一個好的廚師,需要一個好的廚房,這樣才能做出更好吃的菜來。這個廚房給了俞衡充分的施展空間,這令小保镖十分快樂。

一快樂就把早飯做出了花兒來——何硯之看着盤子裏那個心形的火腿腸煎蛋,陷入了沉思。

這……不是故意的吧?

是成心的吧?

何硯之屢屢擡頭向小保镖示意“你快點給我解釋一下”,而俞衡在無視這眼神三分鐘後,才不慌不忙道:“別多心,在家的時候,我妹也不愛吃早飯,為了誘惑她吃,只能想方設法變換花樣——然後就做成這樣的荷包蛋了。”

何硯之心想:雖然但是,我好像并不是你妹妹。

俞衡毫不在意,心安理得地挨着他坐下了:“不要在意細節,吃飯吧。”

請問這種心形的荷包蛋究竟怎麽才能下得去嘴?

是該豎着切,還是該橫着切?

堂堂硯總居然被一個荷包蛋難住了,他猶豫三秒之後,撕了一片饅頭,把荷包蛋往裏一裹,眼不見為淨。

反正吃下去就是了,不用管是以什麽姿勢吃的。

随後,俞衡又遞過來一杯牛奶。

何硯之表情扭曲了。

他平生最讨厭的兩種食物都普遍地出現在早餐上,一個是荷包蛋,另一個是牛奶。

這個小保镖……還真是有某種神奇的精準踩雷天賦。

何硯之閉着眼,以壯士赴死的決心一口幹掉那杯牛奶,只感覺一陣反胃,非常想吐。

早飯吃雞蛋喝牛奶這種操作到底是哪個智障發明出來的?

俞衡看着他的反應,點點頭:“明白了,你好像不喜歡吃這個。”

何硯之猛灌兩口水順掉卡在嗓子眼裏的食物,緩口氣說:“你知道就好。”

“最有營養的東西都不喜歡,怪不得你瘦成這樣。”俞衡給予他一個同情的眼神,“好吧,那明天我換種做法。”

四個月來第一頓早飯給硯總留下了深刻的陰影,他聽着俞衡那句話,滿腦子想的都是“我明天究竟怎麽才能逃過早飯”。

然而他還沒琢磨出答案,就聽俞衡突然說:“家裏有剪子嗎?”

何硯之心說誰家裏還沒有剪子,正要接話,對方卻補上後半句:“剪頭發的那種。”

“……”

真的要剪?

“你那是什麽表情,”俞衡笑了,“不剪頭發,難道你想養到長發及腰,上廁所我幫你撩?”

何硯之:“?”

這小子又開始發騷了?

俞衡:“再說了,這都已經十二月,你想留到過年嗎?正月剪頭死舅舅。”

“謝謝,我沒舅舅,”何硯之面無表情,“就算有,也一定不是什麽好舅舅,既然不是好東西,那死了就死了,不值得心疼。”

這下俞衡不懂了:“為什麽?你都沒舅舅,怎麽就知道如果有一定不是好東西?”

“畢竟我媽就不是好東西,”何硯之一挑下巴,“我爸可那麽喜歡她,把幾乎全部的遺産都留給她,連我這個兒子都可以不屑一顧,結果你猜我媽怎麽着?”

“怎麽着?”

何硯之:“我爸死了沒仨月,她就卷着遺産跑路了,拿那些錢去找了個小白臉——那個小白臉年紀比我還小,你懂嗎?”

俞衡:“……”

何硯之:“不過呢,好在惡人有惡報,沒過幾年她就消耗過度病死了,剩下的錢全讓小白臉卷走,現在人家跑到國外生活,美得不行。”

“所以你說,我爸媽他倆是不是配美了?是不是活該?”何硯之咧嘴一笑,居然還挺得意似的,“到最後那點錢誰都沒撈着,全便宜了別人,我爸自作自受,我媽自食其果,再加上我這個小的……我們一家三口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啊,俞衡。”

俞衡沉默地注視着他,突然對這個人産生了深深的同情。

半晌以後,他沉痛地說:“我懂了。”

何硯之一愣:“你懂什麽了?”

“你是真的缺愛,爹不疼媽不愛的那種,”俞衡說着突然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來,并伸手拍了拍他的膝蓋,“不過你放心,作為一個恪盡職守的好保镖,我會好好愛護你的。”

何硯之一臉茫然地看着他——他怎麽不知道,原來保镖的職責裏面還負責這個?

他到底是雇了個保镖還是雇了個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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