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聞晝坐上保姆車的時候,模樣十分頹廢。
過了五分鐘,保姆車的車門再次打開,姜聞晝的經紀人方樂彤進來了,她塞了一個紙包給他:“早飯沒吃吧,先墊墊。”
“樂彤姐姐,你來得挺早。”姜聞晝一臉幽怨地看着她,“我都被處置發落完畢了,你怎麽不幹脆明天來?”
方樂彤是個漂亮的女性Beta,長着一張娃娃臉,完全看不出已經三十好幾,她揶揄姜聞晝一句:“我這不是特意趕來給你收屍?”
姜聞晝抱着胳膊,悶悶地講:“我睡了。”
“而且這件事,我也贊成李總的決定。”方樂彤說。
“我就知道你倆肯定串通好了!”姜聞晝嚷起來。
“讓你長個教訓。”方樂彤有些嚴肅地說。
姜聞晝長嘆一口氣,心裏有些委屈。
“而且,找個人管管你,我也覺得不錯。”方樂彤轉頭對司機說,“先送他回家,這兩天工作取消。”
“誰要陳最管?”姜聞晝不服氣地說。
“我還想問問你呢,你倆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方樂彤正在看手機,屏幕上就是那張一開始被曝光的所謂的親密照。
“那是個意外……”姜聞晝轉頭看窗外,眼睛懶懶地垂下來,嘟囔一句,“真是煩死了。”
這事還得從去年年底說起,姜聞晝不太喜歡應酬,不太必要的通告也不接,但那天是業內老牌雜志舉辦的年度之夜,屬于姜聞晝不想也會被李少華綁了拉去的量級。
姜聞晝在晚會上很無聊,走紅毯就花了他所有的假笑,還好有個酷哥人設撐着,不容易被人說成耍大牌。
他年紀小,但實在紅,出道第一張專輯就拿金曲獎最佳專輯和最佳新人,播放量銷量都獨占鳌頭。風格鮮明,臉又驚豔,可以說是一炮而紅。
這中間李少華自然是出了不少力。
不過他也實在有天分,酸他的人聽他的歌愣是能聽一遍就上瘾。
姜聞晝是金曲獎的常客,這幾年提名獲獎拿了一堆。
他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想不紅都難。
姜聞晝坐在自己被安排的座位上百無聊賴,主辦方看得起他,這一桌都是腕兒。
不過因為李少華的關系,一桌姜聞晝都認識,他一會兒老師一會兒哥,一會兒前輩一會兒姐地喊了一圈,笑得臉僵,算是完成了必要的外交辭令。
這種晚會的菜不好吃,酒也一般,姜聞晝在心裏吐槽主辦方摳門,偏頭一望看到個熟悉的側臉。
陳最也在。
姜聞晝和陳最不算太熟,雖然是同公司,但兩個人方向不同,一個歌手一個演員,工作也湊不到一塊去。
只有粉絲自由發揮,非說他倆相愛相殺。
大概是因為陳最簽進新宜傳媒那一年,特別流行死對頭雙A,熱心網友随便把他倆一拉就綁在一塊,結果越傳越邪乎,洗腦了一堆人以為他倆真的是新宜傳媒的王不見王。
姜聞晝餘光看到陳最起身,于是他也站起來,今天的椅子太硬,坐得屁股疼,他跟助理說自己去趟洗手間,兩條長腿一邁,溜得比兔子還快。
陳最沒去洗手間,他手裏夾着一根煙,走到酒店的露臺上。
遠處的觥籌交錯被門阻隔,只露出一點悶響,好像怪獸的爪子在扣門。
外面很安靜,姜聞晝可以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他覺得自己像個偷窺的跟蹤狂似的。但他還是走過去。
去吹吹風也好。姜聞晝這麽說服自己。
打火機的聲音很清脆,火光短暫亮起,陳最靠在欄杆上,慢慢地把煙吐出去。
姜聞晝停下腳步,正好對上陳最轉過來的視線。
完蛋。
姜聞晝一時半會也沒想到個理由,現在跟個柱子似的傻愣愣地戳在那裏,整個人都寫着“有大問題”。
陳最神情平淡,并不在意這一位不速之客。
姜聞晝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地講:“有煙嗎?”
陳最轉過身,倚着欄杆,把手裏的煙扔給他。
姜聞晝嗓子金貴,他其實從來不抽煙,酒也很少喝,這會兒簡直要被自己這個拙劣的借口害死。
他從煙盒裏抽一根煙出來,很禮貌地說:“謝謝。”
陳最走過來,俯下身,直接用嘴裏的煙點燃了姜聞晝夾在手裏的那一根。
陳最先擡頭,再緩緩起身,所以在姜聞晝的眼裏,這就像一個被刻意拉長的慢鏡頭。
陳最的眉眼本來就精致,妝發加持,距離又太近,這份漂亮臉蛋帶來的沖擊力,讓姜聞晝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陳最起身很慢,鼻尖近得幾乎要碰到姜聞晝的臉。姜聞晝可以聞到他身上的煙味,夾着一縷甜味。
姜聞晝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陳最直起身,他和姜聞晝差不多高,臉上表情不變,他擡起手,又抽一口。
“這是水蜜桃爆珠的,記得捏爆再抽。”陳最撩了撩嘴角,心情很好地說。
姜聞晝直覺陳最早就看透了他,這會兒在逗着他玩,他有些不高興地說:“我其實不抽煙。”
“真浪費。”陳最熟練地撣了撣煙灰,模樣十分悠閑。
姜聞晝把手裏的煙舉到眼前,有些小心地捏了捏尾端。
陳最看着他,調侃一句:“你在給它撓癢癢嗎?”
姜聞晝瞪他一眼,沒好氣地用腳尖踢陳最的鞋:“少抽點吧,吸煙有害健康。”
陳最點頭,故作恍然大悟狀:“原來你是來做禁煙宣傳大使的。”
姜聞晝不幸地發現,自己好像成了陳最消遣的樂子,幹脆賭氣不說話了。
這個露臺位于酒店的三十七層,視野相當開闊,往下看就是綿延不絕的車流,遠處可以看到跨江大橋的燈光,整個城市在夜晚璀璨着。
“這種工作真無聊啊。”姜聞晝處理掉手裏的煙,用手托着自己的臉,試圖數清楚對面的樓有幾個窗戶。
“那你還來?”陳最抱着胳膊,淡淡地說。
“人又不可能永遠随心所欲的。”姜聞晝撇撇嘴,“總要為五鬥米折腰。”
陳最笑了一下。
姜聞晝被他笑得心癢,于是偏過頭問:“不如我們現在逃跑吧。”
姜聞晝側着臉,燈光透過來,像一個柔光濾鏡,把他原本看起來有些冷峻的眉眼映得溫柔許多。
陳最靜了一會兒,笑意慢慢浮上臉,他說:“那走吧。”
姜聞晝十分滿意,他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帶你去吃點好的。”
他們從後門出去,姜聞晝打的車恰好到達,車門打開又關閉,停留的時間不到一分鐘。
姜聞晝很愉快地說:“這就叫神不知鬼不覺。”
陳最看着窗外,沒有回應他。
專車司機有些好奇地問:“剛剛那裏是在舉辦婚禮嗎?”
大概是因為他們倆都穿着黑色西服,所以造成了誤解,姜聞晝将錯就錯:“是呀,我們倆都是伴郎,累死了。”
“結婚确實累的。”司機表示贊同,他又從後視鏡裏看他倆一眼,“你們二位長得都這麽帥,居然都還沒成家嗎?”
“工作太忙啦,根本沒空談戀愛。”姜聞晝和誰都能聊,還不忘奚落陳最兩句,“他是太高冷了,根本沒Omega敢追求他。”
“這種事也說不準的,緣分說來就來的。”司機看了一眼導航,“你們不是要去綠苑街嗎,那邊有棵菩提樹,據說求姻緣特別準,你可以帶你朋友去試試。”
姜聞晝“哇”了一聲,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那我們正好去看看。”
司機師傅點點頭:“對咯,年輕人就應該多談談戀愛,別跟我兒子似的,整天就知道工作,錢賺再多,不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嗎?”
“師傅你說得太對了。”姜聞晝附和着,于是剩下的時間裏,這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導致陳最下車之後,還覺得自己腦瓜子在嗡嗡地響。
綠苑街很熱鬧,靠近市中心也靠近景區,這裏一條街都是各色餐館,還有幾間酒吧夾在裏面,而司機說的那棵菩提樹,就在這條街的正中央。為了保護這棵百年菩提,綠苑街當年重新規劃的時候,給整條街鋪上了石板路,禁止任何車輛駛入。
事實證明,這個決策十分明智,綠苑街已經成為來宣市游玩的人必打卡地點。
姜聞晝從口袋裏摸了兩個口罩出來,一個自己戴上,另一個遞給陳最:“雖然這裏人多,但還是戴一下。”
“你為什麽在西服口袋裏裝口罩?”陳最問,“時刻準備偷跑嗎?”
“我助理放的。”姜聞晝把領帶扯松,直接拿了下來,“真讨厭打領帶,西服也不喜歡,我穿別的不也很好看嗎?”
陳最看着他,把正在閃爍的手機關機了。
路過那棵菩提樹的時候,姜聞晝有些賤兮兮地說:“給你求姻緣的事等等再說吧,我現在好餓,我帶你去吃宣市最好吃的炸雞和關東煮。”
陳最擡頭看了一眼,高大的菩提樹上系滿了紅色絲帶,千絲萬縷地垂下來,那是五湖四海的人許下的願望的盛大集合。
夜風吹過,樹葉發出聲響,綠苑街上嘈雜的人聲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模糊不清,只有無數的願望碰撞産生像風鈴那樣的清脆聲音,像某種短暫的神跡。
姜聞晝站在樹下,風同時吹起他的頭發,他朝陳最伸出手:“陳最,走了。”
作者有話說:
年度之夜偷溜是最早的事情,這之前,他倆不是很熟。