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奴才

慈仁宮

太後坐在首位,惠妃坐在一側。

門外匆匆進來兩名侍衛,“禀太後,五所的太監已經拿下,謹聽太後處置。”

太後點點頭,“先關着,四阿哥的身子還沒好,這時不易動殺孽。”

“是,”侍衛領命而下。

太後端起茶碗,嘆了口氣,“德妃命苦啊,那麽大的孩子就這麽沒了。”

惠妃皺起眉頭,“太後懷疑太監動了手腳?”

太後搖搖頭,“動手腳不太可能,但不夠盡職是肯定的。”

“德妃一向嚴于治下,她給六阿哥的太監怎麽會不夠盡職呢。”惠妃不解。

太後搖搖頭,“只怕就是太嚴了,奴才們才不敢越雷池一步。這重罰之下,奴才是會聽話,但卻難以忠心。六阿哥遷了宮,離德妃遠了,這奴才的惰性就上來了,有那麽一時半刻的偷懶,就足以要了一個孩子的命。”

惠妃聽了,也跟着嘆了口氣,尚未接話時,門外匆匆進來一名太監,“啓禀太後,有宮人來報皇貴妃往慈寧宮去了。”

永和宮

德妃靠在床上,面容憔悴,一雙眼睛沒有焦距的望向床裏。

清菊急急地邁進屋內,“娘娘……”

德妃一動沒動,似乎沒有聽到一般。

“娘娘……”清菊抿了抿嘴唇,撲通一聲跪下,“娘娘,奴婢知道您現在心如刀割,可是如今的情況容不得您一蹶不振啊。四阿哥還在病中,奴婢聽說皇貴妃往慈寧宮去了,您是四阿哥的生母,您要拿出态度來啊,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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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還是直直地望向床裏,對清菊的哭求充耳不聞。

清菊膝行至床前,握住德妃的手,“娘娘,您的痛,奴婢感同身受,可您還有小公主,還有四阿哥啊。您和皇上的情誼綿長,這以後的日子還多着呢,您要讓六阿哥走也走得不安穩嗎?”

德妃還是愣愣地,任清菊在床下哭了半晌,才幽幽開口,聲音低得幾不可聞,“為什麽……為什麽……”

“娘娘?”清菊擡起頭,湊過身子。

“為什麽,為什麽是胤祚……”

聽清德妃話的清菊一愣,回身沖屋內伺候的宮女擺手,“你們都出去,沒吩咐不準進來!”

宮女們魚貫退下,清菊回過頭,“娘娘,您傷心糊塗了。”

“本宮沒糊塗!”德妃猛然轉過頭,一雙眼睛布滿血絲,“本宮就是不明白,老天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如果必須要死一個,為什麽要是本宮的胤祚,為什麽?”

“娘娘!”清菊緊張地起身,回頭看外面還有沒有人。

德妃低下頭,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砸在被上,“本宮的胤祚,是天之驕子,他出生那年三藩之亂大捷,索額圖離任,聖上一手掌握權柄。本宮還記得,聖上在外廳聽到胤祚的第一聲啼哭時大笑,說這孩子是福子,為大清帶來福運。特賜下“祚”字為名,“祚”者,福也。可清菊你知道嗎,這祚字不只是福運,也寓意國祚、皇位!”

“娘娘!”清菊撲通一聲跪下。

德妃流淚苦笑,“可現在什麽都沒了,本宮的兒子就那樣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阿哥所,死在了一幫廢物手裏!”傷至極致,德妃狠狠地敲打着被面,絲毫不顧及自己被刮斷的指甲,鮮血淋淋的指尖。

“娘娘!娘娘!”清菊上去抓德妃的兩只手,“娘娘,您節哀,您不要這樣,您還有四阿哥啊!”

“四阿哥?”德妃面目僵硬,看着清菊,“四阿哥是誰的兒子?他長這麽大,本宮都沒有抱過他一次!他心裏只有皇貴妃!本宮的六阿哥就是他害死的,就是他!”德妃推開清菊,大喊大鬧,最後一口氣窒在胸口,昏了過去。

“娘娘!”清菊爬到床邊,哭喊不應,“來人啊,宣太醫!”

正三所

蘇偉面色慘白,在西廳暫時休整時,王朝卿道“蘇公公,您看您的臉色,這都三天了,您一眼不眨的怎麽行啊。”

蘇偉眨眨眼睛,眼前一片金星,王朝卿說得對,他快頂不住了,思量一下後,蘇偉道“你去叫下柴玉,一會兒你倆和我一起進去。”

“是,”王朝卿一躬身,快步走了出去。

太醫的清晨會診,一樣是沒見任何療效,蘇偉在屋裏急的團團轉,這幫太醫明顯就是醫術不夠,不敢下藥,也沒有法子緩解。無奈蘇偉對痢疾只是一知半解,到底要怎麽治療,他同樣是一竅不通。

王朝卿和柴玉都換了衣服,給自己徹底清洗一番後進了四阿哥的卧房。結果一進屋,就見他們蘇公公打開窗子,接過蕭二格遞進來的食盒。

“蘇公公,這?”王朝卿一臉驚愕。

蘇偉比個噓的手勢,“這是我讓蕭二格給四阿哥熬得粥,那幫太醫為了應付主子,不讓四阿哥吃東西。可這麽下去四阿哥體力都沒了,怎麽對抗病魔啊。”

“可,太醫說吃東西會損壞阿哥胃腸啊。”柴玉壓低聲音道。

蘇偉打開食盒,端出粥,“放心吧,這粥都是細米熬得,好消化。再說損壞胃腸總比沒命強吧,六阿哥的例子擺在那兒呢,咱們再聽這幫庸醫的,就是傻子了。”

柴玉和王朝卿四目相接,掙紮了半刻,一咬牙,反正四阿哥沒了他們也別想好,與其幹等着,還不如冒一把險。

柴玉上前微微墊起四阿哥的枕頭,讓蘇培盛一勺、一勺地給四阿哥喂粥。結果蘇偉不知怎地,眼前一黑,勺子一下掉進碗裏,眼疾手快的王朝卿一下扶住蘇偉,“蘇公公,你怎麽了?”

蘇偉強自穩住身形,閉上眼睛讓這一陣眩暈過去,轉身把碗遞給王朝卿,“你喂四阿哥吃,我得眯一會兒。”

“好,”王朝卿緊忙接過碗,把蘇偉扶到牆角的塌子上。

“你們記着,千萬別走神。看着四阿哥有沒有想吐,有沒有發燒,半個時辰給四阿哥喂一次水,一個時辰給翻個身,要是有事兒趕緊叫我。”

“知道了,我們曉得輕重,您快休息吧。”王朝卿把蘇偉按在榻子上,這時候已經顧不得那麽多規矩了,蘇偉是他們的主心骨,他要是倒下了,正三所就全完了。

蘇偉可能是真的累極了,團在榻子上不到半刻,就睡了過去。

皇貴妃的轎子急急地在石道上行進,浣月跟在轎邊,心裏糾結萬分。這麽多年來,皇貴妃苦心經營後宮,與各位妃嫔保持和睦,上恭敬太皇太後,下慈愛宮中下人。可這次真的要這麽光明正大和太後對着幹嗎。兩位阿哥病了,皇貴妃已經提過要請老祖宗身邊的禦醫,被太後給岔了過去。如今皇貴妃一聲不吭地直闖慈寧宮,不是明擺着打太後的臉嗎。想到這兒,浣月壓低聲音道,“娘娘,咱們還是去一趟慈仁宮吧,跟太後說一聲,總比這樣直接闖過去好啊。”

“你知道什麽?”皇貴妃陰沉着臉,“若是本宮正式地請示太後,卻被駁回,本宮就再沒理由來慈寧宮了,若是本宮堅持,那時就是抗旨!如今,本宮只是順嘴提過,太後也沒有明确表明态度,這時候本宮去慈寧宮論理上就沒有過錯!即便皇上要怪罪,也沒有正當理由。”

浣月點了點頭,“是奴婢考慮不周到。”

轎辇拐過乾清宮,一聲清冷的請安聲阻止了衆人的腳步,“庶妃赫舍裏氏給皇貴妃請安。”

皇貴妃瞥了她一眼,“起來吧,本宮有急事,你不必多禮,退下吧。”

赫舍裏氏微微一笑,向前兩步,“敢問皇貴妃是否是要去慈寧宮見太皇太後?”

“本宮要去哪兒,需要告訴你嗎?”皇貴妃的聲音沉了下來。

“嫔妾不敢,”赫舍裏氏微微躬身,“只是嫔妾身為宮嫔,得沐太皇太後恩德,不得不為她老人家的身體盡心。聖上出巡,特意委托太後照顧太皇太後的身體,讓她老人家安心靜養。嫔妾不知,皇貴妃突然前去慈寧宮,可有太後手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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