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惡心你

蘇楊以前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就是他明明已經把自己心髒裏跳動的熱血全都放幹了，那個幫他劃開口子的人卻過來告訴他，他其實愛他。

可是現在這一刻，蘇楊才明白，最殘忍的不止這樣。更殘忍的，是那個人還要頂着一個天真又深情的樣子，詢問他當初那第一刀，到底是怎麽砍下去的。

如果可以的話，蘇楊現在其實特別想把簡池剛剛放在桌上的那個蛋糕，全部毫無保留的扣回到他臉上去。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沒辦法這麽做，因為簡雯還在期待着那個蛋糕。

殺人不過誅心。

蘇楊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一次的心髒，在這一刻，又被重新殺死了一次。

就這樣沉默了片刻。蘇楊深吸一口氣，反而是笑了起來，他說：“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就好好接受治療。或者你想聽我說，我找時間說給你聽。就是不知道說完你願不願意相信罷了。”

他說着，視線對向了一旁的簡雯。用目光告訴簡池，是要找一個小姑娘聽不到的地方。

簡池自然看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微微笑了笑，他點點頭說：“那好，你有時間再給我講。今天回來的路上我遇到了一家蛋糕店，買了一個小蛋糕回來。雯雯說你也愛吃，咱們一起吃，好嗎？”

蘇楊搖頭：“你問自己吃吧。”

簡池伸手過去拆開蛋糕盒子，一邊動作一邊說：“雯雯說你愛吃甜的，吃太多确實是不好，可是偶爾吃吃，也沒關系的。”

蘇楊臉上的微笑變得越來越公式化，眼底冰冷的幾乎快結出一層霜了。他說：“可是我現在不喜歡吃甜的了。苦吃的太多，我覺得甜的東西有點膩了，簡先生聽懂了嗎？”

這一語雙關，簡池聽懂了，也不敢再勸。

卻是那邊兒洗好手跑回來的簡雯看到蛋糕，高高興興的切了一塊，然後爬到蘇楊身邊坐下，用叉子分了一口送到了蘇楊嘴邊，她說：“爸爸，這是彩虹蛋糕哎！你最喜歡吃了。”

蘇楊其實不想張嘴。

因為他看到了另一邊簡池滿臉的期待。

可是簡雯的期待他同樣感受得到，兩者權衡之後，蘇楊還是捏了捏拳頭，張嘴将簡雯送到他嘴邊的蛋糕吃了。

小姑娘非常開心：“爸爸，好吃嗎？”

蘇楊僵硬的點了點頭。

奶油的香甜味道在口中融化開來，甜而不膩的滋味兒确實是很好吃。可是一想到這個蛋糕的來源是簡池，蘇楊又覺得有一陣控制不住的惡心。導致口中這一口他硬是不知道自己該吐還是該咽下去了。

好在簡雯看着他吃進去了，就沒有再繼續關注。小孩子能做到這裏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她的關注點很快就回到了蛋糕上，在簡池給她切了一塊之後，就自顧自高興的吃了起來。

蘇楊看到這樣，便保持着臉上的微笑，用一旁的拐杖撐着自己站了起來。

“去哪兒我帶你過去。”簡池連忙跟着一起站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代替拐杖扶住蘇楊。

蘇楊皺了皺眉，指了指廁所的位置。

他本來以為自己這麽明确了，簡池好歹會要點臉不跟着他。沒想到對方看到他這麽一指，反而更來勁兒的說：“那我扶你過去。衛生間的地比較滑，拄拐杖我怕你摔着。”

蘇楊：……

等到了衛生間，蘇楊把門關上。簡池還很紳士的背過身子，意思是不看蘇楊方便。

可是蘇楊也并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而是朝馬桶裏吐出了他剛剛一直含在嘴裏的那塊蛋糕。

聽到聲音不對，簡池回頭看了一眼。

在蘇楊按下的旋轉的水窩中，他也看到了蛋糕。

心裏突然就好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悶疼的有些難受。可是還幻想着有最後一絲期待，簡池問他：“是不太舒服，不想吃甜的？”

“不。”蘇楊冷笑。

在簡雯不在的時候，他就不想再對着這個病人露出什麽好看的臉色了。雙眼中的冰冷比之前更深了三分，蘇楊說：“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惡心這東西是你買的而已。”

簡池臉上的表情更僵硬了。

蘇楊又去一旁的洗手池漱了漱口，然後跳回到了馬桶邊兒上，将蓋子蓋好，直接坐了上去。他說：“你剛剛跟我說，結婚之前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是指不記得所有，還是說只是不記得咱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了？”

“僅限于咱們兩個。”簡池說着，有些無奈的按了按自己的額頭。他說：“很奇怪。別的東西我都能記清楚，唯獨這個，我甚至想不起來我到底是怎麽标記你的。”

“你當然不會記得啊。”蘇楊笑了：“因為你根本就沒什麽意識。”

簡池瞪大眼睛。

蘇楊又繼續道：“你讓人下藥了，我以為只是單純的喝多。結果送你回房間的時候，就被你強了。說實話，我那時候應該報警才對，可是我年輕我傻X，我喜歡你，就想着這事兒要不算了。”

蘇楊說的很輕快，那語氣平靜的好像只是在敘述一個關于別人的故事。

簡池卻聽的瞪大了眼睛，他是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蘇楊說的這些……怎麽可能是真的！？

“怎麽了？很意外是嗎？”蘇楊看到他這個樣子，反而有些報複性的笑了起來。他說：“更有趣的在後面呢。你一意孤行的認為給你下藥的人就是我，覺得我是個不要臉送上門爬你床的表子。可是我這個表子家庭背景太好了，簡伯伯，也就是你爹，為了不得罪我們蘇家，就逼着你跟我去領了結婚證。”

簡池茫然的看着蘇楊：“你……你不是在騙我吧？”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我騙你有意義嗎？”蘇楊笑道：“還有你是不是也不明白，記憶裏的你自己，為什麽對雯雯也那麽不好？”

簡池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

第六感告訴他，這不是他想聽到的故事。

蘇楊說：“因為你從來都覺得她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認為我給你下藥，是為了讓你接我的爛盤。六年時間，你沉默的一直這麽以為。你從來不給我解釋的機會，甚至不願意跟我交流超過五句。現在你跟我說你病了情感障礙了，就想重新融入這個家了。簡先生我冒昧問一句，您是有多大的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