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此遠親

大庭廣衆之下,竟被一個小姑娘吓得亂了陣腳,實在是丢人現眼!

李勤颚穩住心神,兇相畢露:“哪裏來的山野刁民,說得什麽山野鳥語!我你也敢動手,不要命了是不是!”

丁荃目光露出幾分狡黠,青蔥玉指朝着牆上一指,前一刻還是蜀州口音,這一刻竟說起了正宗的盛京口音,沒有了地方語言的特征味道,聲音清冽幽婉,叫人心中為之一動。

“你們幾個,沒瞧見牆上貼着什麽呢?”

幾個人往邊上一看,那裏挂着一個牌子,上頭明明白白寫着幾個字——“清雅之地,請勿喧嘩”。

李勤颚覺得折了面子,一拍桌子:“老子出入這麽多地方,還沒哪個地方敢讓老子不說話的!你今兒個跑不掉了!老子一定要辦了你!”說着,他幾聲擊掌,直接把等候的家丁招進來。

丁荃虎虎生威,一點兒沒在怕的,正準備上去繼續戰鬥,手臂忽然被人握住,她低頭一看,就見身邊的男子正拉着她,一只手幹淨修長,漂亮得很,她自小偷偷學武,雖然師父是女的,可是難保有師兄師弟們要切磋,被男子這樣握一把手實在是引不起什麽男女大防之心。

秦澤見她愣了一下,心道自己舉止唐突了,卻并未放開手。

丁荃心道:唔,是一雙标準的弱雞之手,今日這個美人,真是救對了!

剛巧小二送粥過來了,秦澤看也不看那群人,把她拉到了自己身邊的位置坐下:“今日過節,還是不要喧鬧了,姑娘不嫌棄的話,一起喝一碗粥吧。”

丁荃眨眨眼,直盯着他。

秦澤這才發現,她的眼睛大而有神,整個人有一種說不清楚的精神勁兒。

鄭堯這群人最終沒能鬧事,在秦澤的無視之下,他們悉數被樓裏安置的護衛們丢了出去,毫不留情。徹底丢了面子的李勤颚跳起來大罵,很是難聽,最後不知道是誰在他的耳朵邊上說了什麽,李勤颚再看一眼招牌,臉紅一陣白一陣,就這麽帶着一群人溜了。

坐在秦澤身邊的丁荃目睹了整件事情,心中雖然詫異,但是越發肯定大姐的說法了——盛京城雖然權貴無數,但正因為在天子腳下,權貴反而不能明目張膽的無法無天,這裏面的利害關系,動辄牽一發動全身,這樓,怕也是有來歷的,那些人才沒敢繼續鬧事。

“你運氣可真不錯,若不是你剛巧來了這家店,怕是要被他們找麻煩了!”丁荃有感而發。

秦澤笑笑,并不解釋自己的有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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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擺了一碗香噴噴的粥,秦澤并未多看丁荃,可不知怎麽地,少女那不安分的小□□疊在一起晃晃蕩蕩,以至于鈴铛發出的響聲,讓秦澤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從前在外游歷時救過的一只小狗。

那小狗毛色偏雜,脖子一圈用紅色的頸帶墜了一顆金色的小鈴铛。大概是因為他救了它,哪怕是那樣小一只,都能對着要欺負他的人汪汪汪。

只可惜他不能帶回家中,便在中途寄養給一戶農家看門了,後來才知道,農戶多養狼狗看家護院,像那樣的小土狗,多半是宰了吃……

丁荃若是知道自己身邊的美男子此刻從她身上聯想到了狗肉火鍋,必然要掀桌子抓着他的衣襟連抽九九八十一下,再把他下火鍋,可在兩人有機會交流之前,大姐身邊的蘇嬷嬷已經神色匆匆的過來了。

“三姑娘,大姑娘那邊都結束了,咱們也該走了。”

丁荃像是想起什麽大事,猛地跳了起來:“哎呀,是該走了。”

正準備離開,又扭過頭來,拍拍秦澤的肩膀,神色鄭重道:“你放心,天子腳下,那些人做不得什麽妖的!若是還有人為難你,你……你看看能不能請這裏的小二送你回家,然後再想辦法報官!”話畢,她抱拳作揖:“公子保重!”

秦澤瞧着面前這位奇女子,第一次連名字都忘記詢問,就眼睜睜的看着她随仆人離開。

等到她離開,秦澤心中生出疑惑——怪了,那女子不僅不認得他,對盛京的人事物似乎也不怎麽了解,可是一口盛京腔卻講的流利。莫非是哪家外嫁的夫人攜家眷回盛京探親!?

再想到她方才惡狠狠地模樣,連日來多以冷面示人的秦家大公子忽然勾唇一笑,口中的粥味道都似更好了。

小姑娘,挺有意思一人。

……

丁家的馬車停在城東大街路口,與棋牌樓距離不遠,丁荃沖上車,拉着丁婕就說起了自己剛才如何英雄就美!丁荃一旦穿上這練裝,就有些受不住了,平日裏的千金儀态忘得幹幹淨淨,比上陣殺敵的女将軍還威武!

“當時我抽出鞭子就這麽一甩——”

“铮——”鞭子手柄刮到了丁婕手中抱着的東西,發出一聲雜響。

丁婕臉色一變,緊張的剝開了琴包,查看琴弦。

丁荃知道大姐最緊張什麽,發現她臉色變了,別說手舞足蹈,人都僵在原地,悄咪咪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安靜如雞。

還好剛剛高價求回來的琴沒有損傷,丁婕臉色稍霁,低聲道:“馬上就要到客棧了,讓母親瞧見你這個樣子,難免要在二娘面前參你一本了。”

丁荃一聽到自己母親的名字,吓得一把抱住丁婕的手臂:“好姐姐,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我、我什麽都答應你!”

丁婕勾唇一笑,輕飄飄道:“好,那接下來兩個月,讓父親留宿在二娘房中的日子,都改為在我母親房中。”

丁荃一聽,立馬破罐破摔的在馬車裏面挺屍:“那還是讓大娘參我一本,讓我死個痛快吧,比連着死兩個月強!”

老奴蘇嬷嬷發出一聲輕咳:“兩位姑娘慎言。”

放在平常人家這個年紀的姑娘,別說是談什麽夫妻房中事,就算是一個普通男子,也不好随意挂在口中的,若是讓旁人知道丁府未出閣的姑娘能把爹娘同房這件事情随意挂在嘴上,或當賭注或當條件,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丁婕比丁荃要懂得個中厲害,沖着丁荃挑了一下眉毛以示警告,微微勾唇笑而不語,仔細的抱着自己的琴。

馬車在全福客棧門口停了下來,兩人回來的時候,父親和母親辦事未歸,兩姐妹對視一眼,為這一次的偷溜外出慶幸了一把。

雖然外頭天寒地凍,但是一走進客棧裏面,便是十足十的暖,這客棧是大靖國度最貴的一家客棧,所有的裝置都是一等一的奢華,全客棧連下人宿舍都覆蓋地龍,走到哪裏暖到哪裏,連房間裏面都埋着重金打造的管子,能将燒好的暖氣送到房裏。一進屋子,蘇嬷嬷就趕緊幫着丁荃脫了厚重的披風,取了一件琵琶袖淡藍色羊絨上襖和白色繡花裙。

丁荃用熱水擦擦手,上了護手的香膏,這才慢條斯理的換了一身衣裳,一改方才的英姿飒爽,變得清麗娟秀。

換好衣裳,丁荃好奇地問:“父親和大娘還沒回麽!?今兒個咱啓程不!?”

蘇嬷嬷緩緩道:“夫人與老爺要去見多年舊友,至于親家侯府,老爺的意思是不用去了。”

丁荃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你可不知我多怕爹爹腦子一時想不開,拖妻帶女的去給人欺負。”

蘇嬷嬷還是那副沉靜如水的樣子:“三姑娘,慎言。”

丁荃瞧了蘇嬷嬷一眼,深呼吸了一次,飛快變臉露出一個動人的清麗笑容,規規矩矩的福了福身子,刻意學着侯府那位金貴嫡女的腔調:“是,嬷嬷。”

饒是蘇嬷嬷這般的老人,也忍俊不禁的點點她的腦袋。

換好衣裳,丁荃百無聊賴的跑去隔壁房間找丁婕,剛一進去就瞧見丁婕正在收拾剛買的那張琴,她丢了幾個藥包到琴包裏,又好生擦了擦琴,這才把琴放進去。

丁荃雙手抱胸倚着房間內一根紅木柱子,啧啧搖頭:“所謂人不如琴,大抵就是這樣了,街角那個乞丐,要是有這樣的女子為他擦身暖床,還深怕屋子裏的熱氣潮了身子丢幾顆防潮藥丸,來世別說當牛做馬,給你當牛馬火鍋都是願意的!”

丁婕理都沒理她。

丁荃習慣了她這樣,繼續自說自話:“大姐,你猜我剛才從蘇嬷嬷那裏聽到什麽好消息了!”

丁婕這才賞了她一個眼神:“什麽?”

丁荃雙手合十擊掌:“蘇嬷嬷說咱們不用去侯府,就能直接回家啦!所以那幾個嫡親小姐們也不用見啦!”

丁婕收拾的手頓了一下,臉色并不怎麽開朗,下一刻又恢複如常,淡淡道:“這算什麽好事。”

丁荃眨眨眼:“你忘記那位老夫人前年六十大壽的事情了,知道的咱們是親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等下人呢!找我們去不就是為了羞辱我們麽,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難不成還上趕的自己找虐!”

丁婕手裏的琴重重一擱,發出一聲沉響,連着琴弦震動,餘音不絕。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丁荃咽咽口水:“我、我怎麽了……”

丁婕很少發脾氣,因為她不發脾氣就已經夠吓人了。

“你的腦子若是不用來整日牽挂那些街角的小乞丐,總能想明白咱們這一趟不管去或不去,對侯府人來說都是及其解氣的事。”

丁荃雙手托腮:“什、什麽意思啊!?”

丁婕難得耐心的和她解釋:“母親一直都是侯夫人的眼中釘,面對一個你讨厭的人,沒有什麽比讓她知道自己過得永遠比她好,永遠壓她一頭要來的解氣了。母親身份上被壓了一頭,親事上再被壓一頭,如今這鬥氣鬥到了下一代,總該要讓下一代也壓我們一頭。這便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侯府從未真正與我們斷了關系的原因。”

丁荃隐約有些明白了。

“所以,這次那個嫡親小姐的及笄之禮,侯府還親自邀請了我們一家的女眷,等我們到了京城送了厚禮,連門都不讓進,就、就是為了羞辱我們!?”

丁婕淡定點頭:“差不多吧。”

進了,誠如上次那般,當着面你一言我一語的放小刀子,不進,則是明明白白下你面子瞧不起你,若是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這次去不去都無所謂,但只要還有打交道的時候,這些都能變成那位主母茶餘飯後的笑料。

丁荃的小臉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大姐,其實有個疑問,我早就想問了。”

丁婕:“什麽?”

丁荃湊到她面前:“你的外祖母當年是有多傾國傾城,能讓那屋裏的女人膈應了三代,殃及了我們這些小池魚!”

丁婕臉色驟變,丁荃狡黠一笑,彎起的嘴角一把抱過她新買的琴退的老遠:“我曉得這個問題高深的很,難得很,你慢慢想!”然後學着丁婕身邊的丫頭緣竹的樣子,乖巧道:“奴婢去幫姑娘擦琴!”話畢,一溜煙跑了。

丁婕繃着的臉在她離開後松懈下來,沒好氣笑了一聲,低聲自言自語:“這德行,學誰不好,學那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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