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更)

許聽夏這才注意到盛嘉澤脖子上戴着圍巾。

他以前從不戴圍巾, 說是不喜歡脖子上有東西,連高領毛衣都不穿,大冬天露着脖子也不嫌冷。

光許聽夏親耳聽到的, 盛皓和奶奶說過他的次數都多到數不清, 這人向來是屢教不改。奶奶也不是沒給他織過, 但全都被他美其名曰收藏起來。

盛嘉澤今天卻戴了條圍巾, 不是什麽名牌奢侈品,也沒有精致的花樣, 只是一條普普通通的灰色針織圍巾。

要說有什麽特別, 就是款式和許聽夏脖子上的紅圍巾一模一樣,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就不打擾你們約會了哦, 平安夜快樂!”曲子璇頗有眼力見, 拉着兩個好姐妹迅速消失。

許聽夏低頭扶帽子,盛嘉澤懶懶回了她一句:“平安夜快樂。”

說完他習慣性地擡手想揉她腦袋,卻被礙事的帽子擋住,啧了聲,只好作罷,手揣進兜裏望着她,解釋道:“這些天帶他們在野外拉練, 剛回來, 手機沒電了。”

許聽夏唇線抿得直直的,唇角終于有些許上揚:“哦。”

“聽說今晚會下雪。”盛嘉澤擡眼看了看剛黑下來的天, “不過現在還早, 先出去逛逛?”

許聽夏勾了勾唇, 點點頭, 嗓音又軟又輕:“好呀。”

兩人去了學校附近最大的廣場, 節日氛圍濃厚。

晚上出來的情侶很多, 街上到處張燈結彩,店鋪門口的聖誕樹一棵比一棵華麗漂亮。

許聽夏沿路拍了好多聖誕樹。

因為沒有提前預定,所有餐廳都要等位,最快的預計一個小時。盛嘉澤怕她餓,準備打電話給餐飲公司的朋友問問,這會兒附近的餐廳還有沒有內部渠道,卻被她阻止了。

小姑娘指着不遠處一條窄窄的巷子:“我們去小吃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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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從小被父母譽為“垃圾食品集合地”的小吃街,只要和長輩在一起都要退避三舍的小吃街,盛嘉澤平時也從不會踏足。

然而被小姑娘充滿希冀的眼神望着,心裏那點兒膈應好像都不算什麽了,也不覺得自己多嬌貴,只不過是個為了愛情可以無條件低頭的俗人。

他輕飄飄瞥了眼那人擠着人、遍地垃圾和油污卻不停飄來誘人香氣的小巷子,點了下頭:“行。”

許聽夏眼睛一亮,興沖沖拽着他衣角去過馬路。

幹淨锃亮的皮靴踩在髒污油膩的地面上,他卻望着前面辛苦開路的小姑娘,笑得滿眼寵溺。

許聽夏買了份麻辣燙,吸溜了兩口泡面,撅着被辣得亮晶晶的嘴巴舉了舉碗:“你真的不嘗嘗麽?”

許聽夏只是客套一下,知道他不會吃,想着晚點等人少了,去陪他買點健康的食物。

盛嘉澤的确沒打算吃。

這種小吃攤上用的油可想而知有多差,食材也不衛生,但偶爾吃一兩次也死不了人,他也就不想說什麽大實話,掃她的興。

可小姑娘吃得太香,望着他的眸子裏不經意流露出誘惑,平日裏粉嫩的唇瓣嫣紅發亮,他竟被她勾起些食欲來。

盛嘉澤咽了咽嗓,壓下心底一陣不合時宜的躁動,将滿腹空虛的食欲移向她碗裏的麻辣燙:“那我嘗嘗。”

“我給你拿雙筷子。”許聽夏剛一轉身,一群人湧來,麻辣燙攤位頃刻間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根本進不去。

男人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她手裏的筷子上:“我餓了,快點兒。”

許聽夏微愣:“啊?”

盛嘉澤下巴低下來,“喂我。”

許聽夏咬了下唇,嘟哝:“想得美,你自己吃。”

男人兩手放在兜裏,俯下身,語氣裏居然夾着些若有似無的撒嬌:“我沒手套,冷。”

“……”許聽夏小心髒猛地一顫。

她看了眼自己手上毛茸茸的貓咪手套,還是剛剛在店裏他給她買的。說是沒來得及買,臨時補給她的平安夜禮物。

拿人手短,似乎不答應都說不過去,許聽夏只好乖乖地從碗裏挑了塊最大的牛肉,還十分貼心地吹了吹,舉起來。

男人十分配合地伏低一些,沒讓她舉得太辛苦。

而他低頭的時候,額前的發絲垂下,許聽夏拿着筷子的手稍微挪了挪,指尖就碰到他的頭發絲。

男人的發絲冰冰涼涼的,有點硬,紮得她手指一痛,心跳卻無法控制的淩亂起來。

他的發絲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她手指上只停留短暫的一瞬,卻仿佛糾纏了許久。

她從來沒碰過男生的頭發。

之前褚南洲和初禾鬧着玩的時候,初禾拽了褚南洲頭發,褚南洲告訴她男生的頭發不可以随便摸,所以她一直都很注意。

是以随着那陣“肢體”相碰的觸感同時蔓延到心底的,還有一些複雜別樣的情緒,無法用“暧昧”兩個字簡單形容。

突然,頭頂上男人笑了一聲:“這個是什麽?”

許聽夏仔細看了看自己夾起來的東西,驚訝道:“為什麽沒開花?”

男人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把這根放下去又挑了另外一根,還是沒開花,心說一定是老板沒切,滿臉失望道:“是沒有開花的親親腸。”

對她來說,沒有開花的親親腸沒有靈魂。

盛嘉澤看着她微妙的小表情,唇角勾着些痞壞:“什麽腸?”

許聽夏滿腦子都是親親腸沒有開花的失望,哪能注意到這人是故意逗她,一字一頓地答道:“親親腸。”

“哦,那怎麽吃?”男人一臉認真求索,“要親親才能吃嗎?”

“……”親親腸沒開花,許聽夏腦子裏倒是突然蹦開了花,無比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盛嘉澤又吃了兩塊豆腐,就沒再要了。

頂着男人目光灼灼的注視,許聽夏也沒能全部吃完。

越入夜天氣越冷,小吃街的人卻越來越多。出去的時候,盛嘉澤像那次在地鐵站一樣,将她穩穩地護在懷裏,既隔開擁擠的人群,也擋住了凜冽寒風。

廣場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搭建了一個露天影院,天寒地凍的,居然還有不少人在看,大部分都是情侶。

有情飲水飽,這話果真不是騙人的。

感嘆過後,許聽夏沒想到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員。

雖然天冷,但影院搭建的位置和方向也明顯是經過考究的,坐在椅子上吹不到風。

有工作人員給他們送了蜂蜜柚子茶,一杯盛嘉澤喝着,另一杯許聽夏抱着捂手。

等他把自己的喝完,可憐巴巴地伸手過來,想蹭“暖寶寶”,毫不意外地遭到拒絕。

許聽夏堅決冷酷無情不心軟,守住自己的奶茶不動搖,徹底杜絕他吃豆腐的小心思。

這男人想得可太美了。

自從揚言追求她以來,耍套路的次數和天上的星星一樣數不清,她哪能一直傻乎乎地被套路。

盛嘉澤這人就是個精,慣會審時度勢察言觀色,見縫插針。

心軟就輸了。

**

原來不少情侶都是在這裏等播報在淩晨的大雪。

也是今年的初雪。

許聽夏從小生活在不南不北的中部,不是沒見過雪,但總得隔幾年才能見一次真正的大雪。

而記憶中的所謂大雪和北方的雪比起來,又像是小孩過家家。

八歲那年一場難得的“大雪”,爸爸給她堆過一次雪人。

是早上五點多起來堆的。

南方的雪積不住,下一宿,從天亮就開始化,雪量也少。如果去得太晚,要麽雪被人踩髒了,要麽被人掃掉或者化掉了。

那個雪人是爸爸好不容易保下來的,有八歲的她那麽高,戴着一頂紅色的毛線帽子,有胡蘿蔔做成的匹諾曹一樣的長鼻子。

盼了好久的大雪人,最後被她指着鼻子說好醜好醜,但心裏還是很喜歡的。

那天早上媽媽做的早餐是青菜粥和牛肉蒸餃。

這麽久了,她再沒吃過到那個味道的青菜粥和牛肉蒸餃,也再沒人早晨五點給她堆過雪人。

思緒飄得很遠很遠,從八歲那年的大雪到三年前,爸媽在下墜的機艙裏死命護着她,讓她成為那場空難裏唯一一個幸存者。

雖然失去了愛她的父母,也短暫地失去過光明,卻又得到了很多很多。

直到有冰涼的東西落在額頭上,許聽夏驀然回神。

下雪了。

額頭上的雪花摸上去時居然還有依稀的輪廓,但很快被她指尖的體溫融化成水。

周圍的情侶們都激動起來,有人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歡呼雀躍,有人旁若無人地擁抱或親吻,許聽夏突然想起那個被人說到爛俗的傳說——

初雪的時候,一定要和喜歡的人告白。

而此時此刻,喜歡的人就在身邊。

雪下得太猛,仿佛在天地間垂下白色的隔簾,她轉過頭時都快看不清他的模樣。

但她還能感覺到他的體溫,聞到他身上清新好聞的味道。

以及他傾身過來時,呼吸之間彌散着蜂蜜柚子茶的香味。

那雙薄唇無限地靠近,她不自覺屏住呼吸,雙手将涼透了的空奶茶杯捏得緊緊的。

直到被雪花浸潤得冰涼的額頭,突然貼上一片溫軟灼熱。

女孩驚訝地瞪圓雙眸,手指一僵,奶茶杯和雪花一起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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