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0)
的境地,才真真了解到自己當初的堅決,是多麽的天真。
死不死,她毫不介懷。畢竟人生在世,與天長地久相比,活一回、死一回,也不過煙花一場。
她其實多麽希望,能保住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然而最大的悲哀卻是,這孩子的生命還未開始,或許當要結束。
眼淚一滴滴的滑落下來,為了玉卿衣,為了生無所往。
靠在牆上昏睡了一日一夜,或許林若惜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沒有人來管她,就像一個徹底被人遺忘了的東西,擱在這個密閉的房中。卻時而會有不知名的東西從身邊游過,所幸她身上那『迷』煙的味道,使得司南鳳所謂的毒蛇小蟲并未靠近,而是倏然來去,已然足夠驚吓。
門緩緩打開,或者是司南鳳。她連擡起眼皮的力氣也沒有,甚至都不願意去看那門縫中掠過的嫣紅。林若惜握緊了手中的毒『藥』,決心效仿玉卿衣,即便是自己死,也要拖一個下水。到時候她意外身亡,便是這司南鳳妄自下手。
而當那腳步聲愈來愈近,林若惜将那『藥』丸正要塞入口中,卻聽見沉沉的一聲:“惜兒,你在哪裏?”
是……南宮錦……
一時之間她竟然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麽,呆呆的擡起頭,看着黑暗之中那一分光明。
這一番,難道竟然是南宮錦奉命帶自己去法場?林若惜大驚之下,豁然将『藥』又塞回了懷中,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恨之入骨,所以在此刻害他。如果是司南鳳來,她會立刻吞下毒『藥』一屍兩命,讓司南鳳百口莫辯。
雖然她與南宮錦立場不同,也被千般算計,但對方始終在對待自己這裏,保留了一條底線。
因為她的一個輕微動作,讓南宮錦感覺到她的位置,箭步而上,扇影掠過,數聲血光飛起,已然是斬去她身周的毒物,自己則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林若惜的手。
“你與我來。”
林若惜微微一愣,哪裏有走路的氣力,整個人就軟癱了下去。
南宮錦蹙眉,咬了咬牙,俯身抱起對方,在她的一聲輕呼中,離開了這監禁小房。
外面是一條陰森的走道,即便如此,林若惜還是能看見對方,他始終沒有低頭,她也始終沒敢擡頭,心中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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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忽然傳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南宮錦沒有說話,迎了上去。
“哦?原來是南宮大人,這次是來提人的?”
南宮錦淡淡一笑,“對,司大人正在宮中與聖上議事,恐分不開身,我來代他提人。”
“啧啧,這美人恐怕是再也不能回來了,太可惜了。早知道還不如與司大人要了快活幾天,哈哈哈哈!”
南宮錦不動聲『色』,浮唇一笑,也不與這些人置氣,“你們最好真的敢當着司南鳳大人的面說這幾句話。”
再不理這些人,帶着林若惜離開了陰暗的地道。
他們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忽然“呸”了一聲,“得意什麽,不過也就是皇上面前的一條狗。”
一柄白扇畫着漂亮的弧線直直的卷入地道,貼着方才那人的脖頸險險滑過,才再度消失,驚出這些人渾身的汗,不敢多發一言。
林若惜被擱在一輛罩着白布的車上,有些像靈車,與白雪地融為一體,待她上車之後,戴着鬥笠垂頭驅車的人一振馬鞭,白車緩緩前行。
南宮錦顯然還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她伸手推卻,卻又軟軟的搭在南宮錦的胸口,羞憤難當的垂下眼去。
對方一聲長嘆,“我終是沒料到,居然在這上頭輸給了蕭子涼。”
林若惜渾身輕顫。
“當年洛景寒要娶你,你說你心有所屬,我以為是玉卿衣,當玉卿衣是女子這事昭彰之後,我才意識到,你所謂的心有所屬,居然是蕭子涼。”見她不說話,南宮錦自顧自的說着。
林若惜低低的說了句:“對不起。”
章節目錄 148 替你赴死
南宮錦笑,“我對不起你的事那般多,在這上面,你從沒有瞞過我,只是我沒想到而已。”
她微微點頭算作應答,因為此時也是心『亂』如麻。
南宮錦又是一聲輕嘆,“若當初你嫁給我了,多好。至少我可以為你擔去所有的事情,還一個清靜的你。”
林若惜黯然回道:“都過去的事情了,就不要一提再提。”
“也是。你說的沒錯。原先還有幾分可能,如今是半點可能也沒有。”南宮錦緩緩覆上那銀絲軟甲,将那張出塵脫俗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後,似是下定了決心,雙手一緊,當做最後一次擁抱。
自玉卿衣離世,自司南鳳出現,便當真是往昔不再。
林若惜這回沒有拒絕,而是看向他前幾日受傷的地方,片刻終于輕聲道:“我就求你一件事。”
“說。”
“我死後,放過門主。”
南宮錦沒有回答她,而是将那雙清亮的眸子投到了她的身上,忽然咳出了聲。
原來他肩頭的傷還沒有好,方才林若惜的話顯然是牽動了他的傷勢,以至于沒有忍下。
林若惜卻知道若不趁着這些時間,讓南宮錦答允自己,她就再沒有機會了,“林若惜一生孤苦無依,逍遙峰就是我的心歸之處。”
那裏的日日夜夜,那裏的山山水水,那裏的歡聲笑語,讓她憶起時候,都能會心一笑。
只是再美的夢都有破碎的一天。
如今的逍遙峰,就算她沒有回去過,也曉得那裏,再無往日風光。
“法場被斬,一定會死的太難看,我不想讓門主看見。”林若惜輕笑了聲,只知道此刻自己笑的有多牽強。
“我答應你。”南宮錦忽然道:“但你能應許我,若是離開這裏後,不再管江山與否,玄天八卦的事端麽?”
林若惜毫不猶豫的就回了一句。
忽然她愣住了,擡臉問:“你說什麽?”
南宮錦苦笑,卻不語。
林若惜啞然,半晌才反應過來道:“你放走我……司南鳳會如何編排你,皇上會如何責怪你。”
南宮錦微微收手,抱的又緊了一些,“我在來的時候已經安排過了,自有一個人替你赴死,總歸她也是個死人,為你再死一次,她也願意。”
林若惜不可思議的擡頭看向南宮錦,她知道南宮錦所說的是誰,他是在用玉卿衣的屍身替了自己,不覺一股熱淚襲向眼眶,任她如何堅強都壓制不住的哀鳴出來。
這一輩子,她最對不住的人就是玉卿衣。
玉卿衣比自己更加堅定信念,替大元朝生,替大元朝死,甚至連死了,都還要為林若惜,死而再死。
“若要救你,我手上已經沒有其他的人臨時布置,只能委屈她了。”南宮錦淡淡的道,他對生死一向看的極淺,所以自然不會有林若惜此刻的心境波動。
若非有了這個孩子,她根本不會做任何考慮的去赴死,但是眼下卻是另外一種情形,南宮錦勸她放棄,她真的願意為了這個孩子選擇放棄,但是一想起玉卿衣那雙不甘的眼睛,她又遲疑了。
她不願意騙南宮錦,哪怕此人騙過她很多回。
“那件事,我自己答允了你便是。”
林若惜的确沒有太多的鬥心了,但是墨昔塵亦或者是蕭子涼肯不肯同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明白自己這麽說,南宮錦定是能懂。
馬車忽然停了。
林若惜感覺到鼻息間又是一陣煙氣,忽然渾身一震,醒轉開來,氣沉丹田,雖然沒有恢複全部的力氣,也至少有十之六七了。
這是一片郊外樹林,顯然已經到達鳳臨城外了。但見一個玄衣墨發的男子,長身立在原處。
林若惜下了車,眼望着蕭子涼,竟恍若隔世。
南宮錦沒有出來,不想見蕭子涼。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撲了過去,當那溫暖的懷抱抱住她的時候,林若惜終于忍不住的哭喊出聲:“門主——”
再不是一個人,再能見面,再可以保住孩子,再能回到塵世。
蕭子涼沒有多話,只是緊緊的摟着林若惜,就像是失而複得的珍寶,終于回到了自己的身邊。雖然幾度懷疑送信之人是否要設下埋伏,但他還是持劍前往,正是因為對林若惜的思念,已經超過了他自己的想象。
馬兒一聲嘶鳴,顯然是要準備離開的征兆。
林若惜聽見這動靜,忽然扭頭喊道:“南宮錦,你等下。”
蕭子涼的手緊了起來,顯然沒料到居然是南宮錦将自己的女人送還歸來。眸底一沉,林若惜哀求的看了他一眼,顯然是讓他別在這裏動手,踉跄幾步,又回到了馬車邊。
南宮錦的聲音從內傳出,“林姑娘慢走。記得答允過我的事情便是。”
林若惜立在車旁,良久未動,南宮錦也沒有馬上喝令離開,等着林若惜的回答。此刻大雪早已停止,地上皆是化不盡的餘白,就像有些解不開的情結,總歸需要時間,來進行融化。
她輕聲道:“今生無緣,林若惜來世,再還南宮門主的恩情。”
坐在車裏的南宮錦,緊緊握住了拳,冷然開口:“走吧。”
目送着馬車絕塵而去。
鋪着殘雪的地面上,兩行深深的車轍。
蕭子涼顯然是聽見了那句話,卻沒有生氣,而是從後緩緩跟上,站在林若惜身後道:“我們也走吧。”
林若惜轉過身,呆呆的看着蕭子涼。
她有千百個問題想問對方,有更多的委屈藏在心裏,也有傷痛想找他宣洩,更有喜訊要與他分享,但一時之間,盡都惹上心頭,反倒是不知如何說起,最後憋紅了臉,化作一聲痛哭,頗有些驚天動地的氣勢,投入了蕭子涼的懷中。
“門主,我好想你。”
蕭子涼嘆了口氣,将林若惜緊緊抱着,時間若靜止了一般,凝于此刻。他縱是硬漢如斯,也在林若惜的哭聲中,化作繞指柔情。
忽然他警覺的看向來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扯住林若惜的腰帶,在她毫無準備中将她負于懷中,運起輕功朝着遠處的蒼山奔去。
林若惜此刻全身心的信任蕭子涼,她明白,即便是此刻有萬千追兵将他二人圍住,她亦是不懼。就如同連玉山上,她傲然站在衆多武林豪傑面前一般,只要能與眼前人一起,便是千難萬險,也如履平地;便是十八層地獄,也甘之如殆。
章節目錄 149 心之歸處
風聲貫耳,四周的景物皆在倒退,林若惜靠在蕭子涼的懷中,哪怕是情況危急,也只覺這麽長時間來,是最安心的時候。
大約走了一個時辰,确認已經甩開追蹤,蕭子涼才緩緩停下,将林若惜放在一塊青石上,自己則坐于一旁歇息。
林若惜柔情滿懷的看着蕭子涼,神情近乎于癡『迷』。縱使傷痛萬千,此刻亦是劫後餘生的欣喜。
忽然她“啊”了一聲,拔身而起,朝着一旁的河道走去。她急急匆匆的站在水邊,就着水面梳洗起來,被關了好幾日,又與一些蛇蟲共處一屋,自己肯定臭死了。
蕭子涼本就不太多話,上一回蘇陽城相見,已經是他最大極限的溫柔。
靜靜的看着水旁整理儀容的女子,他大馬金刀的起身,走了過去。
自從收到來信,他不顧其他人的阻撓,定要來樹林中等候,原本是抱着若是騙局便兩敗俱傷的想法,卻哪裏知道,真的将她給帶了回來,心中自然欣慰很多。
林若惜終于将臉收拾幹淨,剛剛站起,就撞在蕭子涼的胸膛之上,她撫了撫有些疼的鼻尖,輕聲問:“門主我們這是要回逍遙峰上麽?”
蕭子涼“嗯”了一聲,忽然眸中『射』出些複雜的情緒,讓林若惜一時呆愣住。
是她讓門主難辦了?為什麽他會有這等眼神?
林若惜從來是一念即到之人,頓時醒悟了過來,一頭冷水從上澆到了下。她終是忘記……自己離開這些日子,便有誰陪着他多長時間。
她收回了手,硬生生的分出一些距離,苦笑着說:“原本有件喜事要與你說,現在想來,還是莫要說的好。我不回逍遙峰了,門主自便。”
蕭子涼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讓這嬌弱的女子與自己面對面,看着她為自己落下的那些清淚,伸手輕輕拭去。
林若惜愈加難過,自己這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麽。是自己太貪心麽?
鳳以林絕情,南宮錦無情,蕭子涼寡情。
這一生,簡直失敗透頂。
她死死咬着唇,不擡頭看蕭子涼的眼睛,輕輕推了一把他的身子,“我知道你又在施舍你的同情與我,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愛你也是我的選擇,承擔這樣的結局,我願意。”
見蕭子涼沒有動作,她明知道此刻不應太過悲痛,會傷到肚中的孩子。
可是她十年的付出,都不及那個女子一月的陪伴。這教她如何不痛苦。
“我不能回去,不能回去毀了你的幸福。”林若惜喃喃着,後退了幾步,卻終于還是被蕭子涼扯住衣袖,帶進了懷中。
她的發髻上,始終戴着蕭子涼送的那根紅珊瑚玉簪。暖陽之下,灼灼生輝。
蕭子涼低聲道:“我只是因為不能忘記養父的囑托,并非負你。”
他的手置于林若惜的發間,輕輕的撫『摸』着,“自從有了你,蕭子涼的心境再不像以前那般一潭死水,與舊人更不能做到不管不顧。是我的錯。”
林若惜痛苦的捶打着他的心口,仿佛要将那顆心生生撬出,看看到底上面寫着誰的名字。
她哀聲道:“江山之大,林若惜也只有蕭子涼一人。”
她不想沒有他,不能沒有他。她做不到馬上轉身就走,做不到讓自己的孩子沒有父親。
好恨。
就像是南宮錦險些在心口點上一粒朱砂,緋夕煙始終是她與蕭子涼之間無法跨過的阻礙。
林若惜戀戀不舍的強自脫離蕭子涼的懷抱,轉身看向悠悠長河,那刺骨清寒迎風而起,撲面再來,也讓她清醒了幾分。
是呢,即便是恨又如何?她争取過,得到過,也體會過,應該也已足夠。
明知貪心不可為,卻定要為之。總歸不是她林若惜的本『性』。也知曉依着蕭子涼的個『性』,原本什麽都不用與她說,而解釋那麽多,更是明确的告訴了她,他在孝與愛上,還是選擇了忠于孝道。
一縷長風拂起輕衣,林若惜垂首道:“在馬車上,我與南宮錦說,逍遙峰的日日夜夜是我心之歸處,其實他不知曉,只有門主你,才是我心的歸宿。”
放下吧,放下吧。
她頹然轉身,将手擱在蕭子涼的心頭,柔聲道:“我在外一月,雖偶有動搖,但始終堅定自己的心和行。世間男子皆可三妻四妾,但惜兒一直不喜三心二意之人,若門主歡喜的始終是緋聖主,那些在晏雪山的行徑,便是林若惜自己作孽,壞了你們的天定因緣,本就應該退出。”
林若惜聲音輕輕落在實處,卻帶着無比的惆悵和傷懷,“所以門主,你思考一下,再告訴惜兒,你心之歸處在哪裏,究竟是想與誰,共度一生。”
她緩緩走回那塊青石,沉沉坐下,忽然一陣嘔吐的感覺襲上喉頭,拼命捂住嘴才壓了回去。
蕭子涼自接手地獄門以來,從不曾将情放在第一位。
至少當年即便喜歡緋夕煙,也不會因為她的背叛而動搖到他所有的根基。可是今日林若惜的問題,卻讓他真的有所思索。
心之歸處。
是緋夕煙日益改變的态度,還是林若惜持久不變的情意。
從很早前,他那被林若惜的溫情埋下的種子,如今早已成蒼天大樹。那十年間無微不至的照顧,那生死線上拼盡全力的救護,那風雨裏嬌柔下的堅定,還有那晏雪山裏日夜纏綿的風情;都幾乎是下意識的,當她說出那句問話的時候,在腦中自然浮現。
滿園花草,那沐着柔光的女子,在竈房之中忙碌的身影,便是他心之歸處。
若他放棄了她,那才是真正的傻子,舉世無雙的傻子。
蕭子涼那如刀刻般俊朗的面容絲毫沒有因為心境的變化而有任何改變。在寒風之中,玄衣黑發,寬肩窄腰,傲然挺立,有若天神。
林若惜這幾日之間,事事生變。已然讓她的心如止水,被破壞的幹幹淨淨。而正因為這諸多變故,讓她比以往更加堅強。
若是蕭子涼選的是緋夕煙,她決定不去逍遙峰。如果是以往的她,哪怕是對方要與緋夕煙在一起,她亦可陪伴左右,只要能看着他便好。
但是現在不同,她若是能坦然的面對才怪。畢竟以往的她從未吐『露』心聲,而現在的彼此,再不可能是當初的關系。
到時候,想辦法找到隐居山林的晏雪,結廬比鄰,有他在,至少孩子能順利生下。
蕭子涼這老半天不說話,林若惜便以為他是不忍心與自己說。
袅娜站起,她柔聲道:“門主我走啦。”
頃刻間,就被攔住去路,蕭子涼很是無奈的執起她的手,沉聲道:“與我回家。”
林若惜的眼前,仿若隔了層白紗,朦胧一片。不知怎麽地,就喜極而泣。
山高水長,心之歸處,便為家。
至少,她此刻有了一個真正的家,讓這只流落于世間的鳳凰,不再孤單。
章節目錄 150 甜蜜一刻
為了讓林若惜能好好休息,蕭子涼選了一條官道。若南宮錦連這等事都辦不好,就不會喚蕭子涼來救林若惜。江湖上的紛争二人依舊是敵人,只在他護送林若惜回家的這條路上,安全即可。
蕭子涼甚至是心照不宣,徹底清楚了南宮錦的心意。
這一路上,林若惜與他将在別苑中的事情說的很是清楚,包括玉卿衣的死。
“只是慢慢我亦是想通。”林若惜抹去眼角的淚,“此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傷春悲秋亦是徒勞,玉卿衣就算在地下也不樂見我一直如此。只希望我們能及時找到墨師傅,別讓他做傻事。”
“墨昔塵與我約好,一月之後于天狼崖見,想來應是還不清楚玉卿衣之事。”蕭子涼記起之前玉卿衣的囑托,她将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了自己與墨昔塵,俨然有看穿後事的意思。只是當時他與墨昔塵二人沒有想太多,三人說好分頭去辦,不在長天坊會面,而一月後于地獄門禁地天狼崖話事。
林若惜點頭,“若是如此,至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至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能讓她緩去傷痛,若是要瞞過墨昔塵,定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蕭子涼難得勸慰了句:“玉卿衣一生,足矣。”
雖只短短六字,卻讓林若惜心裏好受了很多。是呢,玉卿衣這一生,雖然只短短二十餘年,卻掌握了整個大慶的珍寶財路,以女子之身博得江湖上連男人都不能匹敵的美名,甚至讓江湖第一美人秋夜卿傾心于她,不僅如此,更尋得了自己的真心相愛之人。
這幾件大事,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不是這般年輕就能達到。
所以當世,只有一個玉卿衣。
而以後再不會有第二個。
林若惜松了口氣,看向蕭子涼,終于頗為疲憊的笑了出來。
大約又走了一個時辰,在個村落裏尋了處人家借住了一夜,梳洗過後再換上件樸素點的衣裳,蕭子涼便又帶着回複些精神頭的林若惜趕路。
二人沿着鳳江走到了緊挨着的曹安縣,曹安尚屬于鳳臨城的郭城,雖然未能離的太遠,但蕭子涼說,憑他的直覺不會有追兵到來,至少這算是對情敵南宮錦勉強的信任。
自從懷孕之後,除了時時會有泛酸的感覺,最大的問題便是容易肚餓。走的又累又餓的林若惜也覺自己撐到此刻委實不易。尤其是看見挑着水果的果農,更是感覺口饞。
匆匆掠過幾眼,忽然輕輕扯了扯蕭子涼。
“嗯?”
她羞赧的道:“累了。”
蕭子涼環視了下四周,指着不遠處的同福客棧說道:“今天就早些在那裏歇息。”
林若惜真希望眼前立刻出現張大床,睡它個三日三夜。不過好在蕭子涼似乎也覺着有些餓了,兩人就來到曹安的酒樓裏,要來一些當地特『色』美食。
林若惜哪裏管的上好不好吃,她的肚子已經餓的前心貼着後背,吃起來比往常更要灑脫幾分,頗有種女中豪傑的氣場。就看那檀口微張,動作依舊優雅的緊,只是速度上快了許多,轉眼間,桌面上風卷雲殘的掃『蕩』一空。
連正在飲酒的蕭子涼都奇怪的問:“究竟南宮錦幾天沒給你吃飯了?在村子裏不是已經買了幹糧?”
林若惜撕着小餅往嘴裏放,含糊不清的嘟囔着:“這如何能夠?現在又不是我一個人在吃,路上體力透支,現在就如同個無底洞般,怎麽都填不飽,或許是懷孕之過?”
蕭子涼忽然僵在原地,看着那邊毫沒在意方才自己說了些什麽的林若惜。
桌子微微一搖,她從面前的烤雞上擡起頭,卻看蕭子涼的手尚在發抖,“門主你怎麽了?”
“你方才說……你懷孕了?”
林若惜驚慌的捂住嘴,“啊,我說了麽?”
蕭子涼額上青筋直冒,有種想要将眼前的小女子吃進腹中的沖動,“你打算何時告訴我!”
林若惜慢條斯理的将擦幹淨手,微微一笑,“自然是逍遙峰上。”
眼裏泛着懲罰的目光,頓時讓蕭子涼領悟過來。小妖精始終還是個小妖精,即便是頂着張惹人憐愛的臉。若非他在河邊選了她,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去了何方。
心中又好氣又欣喜,簡直是五味雜陳。
蕭子涼立時擱下手中酒盞,走到林若惜身邊,坐下,在她耳鬓厮磨着說了一句,“我們去客棧裏好好說如何?”
林若惜打了個冷顫,谄笑了下,“嘿嘿門主,有什麽話不能在桌面上說呢?”
蕭子涼幾乎是老鷹捉小雞一樣提着林若惜的腰帶,抗進了客棧,二話不說丢了塊碎銀,“上房一間。”
那小二十分機靈,立刻擡腿,小短腿跑的十分迅速,嗖嗖兩下就沖到了二樓,率先開門,耳旁還聽着那被扛着的女子連聲叫喚:“門主……門主……饒了我吧……我不就是忘記說這回事了麽……門主……”
那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小二生生聽見軟糯的一聲輕喊,讓他都酥了半邊身子,“相公……”
他還想再聽那好聽的聲音,湊到門旁,卻忽然撞到了龐大身軀上,那男人冷冷的盯着他,吓的他立刻掉頭就跑,口中說道:“您二位繼續您二位繼續。”
蕭子涼閉上門,轉頭,見林若惜忽然轉作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又覺好笑。
“過來。”
林若惜連忙殷勤的湊了過去,像以往那樣坐在蕭子涼的腿上,軟軟的靠在他的懷中輕聲問:“相公你說,是想要個女兒呢還是兒子?”
一句話問的蕭子涼原本滿腔的暴躁瞬間撫平,攬着她半晌沒有動靜,終于長出一口氣,輕聲道:“我蕭子涼……終于……”
林若惜拿手覆在他的唇上,笑說:“別說,因為惜兒能為門主生一個,以後還能生第二個。你說不論男女,都叫蕭玉如何?”
蕭子涼應了一聲,顯然是同意了。
林若惜才幽幽的嘆了口氣,一雙眸子漾着水光的看着蕭子涼那雷打不動的表情,真是個鐵疙瘩,明明心裏笑翻天了。所謂母以子貴,林若惜算是徹底嘗到了這幾個字的甜頭,整個人都順杆子上爬,越發無法無天。
“相公都不讓惜兒吃飽,可惡。”她氣鼓鼓的表情倒是可愛至極,就連平日微微下垂的眼睛都瞪圓了開來,十足的惡『婦』形象。
章節目錄 151 心念往事
蕭子涼終于不再維持那冰山表情,因着林若惜自己說着還扭動着那水蛇腰,其時她正坐在非常要緊的位置上,這一話說,便頓時燃起了熊熊火焰,有些不可收拾的跡象。
林若惜茫然不知,捂着肚子扭來扭去,“餓……咕,真的沒吃飽。”
蕭子涼失笑了,唇角浮出一絲不易見的弧線,忽然将林若惜的腰一緊,二人緊緊貼在了一起。正自折騰的林若惜被那忽然襲來的男人氣息,轟的整個腦子都空白一片,轉眼半個字都吐不出來,更遑論說自己肚餓。
随着那愈來愈近的俊朗面孔抵額相觸,她甚至能清晰的看見蕭子涼下颌上細碎的胡茬,不覺嬌羞的垂下眼,感覺到心跳加速,渾身乏力,腦中漿糊一片,這是情動的征兆。
蕭子涼迅速攫住林若惜那白嫩的下巴,将唇貼了過去。
林若惜只是輕輕“唔”了一聲,便如同飲了一壇百年老酒,醉的雲裏霧中,尋不見方向。他的吻深沉而又溫緩,時而挑逗時而**,更是有着要将她吻到窒息的勢頭,林若惜除卻發出些無意識的鼻音,就已經被勾纏的徹底放松了全身,大有任人宰割的趨勢。
蕭子涼松開她,聲音變得沙啞而又低沉,“是先吃了你,還是先喂飽你?”
林若惜哪裏經得住這等誘『惑』,擱在蕭子涼胸口,輕輕一捶,面紅耳赤的說:“都、都一樣。”
蕭子涼輕笑了出來,将林若惜擱在了床帳之內。
外有冬日,內隐春光。
待林若惜豔光四『射』的拂帳而出,俨然已是戌時,勞動一番再算上過了晚飯時間,居然又覺着餓了。
她返身推了推蕭子涼,趴了過去,輕聲道:“餓了……”
蕭子涼鐵臂一挽,讓二人面對面,情事過後那嗓音愈加『迷』人,“怎麽,又餓了?”
“沒有!”林若惜撅嘴,“你兒子想吃飯了!讨厭!”
這時樓下響起了一陣鞭炮聲,漸漸的,離的遠點的地方,也有鞭炮響起,此起彼伏,甚是熱鬧。林若惜好奇的扭過頭,撿起衣裳着好,推窗看去。
或者快要過年的緣故,曹安縣裏的人們皆都喜氣洋洋,早有穿着紅襖的孩子們走街串巷的跑跳着,在放着鞭炮的店門口聚集玩耍。
蕭子涼也終于起身,懶洋洋的喚了一聲,“夫人,着衣。”
林若惜聽的渾身一震,扭過頭來,喜上眉梢的問:“你将才說什麽?”
蕭子涼達到目的,抿着薄唇成一條直線,就再也不肯開口。
林若惜趕緊關上窗戶,撲到他面前,不依不饒的道:“你再說一遍。”
蕭子涼不肯開口,林若惜又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再說一遍嘛……”
如今這番情境,居然在蕭子涼的心中,也是再圓滿不過的感覺,他似乎終于體會到林若惜所謂心之歸處,眸底一沉,還是随了她的願,“娘子。”
林若惜前面喚“相公”那是在說笑,就算是沒有聽見他的表白又如何?這一句“娘子”,比之世上任何一句情話更要動聽。
原本想要說些應景的回答,卻忽然輕輕的打了個嗝,發出了這麽長時間一來最劇烈的幹嘔。
這真是太不妙了,太煞風景了。林若惜心裏道,但是她着實沒有力氣來應對此刻最要命的泛酸。
蕭子涼手忙腳『亂』的将林若惜扶到床畔,撫着她的背,甚至緊張的度過去真氣,生怕她厥了過去。
良久林若惜才喘着氣擡頭,眼淚汪汪的說:“這麽一嘔居然有些飽了。”
蕭子涼心中咯噔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做父親的,可從來沒有服侍孕『婦』的習慣,這一路長途跋涉的,可就是要林若惜跟着自己吃苦啊。
他迅速起身,與前面懶洋洋的樣子大相徑庭,讓林若惜微微一愣,“門主你去哪裏?”
蕭子涼頗為寶貝的讓她在床上躺下,“我去辦點事情,吃食什麽會讓小二送進來。”
林若惜一聽,立刻拉住他的玄袍長袖,哀聲求了句:“門主我想吃些甜的,越甜越好。”
蕭子涼愣了下,旋即颔首,又交代了幾句,将厚被為林若惜蓋上後,才緩緩離開了客棧的房間。
林若惜側頭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門口,才長舒了口氣,心情愉悅的躺了下來。蕭子涼總算意識到自己是個需要人照料的孕『婦』,而不是還要費心勞神的侍女。當然了,她自然很樂于服侍蕭子涼,因為那是她心之所在。
只不過當蕭子涼離開,整個房間再度陷入沉靜。
她撫着自己還未隆起的肚皮,算了算時間,才近兩個月,自己也未免太心急。靠于床頭,她輕聲說:“小錦兒乖,娘以後一定不讓你吃苦。”
蕭子涼下了客棧一樓,問明了糕點鋪子的去處。
他自然不太明白,為什麽孕『婦』會那麽愛吃甜的,不過既然夫人有命他自然辦到,怎麽也要喂飽那張小嘴。
街面上依舊熱鬧非凡,曹安的人顯然因為就鄰着鳳臨城,民風淳樸,生活富足,家家戶戶都在此時挂起了紅燈籠,鞭炮響起在腳旁,孩童們繞着蕭子涼跑來跑去,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誠然他此刻的心情也十分良好,再被這種情緒感染,原本覺着很讨厭的小孩子們都像極了年畫上的瓷娃娃。
再過段時間,他也會有這麽個孩子,漸漸長成,名喚蕭玉。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