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三天,司味千過得特別的平靜,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哪怕是紀雍都沒有出現。
起初他還有些戰戰兢兢,生怕紀煦來逼迫他,但這一情況也沒有發生。
他不敢直接下水沐浴,便坐在池邊打坐吐納,雖然這樣效果差了很多,但勝在安全。
但是,他總覺得這份平靜,來得有些奇怪,大概就是暴風雨來臨的征兆。
第三天的早上,司味千和往常一樣在池邊調息了一會,然後回到竹屋,意外地看見墨桃雙目通紅,好像剛剛哭過。
“發生什麽事了?”司味千好奇道,墨桃向來活潑,總是甜甜地笑着,哪見過哭成這樣。
墨桃低下了頭:“沒什麽,剛才哥哥來了一次,跟我說了點話。”
這更奇怪了,他們孿生兄弟,親密無間,據說伺候紀雍都是兩個一起上,為什麽哥哥來了一次,哭得眼都腫了呢?
“他來說什麽了?”
墨桃支支吾吾了半天,一肚子的心事,似乎覺得不說出來實在是憋得不行,才帶着哭腔道:“哥哥叫我這些天沒事就別回去了,說少宗主那兒的哥哥們都被他送去伺候宗主了。”
司味千微微一驚。
墨桃一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了:“我們本來在少宗主這邊都開開心心的,少宗主很疼我們。這去了宗主那邊,八成是兇多吉少了,我前兒還聽說宗主那兒死了個人,擡出來的屍體都不成人形了。我跟哥哥因為伺候着少宗主的生活起居,逃過一劫,可我一想到那些要被送走的人,心裏就難過。”
難道是紀雍為了不把自己交出去,所以把他的侍寵們都送給紀煦,而且一個不夠,送一堆?
紀煦的兇殘早就耳聞,從自己踏入修仙這條路起,就聽說紀煦吸人精氣,手段歹毒。
這些少年們都是替自己送死的嗎?
司味千心中一顫:“你帶我去看看吧。”
墨桃哭着搖頭:“我不敢。”
“那你給我指個路,紀雍住在哪裏?你好好呆着這裏,不要出去。”
辨明了方向,司味千直奔紀雍所住的紫星閣。
一踏入大門,果然聽到哭聲一片。
不少豆蔻年華的少男少女站在門前,幾名兇悍的合歡宗弟子看守着他們,有的面露憐惜之色,有的幸災樂禍。
合歡宗裏分為兩類人,一種是正式弟子,一種便是爐鼎,這些樣貌俊美的少男少女就是爐鼎,爐鼎修為能有多大提升,能不能轉為正式弟子,全看跟了誰。
司味千出現在紫星閣門口,守衛們看到他也不阻攔,稍稍看了他一眼并不在意,他徑直走進了閣內。
紫星閣典雅華麗,層層樓閣,勾心鬥角,院內山石精致,竹林清幽,芭蕉紅豔,端的是一步一景。雖然他并沒有來過,但他準确找到了主屋,邁了進去。
尚未進內屋,隔着珠簾,他就看到一位少年跪在紀雍腳邊,紀雍眉頭緊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那少年司味千見過多次,就是一直跟在紀雍身邊的那個,原來他也要被送走嗎?
“求求你,少宗主,我真的不想走。”少年的聲音都沙啞了,看來是哭了很久。
紀雍眼神冰冷:“你把父親伺候好了,我父親一高興,說不定就收你進宗了,還哭喪什麽!”
“我……我不舍得少宗主……”
“好了,你別啰嗦了!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你們這些人活着一天,就是多撿了一天的命!是死是活,全看你們造化!”
司味千聽着他們一個哭泣,一個斥罵,心中湧起陣陣寒意。
弱肉強食,亘古不變。
“司前輩怎麽來了?”一個微涼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司味千回頭一看,是紀雍的屬下鐘柒,他曾見過幾面,修為是結丹初期,所以尊稱一聲前輩。但是司味千并不喜歡這個人,總覺得他個性陰冷,難以捉摸。
“司前輩你坐,你看這裏亂的很,招待不周,請多見諒,我去向少宗主禀報。”
“這些人……”
“哦,這些爐鼎是少宗主準備了孝敬宗主的。”鐘柒面無表情地回答,“少宗主因為前些天惹怒了宗主,所以才出此下策。”
司味千冷笑:“你是想說因為我,是嗎?”
鐘柒沉默不語,冷漠地看着司味千。
司味千苦笑:“倒是讓我于心不忍了。”
他雖然這麽說,但是也不會天真狂妄到去勸阻什麽,畢竟在這裏,沒有他說話的份,更沒有他插手的權利,但他終究還是嘆息,畢竟他是這事的起因。
不過話又說回去,要不是紀煦心生邪念,又怎麽會有後面的事呢?
“其實,前輩與其替這些爐鼎難過,不如替少宗主擔心擔心。”鐘柒道。
“擔心什麽?擔心沒人給他暖床嗎?”
“難道前輩真以為這些資質普通的爐鼎,就能平息宗主的怒氣嗎?”
司味千一愣:“什麽意思?”
就在這時,內屋傳來一聲哭號。
“少宗主!求求你!我真的不想走啊!”少年撲在紀雍的腳邊抱着他的腿。
“放手!真煩人!”
“求求你!你就看在我伺候你這麽多年的份上!我寧可死在這裏,也不走!”
“那你就去死!”
少年面色慘白,失去了理智,高聲吼道:“那我現在就去死!去了那老妖怪那邊我哪裏還有活路!”
紀雍一聽這話,大驚失色,一巴掌拍在他的天靈蓋上,少年身子一軟,倒在他腳邊,當即斃命。
門口還有父親的侍衛,這要是傳出去自己房裏的爐鼎罵他是老妖怪,賬還不算在自己頭上?
“還不快拖出去扔了!真是髒我的手!”紀雍低吼道。
立刻有侍衛上前把少年的屍體拖走。
經過門口時,司味千低頭一看,少年七孔流血,死狀極慘,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還是個嬌俏少年,如今已是一具死屍,司味千心中又是一嘆。
屍體拖出去,門外的少男少女們驚恐地尖叫,哭得更大聲了。
這時,又有一名紀煦的侍衛走了進來,跪在紀雍面前:“少宗主,都準備好了,宗主請少宗主過去。”
紀雍黑沉着臉,沉默片刻,緩緩起身。
走到外屋,紀雍對上司味千的視線,目露寒光:“你來幹什麽?”
他早就發現他在外面,但一件一件事亂得很,始終沒空搭理他。
司味千沉默不語,只是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他暗沉的臉色,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紀雍沒時間與他多說,匆匆吩咐鐘柒:“送他回竹屋。”
“你要去做什麽?”司味千追上一步。
紀雍絲毫不停留,頭也不回地扔出騰雲障,飛向一座山峰。
司味千想起剛才鐘柒的話,心中強烈地不安,回頭問鐘柒:“他要去做什麽?”
鐘柒依舊是面無表情:“前輩想去看看嗎?”
合歡宗有一座山峰為落雲峰,是整條山脈最高的山峰,山頂上有一大片平地,一般宗內要舉行什麽典禮,或者施展什麽大型法術,都會在這裏進行。
司味千跟着鐘柒來到落雲峰,看到這裏法器齊備,地面上刻畫了許多古怪的陣法,純淨的靈石裝嵌其中,宗內幾位結丹期的長老分別在盤坐在幾個點上,還有一些築基期的弟子,站滿了外圈,顯然這裏已做好了準備,要進行什麽大的儀式。
鐘柒帶着司味千遠遠地站在空中。
“我們就在這裏看吧,再近的話被人看到就不好了。”鐘柒道。
司味千的心已經越跳越快,看天上紅雲翻滾,充滿血腥之氣,分明就不是什麽好事。
凝目遠望,紀煦帶着紀雍出現在了山頂上。
幾名長老向紀煦跪拜過後,仍然在陣法邊上打坐。
紀雍望着這煞氣逼人的大陣,哪怕再鎮定,表情也難免僵硬。
紀煦瞥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說:“不要怕,只不過是一會會的功夫,稍微忍一忍就過去了。”
紀雍的眼底湧起冷意,但臉上還是挂上了笑容:“父親,那我們說好了,我助你突破化神,那些爐鼎給您補身,至于司味千,您就留給我了。”
“怎麽,我答應過你的事,你還怕我反悔不成?”紀煦語氣中透着威脅。
“不敢。”紀雍低頭道。
紀煦冷哼了一聲:“時辰不早了,你趕快站上去吧。”
紀雍掃了一眼準備就緒的陣法,深吸了一口氣,緩步走入陣中,坐在了陣眼裏。
紀煦坐在了正東方向,手掐靈訣,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靈力射入了面前的陣旗。
其餘長老依次照做,大陣逐漸開啓,周圍合歡宗弟子的頭頂冒出黑煙,被吸入大陣,黑紅色的光芒從大陣中射出,把天空照應得黑紅黑紅。
而身處陣眼的紀雍則被黑紅二色煙霧包裹,他雙目緊閉,眉頭緊擰,升騰的妖氣如有神智般纏繞上的身體,被他吸進去,再吐出來。
司味千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看到這一情景,他當即認了出來:這是魔道的抽魄大陣!
紀煦竟然要抽紀雍的魄?
“這是幹什麽!”大驚之下,司味千身形一晃,就要沖過去。
鐘柒連忙攔住他:“前輩,不要驚擾了施法。”
“可是他在抽紀雍的陰魄啊!”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免受宗主侮辱!”
司味千心神一震,雙目圓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