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吾徒羽兒

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光大盛,我頓時萬分佩服自己!

石無雙背對着我在書案前忙公務。

也不知他是不是後背長了隐形的眼睛,我動都沒動,他便知道我醒了,回頭道:“起來吃飯,我讓人在旁邊辟出了一間小屋子,你以後就跟爹爹住這座殿裏了。”

住一個殿?那還了得!

我趕緊爬起來拒絕:“不用了,我還是去猛虎門。”

他又随手拿起另一本折子:“你的東西我已經讓人都搬過來了,如今門中人都已經知道你是我閨女了,你還回去作什麽?”

我想再說點什麽,卻看見旁邊的層層紗幔被人揭了下來,亮出一個十來平米的隔間。

隔間無門,卻在充當門口的頂梁上挂了一條粉色的厚紗幔,此時正規矩的束在門框位置。

屋中擺設一覽無餘。

一張小床,鋪着明黃色的錦被,錦被上繡着大朵的紅色鳳凰花,鳳凰花的尾須誇張的鋪滿整個被面。

床罩是桃粉色的輕紗。

隔間的木質牆壁也被水綠、淡紫、海藍等顏色的輕紗覆蓋,床頭一只妝櫃精巧美觀,鏡面銀梳和首飾一應俱全。

有丫頭正在收拾床尾衣櫃。

裏面不僅有我從前寥寥可數的幾套衣服,還新添置了不少五顏六色的錦衣。

我将腦袋僵硬的轉向石無雙:“這是司陽收拾的嗎?”

石無雙點頭:“是啊,可喜歡?司陽說你這樣的性子就需要這樣熱烈的顏色。”

我扶額。

果然,司陽那樣的萬花筒,做事情也一定帶着萬花筒的特質!

“不喜歡啊?”石無雙試探的問。

我很誠懇的點點頭:“很不喜歡。你不是我爹嗎?難道你不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

石無雙有那麽一瞬的怔愣,随即大手一揮:“都給我拆了,重新布置。”

正在收拾的丫頭們愣了愣,随即動作迅速的将屋中一應物什魚貫拿出殿門。

我轉頭看着石無雙:“現在還不确定我是不是你女兒,你這樣公之于衆,若到時候發現果真是錯的,可怎麽補救啊?”

石無雙篤定道:“你一定是葉兒,雖然我現在還想不到你為何會這樣,但真相遲早會水落石出的,你就安心跟着爹爹。”

說完,他從手邊一摞折子底下抽出一張紙,運起內勁将紙扔給一個丫頭:“照着這上面的布置。”

那丫頭收起紙張,默默地下去執行了。

石無雙起身朝我走來,伸手替我整了整衣領和腰帶,執起我的手腕:“跟爹爹出去一趟。”

我問:“去哪裏?”

他沖我笑笑:“逛街,買好吃的。”

我嘴角抽抽。

人卻已經被他牽着出了殿門。

走出不起眼的大門,看看門外深深的青石巷,我忽然有些打退堂鼓:“我不想出去。”

“為什麽?”

“我不想走路。”我是真心不想走路,這兩年我在外面為了生計風餐露宿,奔波勞碌得很,好不容易進了十二門,每日裏練完功夫便再也不想動了。

石無雙忽然伸手攬過我的腰,低頭對我說:“不想走路爹爹帶你飛。”

我:“......”你這樣我會多想的!

見我沒回應,他手上用了些力,将我腰肢收的更緊一些:“怎麽?現在已經不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我應該向往嗎?”

“你小時候不是總纏着我要出來嗎?那時候爹爹為了習武,答應你等你長大了便帶你出來玩耍啊,你就沒有一點印象?”

我搖搖頭:“這兩年為了找家人,我已經把南辰東西南北都走遍了,差點沒把腿走廢。”

石無雙不再說話,攬緊我的腰肢,腳尖一點,徑直躍上青石巷上方的屋檐,然後我便看到急速後退的周邊景物。

片刻之後,只聽腳下人聲沸騰、熱鬧喧嚣。

我低頭一看,已經置身于街市中央。

我随意掃了眼周圍,着實沒什麽能引起我注意的。

石無雙慢下腳步,帶着我輕飄飄落在地面上,重新牽起我的手腕:“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爹爹給你買。”

之前想着離家出走的念頭就這麽忽然的又毛了出來。

簡直不能接受是他女兒的事實。

我想着,要是真的确定我是他女兒,我可能真的會離家出走,然後永不回來。

“在想什麽?”耳邊響起他的輕聲詢問。

我回神,随意指着路邊的糕點鋪:“挺香的,去看看。”

他便愉快的點頭:“好。”

牽着我往糕點鋪而去。

......

整整一個下午,石無雙牽着我将街市從南到北、從西到東都逛了個遍,期間買了好多吃的,和一些小玩意兒,還去成衣店給我買了好幾套質地上乘的衣衫。

整個過程,我只是被他牢牢的牽在手裏跟着走,根本不用管付賬拿貨。

即便如此,我還是有些意興闌珊,懶洋洋的跟在他身邊。

眼看暮色将近。

他皺眉看着雙臂上的布袋盒子之類:“這種時候還是應該多帶一個人,下次咱們把司陽帶上。”

我有些好笑,這個爹挺不厚道的,與其讓司陽那只萬花筒跟着,還不如直接找個小工當搬運,免得聽那厮叨叨。

心裏想着,身邊的男人卻蹲在了面前,背對着我道:“上來,我背你回去。”

我驚訝的看着他:“為什麽?”

他揚一揚兩只手上滿登登的東西:“手不得空,摟不住你了,便背着吧。”

忽覺心上有些酸酸的,默了默,我緩緩趴到他背上。

石無雙的背看着不顯眼,趴上去卻感覺堅實而寬闊,很令人心安。

“石無雙,你想我娘嗎?”我在他背上輕輕問了一句,因為我實在好奇,對于他一直避而不談的部分,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想到的是,我話音剛落,他剛準備“起飛”的動作忽然頓住,背脊也僵住。

片刻之後,他托着我的身子往上擡了擡,有些嚴肅道:“石無雙是你叫的嗎?叫爹。”

說完,腳尖一點,如來時一般,躍上街邊的屋脊,背着我展開輕功往回走。

我在他後背癟癟嘴:“不說算了,總有一天我還會想起來的。”

我們前腳剛進十二門,司陽便攆着我們的後腳跟追了進來。

見石無雙背着我,他繞着我們轉了一圈,問:“香香怎麽了?”

石無雙沉了沉眉眼,看着他糾正:“是葉兒。”

司陽不屑的癟嘴:“不一定呢。”

我認同的點頭。

石無雙卻涼涼的丢給他一句:“你是她爹還是我是她爹?”

司陽頓時語塞,臭着臉跟上來:“你還沒說她怎麽了?”

入殿之後,他将屈膝将我放在椅子上,轉身回司陽:“沒事,逛累了,我便背回來。”

司陽指着他,半天才從牙縫裏蹦出來幾個字:“從前怎麽不知道你如此憐香惜玉的?”

石無雙神色淡淡:“我自個兒閨女我不心疼啊。”

我決定了,一定要離家出走!真心受不了!!

我就這麽戰戰兢兢、忐忐忑忑、恍恍惚惚的在石無雙無微不至的關懷下又過了幾天。

這一日,石無雙收到寶馬門傳上來的信。

我見他看完信很是了然的自己點了點頭,便忍不住湊過去問:“誰的信?說啥了?”

他将信順手遞給我:“自己看。”

我接在手中,默默看完。

信中大致內容是說,我身上的刺青或許已被我用特殊藥水洗掉了,只是被我自己忘了而已,因為他曾經見我“廢寝忘食”的研制藥水,就是為了清洗身上刺青的,或許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成功了。

至于我記不起八歲以前的記憶,他是這樣解釋的:因我三歲之後到八歲之前是個傻子,本就不是正常人,記不起來實在不奇怪,而且還有很大的可能是我腦子裏的傷沒好徹底......

看完之後,我心緒久久不能平靜,震驚于自己曾經居然是個傻子!

不過,還有個奇怪的地方,信的稱謂。

這封信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吾徒羽兒!

我歪着腦袋揚了揚手中的信:“你叫羽兒?”

石無雙擡頭看向我:“對啊,千羽。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麽叫千葉?”

“那石無雙是誰?”我問。

他揉揉我的發心,笑:“石無雙啊,諧音世無雙啊,你爹功夫容貌哪一樣不是舉世無雙?再說了,咱家情況特殊,我總不能用真名行走江湖啊。”

我:“......”

不過,“千羽”這個名字聽起來還挺順耳的。

“現在堅信你就是葉兒了?”他低頭看着我問。

“原來我曾經是個傻的啊?”

“也不是很傻,至少吃喝拉撒都沒問題,只是不太愛說話,腦子有點呆而已,再說了,咱家被滅門之前,你可機靈了,你爺爺奶奶很喜歡你的。”

“是嗎?那你跟我講講我小時候的事吧。”

他笑笑,伸手捏捏我的臉頰:“你小時候可聰明了,學什麽都快,而且幾乎過目不忘,還很會審時度勢,從來沒吃過虧。”

聽他這語氣,我很是懷疑的看着他:“真的?”

他便正要點頭,見我直愣愣盯着他,便低下聲音來:“好吧,只被我收拾過幾回。”

說完,還頗有些心虛的将腦袋偏向一邊。

我正要再接再厲,他卻忽然又開口了:“不過都被你奶奶收拾回來了,所以,真算起來,你也沒吃虧,倒是爹差點沒被你爺爺打死。”

頓了一下,接着道:“不過,你三歲那年,咱家忽然毫無防備的被人屠殺,好在師父趕來救下我們,你便是在那場大禍之後變得有些呆的,師父說是因為驚吓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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