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新生軍訓為期三周。
沒有把這些學生拉去a市北邊的軍訓基地,而是請了承訓部隊來學校裏。除去最後半天的軍訓成果檢閱大會和當中的幾場國防知識講座,其餘時間,學生們都得操場上訓練。
九月的a市秋高氣爽,幾乎每天都是蔚藍色的天空上萬裏無雲。已經過去的兩周多時間裏只下了一場雨,卻也是來得快去得快——一大群學生冒着雨,歡呼着回宿舍整理內務,豆腐塊還沒疊好,就又被催着出去集合。對此,不管是學生還是輔導員,都表示十分郁悶。作為他們的臨時輔導員,馮翊也得時常出現訓練場上當陪練。
這兩周她幾乎是一沒課就蹲守操場旁邊打着傘看着這些軍訓的孩子們,跟隔壁班的輔導員聊天。有時候也給學生們買好需泉水等他們休息的時候過來喝,順便賄賂賄賂那個也只有十七八歲的小教官。
正兒八經喊話訓練的教官都是些小列兵或是上等兵,也有那麽幾個年輕士官。再往上擔任軍訓營長的,才是肩膀上扛着星星的尉官,然而他們只是每天背着手軍訓場上來回走動,抓一些站隊伍裏搞小動作的學生出來站軍礀,以至于學生們私下裏都給他們起些諸如“黃鼠狼”一類的外號。但是那些年輕教官待遇又不同了,因為年齡相渀,休息的時間裏他們也和學生聊聊天兒,洩露一些所謂的“軍事機密”,很快就和學生打成一片。
地球資源學的輔導員是g大文學院研究生剛畢業的年輕姑娘,看見這些穿着迷彩作訓服板着臉訓學生的小正太,眼睛都直了。忽然她舀胳膊肘撞了撞馮翊,問:“馮老師,老公是不是也是當兵的?”
得到肯定回答之後,她又問:“那他肯定很帥吧,看這些小教官多帥啊……”
馮翊微眯了眼,遠遠地望了一眼不遠處正喊着“一、二、一”的兵蛋子。這些小孩子,壓根兒就還沒長開麽,徐廷和可比他們帥多了。馮翊心裏這樣想,但是沒膽兒也沒臉說出來,只好說:“還好吧。”
翻了翻日程表,還有不到一周軍訓就結束了,王老師也要從老家回來上班,她也終于就可以解脫了。馮翊長舒了一口氣,抖了抖站得有些麻木的腿。
第二天上午是一場關于軍事高技術的講座,學術報告廳裏,地質學基地班的學生受到特殊照顧,作為地學學院的代表,和其他學院派出的方陣聽現場報告,剩下的學生則是分配的教室裏看現場直播。
馮翊作為輔導員,仍然是要跟着這些學生一起聽的。學校安排給他們班的位置是正對着演講臺的一塊區域。馮翊接到通知時,癟了癟嘴,這麽個位置,到時候想走神溜號兒都不成。
等學生們都入座了,馮翊又點了點數,一邊兒說:“待會兒都認真聽,不要玩兒手機,不要下面交頭接耳,咱們坐這個地方,代表的是咱們學校的形象。就算不顧忌學校的形象,咱們也得顧忌一下自己的形象。”
開大會的時候,遲到的總是領導,這次也不例外。
通知講座八點半開始,八點的時候,所有被安排學術報告廳的學生都已經到齊,輔導員也已經就位。然而學校領導和主講仍然是到了八點半才磨磨蹭蹭地出現主席臺左側。
這種情況馮翊已經見怪不怪,停了手裏玩兒指甲的動作,擡頭看了看那邊。
只是一眼,馮翊就愣了。那個背對着她正跟副校長親切交談的軍官,看着有點兒像徐廷和。
不過肯定不可能是徐廷和,反正軍都穿軍裝,發型也差不多都那樣,背影相似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徐廷和研究所裏上了沒幾天的班,又被調去了機關大院深處西山腳底下駐紮的技偵團,怎麽可能出現這裏。馮翊這樣想着,又轉頭回來看着演講臺上的話筒。
接着副校長走上來,對着話筒說:“同學們,今天們有幸請到了解放軍某部某部隊的徐中校,來為們做一個軍事高技術的講座……”
副校長再往後闡述這個講座的重要性的話,馮翊一句也沒聽進去。她心想居然連姓和軍銜都可以一樣,不由擡頭又去看了看那邊——入眼是徐廷和那張臉,目光相接時,微揚了嘴角。
馮翊驚得瞠目結舌:他徐廷和怎麽就出現這兒了?這沒理由啊!
如果不是顧忌着一衆領導和幾百學生場,自己又坐正面向全體大一新生直播的那臺攝像機正前方的區域,馮翊真是想站起來暴走幾圈。他居然就這麽悄沒聲兒的來了,來之前壓根兒就沒告訴她。
馮翊扯了扯嘴角,将目光看向別處,腹诽道:“這是又準備給個‘驚喜’麽。”
副校長結束了講話,有請這位徐中校上臺,臺下學生也就很配合地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馮翊甚至聽見這掌聲裏有基地班的小姑娘說:“這個叔叔有氣質。”
馮翊一皺眉,語速飛快地沖那邊說:“不要說話。”
說小話被逮了個正着的小姑娘看了看忽然變得疾言厲色的馮老師,吐了吐舌頭,轉頭看着演講臺,專心致志地——看起了帥哥。
雖然自己媳婦就坐臺下,徐廷和這個講座還是進行得很順利,吐詞清楚,條理清晰,沒有出半點差錯。舉手投足間帶着一股成熟男的風度,俘獲了臺下許多小姑娘的芳心。
剛才那個姑娘又跟身邊的妹子低聲聊起來:“就喜歡這種大叔,成熟睿智。”
“叫什麽來着?”
“徐中校,唉就是名字太奇怪了。”
“……中校是軍銜不是名字好的嗎?”
“好吧。那就沒說名字。不過這種叔叔真的是萌得一臉血呢有木有有木有!”
“還是比較喜歡小受受……”
“那叫娘炮。大叔才會疼,懂什麽。”
馮翊聽見身邊小姑娘閑聊,也懶得管了。反正副校長和其他校領導已經撤到後邊去了,坐臺上看着這種“混亂”場面的,是自己。她甚至豎起耳朵聽家說些什麽,邊聽邊腹诽:“成熟那是給們看的,睿智也是裝出來的,萌什麽萌,不氣死就謝天謝地了,會疼倒是說對了,不過有時候還真能疼死……”
等等……自己最後一句這是想的什麽……
馮翊臉上騰地就發燙了,只好擡眼望天的同時,用手裏的工作簿貼臉上冰一冰臉。
然而兩個小姑娘越說越興奮,連聲音都不自覺大了起來,馮翊不得不借着清嗓子咳了一聲提醒她們。卻引得徐廷和臺上朝她這邊看了一眼,那個小姑娘又是一陣激動:“看沒看見徐叔叔剛才那個眼神,天,一臉血沒別的了!”
馮翊被徐廷和瞟了一眼,又聽見這句,只有郁悶地扶着額頭看向另一邊。
講座持續了一個小時,到了後面,馮翊都聽出徐廷和聲音裏的無奈。她擡手撐着眉心,低頭偷笑了一陣,心想活該他攤上這差事。
講座結束後,學生們仍然是要去操場上訓練。馮翊跟學生隊伍後面,按照副校長的安排,有序依次退場。走往出口去的梯道上,馮翊又回頭看了看徐廷和,這會兒他正站主席臺左邊那兒,跟校領導交談,倒是沒看她。
只是等馮翊運動場旁邊兒站着發愣的時候,徐廷和又找了過來。地球資源班的班導舀手戳了戳馮翊的胳膊,朝着運動場入口一努嘴:“那個是不是剛才那個主講?”
馮翊擡頭一看,聲音有點顫,頭微微一點:“是……”
他又跑這兒來幹什麽?看那直直朝她過來的架勢,估計是來找她的。
馮翊有點慌。
他們結婚的時候沒請馮翊辦公室的同事,因為當時抱定了最後會離婚的想法,覺得這事情最好還是別太張揚。
但是宋婉瑜堅持邀請了學院的領導,同時也是馮翊大學的恩師們,所以這事情最終也沒瞞住,馮翊只好開學前幾天補了他們一頓海鮮自助才算完。
不過即使這樣,馮翊也只說自己老公是軍,更多的就沒透露給他們知道了,尤其剛才她還以現場圍觀群衆的身份淡定地回答了幾個關于徐廷和的問題。
所以徐廷和這個時候出現這兒實不算什麽好事情,要是他再好死不死走過來叫一聲“老婆”,她還怎麽辦公室混下去。
于是馮翊站起來,假裝鎮定地說:“去上個廁所。”
說完她朝着另一個出口走了,徐廷和遠遠地看見,有些莫名其妙,也就站住,掏出手機撥了過去。
馮翊接電話倒是很迅速,這讓徐廷和松了一口氣,好歹她不是又鬧脾氣了。
“跑什麽?”徐廷和雲淡風輕地問。
馮翊那邊支支吾吾地答他:“沒什麽……跑來幹嘛……”
“來講課,剛才不是坐那兒聽了麽。”徐廷和打着電話,一邊穿過正訓練的方陣。
他肩上扛着兩杠兩星,把一路上經過的教官都吓了一跳——這次出任g大軍訓團團長的高炮旅副參謀長也只是個少校,軍銜中校的副政委要最後檢閱的時候才來,這時候突然蹿出來一個中校,是來搞突擊檢查的麽?
于是教官們突然就嚴肅起來,一邊瞟着這位打着電話目不斜視朝前走的首長,然而這位首長卻絲毫不理會他們,從一號門進來,又從四號門出去了,小教官轉頭看了一眼徐廷和的臂章,擡手抹了把汗——并不是他們所的a軍區,而是總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