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莫非是奪舍之身?
“就是他了,這個殷容是什麽人?”紀雍追問。
“殷容一介散修,是葉從容外出游歷時結識的,殷容的修為初結嬰元嬰未穩,葉從容邀請他去天地門。”
初結嬰?
紀雍暗想,難怪他在壽宴上,能已結丹期的修為幻化出元嬰期的意境,觸動夏侯永易的道心,當時雖有疑惑,猜測是他功法中的奇效,但現在想來,如果他曾經以另一具肉身,領悟過元嬰期的境界,也就不奇怪了。
“那後來呢?”
“再後來就沒有音訊了,有傳言說,是在天地門隕落了,因為那時候天地門得到一顆補元丹。”
補元丹,那是必須要用嬰胎煉化的丹藥,難道……
“看不出來這葉從容還真夠黑的啊……”紀雍忽然大笑,姿态飛揚,張狂肆意,“好,太好了!那補元丹是誰吃了?”
“據說是蘇夜。”
紀雍笑容收斂,凝神靜思,壓抑着眼中的張揚,暗光閃動,想起葉從容種種,似乎又發現了什麽:“不太對勁啊。”
食為天這邊,總算把紀雍送走,司味千回房休息,司沐齊和司源叩門而入。
司源手裏端着一碗薏米杏仁粥,以往在食為天時,都是司源伺候司味千飲食,這回他難得回來,司源照例在小廚房忙碌了一陣。
顆顆飽滿渾圓的薏米好似珍珠灑落在濃稠的粥裏,杏仁清涼的苦意襯托出冰糖的滋潤綿甜,增添了絲絲清香。好久沒有在家裏吃東西了,司味千倍感親切,不由得多喝了幾口。
他覆在司源額頭上查看了一下,煉氣期大圓滿,即将踏入築基的關鍵階段。
“往後食為天的事你就先放一放,安心閉關突破。”說完,他轉向司沐齊,“明天把資質好的小輩們都帶來我看看,司源就能出家門了,是時候再選個人出來了。”
司沐齊雖然修為并不怎麽高,但性情穩重,家中俗世司味千肯定懶得一一操心的,全部都是司沐齊打理着:“老祖宗放心,我早就留心了,明天就把那些人召集起來。”
司源在一旁道:“老祖宗,就算我築基了,我也不必學叔伯們去外面的門派修行,我還是想留在酒樓,司家以食為道,在食為天,我一樣可以修煉。”
司味千擺了擺手:“做主廚拘束太多,修道即是修心,不可束縛太多。你不想走留着也行,替我看家吧,但是心思要放在修煉上。”
“謹記老祖宗教誨。”
司味千看看他們,又看看食為天酒樓,心裏說不出的開心。
對于白撿了司家家主這個身份,實在是老天眷顧,司家晚輩們孝順安分,他也用心為他們綢缪。如果沒有閑雜人等故意跑自己跟前來叨唠,這種生活,他是極其滿意的。
他甚至想過,若他能成功結嬰,臉上有光,也像夏侯永易那樣擺個壽宴,讓散落在外的司家子弟們回來給自己祝壽,哪怕規模不像夏侯永易那麽大吧,顯擺顯擺還是可以的。
不過這都是他空閑下來,自個兒偷着樂瞎想的。
眼下還有許多正事要處理。
司味千又喝了一口粥,恢複了司家家主的氣度,面容沉靜,舉止盡顯優雅:“你們把鬼蜮門滅門的事好好跟我說說。”
以司沐齊為主,司源為輔,兩人把司家對鬼蜮門滅門一事的調查原原本本向司味千彙報。
司家也有自己獲取信息的渠道,雖然速度和效率可能比名門大派慢一些,可至少是自己人查出來的,不會有遮遮掩掩的虛假。
的确像葉從容所說的,蘇夜是鬼蜮門的人,因為身世和天地門有些淵源,所以被派來做奸細,而林昊為他所迷,被他成功策反,叛出天地門,為鬼蜮門效力。葉從容籌謀多年,為門派立下大功,也為自己在正道掙了美名。
可是司味千聽了半天,眉頭皺起:“你是說,雖然鬼蜮門被滅,但林昊和蘇夜沒有死,僥幸逃了出來,成了一對野鴛鴦?”
“是的,現在整個正道都在通緝他們,但一時還沒有消息。”司沐齊答。
司源臉上帶着憤恨:“老祖宗,我們要不要也派人追查林昊的下落,那家夥……”
“要的。”司味千肅然,“凡人是我們修真者的根本,他殺了我司家這麽多人,絕對不能輕易饒過他,否則都當司家好欺負了。以前天地門還對他多有維護,我們想報仇都無能為力,現在看來只是利用他引鬼蜮門上鈎。如今他已成過街老鼠,這仇是一定要報的。不過我們不宜太過出頭,你們小心聯系各大門派的司家弟子,酌情處理。”
除了林昊,還有蘇夜,雖然司味千嘴上不說,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嫉恨的。
這些天,司味千在食為天足足忙活了一陣,又是栽培後輩,又是指點司源修煉,兼顧一下酒樓的生意。
等差不多把事情梳理好後,一個令食為天上上下下都十分厭棄的人又來了——盧星瑤。
有司味千在,他當然不敢來搗亂。
樓上雅室,賓主落座,司味千依舊是坐在他臨窗的老位置上,時不時眺望街景,姿态慵懶,心不在焉的樣子。
桌上擺着幾碟下酒的小菜。
一碟荔枝白腰子,将豬腰洗淨,剝膜去筋,改刀切出菱形花紋,片成一指寬。先在蛋清中挂漿,然後入鍋中爆炒。卷縮起來的腰花如同剝了殼的荔枝,噴香誘人,柔嫩可口。
再一碟黃金雞,取肥美的黃雞,脫毛洗淨後,用麻油鹽水炖。只加蔥椒,不添其他食材,用內火煮出雞肉原汁原味的鮮美,等熟後切塊裝盤。
還有一碟糟鵝掌,選用肉質肥厚的鵝掌,斬去爪尖,在清水中焯透後放涼,加入黃酒、蔥段、姜片,入籠蒸煮,待酥軟後剔去骨節,再用酒和香糟拌好,澆在鵝掌上糟醉,兩個時辰後取出碼盤。
這些都是司源特意烹制的,司味千很是滿意。
“司道友真是有福之人。”也真虧盧星瑤臉皮厚,剛來搗過亂,還能若無旁人地來,哪怕司味千待客輕慢,他也穩坐泰山。
司味千瞥了他一眼,懶得搭話,心想沒把他打出門已是厚道了。
盧星瑤從儲物袋裏摸出一壇酒:“這壇屠蘇酒我釀制已久,一直舍不得喝,今日我特意帶來給道友賠罪。”
司味千擡眼嘲諷:“你割愛了。”
“哪裏的話。”
開啓壇封,藥香酒香混合在一起,醇香撲鼻,這壇酒用大黃、白術、桂枝、防風再加藥王宗若幹靈藥浸泡而成,也算是別致。
司味千不客氣地倒了一杯。
“我今日來,一是為了賠罪,二是為了傳話。”
司味千自顧自喝酒吃菜,場面冷得尴尬。
盧星瑤苦笑,暗自哀嘆怎麽就攤上這倒黴差事,又不好甩手走人,只得繼續說:“葉從容知道你不想見他,怕招你厭惡,所以讓我代為轉告,如果需要幫助,随時可以去找他。”
司味千譏诮地勾了勾嘴角,沒有接話。
“還有他還說,他正在追殺林昊,一定會為你讨回公道的。”
司味千終于忍不住道:“為我讨回公道?如果有林昊的消息,我司家上下自然不會饒過他。至于公道,葉從容自己把腦袋割下來送我就行了。”
盧星瑤愁眉苦臉:“你們到底有多大仇呀?我看他對你也不像是……”
“住口!”司味千呵斥,粗魯地罵道,“我們的事你知道個屁!”
“行行!我就是個傳話的,你們的恩怨情仇與我無關,要不是你是司味千我才懶得替他來跑腿呢。”盧星瑤夾了一塊腰子送入口中,閉上眼睛細細品味,陶醉地點頭,“嗯,好吃!”
面對一個吃貨,吵架也沒意思,司味千低頭喝酒。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
“你說吧。”
“我到你食為天來學藝吧?”盧星瑤眼巴巴地看着司味千。
司味千瞪着眼:“有多遠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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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雍待在宗裏,足不出戶,說閉關卻又不是。
鐘柒拉着點桃在一旁說話:“少宗主病了?”
“沒有啊。”點桃莫名奇妙。
鐘柒朝裏張望了一下:“這些天都沒出門,新來的幾個爐鼎他說也不用看,就給人了,這不是病了是什麽?”
“修身養□□。”點桃抿着嘴笑。
“別胡說。”鐘柒斥了一句,在合歡宗說修身養性,實在是非常滑稽的一件事點桃和墨桃的修仙資質并不好,因為是孿生子看着有趣,再加生得漂亮所以才會被紀雍留下,能築基已是頂天了,以前就是伺候生活起居多,陪床少。紀煦抽魄一事後,紀雍的爐鼎被清了個幹幹淨淨,後來有過一兩個,也沒有被留下。如今他們只需要照顧好紀雍的生活,不必煩心被采補,又能憑築基期修為活個幾百年,兄弟倆私下裏直嘆運氣好。
“少宗主每天還是會差我出來做事的。”點桃補充道。
“做什麽事?”
“就是差我去看看司公子回來了沒。”
鐘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點桃湊上去低聲問:“少宗主可是想司公子了?”
鐘柒又一臉嚴肅地斥責:“別胡說!去向少宗主通報說我來了。”
進到屋裏,鐘柒向紀雍躬身問好,向他彙報了一些宗內雜事。
紀雍心有旁骛,沒有聽進去多少。
“少宗主?”鐘柒喊了聲走神的紀雍。
紀雍醒神,神情有些疲倦:“還有事嗎,沒事就退下吧。”
鐘柒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少宗主可是在為結嬰的事擔心?”
他這話問得極有技巧,不是直接問是不是擔心司味千不回來,這樣會讓少宗主大人很沒面子,于是拐彎抹角地問是不是擔心結嬰。
紀雍瞳光如剪碎了一潭秋水,似是而非地嗯了聲。
“其實屬下覺得,少宗主輕易放司味千回去太過貿然。他要是不回來,之前豈不是白費心機?”
紀雍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少宗主,你看需不需要派人去催促一下。”
“不必。”紀雍斷然,“司味千吃軟不吃硬,我要是派人去催,必定會惹他不快,弄巧成拙。”
“那萬一他……”
“再等幾天,萬一他真的不肯回來。”紀雍冷下了臉,“再抓他回來不遲。”
他要是敢不回來……那就太欠教訓了……
紀雍心中暗暗發狠。
就在這時,點桃通報入內,面帶喜色:“少宗主,弟弟那兒傳來信,說司公子回來了。”
正說着,人就來了,紀雍的臉上瞬間爆發出華彩,輕哼了一聲:“我去看看。”
當紀雍來到竹屋時,司味千都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墨桃剛剛打了一盆水,正伺候他洗手。
“來得可真快啊,消息可真靈。”司味千擦着手道。
墨桃甜着嘴道:“司公子,少宗主可擔心你了,每天都來問你回來了沒。”
“少嘴碎,出去!”紀雍喝道。
墨桃連忙抱着水盆逃竄。
司味千取了一塊豌豆黃咬了一口,斜眼看着紀雍,看到他明顯松懈下來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幾下。
“笑什麽?”紀雍有點惱。
“你又在緊張什麽?”司味千歪了歪頭,“還怕我丢下你?”
被調戲,不是紀雍的風格,他沉聲笑着貼近司味千,在他耳邊呵了一口氣,一只手攀上他的腰際摩挲:“你現在很得意是嗎?”
司味千身體僵住,咬了一半的豌豆黃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用餘光看着紀雍。
紀雍握住他的手,把剩下半塊豌豆黃送進嘴裏,舌尖還□□地舔了舔他的手指,一語雙關:“好吃。”
司味千猛地一震,想要掙紮,紀雍雙臂收攏,将他箍在懷裏。溫熱的氣息包裹着他,就好像浸泡在溫泉裏,熱得發燙。
“別亂動!你剛才都說了,我這麽怕你丢下我,現在你休想再躲開。”
司味千有點後悔貪圖一時的嘴上痛快。
“放手!我不笑你了。”
“啧啧,笑都笑過了,還能收回?”
司味千明顯感覺到後背上這具滾燙的身體,硬邦邦的,充滿了力量:“那你要怎樣?”
紀雍親了一下他的耳垂:“我把房裏的爐鼎都清幹淨了。”
司味千猛然想起那日他們争吵時說的話,尴尬道:“那、那又怎麽樣?”
“你說的,清幹淨了就能管你閑事了。”
“啊?我好像不是這麽說的吧?”
“就是這麽說的,你想反悔?”紀雍手臂上又加了一層力道。
不知道是他抱得太用力,還是別的什麽,司味千有點喘不過氣來了:“你、你誤會什、什麽了吧?”
“誤會什麽了?”紀雍有意把話說得含含糊糊的,好笑地看着司味千一會紅一會白的臉。
“快放手。”
紀雍張嘴咬住他的耳朵,舌尖沿着耳廓舔了下:“既然回來了,就好好修煉,別亂跑,聽到了嗎?”
司味千聞言,正色道:“我還真得再離開一次。”
紀雍也收起嬉笑,臉一沉:“你還要幹什麽?”
“門下弟子要築基,我要助他一臂之力,等他準備好了,我就要回一次。”
“一個小娃娃築基你也要管,你操太多心了吧?”
“我司家就這麽點人,哪能跟你們大門派比。”
紀雍想了想妥協道:“那好吧,只此一次!”
我幫小輩築基你也要管?還只此一次?這才叫操太多心了好不好!
司味千眼珠子轉悠着,但是沒有說出口。
紀雍威脅道:“幫人築基會傷神!還有,不許在心裏說我壞話!”
司味千翻了個白眼,又掙紮了一下:“你抱夠了沒有,可以松手了。”
紀雍笑笑,又在他脖子上用力親了一口,還是不肯放手:“本來你直接等到那人築基後再回來,我也不能多說什麽,可你還抽空回來,是不是很舍不得我?”
這家夥,是一定要扳回一局才甘心!
司味千終于惱了,奮力将他推開:“少自作多情!我是不想耽誤修煉!”
紀雍舔了舔唇,意猶未盡:“這次抱了很久,有進步,你會慢慢習慣我抱你的。”
司味千徹底被他說得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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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司味千再次離開去幫司源築基時,紀雍這回說什麽都要跟着,司味千實在纏不過,也就答應了,考慮着不管怎麽說築基都是有風險的,多個人看着也好。
“你真的要跟去?”司味千問紀雍。
紀雍則在上下打量司源,眼神并不太友好,尤其是一直盯着他的儲物袋看。
司源有點緊張,自認為一個尚未築基的晚輩,是沒有什麽東西能讓他一個結丹後期的修真者觊觎的,不知道他幹嘛要這麽瞪着自己的儲物袋,好像要搶他東西似的。
司味千也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傳音道:“喂,你盯着他看什麽呢!你的氣勢對他來說壓力很大,還不收斂一點!”
紀雍不屑:“築個基而已,瞧你寶貝的,把他當藥罐子似的,整整一瓶築基丹,還有那麽多護心護神靈藥。”
“你可真夠酸的。”
“想當初我築基的時候,随便在門派裏找個沒人的地方就築基了,哪有人護法,哪有這麽多丹藥?”
“你合歡宗少宗主築基會沒人保護?騙誰呢?”
紀雍視線橫了過來:“你當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兒子嗎?別說築基了,不結丹你以為會有人正眼瞧我?”
司味千啞然,認識紀雍時間也并不短了,第一次聽他提及過去。
聽上去似乎并不怎麽愉快。
“可我在門派裏,好像沒有見過你有兄弟姐妹啊。”
“廢話,那些資質不好的,甚至連靈根都沒有的,我父親怎麽可能認他們,又怎麽會被你遇到。”
聽他與其有些不耐,司味千便不再追問,似乎他也沒以前想像中那麽得天獨厚養尊處優。
司家弟子閉關的地方,一般在離司家莊不遠的一座山裏,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在這裏築基。
這座山裏有幾間石室,專門供人靜修。他們從甬道裏進入,選了其中一間。
司源和司味千盤腿對坐,紀雍則坐在一旁看着。
“準備好了嗎?”司味千語氣柔和,音色圓潤。
在來之前,他特意跟紀雍學了一點魅音訣,可以借聲音來控制他人心神,雖然時間緊迫,學得粗淺,可安撫信賴自己的晚輩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司源點點頭,閉上眼睛,氣息平和,吞下一粒丹藥,開始感受澎湃的靈力在經脈中沖刷。
一天又一天,小半個月過去了,司源築基到了關鍵時刻,經脈在靈力的反複沖擊下變得脆弱,能不能成功築基,在此一舉。
司味千睜開眼,把自己的靈力送入他體內,幫助他平穩過度。
可就在這個時候,天地發生異變。
毫無預兆地,天搖地動,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巨手抓住了這座山,不停搖晃,要把山捏碎。
巨響震耳欲聾,石室的石壁爆出裂痕,大塊大塊的碎石從頭頂落下,掉在防護陣法上,靈力劇烈波動。
“怎麽回事?”司味千驚道。
紀雍已靠了過來,神情嚴肅,他觀察了一下四周,又查看了一下防禦陣法:“不知道,好像地震?”
正在築基中的司源忽然心神一亂,靈氣一下子暴走,在四肢百骸中亂竄,傷及內髒,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別分心!控制好靈力!”司味千喝道。
司源立刻收斂心神,努力把紊亂的靈氣歸順到經脈中,可這說來簡單,做起來困難。本來築基對他來說壓力就已經很大了,突然中途又出現意外,在這最脆弱的時刻,怎能不慌。而且混亂的靈力在他體內橫沖直撞,像刀一樣割着他的身體,痛到足以讓人當場昏厥。
他能勉強忍住,已是不易,再想把靈氣理順,實在是無法做到了。身體開始碎裂,血從破碎的肌膚中噴出來。
司味千不假思索地按住他的天靈蓋,大量溫暖馴服的靈氣灌入他身體。
“你在幹什麽!”紀雍怒吼。
這是司味千在用自己的肉身,自己的靈力在幫他築基,疼痛瞬間轉移到司味千身上,秀挺的眉毛一下子擰成了結,皮膚下面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湧動,仿佛随時都會破開皮膚沖出來,看上去異常恐怖。
“你這樣很危險!快停止!”紀雍吼着,可已經晚了,一旦開始不到結束是停不下來的。
“我沒事的。”司味千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用傳音。
“你幫他築基,他的修為永遠都無法再進一步了!”
“我不幫他,他現在就要死了!”
“可你的修為會跌落一個境界的!”紀雍雙目通紅。
司味千沒有再說話,集中精力救助司源,靈力的沖擊司源無法承受,但司味千結丹後期的身體強韌許多,所以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就像紀雍所說的,這麽做的代價是會折損修為。
眼看石室幾乎要崩潰,牆壁的裂縫已經大到能容一人,整座山都快塌了。
紀雍看着司味千因為痛苦而扭曲但更加倔強的臉龐,差點有種想把他拍死的沖動。
司味千睫毛抖動,眼皮越跳越快,皮膚在靈力的肆虐下,變成紅色,骨骼發出爆裂聲清晰可聞。紀雍死死地瞪着他,氣得直咬牙,心跳追上他眼皮的跳動,越來越快。
最後,他狠狠吸了一口氣,把手放在了司源的天靈蓋上。
司味千身上的痛苦驀然減輕,他猛地睜開眼,看見了紀雍的舉動。
“你幹什麽?”司味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紀雍面色鐵青,閉口不言。
“你在幹什麽!”司味千重複道。
“閉嘴!”紀雍咆哮,“老子還想結嬰呢,你能不能給我安分點!快點幫他築基!”
司味千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
紀雍全無平日優雅風範,扯着嗓子吼:“想什麽呢!專心點!別浪費老子靈力!”
司味千連忙專注精神,疏導靈力。
有兩個結丹期的修真者共同分擔,就不會有跌落境界的情況發生,但相應的,兩人會平攤逆天而行造成的傷害。有了紀雍的加入,司味千一下子感到輕松許多。
他悄悄看着身邊,紀雍那無賴嬉笑的臉,此刻異常嚴肅,他薄唇緊抿,下巴棱角分明,狹長的鳳目緊閉,透着一股子淩厲,皮膚也有了不正常的鼓動。
雖然一直覺得紀雍生得好看,可此時的他別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魅力。
就在他們以為可以安然度過這一劫時,異象再生。
随着地面的開裂,露出熾熱的岩漿,有一些迅速冷卻凝固,但更多的被積壓出來,湧上地面。
他們預先布的防禦陣法相當堅固,哪怕山體整個崩裂,都不會對他們有影響。可是岩漿不同,一股岩漿噴射出來,迎面澆來,被陣法擋住,但是防護罩一下子變得黯淡無光。
如果再有一波,防護罩必然抵擋不住。
司味千剛想分出精力,強化防護罩,就聽到紀雍低沉的聲音:“專心照顧好你家小娃娃,我來。”
紀雍另一只手按在地面陣法的紋路上,稍稍分出一部分靈力支撐防護罩,司味千又感覺壓力大了一些,但總體來說,還是紀雍承受的比較多。
又是一股岩漿噴來,防護罩晃動了一下,但完好無損,可紀雍的臉當即灰沉了幾分。
司味千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司源身上,加快築基的速度,盡快讓三人擺脫困境。
耳邊傳來紀雍不耐煩的咒罵聲:“媽的,這回虧大了!”
終于他們把司源狂暴的靈力壓制下去,成功築基。紀雍繼續支撐着防護罩,司味千抱着已經昏迷的司源,三人沖出山體,趕回食為天。
當三人狼狽地回到酒樓,再也堅持不住,虛脫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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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司味千清醒過來,已經是十天之後。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司沐齊正守着他,神情焦慮。
“老祖宗你總算是醒了。”司沐齊眼都紅了。
“紀雍呢?司源呢?”司味千猛地坐起。
“司源前幾天就醒了,正在恢複中。紀前輩上午醒了,正在客房裏休息。”
“我去看看。”司味千撐起身體,雙腿剛一落地,眼前一黑,差點又要摔倒。
“老祖宗,你先躺下吧,你這麽虛弱可不行啊。”
“我沒事。”司味千按了按額角,等暈眩過去再緩緩站起,“你扶着我,我要去看看他。”
短短一段路,司味千已走得滿身是汗,腳下完全是虛的,根本連站都站不穩,全壓在了司沐齊身上。
推開房門,司味千步履蹒跚地走進去,一擡眼,看見了倚靠在床上的紀雍。
紀雍臉色青白,全無血色,形容憔悴,不見往日風流倜傥,看上去比被抽魄那會還慘上許多。
他手裏抱着一罐蜜餞青梅,有一口沒一口地嚼着。
一看到司味千進屋,紀雍便停下了咀嚼,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好像第一次看見他。
氣氛凝重靜默,床上的紗帳無風自起,輕舞飄揚,化作一根根柔軟的羽毛,在人心尖撓着。
忽然,紀雍吐出了嚼了一半的青梅,啞着嗓子道:“司味千,給我做好吃的去。”
司味千差點又要昏過去:“紀雍,你有點良心好不?”
“我他媽這輩子就做過這麽一件損己利人的事,我容易嗎我?”
司味千樂得一笑,蒼白的臉上透出一絲華光。
“過來!”紀雍的聲音雖然有點有氣無力,但是霸道依舊。
司味千跌跌撞撞走過去,剛剛靠近,就被紀雍伸長了手拽過去。
一下子天旋地轉,等司味千反應過來,已被他壓在了床上。
下一秒,紀雍按住了他的肩膀,低頭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