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4
他宿舍裏東西并不多,收拾好了也就一箱子書和證書獎狀,一些換洗的衣物,還有些雜七雜八的零碎,幹脆就扔了。
只是那大一箱子東西到了馮翊的蝸居裏擋屋子中央,還是讓馮翊有些頭大。
她書櫃裏被各種專業書籍塞得滿滿當當,沒有空地兒擱徐廷和這些寶貝。
馮翊皺着眉看着自己的小書櫃,尋思着是不是忍痛割愛,給徐廷和的書騰點兒地方出來。
而那邊徐廷和自己把那箱東西挪到餐桌下面,沖馮翊說:“等過段時間咱們搬個大點兒的房子就好了。”
“爸給買房了?”馮翊聞言,轉頭看他,詫異得連對徐建國的稱呼也從昨天的爸變成了爸。
徐廷和對她這個稱呼很滿意,說:“機關大院西山背後,離g大挺近,坐地鐵就二十分鐘。現去機關裏上行政班,每天都能回家來,也有雙休日。要是願意去那邊住的話,趕明兒就寫申請,讓上面批一套房。”
馮翊心想,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有時間跟過日子了?
雖然沒敢問出來,也就得不到答案,不過心裏那個小兒已經歡呼雀躍了。她想立刻答應下來,但考慮到她前幾天打定主意要端一端的架子,她就說給她一天時間仔細參詳參詳。
徐廷和答應了,又說部隊裏還有工作要交接,這就回去了。
晚上照例是西山前面大院兒裏的徐家小樓吃飯。
今天魏明一家子另有活動錯不開,約了明天再來和二老相聚。不過有馮翊和徐廷和,氣氛也很和樂。
席間徐廷和說到這次的調動,徐建國卻好像并不意外。徐廷和并沒有察覺,繼續表達了自己的疑惑,比如這次的調令下來得這麽快,甚至于正式的表彰大會都還沒開,他就要調走了。
徐建國聽了,也只是說:“哪兒就快了,看挺合适。”
馮翊旁邊贊同的點着頭吃飯,自以為徐廷和不會朝她看。她這小動作全數進了徐廷和眼裏,他勾了勾嘴角。
而就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點什麽,問:“爸,這事兒該不會是摻和了吧?”
“怎麽說話呢?”徐建國眉毛一擰。
“您就說是不是您摻和了吧!”徐廷和眉毛也一擰。
馮翊聽出事情不對,趕緊放下手裏的碗筷擡頭看了看這對父子。當她看見他們如出一轍的表情時,心裏暗暗說了一句:“真不愧是兩父子。”
“就算是蘀去說了說又怎麽了?還不是為了和馮翊兩個能多點時間一起?”徐建國把手裏筷子拍桌子上,林玫趕緊去拉他。
徐廷和有些不耐煩:“您能不能甭蘀做這些主?讀書那會兒您老問都不問一句直接找把加競賽名單裏,差點兒沒玩兒死您忘了?”
馮翊也去拉徐廷和,沖他搖了搖頭。
“這不是沒死麽?看那次讓去了挺好,起碼回來還知道發奮圖強,考了國防科大。”徐建國看了林玫一眼,止住她拉他的動作,說。
徐廷和聽見這話,忽然就不說話了,半晌,沖馮翊丢下一句“走”,就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徐建國氣得吹胡子瞪眼睛,馮翊也傻了。
徐廷和走到門口見馮翊沒跟上來,回頭喊她:“讓跟走。”說完就推開門出去了。
馮翊只好說:“爸您消氣,出去陪他轉轉,他八成是舍不得電子對抗團那地方,畢竟他打從畢業起就一直呆那兒呢……”
說完她追出去,而徐建國對林玫說:“舍不得那兒,就舍得自個兒媳婦了?不像話……”
馮翊跟着徐廷和出來,看着徐廷和那方向是要朝着大院兒外面去,連忙一把拽住他:“別啊,多大的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鬧脾氣,再說為這個跟爸鬧翻的話,也不值當啊……”
“那是咱爸!”徐廷和停住腳,回頭。
“還知道那是咱爸?”馮翊重音放爸字上,以前沒試過勸架,今兒只好硬着頭皮上了,“爸爸不管做什麽都是為了咱們好。雖然靠關系辦事兒是不怎麽好,但是,但是……唉反正只要知道長輩們幹這種不好的事情都是為們好就好了……”
徐廷和被她這種歪理弄得有點無語,正要批判她,就聽她繼續舉例不當說:“從幼兒園到高中,一路都是t大附屬的學校裏讀的。要是爸不是t大的老師,哪兒那麽容易進去讀?”
“那不一樣。”徐廷和忽然不想聽她繼續說,撂下一句話,擡腿就又要走。
馮翊趕緊又去拽他,腦子裏飛快地想了個轍:“別走別走,想聽彈吉他!”
徐廷和聽了,知道她這是給自己臺階下,頓了幾秒,還是跟她回去了。
這時候馮翊腦子裏也終于組織了些語言,絮絮叨叨的說給他:“其實這事兒就是爸不摻和,估計也能成。多厲害的啊,除非自己不想調……诶,說實話想不想調?”
問了這句,她就往前伸了頭轉回來看他。徐廷和正想甩給她一個“不”,她就又說:“不想調的話今兒就不會問想不想搬去大院兒裏住了……好吧,看這麽聽話跟回來的份上,就行行好答應了吧。”
說完她自顧自笑起來,徐廷和卻并沒按照她設定的劇情跟着她一起笑。馮翊的笑容就有點僵。
徐廷和像是經歷了一番思想掙紮,良久才開口說:“基層呆慣了,突然進機關去,還是研究所……落差挺大……”
這話讓馮翊心有戚戚焉。
她從不萊梅舀了博士學位回來,滿心歡喜想進個研究所或者地質隊,然而別的招聘啓事洋洋灑灑數千字,看來看去其實就倆要求:一要活的,二要男的。最後沒奈何,只好應聘到學校當了老師。
像她這樣資歷淺薄的學界小透明,就算是想做課題研究,都申請不了經費。好不容易趕上學校給新教師機會,介紹去參加s大的課題,還讓闌尾炎給攪合了。一瞬間有種想要仰天長嘆的沖動。
于是她拍了拍徐廷和的肩膀,說:“十分能理解,嗯,應該是十二分。不過要這麽想,是金子,到哪兒都會發光……”
徐廷和低頭看了看她搭自己肩上的手,說:“沒覺得去了研究所裏不能發光……是不是覺得不待大隊裏的兵當着特沒勁?”
“他這是怕嫌棄他?好吧那得告訴他不嫌棄他。”馮翊腦子裏迸出來這樣一個想法,于是她說:“沒有什麽有勁沒勁,喜歡的是這個,不是哪兒當兵。”
她聲音忽然有點小,到了徐廷和耳朵裏,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喜歡。
“什麽?”徐廷和腳步一滞,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馮翊決定勇敢一次。四下看了看沒有來往,就站到徐廷和旁邊,斜對着他,說:“說喜歡。”
說完她踮起腳,把自己嘴唇印徐廷和右邊臉頰上。正要離開時,又被他攬了腰,跟着就聽他說:“報告,請求把頭向右偏轉四十五度。”
興許是剛才為了勸他費了太多腦細胞,這時候馮翊的腦子轉數明顯又不夠了,半天沒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而徐廷和也沒給她時間來明白。
徐廷和只輕輕一轉脖子,他的唇就覆了馮翊唇瓣上,溫熱柔軟的觸感讓她有些懵。他她唇上吸吮着,舔舐着,輾轉流連,極盡溫柔。
這時候她該怎麽辦呢?伸手抱住他?腦子裏放點煙花?她不知道,她已經傻了傻了傻了。她覺得今天這個吻和昨晚那個完全不一樣,大概是因為自己的心态不一樣。
徐廷和想要撬開馮翊緊閉的牙齒,而馮翊也正尋思着是否應該怎麽回應一下他,他的唇舌卻忽然離開了她,同時放開了環她腰上的手——旁邊停着一輛小車,駕駛室車窗慢慢搖下來,魏茸茸趴窗口沖他們笑:“喲,挺甜蜜啊。”
馮翊因為這個吻本來就微紅的臉,這一瞬變成了醉酒般的酡紅。
她嗔怪地瞪了徐廷和一眼,轉身進了小院子裏。徐廷和也就瞪了茸茸一眼,跟着馮翊進去了。茸茸車裏喊:“別緊張啊叔叔嬸嬸,就一個看見了,爸他們沒來……”
進了屋裏,徐建國正坐沙發上看新聞聯播,徐廷和也早養成了看新聞的習慣,也坐下跟着看。徐建國偶爾發表點看法,徐廷和也跟着說兩句。馮翊見了,嗓子裏提着的這口氣總算是可以放松了,到底是親父子,總不會有隔夜仇的。
過了會兒茸茸停好了車也進來,看見馮翊和徐廷和就壞笑了一下,才跟爺爺奶奶打招呼。
馮翊向來不是關注國家大事的,看新聞也當看熱鬧,看完了就忘。徐廷和看她那兒玩兒手指,于是播天氣預報的時候就領着她回了房間。
茸茸後面看着,聯想到剛才外面撞見的香豔一幕,心想這兩個不會這麽早就要上去**了吧?不禁一個寒顫。
到了他房裏,徐廷和過去舀起自己那把木吉他抱懷裏坐下,問馮翊:“想聽什麽?”
馮翊帶上門他旁邊坐下,說:“不知道……什麽彈得好就彈什麽吧……”
徐廷和看着她笑了笑,就撥起了弦。撥了一陣他居然還就開口唱了起來。馮翊聽過他唱的這歌兒,《yesterday》。他聲音好聽,唱出來的歌也就很好聽。馮翊差一點就醉了——她明白歌詞唱的是什麽之前。
等徐廷和唱完,沖她一挑眉,有些得瑟地問她:“不賴吧?”
“嗯,”馮翊點了點頭,“唱這歌還有什麽深意麽?”
徐廷和一愣:“就是首歌兒啊……”
馮翊看他這樣子,相信确實是沒什麽深意,于是繼續點頭:“那就好,‘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還以為這是唱出的心聲……”
“歌詞又不是寫的……”徐廷和抱着吉他,笑了,“發覺挺能吃飛醋……”
馮翊乜斜了他一眼:“聽阿姨說們以前還有個樂隊?桌子上那照片兒就是吧?叫什麽啊?”
徐廷和只是應了一聲嗯,沒回答她的問題。
馮翊見他不答,推了他一下:“叫什麽啊?”
徐廷和擡眼看了看她,有點不願意說:“名字還是別說了,土得很。”
“說吧,不會笑們土的。”馮翊虔誠地盯着他,面露微笑。
被她盯得沒辦法,徐廷和只好把吉他放回原處,瞥了馮翊一眼,擡眼望着天花板,吐出四個字:“大院子弟。”
馮翊聽見這個名字,臉上的笑容一抖,跟着就站起來奪門而出:“先自己玩兒會,得出去……笑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