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商染竹醒來的時候早已經日上三竿,大太陽照屁股了。還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她伸着手四處去摸沈聽筠的手。
終于閉眼盲找了半天後,握住了一只跟沈聽筠的手手感完全不同的手:“沈老師,你的手怎麽回事好糙啊……”
“滾蛋!”
商染竹沒有如願聽到沈聽筠溫柔清冷的聲音,反而是迎面撲來了陳茗的銳聲。
“?!”商染竹猛地松開了陳茗的手,一睜眼,陳茗正瞪着一雙眼怨怒的看着自己。
“沈老師呢?”商染竹懵懵的問道。
“一個小時前就走了,安迪姐說沈老師的爺爺進icu了,情況不是很好,沈老師回A市了。”陳茗倒是不怎麽關心這些事情,她比較在乎沈聽筠離開劇組後,徐一壬的安排。
“因為這種投資方爸爸家裏的不可抗力,徐導對沈老師的戲份做出了調整,劇組這幾天将除去沈老師以外的戲份提前,空出了所有有沈聽筠的戲,讓她臨時回A市處理事情了。”
商染竹沒有心情聽陳茗接下來說的話,腦子裏就一個句話,“已經走了……”。
沒有道別,沒有說再見。
仿佛昨天晚上沈聽筠讓自己唱的那首歌就是故事結尾一樣。
“我也要回A市!”商染竹對陳茗講道。
“回你個頭。”陳茗說着就給商染竹一記手刀,呵斥道:“你還有對手戲要拍好不好,不要耍大牌。”
商染竹吃痛的捂着頭,額頭皺巴巴的攢在一起,“唔……你不懂,沈老師家裏出事了,我要去陪她。”
“我覺得沈老師是不想你去摻和他們家的腥風血雨的。”
說着陳茗就掏出了手機,沈老爺子重症進入icu的話題不知道被誰家爆料,登上了熱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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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吃瓜群衆對這個龐大又神秘的一方紳衿議論紛紛,公衆號不知道從哪裏刮來的稿子遍地飛,各種傳聞戲說,真話裏攙着假話,組成了一版又一版的故事。
故事不同,血雨腥風卻不盡相同,天之嬌女下嫁鳳凰男,糟糠之妻終不敵富貴後遇到的牡丹花,兩房子女明争暗鬥,血脈相殘……
作為沈家最有名的孩子沈聽筠也因詞條反複被人搜索,靠着自然熱度上了熱搜前三十。
商染竹從醫院出來到拍攝片場的整段路上嘴巴都沒有合上過,從前的她只是衆多吃瓜群衆的一員,把這些事情權當戲說文章,看看調侃幾句就算了。
可是這次瓜田之中的c位是沈家。
再次看到這些對沈家及其周圍任何有姻親關系的人的無邊猜測,只讓商染竹心裏覺得堵得慌。
沈聽筠就是從小在這樣的環境裏生長起來的,懦弱平庸的大伯二伯,不懷好意的三伯,最後在她分化的那年失去了她唯一的保護罩。
這該是怎樣的令人絕望。
像是被關進無邊的黑夜,只能自己拼盡全力的撕開一點口子,露出些光亮來,溫暖半截兒身子。
“我真的很想在她身邊。”商染竹喃喃自語般小聲說着,剛剛給沈聽筠發去的【沈老師你那邊怎麽樣,要不要我過去陪你?】遲遲沒有回應。
商染竹知道自己現在沒有任何合理的身份去到沈聽筠身邊,同事?朋友?都不足以讓她在沈家人的目光下不顧一切的留在她身邊。
她突然明白了沈聽筠昨天為什麽讓自己唱那首歌,不止是口是心非,更是她通過這種口是心非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不讓自己這麽快的捅破這層紙,不讓自己參與進這場争鬥。
“陳茗,幫我把沈老師最近不能推掉的商業活動搞到手。”商染竹的拇指一直摩挲着自己的虎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你要幹什麽?”陳茗不解,但心裏不由得忐忑起來。
“她不想在私下裏見我,我就光明正大的去找她。”
商染竹目光如炬,她就是她,如太陽一樣,勢要照進沈聽筠黑暗的世界。
今日的A市風甚喧嚣,湛藍的天空上潦草的畫着幾片像是扯開的棉花一樣的薄雲。陽光透過雲彩,落在A市西區機場上,沈聽筠戴着一頂黑色鴨舌帽在安迪幾人的掩護下不被人察覺的進入了早就停在vip出口的保姆車上。
盡管是未公開行程,但是嗅到了八卦味道的狗仔拿準了沈聽筠絕對會從東北的S市回到A市,早早的就在不遠處蹲着了。
不遠處幾下咔咔的閃光被安迪敏銳的捕捉到了,因為知道沈聽筠衣着得當,帽檐遮住了大半個臉,沒什麽可做文章的點,只裝作沒有注意到的樣子跟在沈聽筠身後,最後一個上了車。
車門如往常一樣關上,安迪一邊幫沈聽筠取下做的防護一邊吩咐司機道:“繞路,有狗仔。”
這次開車的司機不是平日裏沈聽筠保姆車的司機,而是沈黎特意派去的自己身邊的得力人手,在部隊裏呆過幾年,開車技術了得,甩尾随車輛很輕松。
笨重的白色保姆車像是一個巨大的彪型重卡在高速上踩着違規的邊界瘋狂試探,最後終于駛入了安保極其高級別的沈家老宅所在的富人區。
這裏與外界的喧嚣全完不同,四季常青的綠植即使是冬天依然生機勃勃的排列在道路兩邊,每一處的住在都是一個精致的小天地。
最終,保姆車在最裏面的一座盡管老舊氣韻卻十足的大宅前停了下來,門前坐着的兩頭石獅子威嚴的注視着從車上下來的沈聽筠,仿佛還帶着點長輩的和藹。
“好了,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沈聽筠接過了安迪遞來的手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
褪去笨重的黑色長款羽絨服,沈聽筠穿着一件霧霾藍色的風衣,細窄的腰帶随性的系在腰上,勾勒着她盈盈一握極盡優雅的腰肢,在衣擺下方露出一點白色的長裙的裙擺,搖曳在腳踝之上,影影綽綽的美感。
“我們就在外面一直等您,小姐。”安迪換了一副口吻,對沈聽筠畢恭畢敬的講道。
安迪在做沈聽筠的經紀人以前,一直是沈黎帶這點家裏人的意思的貼身秘書。
沈黎實在是不放心沈聽筠獨自面對娛樂圈的雲詭波谲,一個一個給她招來能人賢士,最後還把自己的得力助手安排了過去。
“好。”沈聽筠淡然的點了一下頭,走向了家裏仆人早就給打開的門。
老宅裏依舊是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人聲,但跟往日的喧嘩已然不同。屋子裏只有沈欽一個人在不停的數落這個數落那個,看誰都不順眼。
剛剛沈黎嫌他煩,把他從沈齊家的病房裏踢了出來。
“三伯。”沈聽筠依舊如常禮貌的站在不遠處跟沈欽保持着距離,打了一個招呼。
沈欽聽到沈聽筠的聲音,朝門口看去。
這麽一個标致的美人兒站在燈光下愛,任誰都是不能挪開眼的。
沈欽剛才還怒火中燒的眼睛瞬間變得猥瑣了起來,他冷笑了一聲,毫不避諱的打量着沈聽筠:“聽筠來了?這還聽你媽說你受了多嚴重的傷呢,這不能走能跳,還能說嘛。”
“勞您挂念,我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沈聽筠微微一笑,如瀑布般的長發垂落着,額前一層不厚不薄的劉海遮蓋了她眉間大半的冷氣,多添了幾分乖巧。
如果不是為了隐藏額頭上還貼着肉色紗布的傷口,沈聽筠也絕對不會輕易嘗試這種偏幼的發型。
“來讓三伯看看,三伯還是不放心。”沈欽說着就朝沈聽筠那雙提着包的蔥白如玉的手探去。
沈聽筠的眼瞳裏倒映着不斷靠近的沈欽,在他就要撲過來的時候靈巧的躲開了,“不必了,我還是先去看爺爺吧。”
沈欽被閃了一下,臉上立刻就表露出了不滿,從不刻意克制自己信息素的他像個剛分化的孩子,輕而易舉的就瀉出了自己雪茄味道的信息素。
沈聽筠被商染竹臨時标記過,這種級別的信息素暫時不會影響到她,她站在原地,目光淡淡的看着沈欽,一言不發。
“你躲什麽?”沈欽發問道。
沈聽筠臉上露着點無辜,擡手指了一下一側的巨大香槟色吊燈,指桑罵槐道:“刺到我的眼睛了,有點惡心。”
“這是真的被摔壞腦子裏,被光刺了一下就惡心了。”沈欽掐着腰,又開始打量沈聽筠。
他這個侄女那裏都好,就是太冷淡了。
讓人好不容易燃起的欲望唰的就沒了。
真無趣。
門口玄關後通往二樓的樓梯傳來了拖鞋噠噠噠有節奏的敲擊聲,沈念岚頭上的黑色蝴蝶結一擺一擺的躍進了兩人的視線裏,最後在倒數第一節 臺階上停下,“姐,媽媽在找你。”
沈聽筠對沈欽輕輕颔首:“失陪了。”
二樓比一樓還要安靜,仿佛隔着很遠都能聽到沈齊家看護病房裏傳來的心電儀器的滴滴聲。沈念岚挽着沈聽筠的胳膊,小聲的說着沈聽筠沒來家裏前母親對沈欽的淩厲,以及昨天晚上公司裏發生的事情。
沈聽筠用一個成語就可以概括這一切。
一團亂麻。
沈齊家是夜裏突然中風的,淩晨一兩點起來起夜,擡腳下小樓梯沒站穩,一下就摔了下去。家裏的傭人都睡了,還是去夜店回來的沈欽發現的沈齊家。
這個時候距離沈齊家摔倒中風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了。
“母親。”沈聽筠進到病房裏,一陣新作消毒的味道,刺鼻又沖人,讓人忍不住蹙眉。
“我安排安迪給你接了幾個國外代言的活動,這幾個月就到外國避一避。”沈黎的聲音放的很輕,又不是威嚴的對沈聽筠安排道。
“我知道了。”沈聽筠輕點了一下頭,她是一個公衆人物,是這個家最容易被沈欽拿來做文章的人,這種時候出去避風頭是最好的安排。
“沒事兒就回去吧,這裏不幹淨。”沈黎拍了拍沈聽筠的肩頭,眼底盡是疲憊。她站在沈齊家的病床旁,沒有一絲悲憫的看着這個昏迷中的老頭。
“嗯。”沈聽筠也知道自己這次回來就是刷個臉,旁人問起來也是她這個孫女來過了,不至于被人說冷血。
“小筠,傷口怎樣了?”臨走了,沈黎卻叫住沈聽筠忽的問道。
沈聽筠的手一下就攥緊了冰涼的銀色門把手,擡起另一只手不自然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劉海,“沒事兒了,都是皮外傷,養養很快就好了。”
沈黎看了眼沈聽筠遮掩的劉海,眼角閃過一絲心疼,她的嘴角動了動,還是把心裏想要叮囑沈聽筠的婆婆媽媽的話給咽了下去,只催促道:“快走吧。”
沈聽筠看的到沈黎單調催促下的不善言辭,稍松了手裏緊握着的門把,講道:“媽,我走了。”
沈黎被這聲“媽”喚的一陣驚喜,沈聽筠卻沒給她時間消化,開了門匆匆的離開了這個病房,這個二樓,這座老宅,在黃昏時刻把沈聽筠送回到了自己的家裏。
為了甩狗仔,司機一陣飙車躲避,颠簸漂移,繞了大半個城區,才到達目的地。
也不知道是坐車時間太長還是別的原因,沈聽筠這着來的一路都感覺很不好,幾次進入夢裏都昏昏沉沉的醒來很不踏實。
等到沈聽筠回到家把手往後頸一摸,果不其然的一手粘膩。她明明被商染竹臨時标記了,卻竟然再次進入了發情期。
沈聽筠根本來不及想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她現在最迫切解決的就是自己逐漸翻上來的欲望。
沈聽筠的目光落在了茶幾上還放着的16系抑制劑。
曾經的沈聽筠寧願冒着被開發不完全的抑制劑奪去性命的風險也要注射這個16系抑制劑,可是現在的她不想了。
怎麽活下去,這是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