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2)
下山。
并無太久,卻恍若隔世。
尤其是看見那張恬靜的面上盡是溫和的笑容,袅娜的身姿已然微微發福,顯出幾分雍容的氣『色』,顯然是有孕在身。
楊眉兒便忽然覺着,再也沒有比此刻更圓滿的了。
風茗軒回來了,雖然說他很坦誠的告訴自己,在生死關頭,只覺着對不起的人便是楊眉兒,因為他一直沒有認真對待,沒有好好對待。
林若惜也回來了,她不但心想事成,也算是終成眷屬。
楊眉兒最在意的兩個人,都好好的,她亦是心中感恩。從林若惜懷中直起身,她頗為豔羨的看着林若惜的肚子,不過口中亦是沒有忘記交代:“紅兒青兒,你們幫忙在院中看看有什麽需要置辦的,比如床褥要不要拿出來曬曬、暖爐要不要重新準備。”
跟在楊眉兒後頭的兩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頭互望了一眼,都捂着唇嬌笑着去收拾去了。
支開了兩個小丫頭,楊眉兒拽拽林若惜,她會意的跟着楊眉兒入了屋。
“你為什麽不回逍遙峰上呢?”楊眉兒自小就與林若惜直來直去,也不遮掩,橫鼻子豎臉的氣憤道:“那個賤女人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的回去了,俨然把自己當做地獄門的女主人,讨厭死我了。”
林若惜『摸』了『摸』茶壺,感覺水有些涼意,打開門示意似乎叫青兒的那個丫頭過來,讓她幫忙去燒壺水。
她轉身回道:“你莫要忘了,她爹爹原本就是地獄門的門主。”
楊眉兒挑眉,“那她怎麽有臉回來?鬧出那麽大的笑話,還害死了那麽多人,而且誰都曉得門主親口承認你才是新聖主,大家夥也都等着你回去呢,由得她在那裏,頤指氣使的?”
林若惜到桌前坐下,嘆了口氣,“知錯能改便好。怕就怕她三心二意。江湖之中誰都可能犯錯,更何況地獄門本就是她的家,無處可去自然得回去。”
楊眉兒見她那般安穩,更加來氣,“啊現在明明你才是真正的女主人啊,哪裏輪的到這個叛徒在山上耀武揚威。”
“是我要求在這裏住下的。”林若惜扯了扯楊眉兒的袖子,低聲道:“現下門中畢竟人多嘴雜不安全。自連玉山一戰後,門主也不能太明目張膽的回山上,尚有些事要做,就選了這裏為臨時落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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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眉兒狐疑的看着她,“那……那門主到底有沒有說過何時娶你?別你孩子都生了,他卻娶了那個女人。”
章節目錄 157 破例一回
林若惜頗為無辜的道:“他願意娶她那是他的事情,我現在已經很淡然呢。”
楊眉兒看着有着巨大轉變的林若惜,“天吶……擱一年前那個哀怨的林若惜哪裏去了。”
林若惜嘻嘻一笑,附耳過去,輕聲說:“因為我現在拿着他的軟肋呢。”
楊眉兒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不明白林若惜那沒由來的自信從哪裏生出的。
“總歸我是實在不信那個女人而已,乘早還是讓門主與你拜了堂的好吧。”楊眉兒沒有那份信心,總感覺像蕭子涼這等金屋藏嬌之舉,明顯着是不太想給林若惜一個名分的。
林若惜無奈,這等事哪裏是她能做主的,尤其是現下的多事之秋,想了想她還是搖搖頭,“我不想多生事端。”
“你啊……”楊眉兒上前,握住她的手,苦笑着問:“就知道替別人着想,何時想過自己。”
有啊。若非這一路上的極力争取,蕭子涼早就被她放到了逍遙峰上。從此牽腸挂肚不能自拔。不過很多事情楊眉兒不知道,她也是為自己好,所以林若惜伸出手,在發間攏攏,輕聲道:“我明白了,我會好好想想。”
楊眉兒這才放下心頭大石。
“門主好、風堂主好、楚宗主好!”
小丫頭的問安聲音在外響起,林若惜頓時堆起滿臉的笑,拉着楊眉兒朝外走去。
只見蕭子涼、風茗軒、楚明瀾三人各抱着一大堆東西正站在樹下,楚明瀾哀怨的喊着:“我堂堂大宗主,又變成你們地獄門的小卒子了!”
林若惜與楊眉兒走到三人近前,才嬌笑着道:“算是姐姐求你幫的忙,好不好?”
楚明瀾一見到林若惜,分外親熱,上前便握住她的手,連聲道:“姐姐你不曉得,蕭門主簡直是要把整個青陽鎮都給搬回來一樣。吃的、用的、穿的,沒有不惦記着的,太可怕了。”
林若惜下意識朝着蕭子涼看去,但見他咳了一聲,惡狠狠的看向楚明瀾。
這小子才意識到自己踏到雷區,趕緊撒了手,皺眉拱拱風茗軒的肩膀,“好大的醋味!”
風茗軒笑笑,這才好好打量了下久未蒙面的林若惜。
經過蓬萊那樁大事之後,他對林若惜自然是刮目相看,雖然半多是聽來的,恐怕還添油加醋了良多,但那日從連玉山上歸來的兄弟,沒有不對林若惜感恩戴德的。
原本他以為這是心機,卻在看見她靜若止水的站在院中,眼裏似乎只有蕭子涼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把別人想的太複雜,卻忘卻了真愛。
林若惜回身對楊眉兒說:“眉兒幫個忙,去為風堂主和明瀾收拾下房間,我與門主有幾句話說。”
楊眉兒似乎還真有點怕蕭子涼,慌忙應了聲,沖上前去拉着風茗軒與楚明瀾就跑。
風茗軒與林若惜擦肩而過的時候,低低的說了句:“一直以來,最想與你說句抱歉。”
林若惜心中一熱,擡眼看去,正與蕭子涼對上眸光,風茗軒已然跟着楊眉兒轉身朝着東邊廂房走去。
蕭子涼走近她問:“何事?”
紅兒和青兒正與楚明瀾又走了出來将滿院子的東西往房內搬,年齡相當的幾人是有說有笑,讓這原本有些寂靜的四合小院頓時熱鬧了起來。
她拉着蕭子涼走遠了些,才定定的将自己漏了的一件古早的事情說了出來:“兩樁事。一樁是我見過木長雪木堂主了。”
“他?”蕭子涼緊蹙眉頭,“他在哪裏?”
林若惜想起司南鳳那雙蛇魅的眼睛,還是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現時他已經是鳳以林的宮廷禦醫司南鳳,恐怕還有別的身份我不清楚。但至少明白,針對地獄門的一系列行動,定是他發起的。”
蕭子涼未答話,顯然此事有些出乎意外。
“所以萬事小心。”林若惜沒有旁的想法,只能提醒了句。
在江湖争鬥上,眼下處于下風的他們,的确只能謹慎行事。而林若惜苦勸無能,也只能放棄了原先的那些心思。
“還有一樁是?”
林若惜思忖了下,還是小心翼翼的說道:“明瀾此人,值得信任。在你我都在晏雪山的時候,真的是盡心盡力的相助,我看不如就當做報恩,将你那冥心大法給他看看如何?”
蕭子涼那深邃的眸子在林若惜面上停留了半晌,他總算明白林若惜讓楚明瀾盡心相助的緣故。不意問:“你為何能那麽信任楚明瀾?”
林若惜讷讷回答:“我說是女人的直覺,你信麽?”
蕭子涼拍拍她的纖背,“權當為你破例一回。”
林若惜笑眯眯的追在他身後,“門主你最好了。”
蕭子涼老神在在,似乎自從風茗軒等人出現後,他那門主架子就收拾了回來,什麽柔情蜜意,甜言蜜語,都為那幾分臉面,收了回去。
不過林若惜一點都不在乎,方才那一句為你破例,就足以讓她心花怒放。打了個呵欠感覺有些疲累,這就決定回屋睡覺,将剩餘的事情交給蕭子涼等人自己處理。
既然不肯放棄,她也無能為力,只能靜候其變。
蕭子涼與風茗軒、楚明瀾坐在堂屋當中,由紅兒撥弄着暖爐,當火燒旺後,就關上門走了出去。
風茗軒睨了一眼紅兒,将杯中熱茶晃了晃,淺笑道:“是否如今的女子,都不如惜兒貼心。”
蕭子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予置評。顯然是被其擠兌多了,倒也老臉淡然的緊。
楚明瀾啧啧稱奇,“我從第一天看見惜兒姐姐,就覺着得是個什麽樣的男人才能配的上。如今麽……”
他搖頭晃腦,做出痛不欲生的表情來,“雖然有些可惜,但還是認了。”
蕭子涼冷冷的看他,“原先還應許了惜兒完你心願,如今尚要考慮下。”
楚明瀾噴出口中的茶水,谄媚的笑道:“诶呀,蕭門主你與我的惜兒姐姐簡直是天作之合!天上沒有地上僅有這一雙!”
蕭子涼不理會他,由他在那裏忏悔,轉頭與風茗軒說:“你确定言涼發來的消息,是真的?”
風茗軒蹙眉,“唯一擔心的是南宮錦将錯就錯而已。”
章節目錄 158 情敵來襲
“說什麽?”楚明瀾好歹算是局外人,正『色』問。
風茗軒也不瞞他,沉聲道:“你應是曉得自從蓬萊被九天門算計之後,地獄門便元氣大傷,內部更是分化成兩派。一派則是心灰意冷決意投誠,另一派則是我這種執意不從想辦法逃出來的。”
楚明瀾喔了一聲,“是說言涼是與你商量的,假意投誠,實則是靜觀九天門的變動?”
“我們被分別關押起來,并沒有來得及聯絡。”風茗軒搖頭,苦笑着道:“待我下山回到逍遙峰上,才知道言涼與雷諾然都……”
“當然,最傷心的莫過于景寒再也回不來了。”為了此事,他生生醉了好幾日,大哭了兩場,誰料得這最好的好友是再也不能歸來,死在了連玉山上。
蕭子涼眸子一沉,捏緊了手中的瓷杯,這場争鬥是以血的教訓來結束的,當然,自他傷愈以來,便更加不可原諒南宮錦,否則他什麽都肯答應林若惜,唯獨此事,絕對不能同意。
楚明瀾與洛景寒不熟,只好轉換話題試圖改變下此刻的氣氛。
“那言涼究竟說的什麽?”
風茗軒攤開手中的紙條,“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只是說近日南宮錦及門中數位閣主,忙于準備九天門年關大典,沒有時間亦分不出精力來針對地獄門,所以正是我等休養生息之時,望把握時機。”
楚明瀾呆呆的聽着,回過神來說:“不應該是假的。”
“嗯?怎麽說?”
“我們宗派雖是新生宗門,但總歸自上回賞劍會後,也算在江湖中站住了腳。”楚明瀾嘆息,“所以這九天大典我們門中子弟也有前去觀摩相助的。”
風茗軒笑出了聲,“賞劍會上你那麽相助我等,九天門居然還将你們當做名門正派?”
楚明瀾撫着腦袋,“與我無關啦,主要是我那叔父與少林方丈有些淵源,所以負責發帖的碧霄閣閣主并不清楚的情況下,做了決定。待南宮錦回山之後已經是來不及了哈哈哈!”
蕭子涼一直仔細聽着,忽然自言自語着:“九天……大典……”
楚明瀾附和着道:“沒錯。正因為有這大典牽絆,南宮錦這些人哪裏還顧得上。”
蕭子涼明白,但正因為如此,林若惜所說的司南鳳也便是木長雪,緩緩浮上心頭。他沒有說出此事,而是緊蹙眉頭。
經過林若惜這般說,南宮錦反倒變成了其次,因為他的确不太可能對付自己,畢竟還顧及到林若惜在。但是司南鳳卻不是,當年自己迫其離開的時候,的确沒有顧及太多。
他點了點頭,“我曉得了。”
即便是司南鳳要做什麽,他也沒辦法管了。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這就是生存之道。任它風雨皆來,也只有強硬扛住。他沒有南宮錦的柔軟手段,也沒有司南鳳的陰險心計,只能用自己的一身鋼筋鐵骨,笑傲以對。
林若惜坐在暖爐旁邊,抱着一盤桂花酥,吭哧吭哧的塞入口中。
眼瞧着再有幾日就要與墨昔塵會面,她有些小緊張。不出十日是年關,青陽鎮裏更是年味十足,就連遠在郊外的小宅院,也被這等氣氛感染。
早在兩日前,紅兒青兒就在門上貼了一幅對聯,又張了數十個燈籠,檐下一排,甚是喜慶。林若惜乘着蕭子涼外出辦事之時,又去見了趟沈娘,給她送了些保暖的衣裳以及好吃的點心,順便說了說最近腹中的動靜,才又回了小宅之中。
就楊眉兒連續幾日的觀察,也發覺蕭子涼待林若惜倒真是實心實意,吃穿用度,沒有不準備妥當的,更是從決定在這裏居住後,連逍遙峰上,都甚少回去,讓風茗軒來回傳達些門主意思。
如此看來,她倒是微微安心。
真是今日來了個不速之客,在男人們都不在的時候,登門造訪。
青兒叩開林若惜的門,朝裏大聲喊了句:“夫人,有客到。”
林若惜一聽此話,便大概曉得會是誰,心倏地一沉,連面『色』都不佳了起來。
紅兒青兒時常與她聊天,都對緋夕煙印象不太好。可能關乎一年前傾煙樓前的變故,讓他們對這個女子始終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的狀态十分不滿。
“不論如何,至少回到山上,不要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又趾高氣揚的做起聖主命令他人。當真是從小就被嬌慣,無法無天的『性』子。”
“門主不管她,是敬緋南樓門主的辛苦,并非一直能忍受的住。真不明白門主到底怎麽想的。”
林若惜每回聽見紅兒青兒打抱不平的話,也只能軟言安慰兩句。
其實她們都是為自己好,但是她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蕭子涼要從孝道,更不願碰觸這經年往事之中的傷疤,緋夕煙即便是再不好,也曾經是他心愛的人。
就與江湖之中明明那麽多人都覺着蕭子涼不好,她也覺着是唯一心頭好。愛與不愛,與他人無關,只有自己曉得其中的酸甜苦辣,有時在外人看來的苦,卻是自己心頭的甜。
這便是愛情,永恒不變的真理。
她從不奢望蕭子涼能徹底忘記緋夕煙,自然也不會去在此事上糾結太久,如今的狀态她已然很滿足。
只是沒料得,緋夕煙還是如此嬌蠻無禮,不懂得進退有度,居然就這麽尋上門來,擾『亂』一池靜水。
林若惜緩緩起身,由紅兒攙扶着,開了門迎向小院。
她依舊是紅衣款款,明媚無雙。老樹枯枝,映襯的愈加豔光四『射』。
她見林若惜挺着肚子,同樣的面『色』不善,顯然她與林若惜一路交鋒以來,便幾乎沒有贏過,失着全是因為南宮錦的介入以至于心神失守,至最後滿盤皆輸。
“想不到是緋夕煙姑娘到此,有何事?。”林若惜盡量噙着比較溫和的笑容迎客,雖然對方完全沒有這等心情來應付自己,劈頭蓋臉就沖了過來,依舊是那麽橫沖直撞,那麽率真可笑。
“你居然還有臉回來?”
林若惜更覺好笑,這句話無數人憋在心中,可能早就想問她了。此等大小姐脾氣無處不用,當真以為無人教訓她。
她也收了笑容,冷下臉來,“為何不可?在我之前,你可曾與門主定過婚約?又可曾在一起過?若有,自是我沒臉。若無,本應是你沒臉。”
“你!”緋夕煙哪裏曉得見林若惜一次,改變愈大,上一回說的自己面『色』青紅交加,這一回便又讓自己無地自容。
林若惜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聖主子你是否反思過自己的行止,活到這般大,還如此随『性』而欲,不為他人着想,也不考慮他人心情,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必須順着你來,有些時候過于自我,反而顯得有些愚蠢。”
她毫不留情的說着,也希望這一番能點醒這個行止無端的女子。天真二字好聽些是興之所至随心而行,不好聽則真是愚蠢至極。
果然緋夕煙再次變了臉『色』,氣的七竅生煙,顯然是意識到此刻自己無所憑依,哪裏曉得林若惜卻一步步朝着她走來。
緋夕煙戒備的看着她,只見那面相柔和的女子只是輕聲道了一句:“我想與你私下聊聊,你可願意?”
她毫不猶豫的返身朝屋內走去,似乎不擔心緋夕煙不會跟上。
對林若惜而言,緋夕煙來不來是她的事情,而若是她懷恨在心,真要使什麽非常手段,亦是無奈。只是希望自己的那一句話,能喝醒這個猶在自己夢中的女子。
凡塵之間,多少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緋夕煙便是最清明的例子。
紅兒和青兒什麽話也沒有,跟着林若惜便走。這二人從逍遙峰上,又在這裏,體味些許,至少自己心裏知道該向着誰。
緋夕煙怒氣沖沖的就迎了上去,心裏想的是誰怕誰。
恰一進屋,撲面來的暖意,讓緋夕煙心中漸漸的有了些酸楚。不論當初是否算計過蕭子涼,這種又愛又恨、愛恨交加的感覺,也只有自己品味的出來,這其中的失落。
林若惜讓紅兒去倒杯茶,又教青兒出門與将外出采買新年爆竹的楊眉兒攔住,以免其看見緋夕煙,口不擇言。
待熱茶送進緋夕煙手中後,紅兒很是懂事的合上了門。在她看來,林若惜很有主母的風範,所令所想,從來都教人心服口服的。
緋夕煙抱着熱茶發呆,可能是沒想到會是眼下局面,
林若惜柔聲道:“我并非是不明理的人,當初在晏雪山我選擇離開,實則的确是要離開。”
緋夕煙哼了聲,顯然是因為她的再度回來,總是不滿。
林若惜自然也不喜歡緋夕煙,但她不會給自己樹敵找麻煩,更喜歡用別的方式解決情敵問題,“我只想問聖主一句,若是門主死了,你會獨活在這世間麽?”
緋夕煙微微一愣,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說,“沒由來的事情,要我如何回答?”
林若惜蹙眉,倒是釋然一笑,“好吧,我就将話說的長一些。可能在你眼裏,我只是個地獄門的小侍女,如今搭上了高枝做鳳凰,卻只是被藏在此處不敢外『露』而已是麽?”
緋夕煙沉默了下來,沒料得她原先準備好的諷刺,全數被她自己說了出來,而她志得意滿,似乎并不在意。
“其實有些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簡單。”林若惜頓了頓,“聖主看到的表面光鮮,其實早已不在。自蓬萊城九天門與地獄門的暗戰,以地獄門元氣大傷告終,這件事,你自己也是親眼見證。”
緋夕煙面『色』一紅,很是不滿的嘟囔着:“我只是想和蕭子涼作對,沒想到南宮錦會……”
她也想起了南宮錦那個令她糾結不已的男子,當初若非受他蠱『惑』,她又怎麽會與蕭子涼至今日這地步,等到發現再也不是原來模樣的時候,早已悔之已晚。
“如今正是我們生死存亡的當口,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宮廷蠱醫司南鳳便是木長雪,九天門不會放過我們、朝廷也不會。所以我選擇回來,必須與蕭子涼共生死,他活一天我就活一天,他若是走了,我便追随而去。”
緋夕煙瞠目結舌的看着斬釘截鐵的林若惜,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輸的幹幹淨淨徹徹底底,不僅僅是從行動上,單是這等堅決,亦是遠遠不敵。
林若惜堆起笑容,“只有這樣,才能安然在此,毫無別的想法,如果聖主你能有與門主同生共死的念頭,并且能夠坦然面對接下來的重重困難,亦是無礙。”
緋夕煙忽然感覺眼前有一道聖光籠在其身,讓自己愈加羞愧,只因為她能做到的,可自己做不到。
她讷讷的道:“現今形勢很危險麽?”
林若惜啜了口茶,微微一笑,“箭在弦上,極其緊張。或者明日,朝廷查到我們在哪,一網打盡也說不定。”
緋夕煙不滿的道:“為何此事你會知道?我在逍遙峰上卻完全不知?”
林若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難道聖主不知,何謂枕邊風?何謂床上事?”
緋夕煙頓時面紅耳赤,“你、你怎能如此!”
林若惜無所謂的輕輕聳肩,嘆氣道:“我說的只是實在話,若聖主不想聽,也大可不必理會。重點是前面那些,你可曾都聽明白,我并非危言聳聽,而是事實如此。”
門“吱呀”一開,一雙墨『色』的眸子從這方移到那方,似乎從沒想到這兩個女人會對面坐下,侃侃而談。
林若惜頗為哀怨的瞥了他一眼,自然是責怪他毫無聲息的出現。
緋夕煙起身,頗為欣喜,卻忽然想起林若惜的話,反倒局促起來,“你……你回來啦……”
蕭子涼“嗯”了一聲。
章節目錄 159 值不值得
林若惜将手中茶盞輕輕擱下,說道:“你們聊,我出去下。”
經過蕭子涼的時候,他伸手一抓,将林若惜拉回了身邊,“留下。你二人方才在說什麽?”
緋夕煙見此情形,心猛地一沉,因為蕭子涼的那句“留下”便似是隐含頗深,然她也只能默默咽下,畢竟就像林若惜所說,她與蕭子涼,除卻當年那句承諾,除卻他矢志不渝的保護忍讓,除卻那時爹爹的遺言,便真的再也沒有什麽。她傻傻的以為,蕭子涼一定會站在自己身後,永遠的護着她,永遠不會與她生氣。
誰曉得……如今的自己,反倒成了外人。
還沒有回話,兩滴淚珠便倏然滾下。
林若惜頗為複雜的看着她,捏緊了拳頭,後緩緩松開,長出口氣來轉頭對蕭子涼道:“我只是讓聖主了解到眼下嚴峻的形勢,不希望她一時錯手,雪上加霜。”
蕭子涼深看了她一眼,才沉『吟』着回答了句:“應該的。”
“雖沒有說的太具體,然則也偏差不離。”林若惜微微苦笑,“雖然眼下逍遙峰上還是安全,過了這個新年,便不曉得會是何等局面。希望聖主明白,若來日另有不測,只希望你好好對待地獄門,畢竟你有緋門主的令牌,能夠收拾殘局。”
一番話說的妥妥當當,有如遺言。
而蕭子涼則是沒有任何反對的靜坐于那裏,就像是往常一樣沉默,緋夕煙脫口而出,“她說的都是真的?”
蕭子涼錯綜複雜的眸光投在了靜谧的站在一旁的林若惜身上,而後移到緋夕煙淚光盈盈的臉上,點了點頭。
緋夕煙倒抽一口涼氣,嗚嗚咽咽半晌,終于忍受不住的跺腳喊道:“你們這兩個混蛋!”
她再不多說,轉身就朝着外面跑去。
林若惜想要跟上看看,卻被蕭子涼狠狠抓住,“別去了。”
“為何?我擔心她傷心過度……”
蕭子涼定定的看了眼門外,“她若是懂了,自然會懂;若是不懂,追也無用。我明白她。”
林若惜只好放下心來,意外的挑眉,看着蕭子涼依舊拉着自己的手,問道:“怎麽了?”
她的表情很是無辜,猜測可能是自己自作主張招來麻煩,連忙解釋道:“情敵上門,自然需要解釋清楚,更何況我這是化幹戈為玉帛,以免出現其他意外,若是緋大小姐一個不爽,上前就打,待你回來就是一屍兩命呢!”
蕭子涼見其胡說八道,從後一攬,将她攬到自己的面前,面對面直視着,沉聲問:“你與她說了些什麽?”
林若惜與他四目相對,半晌才輕聲問:“很在意麽?”
蕭子涼那深邃的眸子停留在白淨柔和的面龐上,“我只在意,你一定要生出孩子。”
林若惜十分柔順的回了一句:“那是自然,我怎麽能幹那等事。”
蕭子涼雙眉緊蹙,“別以為我沒聽見!”
林若惜深喘了口氣,感覺腰要被勒斷了一樣,不停的拍着他的胳膊以示警告,待得松了些後才頗為憂郁的說:“你真的要如此虐待我嘛?”
蕭子涼一怔。
林若惜環住對方的脖頸,徹底放松下來,半躺入蕭子涼的懷中,暖意滲透,一字一句的柔聲道:“門主下輩子都不讓我交代給南宮錦,那下輩子能不能待我好些?”
蕭子涼緊緊抱着那柔軟的身子,想起了二人的相遇至今,也有十載,但真正相知,卻僅有一年。
這過去的十年,漸漸的也變成了遺憾。
林若惜揪着他的衣襟略微黯然的說:“多給我幾年,都能為你生一堆兒女。只可惜錯過了終究是錯過。”
見蕭子涼也是沉默不語,她又柔軟一嘆,分外無奈的道:“小時候就聽別人說的一句話,讓我記得十分清楚。若你先去,就于奈何橋畔等我經年;若你後去,我便于奈何橋畔守你同歸。這樣我們才可以同時入輪回轉世,不會在下輩子擦肩而過。即便是不能相遇,也可以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守望可能相遇的機緣。”
蕭子涼慨然,“我……值得麽?”
“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林若惜苦笑,“這句話我說了無數回。所以……”
她停住話頭,也回望着蕭子涼,“若你先去,能等我麽?我答應你,會将孩子帶到能獨立的那日;當然,若有機會,就一定要留下這條命。”
将蕭子涼的手貼在自己的腹部,那裏溫熱,那裏在隐隐跳動。
“因為你是他的爹爹,你不能丢下他獨自離開,不負責任。”
蕭子涼垂下頭,與林若惜抵額相望,竟連這般鐵鑄的心腸,也在那般情深似海的話中,漸漸溫柔起來,那唇角浮笑,微帶着苦澀的感覺。
“真是越來越拿你沒有辦法。”他心下微動,輕聲道:“言涼前幾日傳信來,說南宮錦在忙新年的九天大典,應是沒有時間來尋我們晦氣的。”
林若惜很傷感的埋怨,“都是你的錯……一定要堅持……”
都是你的錯,是你不肯放棄。都是你的錯,是你不肯留有餘地。這般縱死不悔的心情,讓林若惜無可奈何,卻也甘之如殆。
但是聽見他的安慰,又好歹放下心來。
還有兩日便是新年。
而這天,卻是蕭子涼要與墨昔塵會于天狼崖的日子。林若惜一定要跟随,她只說此事好歹與自己有些關聯,蕭子涼你一定不能将我落下,否則做鬼也不放過你什麽的。
蕭子涼無奈,将此話與前幾日的情話做了比對,也只好硬着頭皮帶上林若惜上路。
道理上,他是絕對不想林若惜跟随,畢竟懷有身孕,需一路護持。
當然,他也知道,若今日不帶林若惜,恐怕亦是會被糾纏到底,所以悶不吭氣的,他也就應許了林若惜的跟随。
只是天狼崖位于逍遙峰的後山山谷腹地處,要避開耳目必不能從青陽鎮上穿行,而是換個方向繞道,路途較遠,又不可能再用上那輛舒适的馬車,蕭子涼為了讓林若惜知難而退,在頭一個時辰裏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路。
林若惜也毫不示軟,緊緊跟随,以表達自己的決心。
若是見不到墨師傅,她會更覺愧對玉卿衣。若是讓蕭子涼這木頭去與墨師傅話事,只會将事情朝着一個方向而行,那便是墨昔塵為愛殉葬,絕不回頭。
就這麽走了一段路程後,蕭子涼亦是發現了她的堅決,只好又轉過身來,等她追上之後放緩了腳步,開始邊走邊歇。
章節目錄 160 再度離別
在這新年前夕,夜夜笙歌,歌舞升平,唯獨此處,暗香盈動,歲月靜好。
林若惜也覺只是這般靜靜的走着,都能感覺到十分的幸福。
雖然心中也覺哪裏不對,卻又無法明說。但日下的感覺,她也不想出言破壞。即便前方是萬丈深淵,只要能與身邊的人一起,怎樣都不會害怕。
這是她曾經的夢。那時候,每夜的噩夢之中,唯有那一樹櫻華,唯有那玄衣黑發,是她幻想中的美好。
而今,終成現實。
從晨起一直走到暮『色』微光,才漸漸看見了那熟悉的天狼崖谷地的影子。林若惜想起當初自己跟在蕭子涼後頭,他理都不理自己,摔跤也好,跑的很急也好,都不肯施舍一個眼神給她。
林若惜忽然笑了,便停在某塊大石之上。當是時谷中堆雪成片,似乎與外界隔絕,萬籁俱靜,唯有此時此刻,哪裏風光,都不及身前一人。
蕭子涼停下腳步,回頭看她,有些莫名。
林若惜跳了幾下,在那塊大石頭上落腳,不意卻滑了下,是蕭子涼伸手将她拉住,扯到了懷中。
“笑什麽?”
林若惜伸出蔥指,在他的肩頭戳了戳,“沒有,只是覺着很開心。沒由來的開心。恐怕是因為快過年了吧。”
蕭子涼知道她定是在說謊,就那雙清亮的眸子已然是出賣了她所有的心思,蕭子涼只是微微嘆了口氣,牽住她的手,走的愈加緩慢了些。
若經年未久,願此生偕老。
前方就看見墨昔塵獨坐在樹下,同樣的黑衣,同樣的沉默。只是在林若惜的溫情之下,蕭子涼已經日益柔化,而墨昔塵沒有,在暮『色』蒼茫下,顯得有幾分寂寥。
林若惜忽然抓住蕭子涼的袖子,二人站在遠處觀望。
她有些緊張的道:“我怎麽感覺他……已經知道了。”
蕭子涼也有一樣的感覺,雖然說往日的墨昔塵是冷,冷到極點,但今日的他,卻感覺是那一潭死水,仿若沒有了生機。
他是如何得知的?
林若惜有些戰戰兢兢,與蕭子涼走到墨昔塵面前,那人只微微擡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