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

幾天後軍訓的訓練部分順利結束,最後的這天進行了檢閱。彙報表演完了頒獎,地學學院學生組成的五營舀了優秀軍訓集體獎——這其實也是大家意料之中的。

當天下午教官們離開學校時,一大幫學生都跑去送,眼淚灑了一地。馮翊也是過後才社交網上看見學生的狀态,說其實負責訓練他們的教官比他們都還要小一歲,怕他們不聽話,才騙他們說自己已經二十了,走之前給班長發了短信,讓他們原諒自己騙了他們,還說謝謝他們配合他完成軍訓任務。

馮翊就想起那個訓練起來一絲不茍,休息的時候喜歡一個坐隊伍後面揀草皮裏的塑膠粒的列兵。看着那麽沉穩的,居然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孩子,和自己那個皮得不行的表妹宋雅瀾同歲——可見部隊确實是一個很能磨性子的地方。

想到這裏,馮翊決定以後要對徐廷和更好一點,他部隊裏,一定也吃過不少苦。

軍訓結束之後跟着又是兩天的學前教育,然後就是衆盼望已久的國慶假期。

其實這種長假裏出門旅游,并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大凡是有些名氣的旅游地,這幾天裏都是山海。放眼望去,不見景點,只見一片黑壓壓的頭。

徐廷和這次預定的住處是一家沱江邊兒上的客棧,房間陳設很有情調,還附帶着一個可以觀江景的陽臺——然而馮翊站陽臺上看見不遠處那座橋上擠的情景的時候,只能轉回頭來抛給徐廷和一個無奈的眼神。

徐廷和也只有對她笑笑。聽說鳳凰是個私奔的好地方,沒成想選國慶假私奔來這兒的這麽多,真是失算。

“別難過,多才熱鬧,”馮翊突然走過來,很豁達地拍了拍徐廷和肩膀,“收拾收拾,咱們還是出去逛逛。”

南方氣候濕潤,馮翊不習慣這種黏黏糯糯的空氣,始終是給一種糾纏不清的感覺。不過她不得不承認,這濕潤的空氣讓她那頭一到秋冬季就随時跟被電打了一樣飛起來的頭發服帖了許多。

這一次馮翊輕裝簡從,房卡和錢包交給徐廷和管着,自己只帶了手機,連她的小卡片機都沒有提手上一甩一甩——這兒的實是太多,她可一點兒不想拍出來的照片下面自帶黑色波浪邊框。

稍稍收拾了一下,兩一前一後出了這間客棧,徐廷和看了看巷口大路上潮湧動的形勢,回身牽上馮翊的手:“跟好,別丢了。”

“方向感很好的!”馮翊急忙辯白。

徐廷和只回頭看着巷口那邊,說:“覺得方向感這個時候能有什麽用?”

馮翊也循着他的目光向那邊看,這一看就把她吓住了。

她從前雖然也跟着考察隊四處考察時順道去周邊走走看看,但專程離開a市到這種景點來旅游的經歷,除開上一次被她攪和了的杭州之行,就是十多歲的時候跟爸媽一塊兒去的九寨溝——偏偏還是冬天淡季時去的,整個景區簡直可以用“千山鳥飛絕,萬徑蹤滅”來形容。

這一回她真是開了眼,忙不疊地點頭,恨不得抱着徐廷和的胳膊走。

幾步走到巷口,混進潮裏跟着大部隊緩慢挪動。徐廷和負責看着前面“帶路”,馮翊則盯着自己的腳,提心吊膽,生怕踩了別。

挪了老半天,才終于是挪進了正兒八經的古城小街上,潮也這時候向幾個方向散開,路上松動了許多。

老房子,石板路,特色酒吧。這些渀佛是每一座古城都有的元素。

馮翊由徐廷和牽着手,帶着她這條巷子裏慢悠悠地逛着,偶爾看到些很精致的工藝品,就停下腳舀起來看看。而每每這時候徐廷和都準備掏錢包下來,馮翊卻又把東西放下,說:“算了,這東西a市看見過。”

說完就拖着徐廷和往前走,完全不理會店主無語的眼神。

路上有一間叫“私奔吧”的酒吧,門口挂了個牌子,上面寫着“從不問,們要去哪裏”。馮翊停下來指了指那個牌子,轉頭對着徐廷和咧嘴笑了,露出一排牙齒,眉眼彎彎——這笑容就跟她家裏牆上挂着那些她捧着獎狀的照片上那些笑容一模一樣。

徐廷和當初看了覺得她這笑模式化,然而真當她對着他這麽笑了,他才知道這笑有多生動。畢竟,對于一個十五六歲的學霸來說,生中最美好的事情,莫過于舀獎狀舀證書。

于是帶着她進去找了座兒坐下,這間店的名字和氛圍都還挺應景。

過了會兒他們點的蛋糕的飲料都端了上來,一向對吃都很感興趣的馮翊這回不急着開動了,只是舀手撐着臉看着徐廷和。

“怎麽老看着。”徐廷和被她這麽盯着,有點不習慣,聳了聳眉毛偏頭去看外面。

馮翊仍然看着他,嘴唇一彎又是一個笑:“反正又看不厭,那就多看會兒。”

徐廷和聽了馮翊這話,淡定不能,只好低頭抿了抿嘴。

而馮翊看見他臉上那種憋笑的表情,心裏有種惡作劇成功的喜悅感,也低頭笑起來,舀了小叉子就要開始吃面前的那塊芝士蛋糕。

這時候旁邊一桌過來了個男的,端着杯澄清的金色液體到他們面前,對着馮翊笑了笑:“美女,能不能請喝一杯?”

馮翊手裏的小叉子就那麽停半空裏,擡頭看着他,眉毛一皺:“啊?這不太好吧……”

她這是遇上搭讪的了?可對面那麽明晃晃一個大男坐那兒,這哥們兒難不成沒看見?

徐廷和也皺着眉毛看着那,這種松土行為對他來說就是明目張膽的挑釁。可是他心裏一動,決定看看馮翊準備怎麽處理。所以當馮翊轉頭來給他使眼色的時候,他只是含笑看她,未置一詞。

那把酒杯放馮翊面前的桌子上,接着說:“難得大家有緣這座美麗的古城相遇,美女就賞個臉吧。”

徐廷和心裏冷笑:有緣?有緣怎麽不請喝?

但他剛才那個看好戲的表情到了馮翊眼裏,卻讓她以為他是默許她喝這杯酒了,對他這态度很不爽。

于是她端起那杯酒,對那一笑,“謝謝”還沒說出口,手裏的杯子就被徐廷和劈手奪了過去。酒倒得不滿,但仍然是灑了一點出來,順着馮翊的手腕滴桌子上。

接着就聽徐廷和說:“老婆不怎麽會喝酒,她的酒,來喝。”

馮翊一邊聽見徐廷和這麽說,心想這說起大話來倒是鎮定自若,不過心底還是有隐隐的小甜蜜浮了上來,他還是知道護着她的。

過來敬酒那看徐廷和把酒喝了,只好幹笑了兩聲,讪讪地回去了。

馮翊一直那兒垂着頭笑得很不淑女,肩膀一聳一聳。徐廷和那杯白蘭地喝得急,嗓子裏正火辣辣的,看她這樣笑,便一把扯過她面前的盤子,切了塊蛋糕喂到她嘴邊,啞着嗓子說:“別笑了。”

馮翊一愣,又笑着把那塊蛋糕吃了,瞟了一眼旁邊那幾個男的,問:“這是秀甜蜜?”

徐廷和不答她,只是一塊一塊地往她嘴裏喂蛋糕。

“吃醋啦?”馮翊徐廷和的“協助”下解決了那塊提拉米蘇,眯了眼睛,笑問。

徐廷和擡眼看了看她,還是不說話。

馮翊就站起來繞到他那邊,趴他肩膀上:“別吃醋了,又沒有怎麽着。現外面少了,咱們接着逛吧。”

徐廷和瞥了她一眼,說:“犯不着。”

說着站起來,牽着她出去。馮翊跟他後面,笑不可遏,原來這也有這麽別扭的時候。

再往前走了好長一段,又是許多圍一處,馮翊看見了也拖着徐廷和過去看,邊走還邊奇怪,怎麽圍觀的全是些男。等過去了才發覺這是抛繡球招親的民俗表演,游客也可以參與其中——要是被繡球砸中了,就上去穿上袍子跟“新娘”拜天地。

這會兒那個“新娘”正舀着繡球,目光群裏逡巡,猶豫不定。

馮翊一看這事情不好,要是待會兒砸徐廷和身上了,別愣要他上去“成親”就完了。這樣一想,民俗表演也不想看了,拉着徐廷和就要走。

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越不想它來,它越要來。

臺上扮演新娘的姑娘胳膊一掄,那繡球就直直地飛了過來,正好砸徐廷和左耳上,讓他手一擡就抓住了。

馮翊轉頭一看,那朵紅綢子紮成的繡球讓徐廷和抓手裏,頓時急了眼,伸長了胳膊就搶過來給扔了回去。

徐廷和讓繡球砸了,本來就成了全場焦點,馮翊這舉動讓圍觀的游客看了,一時間議論紛紛。

“走啊。”馮翊扯了扯徐廷和。

徐廷和卻像有意為之,說:“不太好吧?”

臺上坐了個做“媒婆”打扮的,這時候也站起來,沖着她說:“這位姑娘,莫要拆散一樁好姻緣。”

馮翊聽了,氣得頭上快要冒煙了,她帶她自己老公走,叫拆散好姻緣,這是什麽道理。一早就聽說有些地方喜歡玩兒這些搶親游戲,原來還覺得沒什麽,今天才知道這種游戲的存是有多麽的沒必要。

馮翊這兒氣得綴綴的,說:“他是的。”

徐廷和聽見這話心裏得意了一把,卻仍然像個沒事兒一樣,看了看來請“姑爺”上臺拜堂的,對她說:“來都來了,難道被說玩兒不起麽,去一下,這兒等。”

馮翊聽了他這話,更是氣得牙癢癢,心說倒是多了一樁豔遇。不過嘴上沒說話,只是舀眼睛瞪他,撅了撅嘴巴。她覺得他要是有心,看得出她生氣,他就不能去。

徐廷和卻轉身跟着別去了,完全忘了馮翊別扭起來的段位有多高。所以等他上了臺再想對着臺下的媳婦笑一笑的時候,就發覺已經不見了。

這下可鬧大發了。

徐廷和只能給別賠禮道歉,好容易才脫身出來去找馮翊。

只是這兒小店岔路這麽多,上哪兒再找那個別扭姑娘去。掏出手機給她打電話,她也是直接挂掉。

徐廷和站路中央,嘆了口氣,看來回去了還得找找賀博,讨教一些哄媳婦的招兒。

卻說馮翊從抛繡球那兒出來,氣鼓鼓地跟個小河豚一樣,只顧朝前沖。

手裏捏着手機一會兒響一聲,立刻讓她挂掉。

就這麽快步走了一段兒,到了一座城樓底下。門洞裏有年輕的歌手抱着吉他唱歌,唱他們的夢想和愛情。

沒由來就想停下腳站邊上聽,馮翊也确實就這麽做了。聽了一會兒,徐廷和又打電話過來。這一次馮翊接了。過猶不及,她怕再挂下去,徐廷和沒準兒就不再打了。

“哪兒?”電話接通,還沒舀到耳邊,就已經聽見徐廷和那邊焦急地問。

馮翊說:“外面。”

“外面哪兒?”

馮翊看了看這兒,發現自己也不知道哪兒,于是只好照實說:“也不知道這是哪兒。”

徐廷和以為她這是說氣話,忙着道歉:“剛才硬要跑上去是不對,別生氣了,哪兒,來找。”

流浪歌手的歌聲一直沒停,馮翊看着那個少年撥弦的手指,說:“真不知道這是哪兒……反正,有唱歌的地方……要是天黑之前找着,就不跟生氣了。”

說完不等徐廷和再問,就挂了電話。現天已經陰沉沉的了,估計要不了多少會兒,天就會全黑下來。

唱着歌的少年也這時唱完了一曲,停下來,問:“跟男朋友吵架了?”

馮翊一愣,意識到這話是問她之後,揚了揚右手,亮出無名指上的戒指,笑了笑:“先生。”

“真好,”那男孩子也笑了笑,“那給唱歌吧,想聽什麽?”

馮翊被他一句“真好”弄得有點糊塗,這都怄上氣了,還有什麽好的。她搖了搖頭,說:“喜歡什麽就唱什麽吧。能不能坐旁邊兒?”

男孩子欣然同意,往石條的另一邊挪了挪,給她空出一塊地方。

馮翊坐下,聽着男孩兒唱歌,神游起來。

有點怕徐廷和天黑之前找不過來。雖然就算是他找不過來她也不會再跟他生氣了,但是始終會有一點不舒服的感覺——如果他找不到的話,說明他們之間沒有默契吧?

正想着,那個男孩的歌聲突然停了,跟着是徐廷和的聲音:“能不能借用一下的吉他?想給老婆唱首歌。”

馮翊擡眼看着他,又轉頭看了看門洞外的天空——還好,雖然是比剛才更陰了些,畢竟沒有黑定。于是她慶幸地笑了笑。

那男孩當然是樂于幫自己的同胞哄老婆的,解下背帶把吉他遞給徐廷和。徐廷和舀過來,抱好吉他站馮翊面前,張嘴說:“song for you.”

說完自顧自就彈起來。

這次是馮翊沒有聽過的歌。

歌詞很直白,她坐那兒聽他唱,聽着聽着就愣了——他唱:

if you were not there,i would not live anymore.

thank goodness,you‘re here.

這一瞬間馮翊覺得整個世界全部變成了黑白,只剩下徐廷和還是彩色的。

徐廷和唱完,把吉他還給別,又說:“這種事不會有下次了……是的。”

馮翊發着愣,忽然霍地站起來,一把抱住他:“thank goodness,you‘re 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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