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別院的空氣就像是濕黏的土,讓人喘息都不順暢,北燃只敢站在門口等待顧寒塵的調遣,一步也不敢踏入,更不敢多說一句。
自從今日白萋離開,這才短短不到一日,整個小院就壓抑的讓人發狂,往日也不覺得王爺陰沉,可今日就算冬陽耀眼,可依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北燃悄聲離開了正房門口過了垂花門和抄手游廊去了白萋的原先的住處,桌子上的藥包一個一個擺放的極為整齊,上面還認真工整的寫着藥包裏的藥材,甚至還有服用的時間,旁邊的瓷蓋碗裏放着好幾顆糖球,房間裏的炭火已經熄滅,糖球安安穩穩的躺在蓋碗裏,北燃捏起一個放在了口中,雖只有兩日相處,竟不知自己對這個小姑娘還有幾分想念。
将今日的藥取走去了廚房,廚房裏的東西一一俱全,點火燒炭,放上藥壺,小火熬煮,北燃百無聊賴的坐在小爐邊坐着,這種無趣又磨人的事情,不适合他做,正好從旁邊路過幾個巡查的侍衛,北燃招手将其喊來,交代後,一個飛身上了屋檐。
今日之事,雖顧寒塵已經不再過多安排,可北燃仍放心不下,顧寒塵找阿湄找了這些年,一直無果,好不容易有了些線索若是因為此事二人再此斷了聯系,豈不是可惜了。
白萋的蹤跡不難尋找,北燃一路跟着她,從正堂去了蒹葭閣,又見兩個侍女跟随左右,原以為是楚老爺良心發現,可卻見一個人是整日跟着楚二小姐張揚蠻橫的春花便知此事不對。
一個輕功飛到樹丫上藏匿其中,靜靜看着周圍動向。
位置略遠,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形,正想靠近聽聽二人說些什麽,就見到春花秋月二人結伴而出,春花口中咒罵不絕。
“春花,這是人多眼雜,你莫要再說了!”
穿着素白色衣裙,上面套着一件墨藍色的小襖,秋月拉着春花的衣角不斷地提醒,春花用力甩開手,将秋月推到了一邊。
“你別在這兒當好人了,怎麽了,看到那個楚白萋得到了攝政王的賞識,就想要撿高枝飛了?秋月,我竟不知你是這樣的人,主子安排你我在此,僅一日你就成了楚白萋的走狗!”
秋月一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春花用力甩開。
“怎麽了?擔心我聲音大,讓那個傻子知道了你的想法?我這就要去告訴二小姐,趕緊将你攆出去,連主子都不認得狗,誰愛要誰要!”春花越說越過分,一直冷靜的秋月聽了這話也惱怒了起來,恨不得給她一耳光,原本素淨的小臉被火氣染紅,她緊握着拳頭,隐忍着。
“春花,你我相識至今少說也有六七年的時間裏,還請你說話過過腦子!”秋月壓低的聲音,帶着幾分陰森,春花看她這般,知曉她定然是真生氣了,努了努嘴,将話咽了下去。
“這事我給你記着,我且告訴你,你若敢做一丁點對不起二小姐的事,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秋月冷笑一聲,看着春花,“你放心,我自有打算和安排,還有,你往後做事,莫要拖我後腿。”
二人背道而馳,不歡而散。
白萋站在窗邊,将二人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聽不到說什麽,不過看二人最後的場面,定然知道,二人心中已經憑生隔閡,就算秋月再怎麽解釋,春花肯定不會相信,人心這種東西,一旦有了裂縫,就再也難以愈合。
距離她們更近的北燃一字不落聽得清楚,他臉上一繃,眉頭一緊,楚白萋就是一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現在這二人若真是要針對她,楚白萋孤立無援,就猶如刀俎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北燃躲起,悄悄回了別院,剛剛跨入小院,就遇到了端着藥要進正房的侍衛,他上前将其攔下,接過藥碗,推門而入。
顧寒塵依然坐在原地,看着窗外,一枝臘梅印在床框上,猶如一幅活的畫,嫩黃的花瓣綻開,花蕊上還沾着雪色,硬朗的細枝,一朵獨綻,卻是一種肆意奔放的美麗。
“王爺,請用藥。”
“去哪了?”顧寒塵沒有看他,目光釘在了那朵臘梅上,看起來嬌弱纖柔,卻能淩寒而立,本是不起眼的一朵,卻在此時,成為了衆人矚目的焦點。
北燃有些錯愕,他沉默的立在門口,久久不言,顧寒塵推動輪椅轉過身,看着北燃,淡淡道:“發梢上粘了一片枯葉。”
北燃幾乎本能,聽了此話立刻擡手拂過發梢,空無一物。
“去阿湄那裏了。”
顧寒塵的話語極為篤定,北燃放下碗,跪在了顧寒塵的面前。
“王爺息怒,屬下是擔心楚姑娘會有不測。”
“當時,你勸告我說此人有假,今日為何反而擔心起她了?”
北燃面露難色,不知如何去說,原先他着實懷疑白萋,看她動機不純,心術不正,擔心她故意借此名號,哄騙顧寒塵,可現在他寧願楚白萋在這裏,省得他在顧寒塵面前遭罪。
“只是王爺尋人多年一直無果,好不容易有點線索,若是斷了,豈不可惜。”
他低着頭聲音僵硬連聲調都極少,顧寒塵輕笑一聲,眸光一側看向了北燃。
“是屬下的錯,屬下不該肆意揣測,還請王爺恕罪。”北燃自知自己有錯在先,不敢多言,先認了錯,低着頭等候顧寒塵的發落。
“把藥拿來。”
北燃起身将藥送到了顧寒塵的手中,顧寒塵端起藥碗一飲而盡,不由颦了颦眉,今日的藥好像格外的苦。
“楚府之事,往後不要幹涉太多。再過三日,待到肩傷穩定,就動身回京。”
北燃本想點頭應下,可心裏卻還記挂着白萋,想那二人說的話,一句句都這麽兇狠可怖,他提起幾分膽子,對顧寒塵道:“王爺,真不管楚小姐了?”
“若她願意跟着,本王可以帶她回京。”
“可……”北燃欲言又止,剛剛顧寒塵才提醒,自己就這般莽撞,會不會……
北燃武藝高強,但心性單純,心裏的事都寫在臉上,從他踏入房中,顧寒塵早就看出他有事想說。
“有何事,你且說。”
“屬下,屬下剛去了楚小姐住處,她現在身邊服侍的人,是原先跟在楚二小姐身邊的兩個侍女一個□□花一個叫秋月。”
顧寒塵對除白萋之外的其他人并不熟悉,對于剛剛北燃所提到的人,想了許久顧寒塵都沒想到。
“就是一直服侍在楚二小姐身邊的,有一個蠻橫無力的丫鬟。”北燃開口提醒,想幫顧寒塵多喚醒幾分記憶,顧寒塵懶得再多想,靠在椅背上。
“繼續。”
“那二人是楚二小姐的心腹,今日屬下聽到二人在說關于楚小姐之事。好像就是要怎麽加害楚小姐,楚小姐現在住在蒹葭閣,近旁只有一個鄭嬷嬷服侍,若是他們真的有意加害,只怕在劫難逃。”
北燃一口氣說完,低着頭看着地,靜候着顧寒塵的發落,他心跳的奇快,比躲在草叢裏暗殺時還要緊張慌亂,而顧寒塵卻一言不發,屋內的氣氛詭異又壓抑。
“不必多慮,你好生做你該做的便好。下去。”
終于,顧寒塵開了口,北燃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氣也終于舒緩了幾分,他抱拳退下,站在門口,才忽然想起,顧寒塵所說的話究竟是何意。
做好該做的事?是指在這裏好生伺候顧寒塵,還是要去多看一看楚白萋的動向?
北燃用手指用力的按了按太陽穴,自從這個楚白萋出現之後,顧寒塵說的話,一日比一日讓人摸不透了。
北燃在小院裏轉了一圈,也想不明白顧寒塵話中意思,又怕自己做錯了事惹了責罰,幾個侍衛從旁邊路過,看他一籌莫展,也上前關切詢問。
“北燃大人為何事煩憂?王爺可是有了什麽安排?”
北燃看着那人,絞盡腦汁将話換了一種說法。
“我且問你,若王爺安排了一件事,你不清楚究竟是這一件還是那一件,會如何做?”
“若二者都可兼顧,全做了便是。”侍衛斷然回答。
北燃恍然大悟,拍了下小侍衛的肩頭。
“甚好,你先在王爺門口守着,我去去便回!”
若王爺當真問起楚白萋之事,自己好歹也要有個應答,剛剛王爺并未責備,想來就是王爺也極為贊同。
北燃心中大喜過望,飛上屋頂,腳尖一踩,不見蹤跡。
既然有了王爺授意,必定要更加詳細探查周圍,以防楚白萋不測。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