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仔細看看那張畫……
畫面細化程度之高, 兩個角色間的張力之大,連小畫家本家都忍不住感慨自己真的是天賦異禀,明明沒吃過豬肉、甚至連豬跑都沒看過, 硬是靠想象力還能做出這樣一頓噴香的“全豬宴”。
而且,畫布留白處還有部分身體器官的特寫練習。
勁爆程度, 足以打上馬賽克。
覺察到小姑娘情緒異樣, 商執将視線慢慢落回到顯示器上,繼而喉結一滾, 微微眯了起眼眸。
溫輕雪腦子登時“嗡”的一聲響, 趕在商執開口前,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飛快切換下一張畫稿。
然而, 下一秒她就傻了眼:另一張畫稿裏的女主角以一“敵”四,表情享受,比前一張更令人瞳孔地震、血脈噴張。
她想起來了, 這是自己練習人物動态的一組塗鴉。
畫什麽不是畫,當然是畫點自己感興趣的姿勢動作, 創作的時候, 偶爾還要在腦內補一段小作文……
溫輕雪不停按動鼠标,妄圖能早點結束煎熬, 結果卻絕望地發現:她她她,正經的稿子沒畫多少,不正經的手繪練習,怎麽畫了這麽多!
商執全都看到了吧?
他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是不是氣炸了?
我要不要主動找個話題來緩解尴尬?
……
地球怎麽還不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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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在腦海裏刷各種的彈幕之際, 身旁沉默許久的商執終是開腔:“所以, 你每天在小畫室,就是是畫……”
溫輕雪瞬間炸毛:“不是的!”
離開花朵形狀的護腰坐墊, 她支起身體,用胳膊擋住了電腦顯示器,生怕商執看到更多“精彩內容”,一張驚恐的小臉也幾乎貼了上去。
屏幕幽幽散發着藍光,映照在少女白淨的皮膚上,将她暈染成通透的琉璃。
美麗,精致,神秘。
讓人想将其據為己有。
無論如何也無法将目光移開,商執只覺得嗓子裏幹得厲害。
至于溫輕雪,她在顯示器前擋了半天,才後知後覺明明可以直接關掉文件夾、退出浏覽模式。
暗自責備自己智商下線的同時,她很擔心,像商執這麽正經、古板的家夥,看到這些圖片後會怎麽想她?他會不會認為自己的妻子有臆想症,是個男女關系混亂的老……
小色皮?
騰出一只手,用鼠标點了下頁面上的小叉叉,溫輕雪連解釋的聲音都少了幾分底氣:“是、是人體結構的練習,練習而已。”
商執沒有吭聲。
片刻過後,他調整好情緒和呼吸,語重心長:“到了年紀,對那種事情抱有幻想,也是很正常的,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諄諄教誨,卻愣是叫溫輕雪聽出幾分私心與縱容。
到了年紀……
喃喃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溫輕雪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商執,你不會是在自我安慰吧?”
商老師一愣。
看到商執露出那樣的表情,溫輕雪篤定自己揭穿了對方的小心思,反倒沒之前那樣不自在了。
丢掉羞恥心,她登臨道德的制高點:“你比我大五歲呢,身邊又沒個女人,是不是也經常偷偷看……”
聲音戛然而止。
商執手臂一曲,身體前傾,不斷逼近,以至于溫輕雪不得不跌坐在椅子裏,雙膝局促不安地并攏。
将身材清瘦的女孩罩在自己的陰影裏,他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壓,聲音裏難得帶着點慵懶和戲谑:“如果你想和丈夫讨論這種問題,不如,我們回房間的雙人床上聊聊?”
溫輕雪瞬間斂起笑容。
她是第一次聽到商執用這種語氣,說這樣的話--他居然會用這種語氣、說這樣的話?
被迫仰視着仿佛換了個人設般的丈夫,溫大小姐雙唇顫了顫,忽而又想起那一晚他的暗示--你是想見識一下我怎麽玩,還是想見識一下我怎麽瘋?
算上山路狂飙那次,她算是見識到了。
确實,是有那麽一點兒瘋。
此刻的商執,就像是一張繃到極致的弓,若是自己再不識好歹去撥弄弓弦,必定落得個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場。
溫輕雪當機立斷沖他做了個“給嘴巴上拉鏈”的動作。
但男人似乎jsg并不打算就此罷休。
他的身體俯得更低,留給她的空間更少:“輕輕啊……”
溫輕雪屏住呼吸,腳趾不聽使喚地蜷縮起來,主動承認錯誤:“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亂說這種話了。”
商執毫無回應,似乎并不是在為這個生氣。
或許,那甚至都稱不上生氣,只是因為心中郁結之氣無處宣洩,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陰郁、深沉、駭人。
他深吸一口氣:“不要避重就輕。”
她張了張嘴,茫然地擠出一個“啊”字。
商執凝視着她,刻意壓低聲音:“我已經給了你很長時間考慮,現在,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答案:如果你不讨厭我,我們是不是可以像真正的夫妻一樣相處、過一種不那麽寡淡的婚姻生活了?”
盡管隐隐已有預感,但親耳聽到商執說出這番話,溫輕雪還是心如擂鼓。
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移開目光:“不、不可以……”
時間仿佛停止。
商執的眸光一寸一寸黯下去:“我明白了。”
自嘲地勾了下唇角,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小心翼翼呵護着掌心裏的那片雪花,自隆冬候至暖春,結果風一吹,還是什麽都留不住。
就像他留不住很多東西。
從小如此。
從來如此。
想到這裏,商執不禁沉聲:“是我逾越,抱歉。”
過分正經的語氣,抽絲剝繭,卻能分辨出許多複雜的情緒。
說罷,他轉身欲走,
只是步子還沒邁出去,衣角就被溫輕雪揪住。
溫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落入他眼簾中的指尖,如同蔥白一般細嫩,她十分難得地斂了張狂和刻薄,眉眼低垂,雙頰沾染着緋色,用很小的聲音說道:“但是可以……像、像真正的情侶一樣相處……”
輕輕柔柔,吞吞吐吐。
但在商執聽來,卻猶如天籁。
自覺話語間流露出太多情緒,溫輕雪急于為自己的決定找個正當的理由:“你別誤會!我這麽說不是因為……我、我就是看你還算誠心,才大發慈悲答應和你試試……反正,以你這個古怪性子,以後肯定也找不到女朋友,正好,我也想給自己找點樂子,絕對不是……商執,你給我記住了,別多想,我對你才沒有那種意思……”
被點名的男人笑而不語。
商執自诩不是坦誠之人,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對異性直白表達愛慕之意,驕傲如溫大小姐,想來亦是如此。
能得到這樣的回應,他已知足。
書桌上盆栽蘑菇形狀的鬧鐘滴了兩聲,不知不覺,已過零點。
許久沒聽到商執的回應,溫輕雪忍不住擡起臉,四目相對間,兩人多少都有點拘謹。
緩了片刻,商執才故意提問:“情侶之間,應該怎麽相處?”
溫輕雪撇嘴:“就、就……”
她知道個peach。
思考再三,只能佯裝打了個呵欠,妄圖搪塞過去:“我困了,明天再說吧。”
商執不依不饒:“溫老師不打算教教我嗎?”
溫輕雪臉頰開始升溫,愠道:“你就不能自學嗎!”
她沒什麽底氣地用言語刺激他:“……好歹也是哲大畢業的高材生,怎麽一點自主學習能力都沒有?”
商執輕嗤。
想到以後還有很多時間“慢慢磨合”,他決定今晚放小姑娘一馬。
*
五分鐘後,兩人并肩走在二樓走廊上。
路過主卧門口時,溫輕雪迅速低下頭,加快腳步,然而走出老遠,她發現商執竟然仍像個挂件似的跟在自己身邊,不由後背一涼。
張口就是質問:“你、你跟着我做什麽?你不是睡主卧的嗎!”
商執語氣淡然:“我送你到客房門口。”
溫輕雪擠出一句“随便你”,自顧自繼續往前走,嘴裏還不忘嘀咕着:“……莫名其妙。”
走到回馬廊的時候,她心有餘悸地往一樓瞥了一眼,生怕叫蘇阿姨看到自己大半夜還和商執待在一起。
說來可笑。
第一次來商宅時,并不熟識的男女尚且能大大方方挽手示衆;沒過幾天,兩人又大大方方睡到了同一張床上……如今倒是把話說開了,他們的相處模式反而變得扭扭捏捏,躲躲藏藏。
度秒如年般地走到客房門口,溫輕雪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轉身望向商執:“我回房間啦。”
剛摸到門把手,耳畔就傳來男人的輕咳:“咳,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瞬間腦補了千兒八百件情侶必做的事,溫輕雪漲紅了臉,脫口而出:“沒有!沒有‘晚安吻’那種東西!你想都別想!”
商執将捏了一路的手機充電器遞給她:“……丢三落四的壞習慣要改掉。”
知道小姑娘睡前愛玩手機,不玩到沒電不睡覺,離開小畫室前,他特意幫她拿了充電器。
溫輕雪反應過來:“充電器?”
商執也反應過來:“晚安吻?”
好嘛,又不在同一個頻道上了。
自己說了什麽虎狼之言!後知後覺的溫輕雪扭頭就打算開溜,誰料,竟被商執一把揪住後衣領,輕輕扯回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滿臉羞憤的小姑娘,語氣暧昧不明:“至于晚安吻……今晚就先欠着罷。”
聽到這話,某人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奶貓,恨不得朝眼前的男人揮爪:“誰欠着你啊?都說了沒有!沒有!”
掙脫對方的“禁锢”,她奪過充電器、迅速鑽進房間,重重關上房門。
徒留“砰”地一聲響。
像極了煙花在空中綻放。
*
終于只剩下溫輕雪獨自一人。
她陷在舒适的床墊裏,控制不住唇角上揚。
晚安吻晚安吻晚安吻吻吻吻……
溫輕雪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臺中了病毒的電腦,不停地自動彈出對話框和錯誤提示音,怎麽關都關不掉。滿腦子都是些不該有的念頭,她甚至擡手摸了摸紅潤飽滿的唇,心道:商執雙唇的觸感很好,自己的唇瓣,應該也不差吧?
如果“晚安吻”變成日常……
要不要買一支味道好聞點的唇膏?要不要用點兒唇膜?
真煩吶,之前怎麽沒人告訴她談戀愛以後是要經常接吻的呀?
随手抓過被褥抱在懷裏,溫大小姐故作苦惱地哼唧起來,時不時撅一下嘴,對着空氣練習接吻。
幾度上演“無實物表演”後,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非常愚蠢,這才勉強收斂起笑容,摸出手機,打算找點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于是,點開了和歐陽芳的聊天界面--這個時間點,她肯定還沒睡。
溫輕雪:歐陽歐陽歐陽……
歐陽芳幾乎是秒回:怎麽着,你和商老板睡了?
溫輕雪:……
她讷讷地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複盤着到底是哪一個字出賣了自己。
雖然沒有睡,但是也……
回憶起一整天做夢般的經歷,溫輕雪兀自偷笑,敲下了否認的回複:你在胡說什麽啦!我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而已,打把游戲也行!
歐陽芳:抱歉啊親愛的,我現在沒空。
溫輕雪:你不在宿舍?
歐陽芳:我在醫院。
溫輕雪有點緊張:好端端的,怎麽大半夜去醫院了?你沒事吧?
歐陽芳:我沒事啊,是杜唯康……
溫輕雪更緊張了:他怎麽了?
那兩個人的感情線不是已經斷了嗎?怎麽還能搞到一起去?
歐陽芳:他門牙被打掉了,我剛陪他挂了個急診。
溫輕雪指尖一頓,不确定地瞄了眼時間。
我穿越了嗎?
有關“杜唯康被打掉門牙”的這段劇情,不是前段時間才上演過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