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沈宅因為沈黎的到來剛才還在屋子裏滿滿當當的合家歡氣氛瞬間順着從沈黎身後大敞着的房門消散而盡。

屋子裏的仆人也知道氣氛不對,紛紛放下手裏的活絡退了下去。

奢華的穹頂上吊着一枚巨大的水晶吊燈,金黃的光搖曳着,投在沈黎背後的牆上。她冷眼掃過這屋子裏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是跟自己一母同胞的親人。

十幾年前,就是這樣了。

許是屬性使然,沈黎的哥哥們都不願與這個家争些什麽,在母親去世後就跟別的Alpha結合去了國外,只有她依舊執拗的留在這個家裏,要把母親當初留下來的家産奪回來。

“你這是幹什麽?”沈齊家呵道。

沈黎這些年在這個家可以對所有人橫眉豎眼,唯有沈齊家,她是不敢的。

或者說,她是表現出來的不敢。

“我?”半掩側臉的黑紗下沈黎勾起自己猩紅色的唇,微微一笑,眼角眉頭都是鋒利,“當然是來參加家宴的了。”

“參加家宴?!”沈齊家看着沈黎身上這一身,分明是參加葬禮的衣服,瞬間感覺晦氣萬分,“呵,我看你是來帶我走的吧!”

“父親還不知道嗎?今天三弟可是想把小筠帶走啊。”沈黎說着目光如劍,一劍就刺到了不遠處愣站着的一個胖子身上。

沈欽被盯着心裏發怵,強裝淡定的否定道:“唉,大姐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帶小筠去哪裏啊?你可別亂說!”

沈齊家看到沈欽這個樣子,心裏大概有了個數,依舊是袒護道:“你在這裏發什麽瘋?”

“我發瘋?”沈黎冷呵了一聲,從包裏拿出了一大份文件,甩到了桌子上,“你以為我這麽晚來這裏是幹什麽?我難道去哭了嗎?”

“不會好好放嗎!”沈齊家又呵道。

“父親,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要糾結禮數了,你看看你的好兒子做的破綻百出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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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說的實在是太過篤定,她的臉上滿是風清雲淡,沈齊家清楚,這種表情只有沈黎在知道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

沈齊家瞥了沈欽一眼,他也不是沒給沈欽擦過屁股,更何況沈黎還是自家人,事情也不至于太難辦。

孩子嘛,給點甜頭就會感恩戴德的。

尤其還是一個不受寵的孩子。

沈齊家匆匆看了一眼這些文件,心裏一股氣升了上來。這麽多年了這個沈欽依舊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做事做的不幹不淨,一點都不入流。

沈齊家把文件往桌上随手一放,語氣緩了一些:“小筠怎麽樣了?”

“命大,我去的時候在icu搶救,現在已經轉入普通病房了。”沈黎答道。

“還活着嘛,活着就好,活着就什麽機會都能有,你說對吧,梨子。”

沈齊家喚了一聲沈黎的乳名,沈黎的母親去世了二十多年,這是沈齊家第一次再叫沈黎的乳名。

沈黎不禁心頭一軟,輕顫了幾下,她的眼角淡去了幾分鋒芒,在燈光下柔和了幾分。

而後她輕舐了一下最近幹裂上火的嘴角,輕微的撕扯着那個剛長好的小口,疼痛感讓她重新清醒了幾分,她擡頭看着沈齊家,眼瞳裏更加鋒利了,“是啊,活着就有很多機會。”

“這麽多年了,沈欽犯下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是你給他兜底,私生子也好,偷稅漏稅也好,害死了人也好,只要是能讓他活下去,你什麽肮髒污腌的事情你都會做。”

“因為這就是家人啊,梨子。家人就是要互相依靠,互相幫助,寬宏大量的嘛。”沈齊家拿親情裹挾着沈黎,他知道這孩子從小缺愛,最見不得說親情。

沈黎眼角泛上了紅色,她緊握着的拳頭止不住的抖,上一次沈欽對沈聽筠下手的時候,她就是聽信了沈齊家的詭辯,放棄了替顧華岚讨回公道的機會。

這十一年她沒有一天不在後悔。

就為了這狗屁不如的虛假血緣親情,放棄了為自己真正的親人,值得嗎?

“那華岚呢?她不是家人嗎?她當時被沈欽害得那麽慘的時候誰把她當家人了?!”沈黎吼問道。

沈齊家不由得蹙起了眉頭,怒道:“已經過去的事情你提她幹什麽?不是把星辰給你了嗎?你還計較什麽?”

沈黎的心口被沈齊家再次撕裂開來,她質問道:“那這次你又要給我什麽?整個沈氏集團嗎?”

還沒等得沈齊家說話,沈欽一手抄着口袋一手指着沈黎,“放屁,沈聽筠那命都不值一個沈氏集團的,你不要這麽給臉不要臉行不行?”

沈黎轉頭就看向了沈欽,一個健步沖上去啪的對着他就是一耳光,“我在跟父親說話,哪裏有你插嘴的地方。”

“艹,沈黎你敢打我!”沈欽整個左臉都是麻的,這輩子除了沈齊家敢打他還真的沒有第二個人了。他憤憤的看着沈黎,對着她爆出了雪茄味道的信息素。

沈黎自然也不示弱,她雖然性別是女性,但信息素卻是極具攻擊力跟壓制力的。雪松的味道如同茫茫雪山崩落般的砸向沈欽。整個屋子裏的人都有些站不住腳,襁褓中的孩子更是止不住的大哭起來。

“你給我住手!咳咳咳……”沈齊家從未覺得沈黎的信息素會如此強勢霸道過,他嘗試着調動自己血腥味道的信息素去壓制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力應對。

這是讓他這個一向自負的老男人無法接受的。

沈黎稍稍收了自己的信息素,邁着優雅的步子蹲到了沈齊家的輪椅旁,拿過沈齊家早就幹枯只剩一層浮皮的手輕撫着,講道:“父親,這次的事情我不會作罷的,我會連帶着十一年前的那一份統統還給沈欽的,您已經護不了他了。”

“他是你的弟弟!咳咳咳……”沈齊家咳個不停,他怕了,這個孩子已經不是他印象裏的好拿捏了。

在自己不知道看不見的角落裏,她已經成長為一頭猛獸,足以把自己身邊的孩子逼下懸崖的猛獸。

“他什麽時候拿我當過姐姐?”沈黎反問道。

“你放過他,我答應你的所有要求,我會把你小時候缺失的所有父愛都給你,給你一個溫暖的家,這樣不好嗎?”沈齊家做着最後掙紮。

“父親,二十多歲的我會因為你這個承諾還心軟,但是我現在已經快四十了,也該有所長進了。”

沈黎不會再被裹挾了,她主動放開了沈齊家的手,從他身邊站了起來,俯視着他,目光銳利。

“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了,我早就有我自己的家了。”

“您今天已經做出了選擇,我也做出了選擇,我會跟您一樣,為了我的家人不顧一切,并且我會把母親下嫁到這個家裏的所有産業都拿回來的。”

沈齊家瞬間青筋暴起,他一生自诩了不起,白手起家打造出了沈氏集團這一霸業。實際上老一輩的人都知道,他這江山的大半都是靠沈黎母親當初的嫁妝。

這件事是沈齊家的逆鱗。

老人家瘦的只剩一把骨頭,攥着輪椅扶手顫巍巍的吼道:“你敢!”

“我敢不敢,父親不早就把大權遞到我手裏了嗎?”沈黎說着別有意味的看着了一眼被妻子伺候着敷冰袋的沈欽。

沈齊家偏心溺愛到最後,就養出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

沈齊家還沒有發話,沈欽倒是怨言頗多的對着沈齊家說落了起來:“我就說當初不要這麽做,爸爸你就是不聽……”

沈黎看着這副場景,忍不住笑了一聲,而後高昂着頭顱,俯視道:“你們父子倆的事情就慢慢計較吧,祝你們有一個很好的晚宴。”

說罷沈黎便優雅的推開了門,不多留戀的離開了這個她曾無比貪戀的老宅。

天已經徹底黑了,冬日裏的夜風寒透骨髓,風卷殘雲在空中留下不輕易被察覺的風水畫,吹響了風暴将至的號角。

沈黎坐進車裏拉下了遮光板,一張泛黃的老照片被穩穩的貼在上面。照片上,她們一家四口笑逐顏開,而背景就是這座沈家老宅的後花園。

沈黎輕輕描摹着顧華岚跟沈聽筠的臉,眼睛裏說不盡的柔光跟悔恨。

沈念岚長得像顧華岚,但要論氣韻,還是沈聽筠像。

時光越久,她們倆就越相似。

沈黎抹了一下眼角的淚光,撥去了一通電話:“小念,你姐姐醒了嗎?”

“沒有,都沒有。”沈念岚此時正坐在沈聽筠的病床旁,面前是沉睡的沈聽筠,身後是同樣沉睡的商染竹。

“媽媽這些天有事情要做,你要照顧好姐姐,等事情忙完我就第一時間回去看你和姐姐。”沈黎吩咐道。

“是和爺爺那邊不愉快了嗎?”沈念岚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沈黎點點頭,“媽媽這次要為咱們這家将所有陰霾徹底掃除幹淨。”

“那我能做些什麽嗎?”沈念岚不小了,即使她被沈聽筠跟沈黎保護的很好,家裏的事情她還是多少都自己知道了很多。

“照顧好你姐姐,也照顧好你自己。”

“媽媽我可以跟你一起保護姐姐的,這一次帶上我吧!我已經成年了!”

沈念岚看着沈聽筠額頭包紮的白色紗布,聲音激動的顫抖。十一年前她還小,什麽都做不了,被保護,被遮蔽,稀裏糊塗的就送走了顧華岚。

這一次,她不想在這樣糊塗了,她可以為這個家做些什麽了。

沈黎看着照片裏還是個小土豆的沈念岚,有些恍然,“好,等你姐姐醒了,你就來找我。”

“謝謝媽媽!”沈念岚臉上瞬間綻放出了一朵燦爛的花朵。

許是感受到了沈念岚的欣喜,沈聽筠夾着心電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而後,腦海一片空白的掙紮開了眼睛。

房間裏柔和的燈光落進眼中,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慢慢出現在恢複了的嗅覺中。

沈念岚的眼睛紅紅的,像個小兔子一樣坐在床邊。

自己傷成這樣,一定讓她擔心了吧。

“小念。”沈聽筠扯着自己幹澀發疼的嗓子喚道,可聲音細微的像是蚊子一樣,輕易察覺不出來。

沈念岚卻聽到了,她紅紅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噌的站了起來:“姐姐你醒了?”

沈聽筠嗓子疼的緊,只點了點頭。

“有哪裏不舒服嗎?”沈念岚倒了杯水給沈聽筠遞去,忙問道。

沈聽筠擡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應該是個不小的口子,縫合消毒的刺痛感不停地刺激着沈聽筠的神經末梢。

“這裏是個傷口,別的地方呢?胸口?肚子?或者腿?”沈念岚又問道。

沈聽筠捧着水杯喝了大半杯,嗓子的幹澀有所緩解,但還是不好發聲,只搖了搖頭。

“剛才媽來電話了,家裏要有大事情發生了。剛剛我問了鐘伯,三伯依舊是被爺爺護着,媽媽對他們發了很大的火,說要奶奶的家産都拿回來。”沈念岚說着,就握起了沈聽筠的手。

“姐姐,我要去幫媽媽,這次讓我保護你,好不好。”曾經還是被沈聽筠手把手拉着怕走丢的小孩,如今早已長大成人,成為了一名強大的Alpha,在風暴來臨前,主動站到了她姐姐的面前。

沈聽筠不做阻攔,她知道自己即使在不舍,沈念岚也是應該去經歷一番的,扯着嗓子叮囑道:“要小心,拿不定的主意可以給我打個電話。”

“嗯,那我走了。”沈念岚目光堅定。

沈聽筠攥了攥沈念岚的手,盡管不舍還是放開了,“去吧。”

許是年少熱血,一往無前,沈念岚已經迫不及待的加入這場争鬥了,頭頂上那顆紅色的蝴蝶結就像是一團火焰,燒得熱烈。

沈聽筠看着沈念岚那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了病房裏,安靜的屋子裏只有兩臺心電儀器滴滴滴的響着。沈聽筠側臉看了一眼商染竹,開口道:“好了,小念走了,你醒了就不要裝睡了。”

商染竹早就裝不下去了,噌的就睜開了眼睛,從床上爬起來驚愕的問道:“沈老師,你怎麽知道我醒了?”

沈聽筠抿唇一笑,像是在逗貓一樣,“我猜的。”

“?”

上當了。

“困嗎?”沈聽筠問道。

商染竹搖了搖頭。

“那陪我聊會天吧。”

沈聽筠看着商染竹,繃帶下的是一張慘白無血色的臉,一雙眼睛裏裝滿了疲憊跟看不透的別的情緒。商染竹心疼得很,想也沒想就點了頭。

而後商染竹望着沈聽筠的側臉,鬼使神差的問道:“沈老師我能去你床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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