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公公的小發明
康熙二十二年
趙新哼着小曲回到屋裏時,愕然看到一個少見的人物坐在桌前。
“哎呦,蘇公公”,趙新上前一打千兒。
蘇偉手裏把玩着一只茶杯,“趙公公客氣了。”
趙新上前一步道,“您怎麽有空過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蘇偉坐正身子,“吩咐是沒有,咱家過來,是有件事要問問。”
趙新笑着上前,“您問,您問。”
“四阿哥最近的飲食總是以豆腐、蛋羹為主,青菜也都是煮的軟軟嫩嫩,雞鴨魚肉都是切絲絞碎,連個整塊兒都看不見。”蘇偉的聲音很輕,看向趙新的眼神帶着玩味。
“是嗎?”趙新一臉疑惑狀,随即道“可能是膳房念咱們阿哥年幼,所以飲食上多費了番功夫。對了,日前我也跟膳房總管說過,四阿哥腸胃弱,讓他多做些養胃的菜。想是膳房記在心裏了,這未嘗不是好事啊。”
“好事?”蘇偉站起身,好個趙新啊,一招項莊舞劍用的真是好,連緣由都百無疏漏,“來人啊,給我把趙新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屋內的小太監一時愣住,都不敢貿然上前。
趙新左右看了看,仰頭正色道,“蘇公公,奴才犯了什麽錯?這膳食軟嫩是為阿哥的腸胃好,難不成有什麽緣由誤了公公的差事,讓公公這般濫用職權!”
濫用職權?蘇偉冷笑一聲,從茶碗裏拿出一截細竹絲,在眼前左右翻看着。
趙新一打眼,那竹絲是鍋刷上的,背心裏一涼,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蘇偉看向他,聲音帶着些許不解“你身為提膳總管,一心為主子的腸胃着想,怎麽那麽不小心的,連這腌臜東西進了主子的菜都不知道?”
“奴才該死,奴才監管不利”趙新連着幾個頭磕下去,心裏一陣哀嘆,就不該聽那厮的教唆,如今真是魚沒吃到,倒惹了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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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管不利?”蘇偉背着手走到窗口,“趙公公這一句可推得幹淨利落啊。”
第二天,阿哥所膳房一小太監因辦事不利被打了三十大板。
晚上,膳房大師傅給徒弟青紫的屁股擦藥,邊擦邊唠叨,“別怪咱們總管心狠,他已經着人手下留情了,誰讓咱師徒倆蒙了心,又信錯了人。如今這事兒沒鬧大,要是鬧大了,咱倆的腦袋都夠嗆能保住了。以後咱們幹事要加一百個小心,這阿哥所的主子只會越來越多,要是一個馬虎大意,那就是連着八輩祖宗的大事……你聽到了沒,小英子……以後要是再有這種事,咱們一定要問過了總管再決定,師傅說話呢,你怎麽不應個聲……師傅知道你委屈,但這未必不是好事兒,讓你長點記性,知不知道……”
趴在枕頭上的小英子,閉着眼睛,留着口水,“呼……”
二月初八,皇上、太皇太後起程往五臺山,太子奉駕。
衆阿哥率大臣乾清門前送行,四阿哥年滿六歲,已有資格禦門聽政,遂送駕也有他一份。
蘇偉将四阿哥送進乾清門,自己就跟着一衆太監等在日精門外。宮中規定,除禦前伺候的大太監,其他奴才沒有奉召不得入乾清門內。
約一個時辰後,蘇偉他們聽到山呼萬歲的聲音,都跟着下拜,想是皇上起駕了。
禦用儀仗出乾清門後,蘇偉曾偷偷擡頭看了一眼,明黃的銮駕,水流一樣的人群。
禦駕出宮門三刻,乾清門內才紛紛散去。
回阿哥所的路上,胤禛有些沉默。
同行的大阿哥道,“四弟,怎麽了,累着了?”
胤禛搖搖頭,這是他第一次着朝服,面對文武百官,衆人禮拜萬歲時,他的內心是分外震撼的。一國之君,大清天子,該當如是。可偏偏那人是他的阿瑪,君臣、父子,自古忠孝難全。
往日與他頗為親近的二哥,今天也成了高高在上的儲君,受萬人朝拜,那一身杏黃色的五爪正面四團金龍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大阿哥拍了拍胤禛的腦袋,胤禛看着他,勉強地笑了笑。
一旁的三阿哥嘆了口氣,仰頭看看天,“還是二哥好啊,可以出去玩,這宮裏太悶了。”
胤禔臉色一陰,“胤祉,噤聲。”
三阿哥吐了吐舌頭,一路掐花遮柳地回到阿哥所。
午膳時,
蘇偉從旁伺候着,四阿哥還有些恍惚,吃了兩口紅焖羊肉,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你昨晚把趙新給打了?”
蘇偉躬身道,“奴才想您用完膳再禀報的。”
胤禛咬了口羊肉,“我今早就聽松甘說了。這奴才不老實,打也就打了。不過,你那陷害的招數壞了點。阿哥所膳房做菜都提着腦袋,哪個敢給皇子的菜裏混進雜物。更不要說菜品還要經提膳太監再三檢查,你擺明了是黑他嘛。”
蘇偉連忙躬身道,“奴才冒用主子名義,還請主子贖罪。這招是笨了點,但奴才就是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咱們所裏的人時刻記着,他們能利用職務之便來害人,就有人能利用職務之便來害他。”
“恩,你說的也對。”胤禛點點頭,“那趙鑫到底是承乾宮老人,輕不得重不得,你的理由找得不好,會給人留下話柄,如今這樣也剛剛好。”
蘇偉被誇有些得意,嘴角剛一上揚,就被四阿哥一眼瞪了回去,“你還不算太笨嘛,我還等你發現膳食的秘密,來找我告狀呢。”
蘇偉囧,“主子剛剛遷宮,事情那麽多,奴才這點小事哪能讓您煩心呢。再說,奴才怎麽着也得主子封了前院首領太監,這些小雜魚再收拾不好,不是白費主子提拔了。”
胤禛一撇嘴,手裏拿着一塊肉骨頭,敲得桌子咣咣響“你還好意思說,都封你做首領太監了,還能被人欺負。”
蘇偉傻笑兩聲,撓了撓後腦勺“奴才這也得慢慢來嘛,不是有句,有句古話,哦對了,厚積薄發。”
“你懂得還挺多,厚積薄發……”胤禛念着這句話,若有所思。
三月聖駕回銮,緊接着就是萬壽節。
萬壽節辦得比較簡樸,多是宮中家宴。
只一件特別的事兒,溫僖貴妃鈕祜祿氏有孕。皇上大喜,賞鈕祜祿氏一翡翠底兒紅頂珊瑚。
後宮宴席上,有庶妃舉杯稱,現如今皇貴妃、貴妃、宜妃、德妃皆有孕,一改今朝初年子嗣孕育艱難的場面。既是皇上洪福齊天,也是皇貴妃治理後宮有方。衆人皆稱是。
然萬壽節過後,承乾宮并未如衆人猜想般獲得聖上封賞,只有太皇太後賜了一箱由五臺山求回的經卷,意義不明。
萬壽節過後,四阿哥又過上了早睡早起的苦讀生活,蘇偉的日子也跟着循規蹈矩。
或許是趙新那頓板子挨得太重,連續幾個月沒人找蘇偉的麻煩。日子一閑,蘇偉就好胡思亂想。自己作為一個穿越人士,未免太失敗了點。不說雄踞天下、改變未來什麽的,他連一樣像樣的發明都木有。
于是,蘇偉開始關注起生活的點點滴滴,企圖找到靈感。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四阿哥氣他不會玩圍棋并且怎麽教都教不會時,蘇偉想到了主意。
說到下棋,蘇偉在現代只會兩個棋種,一個是五子棋,一個是跳棋。五子棋就不能和四阿哥玩了,會被四阿哥鄙視,那麽就剩跳棋了。
想到就做,蘇偉讓蕭二格給他找了幾塊木頭,用顏料畫了一張六十四格棋盤。棋子難做了點,這個時代玻璃珠還是奢侈品。所以蘇偉決定還用木頭,做那種圓錐型的棋子。
于是,耳房裏,王家兄弟和劉裕日日膽戰心驚地看着蘇偉用小刀削木頭,并時不時地削到不該削的地方。
蘇培盛手上有傷,四阿哥第一天就發現了,但也沒多在意。可是接下來幾天,蘇培盛手上的傷越來越多,胤禛漸漸疑惑,只等蘇培盛跟他說原因。可這奴才完全一副呆呆的樣子,貌似沒有任何話要說。
胤禛咬牙切齒地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一只被紗布包的圓圓的大拇指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等不下去了。壓抑了幾天的怒氣在見到換班的劉裕時,爆發了。
柴玉被四阿哥宣進屋裏罵時是分外冤枉的,他一早就不和蘇培盛住在一起了,根本不知道這位爺是怎麽把手弄成包子樣的。接着王家兄弟也遭了秧,連同劉裕一起被罰跪。
因着蘇偉要保密的交代,王家兄弟跪了半個時辰也沒吭聲,還是劉裕受不住了開口道,“蘇公公不知在做什麽怪東西,手是在他削木頭時弄傷的。”
還在屋子裏樂呵呵地削木頭的蘇偉聽了蕭二格的報信,才知道自己連累了各位兄弟,只好拿着半成品去禀報。
四阿哥盯着那張被畫的亂七八糟的木板,和那堆貌似還沾着血跡的木塊半晌無語。
雖說棋子還沒刻完,但兩個人玩還是夠的。
蘇偉把規則給四阿哥說了,兩人登時開戰,連戰三局,蘇偉贏了兩局,四阿哥贏了一局。
第二天,柴玉把跳棋拿給了內務府,讓營造司照樣做幾幅新的來。
內務府送來的跳棋都是香檀雕雲紋棋墩,各色瑪瑙的棋子,玉石的棋盒,比起精致的圍棋棋具,不差分毫。
蘇偉的那一套也被上了色,做了修整,因是木頭的還上了防腐顏料。蘇偉本想要回來自己玩的,結果被四阿哥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